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7 【蟒象/鷺象】鏡裡移花水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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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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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4-17 12:2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17 【蟒象/鷺象】鏡裡移花水非月

鏡裡移花水非月
蟒象，鷺象，現pa八無暇黑道設定，香六牙雙性設定

「就像您以前教導我時那樣，我希望這次……我也能救你。」她低下了頭，聲音有些哽咽，像是在哭，卻沒有流淚。
(一）
湯問夢澤山座結婚的消息像野火般傳遍了整個市。
不久之後，也燒到了另一人的心底。
當西窗月得知這個消息後，便馬不停蹄地從千里之外趕了回來。
凌晨的飛機上，她望著冰冷的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稀稀疏疏的燈火在她眼底明滅，她斟酌著嘴裡的字句，千萬個問題在腦海裡打著轉。
然而當她和那人面對面對坐相覷時，竟什麼也說不出了。
那人淡然地給她沖了一杯咖啡，搬來椅子讓她坐下，
她端著咖啡，一時之間陷入了茫然。
昔日里熟悉的裝飾典雅，古香古色的辦公室已被搬得幾近全空，就如同她的回憶一樣被毫無留戀地抹去，什麼也沒剩下。
空蕩蕩的房間正如她空蕩蕩的心，飄著過去的回憶，懷想著舊時的溫暖，卻是那樣的茫然又陌生。
「……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了。事情就是這樣。」他禮貌又疏遠地笑著，低頭摸了摸手指上那閃著亮光的裝飾物。
那金屬上的反光讓她覺得無比扎眼，
她抿了抿唇，終於還是開口了，
「他有強迫你嗎？山座……」她的情緒有點激動，也不知是否是那杯咖啡的提神作用，她將身子前傾，猛地握住了香六牙的手。
香六牙微微有些驚訝，卻也沒有收回手。
「沒有的事……雪鷺你，不必擔心。」他將臉轉向另一邊，露出雪白的修長脖頸，耳根處帶著點窘迫的微紅。
這是西窗月最熟悉的香六牙說謊時的樣子，帶著點尷尬、窘迫和難堪，一本正經，一板一眼的校長先生在人情世故面前卻有笨拙的一面。
「山座，和我講實話吧。」西窗月眼神堅定地凝視著他，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雪鷺，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喜愛追思窮索……」香六牙苦笑著嘆了一聲，語氣中卻滿是欣慰。
「吾亦不知祖登龍是真心愛我還是想殺我，但劍謫仙和他的兄弟，就連他的傳人們都已先後辭世。他們為這世道奔波勞苦，鞠躬盡瘁，但是這世界，它有變得更好嗎？」
他搖了搖頭，無奈又悲傷。
「什麼都沒有改變，這世界還是將這樣不好不壞地存在下去。」
「但是後來的痴人還是前僕後繼，願成為一塊又一塊無名的磚石。」她接過他的話，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儘管如此，她的眼神里還是多了一分哀傷。
「雪鷺，我是自願的。」香六牙回握住她的手，不輕不重的力度，卻帶著堅定的力量。手心的溫度是那樣溫暖，那樣讓人留戀，直直地傳到了心底。
「咔噠。」
門開了，不全鷹冷眼掃過兩人緊握的雙手，不帶一絲溫度地開口道：「我來接大嫂回家」

（二）
  他們同居的第一天就同房了。
  祖登龍把一切都準備妥當，然而在兩人坦誠相見時，他手裡握著的潤滑油顯得那麼滑稽。
  香六牙不是男人，但也不是女人。
  第一次的經歷並不怎麼順利，酸澀艱難，曲徑悠長。
  但是當祖登龍撫上床單上那一抹刺目的血跡時，心中還是生出一絲奇異的滿足感。
  祖登龍愛極了香六牙抽煙的樣子，不知哪一次做完愛之後，香六牙精疲力盡，沈沈昏睡了過去。他沒什麼睡意，便把窗戶打開，給自己點了根煙，一個人悶悶抽了起來。
抽完一根的時候，他轉身去拿另一根新的，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香六牙立起了身，床單半搭不搭地蓋在他身上，掩住腰部纖細好看的曲線。
「要不要來一根？」祖登龍起了興致。
香六牙一聲不吭地接過，用握筆一樣的姿勢捏著那根煙，猶豫著貼近嘴邊。
煙霧裡，香六牙的臉模模糊糊的，怎樣也看不真切。
不過短短幾秒之後，他便劇烈地咳嗽起來，那樣的感覺，好似要把心肝脾肺臟一起咳出才甘心。
除了第一次做愛時，他們每次做愛都帶上了避孕套。
忽然有一天，在兩人的做愛間隙，香六牙尚未從高潮的余韻中回過神來，茫然地睜開眼，入目便是滿地亂丟的白色塑料套子，好似鋪天蓋地地塞滿了整個逼仄的屋子。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惡心，反胃的感覺從未如此強烈。
於是他環住了祖登龍的脖子，貼著他的耳朵說道：「以後都別戴套了。」反正他這畸形的身子也不會懷上孩子。
祖登龍聽了這話，好似受了極大的鼓舞，身下那物又脹大了幾分，疼得香六牙暗暗發悶。
