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12【空俏現代】撫傷 34F番外一|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 12【空俏現代】撫傷 34F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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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20樓發表於: 2014-05-07 22: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叩叩。」
　　「進來。」史仗義打上文案上最後一行字，闔上了筆電。
　　網中人進了門，他沒有直接走到史仗義面前，而是倚靠門板，右鞋跟在門上留下了淺淺印子，雙手交叉，他揚起下巴。
　　「你失敗了。」
　　「喔？」史仗義挑眉，唇角的弧度是反諷的嘲笑，「哪裡？我看不出來啊。」
　　「那或許是你的判斷力出了差錯，我建議你去找冥醫看看腦袋。」一句話挑戰權威，網中人對史仗義的出言反將一軍，「你並沒有讓黑白郎君服從於你，按照我們當時的承諾，你應當要立即……」
　　「所以我說我看不出來。」
　　話被打斷，網中人不能說他沒有萌生出怒氣，但他並非是某個大命不死背他撿回魔世的廢物，他仍是有一定程度的自我管理。他閉上嘴，等著史仗義說下一句原因。
　　「你所謂『左右手』是單以一頁紙稿作為證明，那有何難？表面上盡是服從，背地卻策劃窩裡反，這樣的『左右手』，你要嗎？」托腮的姿勢使他斜眼看人，即使是由下望上，仍阻掩不了那股王者霸氣。
　　「能讓黑白郎君簽署契約，這便代表你是他所認可的『主』。此外，你說這事簡單，但卻又做不到，如此矛盾，你不認為這是個不合理的答案嗎？」
　　「會嗎？」史仗義又一句反問，「但我覺得，讓黑白郎君入進魔世只會使現有的既得利益減損，他的仇家過多，即便沒有直擊魔世也會帶來許多風聲。
　　「而且……比起我的做法，我更納悶你為什麼要選擇黑白郎君當作條件。只對魔世眾人有任何好處嗎？還是說，只要能為你帶來利益就夠了？」
　　「請注意語氣。」網中人蹙起眉。
　　「喔？我這樣講話太猖狂了嗎？還是被我說中，所以你惱羞成怒？」單眼瞇上，有如月牙一般，史仗義毫無畏懼的笑顏添上酒窩，更多了些年少青年的俏皮。
　　網中人決定徹開視線，以免自己受不了史仗義的挑釁而與他大打出手。雖說他來找史仗義就是為了爭奪鬼璽，但過於盲目的行為反而會鑄成大錯，他一代將領妖神將可不容許自己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好了，反正你來找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鬼璽，不如早點將我們之間的瓜葛情愁處理好，才有心一同面對外在敵人啊。」反正他打一開始就做好相互鬥爭的心裡準備，一如他先前說過的——去與黑白郎君會談只不過是消磨時間。
　　「我讓你決定地點，說吧，你想在哪裡成為手下敗將？」
　　「……不，這事先擱著，我相信你有更緊急的事要忙。」
　　「喔？」
　　網中人輕觸面具細紋，陰霾散去，空隙閃過些微得逞的精光，他笑了，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小子不久後便會失控。
　　「你最好去看看那隻小狐狸怎樣了，會讓你嚇一跳的。」
　　「……」