不帶套的感覺更加真切，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祖登龍的那玩意在他體內逐漸變大，小腹被異物突兀地頂起。
但是他最喜歡的感覺是高潮時那一瞬間的茫然，能讓他拋卻很多事情，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用知道，所要做的就是更緊地環住祖登龍的脖頸。
過了磨合期之後，兩人在性事上越發如魚得水了起來。他們在房間里的每一個地方做愛，從臥室到書房，從客廳到廚房，房間里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令香六牙痛苦難堪的回憶。
他們做愛的地點也越來越大膽，祖登龍並不介意被旁觀，相反他很享受這種宣示主權的行為。只有香六牙會在一次又一次被不全鷹「碰巧」撞見時感到窘迫和羞愧，而不全鷹總是一臉冷漠淡然地念著計劃表，彬彬有禮地和祖登龍打招呼，告辭離開時還不忘把房門帶上。
「我應該早點和你上床的。」祖登龍一邊吻著他一邊近乎滿足地慰嘆道。
「嗯……什麼？」香六牙還沒有回過神來。
「過去，蟒總以為自己不知道歡喜為何物，平生也絕不會有那樣的感覺。」
「是你先教會了蟒挫敗的感覺，讓蟒知道事事並不能都如蟒所願。」
「然後呢？」香六牙終於轉頭淡淡地看向他，可是眼裡根本沒有他。
「香六牙，你總能給蟒帶來驚喜。你的人生本該很完美，你有真心相交的朋友，殷殷期盼的學生，甚至還有讓蟒感到陌生卻嚮往的親情。你擁有完整的人生，可是你卻選擇與蟒這樣的人糾纏。」他頓了一下，赤紅的眼裡閃過一絲凶狠冷酷的光。
「奪走你的東西讓蟒感到歡喜。」他一把扯住香六牙的白髮，狠狠地拽住銀白的發絲，逼迫香六牙不得不直向自己。
「聽說你今天見了最喜歡的學生。」
「那與你無關。」香六牙直視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
「你的一切都與蟒有關，你的人生蟒要全盤參與。現在，蟒要告知你，咱們的婚禮提前了，就在明天。」
香六牙沒什麼反應，只淡淡掃過祖登龍抓住自己頭髮的雙手，「現在，能放開了嗎？」
他轉過身去，背對著祖登龍，緊閉上眼，逼迫自己不去想其他。
祖登龍從背後抱住了他，力氣大到像是要把自己揉進香六牙的身體。
香六牙只感到噁心和反胃，卻怎麼也走不出自己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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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b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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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4-17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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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这种设定真的好好磕!!!太太是神仙（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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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nenfu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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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4-18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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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好好吃好喜欢期待大大的后续

江湖浊浪没白衣，天涯何处无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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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o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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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4-18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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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蟒象強制，太帶感了，話說，他倆快有孩紙了吧

此生入坑布袋戲，超愛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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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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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4-25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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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霞
香六牙從湯問夢澤搬走的當天晚上，湯問夢澤失火了。
沒人能解釋臨水的樓宇是如何在刺目的火光中燃成灰燼的。
那一晚，香九霞代替香六牙留守湯問夢澤。
香九霞淺眠，火光燃起時便已醒來。
他本有機會逃走的。
可是為了喚起一個個尚在睡夢中的學生，他選擇了留下，刺耳的警報在漆黑的夜中響起。
從夢中驚醒學生們一時慌了神，個個六神無主。香九霞安撫著他們，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一切都會沒事的。」
恍惚中，他想起曾經也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那人的臉，就是鏡中自己的臉，只不過多了幾分不假辭色的溫柔。
他們慌慌張張但還算井然有序地跑到大門口，而火蛇在他們身後狂舞。
一步，兩步，心跳得愈來愈快，是否推開門的那一刻，噩夢就會結束，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門打不開！」人群中傳來一聲清晰的驚叫。青澀，稚嫩，又惶恐，像是從樹上跌落時的幼鳥那樣刺耳的尖叫。
「怎麼會？」他慌亂地掏出鑰匙，插入鎖孔，卻怎樣也轉不動。
鐵鎖的內中已被人完全熔斷，鐵絲盤根虯結地交錯在一起，像是囂狂的要吞噬人心的惡意。
火光越來越近，掩住了夜空，再不見一闕月光。彌天的黑煙薰得人眼角一陣又一陣地抽痛，人群中逐漸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無能為力的悲涼在心底蔓延開來，他聽見了人群中對他的咒罵，也聽見了對上蒼的祈願，但一切的一切終歸於斷斷續續的泣不成聲的嗚咽。
他想起了垓下的霸王，想起了易水旁的荊軻，想起了淚竹旁的湘夫人，也該是在某處水邊聽著這樣的哀歌，懷著或悲哀或浩然的心緒將世間的悲歡離合看盡，一點一滴數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後的最後，血和淚都已流盡，他們都靜靜坐下，互相擁抱著做最終的告別。
香九霞是最後一個逝去的，也是最悲哀的那個，他是之前所有人悲傷的總和。
擰著鑰匙的手上，血早已凝固，他慢慢闔上眼的時候，手鬆開了，直直地垂落下來。一切都放下了。
腦海裡卻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大哥的還是他自己的臉。
還有那簇比晚霞更明豔的楓紅，「紅煙一剪霞」是它的名字，「香九霞」是他的名字。
兄長是並不鍾意晚霞和日暮的，嫌那景致頗有日薄西山的味道，太蕭索，太淒涼。
但兄長卻總愛在楓樹下看日落晚景，他説過，那會讓他想起心中掛念的人，是思念讓這冷清的落日餘暉也變得如旭日般溫暖，多了幾分人心的溫情。
對於那近於完美的兄長，他又何嘗沒有過怨言。
若把兄長比做出竅的寶劍，光彩奪目，那他就是那古樸的劍鞘，斂去了鋒芒，靜靜沈寂在無人的角落。
年少時，他也曾離經叛道過，毫不示弱不地沖兄長叫喊過。
當他頂著那和兄長一樣的面孔四處為非作歹，不停地給兄長找麻煩時，總是想著一絲不苟的兄長是否也會露出狼狽的一面？
他好像不知疲憊一樣地奔跑，在世間上每一個不見光的犄角旮旯里轉悠，在深夜裡開著摩托車狂奔，只是為了跑出長兄的世界。
但是在某一個雨夜裡，他的摩托車沒油了，像塊廢鐵一樣被他踹倒在路邊的排水溝裡。他手機的電量也已標紅，正當他煩躁地思考著該讓哪個狐朋狗友來救場時，電話響了，是那個熟悉的，他從未接聽過但也沒拉黑的號碼。
鬼使神差地，他接通了電話。
「九霞，我累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著無比疲憊。
他沒有接話，就靜靜地聽著。
夜雨帶著刺骨的涼意，他站在雨裡，聽著雨中模糊的聲音熟稔地叮囑著，入秋時節記得加衣，多吃暖食祛除寒氣，別熬夜，別酗酒，也別抽煙……
聽著聽著，他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都照顧都照顧不好的人竟然還有心情來關心別人？
在無數個黑夜裡伏案於工作，一盞燈從深夜亮到黎明，白熾燈的燈芯換得比任何一家家都勤快。還有那笨拙的、不堪入口的廚藝，平日里一絲不苟的人在廚房裡手忙腳亂地忙活著，拿著料理書鑽研良久，卻仍是把糖當成鹽，把醬油放成醋，對火候的把握只是險險未釀成火災。