　　去似一陣風，轉眼間，史仗義的人影已不在視線內。網中人同樣雙手交叉於胸，他眼珠子轉了圈，尋找著那代表權力地位的小物。
　　「……他居然真的隨身攜帶……」咬了咬下唇，網中人在心裡道了句還算有點常識，不再暫留即而離去。

　　「你做了什麼？」史仗義推開了門，語氣中稍稍失了平時的從容，多了一絲急躁。在進入囚房前他便聽聞下屬報告俏如來受了傷，而在空無一人的環境下還能傷著，這代表著什麼？
　　──自殘。他篤定愛及識人的俏如來絕不敢做的行為。
　　冥醫站在床邊，而主角則是坐在床沿，雙手環臂，罩上襯衫的傷處卻依然透出怵目驚心的艷色。見史仗義來了，俏如來眼色一變，隨即瞥向一旁不回一字。
　　「想念」和「真實見到」是兩回事，他愛史仗義是事實，但這並不能讓他對二弟的恐懼蕩然無存，各種情緒交雜，導致他雖然高興史仗義為他趕來，卻不敢與之面對面的情況。
　　俏如來不回話，史仗義也意識到自己少了冷靜，閉口不言。冥醫左右各看了看，或許是認為現場沒自己的事了，他將預先要幫俏如來抹上的藥罐交給史仗義，「要注意傷口不要碰水、會癢不可以抓，擦了藥後大概兩、三天就會癒合。」說完後，他在另外兩人的目視下直接走出門外。
　　史仗義重將視線轉回，他銳利的眼神掃過俏如來身上大小處，然後，他發現俏如來指甲中未清乾淨的血漬。緊蹙的眉頭添了怒氣，他盡可能讓自己不要失態，但渾身散發的怒意卻是如此濃烈，俏如來能清楚地感受到。
　　一把拉過俏如來的手腕，俏如來的神情瞬間換上驚懼，身體觸電般顫抖一下，但很快便平穩下來。他並不抗拒史仗義的碰觸。
　　上衣鈕扣被解開，不用多少時間，他的上半身又重新暴露空氣中。當布料滑下手臂時，他有注意到史仗義更為小心翼翼，當未結痂的傷口像是白霞畫布上一片火光，只是更為深邃、並帶來活生生的痛處。
　　各四條血痕，再配合指甲上的污漬，史仗義大約想像了俏如來是用怎樣的力道來殘虐自己。怒火中燒，他只覺得自己離發狂只差一線之隔，塗抹藥物的動作也不禁多了粗暴。
　　疼痛使俏如來閉上眼，冰涼的藥膏在史仗義的體溫包覆下略帶微溫，寬厚的大掌摩娑著肩膀以下，途中，他們沒再說一句話。
　　塗抹完畢，史仗義蓋上藥罐子，將其放置旁處。
　　「看我。」他說。
　　俏如來起了顫慄，他期待又帶著恐懼，一點一點將頭抬高。眼神飄移不定，但在最終兩人對上眼後，就像被磁石吸住一般，他片刻也閃避不了，望著與自己相同顏色的眸子久久不放。
　　他看到史仗義眼中還有淺淺怒氣，那是為他傷害自己而產生的心疼，俏如來感到竊喜，只有在兩人情誼互通之後，他才得知被對方關注著的喜悅。
　　當注視著那隻眼睛時，他可以什麼都不想。父親、家人、國家、魔世……一切皆像是離他遠去，在天際線的另一端，而最近的，只有史仗義。
　　「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麼做。」又是史仗義率先發話，他仍是抓著俏如來的手，少許的藥膏被沾到俏如來的手背上，但他不在乎。
　　「我知道。」
　　「但你還是做了。」
　　「因為我知道你也做過一樣的，甚至，更誇張。」俏如來指的是那隻右眼，代表著代價、永不回頭，而讓其在一瞬內失去了所擁功能的單眼。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親手卸下那隻眼罩，看見史仗義隱藏起的那一面，所以他不再被動，不再做個聽從指示的好孩子。
　　他決定循照自己的意志來邁步。

　　其實，那日的情景是妖神將預想不到的。
　　容器裡並無放入一整隻完整的眼睛，而是只接下了幾滴刀鋒流下的血，他轉而望向病床上的史仗義，「大病初癒」的男孩已闔上眼皮，宛如流血淚一般，細長血絲從眼角不斷滑落，一滴一滴沾染了雪白的被褥。