想到這些蠢事時，他竟然掉下淚來。
電話的最後，那人說著，今天的暴雨讓市裡斷了電，路燈都熄滅了，找個近點的旅社過夜吧，千萬別淋雨感冒了。
那人頓了頓，好似抱著點希望地說道：「如果你今天要回來的話，就沿著床邊的燭光去找咱們家的位置，我會守著它們，不讓它們滅掉……」
「嘀——」手機的電量耗盡，發出最後的哀嚎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整個世界里只剩下了雨聲，喧鬧的、沈悶的、煩雜的雨聲里，他邁開腿狂奔，甚至沒有在記憶中搜索，只是憑借本能便找到了回家的路，亦或者，他從未離開。
一片漆黑的雨夜裡微弱的燭火忽明忽暗，他看見窗邊有人，卻看不清那人的容顏，於是想象著自己微笑時的樣子，漸漸地，那人的臉便清晰了起來。
打開門的時候，茫然無措的兄長臉上仍是掩不住歡喜，激動地、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以為，你不會查看手機留言的……」
是的，他從未翻看過任何一條每天定時定點發生的留言訊息，就如同此時還沒反應過來電話接通的兄長一樣愚蠢無知。
他猛的抱住眼前的人，帶著滿身的水氣，然後悶悶地開口道：「我們扯平了。」
香六牙拍了拍他的背，像給貓順毛一樣撫平了他雜亂的頭髮。
第二天，香九霞就去自首了，加入黑幫械鬥是不大不小的罪，但好在沒有闹出人命，加上香九霞認罪態度良好，便依法從輕處理。
香九霞在教管所時也積極工作悔過，刑期一減再減，呆了兩年便放了出來。
出來後重見天日的生活里，他總是帶上兜帽，不讓別人輕易看見自己的臉。
連一向不在乎這些東西的香六牙都忍不住向他提起：「九霞，你該換件衣服了。」
他當時沒有聽，依然像往日般我行我素。
但是現在，他忽然生出了悔意。
「兄長，若有來世，吾希望咱倆，還能做兄弟……」
楓樹在業火中燦然，好似金樹銀花般耀眼奪目，卻終究焦黑枯敗。一如日日短暫的紅霞飛光隨流雲遠去，終歸於靜謐黑夜。
最後一片楓葉落時，再無歡喜，再無悲哀，一切終究塵歸塵土歸土。
門外的兵災雪神情淡然，冷冷將手上的焊槍丟開，平靜的臉上不見歡喜，不見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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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xc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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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4-25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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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死了！山座会很难过的，八无瑕怎么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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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4-26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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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这段看得好难受啊。。。
就算是现代设定九霞还是逃不过吃便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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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4-27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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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九霞还是死了，看着兄弟俩的感情线，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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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2-04-27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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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九霞没了。。。兵灾雪你坏事做尽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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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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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2-05-06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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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殺局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祖登龍失蹤了。
就在婚禮的當天晚上，也就是湯問夢澤失火的時候。
兵災雪察覺到異狀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在給祖登龍傳完湯問夢澤焚毀后的圖片和任務報告後，他便和衣躺下。
他害怕夢魘，所以總是整宿整宿地閉目養神，直至意識堅持不住時，才兩眼一黑，沈沈昏睡過去。
但其實夢魘里住著的都是他最想見的人，他誤殺的兄長，他愧於面對的兄弟，還有那抹他親手抹滅的今生的溫暖。
今夜裡，他甚至懷想起了在湯問夢澤求學的歲月，還有他本以為自己不會掛懷，卻終究在朝夕相處中產生了一絲情誼的愚蠢同窗。
這些都是他在清醒時，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的事情。
只會在昏睡前意識模糊的那一秒，人影幢幢，悉數如走馬燈般閃過。
最後的最後，人影散去，是飛雪連天的景象，恰如他的人生，寂寥如雪。
清晨時分，他打開手機的消息界面，置頂的那一欄里分外明顯地標著「大哥」二字，卻是一條新消息也無。
「怎麼回事？」按照大哥往日的習慣，過了這麼長時間，怎樣也該回個消息才是。
更何況，他也很期待香六牙得知這個消息時的神情，是否會如過去的他一般萬念俱灰。
想到此處，他的唇角微彎，心情愉悅。
師長啊師長，沒想到你我殊途，卻仍是同歸。
「嘀！」是新消息通知的聲音，然而……他接到的卻是五弟霸金纛身亡的消息！
片刻失神，一條又一條警局的調查批捕令又接連而來。
有人匿名向警方提供了八無暇犯罪的所有證據，並讓本該出現在交易現場的霸金纛意外身亡。
那個人的名姓，他早已爛熟於心。
「香六牙！」他不自覺攥緊了拳，在掌間留下一條條深深指痕，自己卻渾然不覺。
大哥，和香六牙待在一起的大哥定也出了意外！久違地，他竟生出一絲怒意。
但不過片刻間，他便冷靜了下來。
昨日的婚禮上，八無暇所有人都出席到場了，包括久未現身的七弟，憂靈召命。
香六牙長久等待的，便是這個時機，要一舉將八無暇眾人全部拔除。
因為香六牙深知若單擒獲祖登龍一人，八無暇這個組織仍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隨時可捲土重來。
過去的種種已讓香六牙不再追求程序的正當性，沒人能料到香六牙下一步要做什麼。
但多年相交，亦師亦友，已讓他熟知香六牙的個性，是玉石俱焚的決然。
冷靜！他在心中默念，即使再憂心大哥安危，也萬不可輕易被亂了陣腳。
正在這時，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兵災雪，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聲音略顯蒼老卻正氣沛然。
這個聲音，兵災雪並不陌生，正是香六牙的老友，巍翼。
嗯？這個時機，這個人選。
香六牙，你是已布下請君入殻之殺局了嗎？那吾又何妨做一回投林之鳥，與君對弈呢？
門開的剎那，正對著巍翼的是黑洞洞的槍口，巍翼一瞬詫然，欲拔槍反擊，卻終究太遲。
消音的手槍，見證了一條性命無聲的流逝。
兵災雪很鐘意這把槍，無聲，卻為它取名「骨吟」。
孤身前來是不願連累他人，還是為欲蓋彌彰？這樣的行為總是啓人疑竇。巍翼身上，定有什麼香六牙特意留下的線索。
他上前翻看巍翼尚且溫熱的屍身，果然，一樣東西從巍翼身上輕聲滑落。
那是一片雞爪楓的樹葉，落在巍翼的胸膛處，鮮紅如血。
本市唯一長著這種植物的地方便是郊外乾戚峰的行山道。
刑天舞乾戚，猛志固常在。
香六牙，這便是你為自己選擇的終點嗎？
兵災雪隨手丟下那片染血的楓葉，轉身離去。
時近深秋，紅楓侵襲了整個行山道。
遠目望去，血色的楓紅猶勝殘陽，更冷，更艷。
荒廢的行山道上人煙罕至，兵災雪獨自一人悠然信步而上，好似欣賞著這萬山的秋色晚景。
等到賞夠了景，路也行至了終途。
斜陽之下的一間破廟，彷彿隨時會倒塌般顫顫巍巍地立於風中。
蕭瑟的晚風從破敗不堪的門扉中穿隙而過，發出絲絲嗚咽，這扇地獄大門正為他大敞而開，毫不掩飾地露出森森獠牙。
兵災雪大大方方地推門而入，室內光線極暗，呼吸間充斥著濃厚的血腥味，盈耳盡是嗚咽風聲。
一個人，被高高地掛在臨時搭起的架子上，氣若游絲，始終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當兵災雪逐步接近他時，他才終於低低喚了一聲：「二弟……」嘶啞的聲音像是被扯裂了聲帶而發出，教人辨不清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大哥？」兵災雪試探性地回應道。就在兩人即將接觸之時，一股冷冽的爐香竄入兵災雪的鼻腔，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在那人身後日夜熏陶的氣息。
「香六牙，你就這麼喜歡被吊著嗎？」他冷笑一聲，拔出骨吟，一槍過後，只聞一聲細微痛苦又隱忍的嗚咽。之後，便再無任何聲音。
他走上前，準備去翻看那熟悉師長的屍身。
但冷不防，一劍從後背狠狠刺入。
「兵災雪，親手殺了自己大哥的滋味，如何？」香六牙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神情淡然，無悲無喜。
「咳……咳！」一劍刺偏，兵災雪急忙退入黑暗之中。腹部血流不止，嘴上卻仍不消停。
「香六牙，你莫不是老眼昏花……這一劍，竟沒直接取走吾的性命。」兵災雪止不住地喘息著，嘴上卻是毫不示弱地嗆聲。
「兵災雪，你，很想死嗎？」黑暗中香六牙的聲音幽幽傳來，不知是不是過度緊張的緣故，兵災雪竟從那嘆息般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悲憫。
殘陽褪去，夜色昏沈，室內再無一絲光亮。黑暗中的兩人像兩只互相窺視著的野獸，只在等待著某一刻，能狠狠撲上前，撕咬住對方血肉，讓破碎的血管在齒隙間流淌，才能停住空虛的內心深處那難耐又磨人的飢餓感。
「山座，昨夜，我在湯問夢澤的水畔聽到了歌聲。漫天烽火中傳來的一闕離歌，像是風聲中夾雜著悲哭、勸慰與憂思，很美，很動人……山座，他們可都是在為你而歌，你有感覺到一絲歡喜嗎？」兵災雪忽然開口說到。
歡喜嗎？香六牙苦笑，自己今生恐怕已再無這個權力。若還有歡笑，那一定比流淚更淒惶。
聲音將暴露他的位置，兵災雪卻恍若渾然不覺，身不移，影不動。
一如昨夜那守在夢澤大門外的大學長，倚著門扉，聽著風中那若有似無的離歌。那些聲音，都是他昔日再熟悉不過的同窗，他沒有捂住耳朵，反而隨著那帶著淺淺愁思的風輕聲吟唱起來。
那樣的情感，也可以算作哀愁嗎？
忽而，一瞬風止，劍光乍現，殺機逼至眼前，兵災雪卻是不閃不避，任由冷鋒襲身而至。
「啪！」劍鋒墜地，骨吟無聲。
子彈射入了香六牙右肩之中，頓時血流不止。轉身欲退之時，兵災雪卻是覷準時機，無聲中又是兩枚子彈，直直射進香六牙雙腿之中。
香六牙登時重心不穩，狼狽地跌倒在地，落了滿身塵埃。兵災雪冷覷著這已毫無反抗之力的獵物，步步逼近，欲落下最後一擊。
「為吾大哥，償命來！」一語終了的剎那，冷鋒貫體，鮮血噴濺而出。這一劍，又准又狠，正是香六牙長久以來所等待的。
「錯了，是你該為吾的學生和小弟償命。」香六牙淡淡說道，伸手欲拂去臉上血痕，卻反將那血跡抹散，愈發驚心。
為何總是這樣？他越追求無瑕，便越容易弄髒。
「香六牙你！故意受傷，只是為降低吾之戒心。」兵災雪咬牙，聲音中滿是不甘。急忙後退兩步，卻終究力竭倒下。
「是。」但那有怎樣呢？反正他們師徒二人都再難見到明日的旭日朝陽了。
將一生熱血流盡的時間總是漫長，伴隨著迷離的眩暈感和各種沈痛歡快的幻覺。
香六牙本可拔劍給自己一個痛快的，劍光一閃或許便能將此生落個清清白白。
但他偏偏不肯，他在折磨自己，他不肯原諒自己。
不知何時，雲散了，月光乘隙而入，照亮了整座大殿。香六牙仰頭，看見了破敗的佛像，從殘垣斷壁中露出慈悲微笑的唇角。
月光里，兵災雪也不經意間偏頭，瞥見香六牙的眼角，好似有淚滑落，淚痕像銀河一般淌盡他臉上觸目驚心的血污，淌盡這人世間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
兵災雪不明白，為何那人滿身塵埃，眼神卻仍清澈，抬頭仰望佛像時是無限悲憫哀情。
而這時，香六牙的思緒正像雪花般片片無端飄飛，想著雪鷺和正心六崇越眾人應已將八無暇的剩餘勢力剿除，想著湯問夢澤的紅煙一剪霞是否會在來年回春，想著人生的謎題為何一道接一道，兜兜轉轉又將一起繞回原點。
「兵災雪，六牙希望你活下去。」香六牙忽然開口說道。
兵災雪一時愕然，竟沒立即接上話。
香六牙淡淡笑了，謙和溫厚，彷彿他們仍是昔日夢澤中那不解求知的學生與循循善誘的師長。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六牙深知過去相處的時日並非全然作假，虛虛實實才最是能騙人至深。不全鷹並非虛構，是你內心深處微末的投影。時至今日，六牙仍願相信你的內心終有一絲良善未泯，仍是那個堪為夢澤眾人表率的大學長。」
往日的種種，若當真譬如昨日死。往後的種種，又將從何處生？不全鷹一時茫然了。
兵災雪卻仍是堅決。
「香六牙，你真是該死。」
斬釘截鐵話語，冷然的語氣，象徵著不留餘地的斷情絕義。
乍然響起的推門聲打斷了兩人暗潮洶湧的思緒。
與此同時，香六牙也終於注意到，有一股視線一直在注視著自己，像冷血動物伏擊時那樣無聲無息。
仿若被陰邪纏身般，令人不寒而慄，恐懼的感覺漸漸攀上骨髓。
他猛地抬頭，在他的頭頂上方，一雙陰鷙的血色雙眼正冷冷俯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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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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