　　「……帝尊？」網中人喚了聲。
　　帝鬼沒有回首，但卻將小刃往托盤上一放，「這樣就夠了。」
　　以觀察期來說，這樣就夠了。
　　「還沒被挖出的眼睛暫且先留著，在朕看見你的表現後再決定如何處置。」帝鬼說道。就當是欠著，以後再連同利息一並領回，「讓冥醫進來為他包紮。」
　　「是。」網中人讓開位置好讓帝鬼可以行走，他微微鞠躬，恭送帝鬼離開。之後，他又瞥向了史仗義。
　　史仗義已經睜開另一隻毫髮無傷的眼，他面不改色地看著帝鬼離去，失去了一半視力對他來說就像是不痛不癢，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痛苦。
　　但看不出來，並不代表就「沒有」啊。
　　或許只是因為，他習慣了無聲哀號；或許是因為他了解，即便他叫了也不會有人同情他；因為他深知這個世界的殘酷，唯有不動聲色，才能永存於此。

　　「他漸漸失了冷靜，但只有在提到俏如來時才會如此。」
　　『看的出來，那是他最為在乎的人。』
　　電話兩端有了短暫的沉默，遠端的人正在思考對策，而他知道此時不該出聲打擾。
　　『史艷文的情況如何？』
　　「目前是被派給殺生鬼言看管，我今日會前往查看，晚點再回覆消息。」
　　『知道了。……小心點，別被發現我們的計畫。』
　　「是。」不多說一字，為了避嫌避禍，重點結束便馬上掛斷電話。煞魔子放下手機，悠悠嘆出口氣。
　　通話時間顯示著三十四秒，但這也是他們少許能溝通的時間了。自從人去樓空，過往不再，他原以為再也無機會與師兄交談兩句，但在史艷文與俏如來落入魔世手中的第一天他那久違的鈴聲響起了。
　　本已無人知曉的電話號碼被重新翻出，通過電台的訊號相隔幾秒後終於傳達進另一台機子，被接起，一聲疑惑的「喂？」字傳入耳膜，他深深吸入一口氣，而後重重吐出。
　　「……許久不見，煞魔子。」
　　「啪擦！」手機撞擊地面的響聲迴盪腦海，他單是想像就能得知小師弟此時的表情。當年他拋開魔的身分獨自遠去，洗白了自身，重創一個立足點，踏在盡乎全白的道路上，唯一讓他有回首念頭的是那份愧疚，時時敲擊著他內心，提醒他：魔世，才是你的初始。
　　這是他脫離魔世後頭一回聯絡故人。除了他，過往長官部下皆已不再，能算舊識的只剩三尊與網中人，個個身懷絕技，對於背叛者的處置自然不會馬虎。
眼下能幫助他的只有煞魔子，冥醫與默蒼離畢竟是外來者，即使在魔世待了數個年頭、有了權勢地位，仍是無法消去所有人的防備。
　　魔世重將皆是受過先帝恩澤，他們許下重諾肯為主上捨命，之中包括他──邪神將。
　　所以他不敢貿然對原鄉出手，一方面是因他知曉帝鬼的強大，另一方面則是因心底厚生歉疚。史艷文與俏如來在首日未歸時他便猜之一二，但他原以為最遭情況不過就是同歸於盡，卻是世事難料，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莫前塵雙手包覆在他空無一物的手上，分著他勇氣，告知他堅定，從來不曾疑惑他的眼神此刻更是堅若磐石，訴諸他對此決定的支持與肯定。
　　魔世易主第一天，他必須即刻拉攏同伴。對於先帝之恩德，他能做的就是避免錯誤擴大。思緒再度轉回話筒，梁皇無忌的金眸不再迷惘，一如他還是邪神將時的姿態，輝煌照耀魔世。只是，守護的目標多了罷了。

　　結束短暫通話，煞魔子盯著黯淡多時的手機螢幕，像哽著毛團的貓，他總感覺有什麼堵在喉嚨。
　　五天了，他「背叛」魔世五天了。因為一聲熟悉的嗓音，他們甚至連面都沒有見到，他卻願意為那個人而背棄歸屬。
　　想必梁皇無忌是猜測他並不傾於史仗義吧？基本上，他與其他高階人員的想法並無太多出入。史仗義就是個被報復心態沖昏頭的小子，被至親推開太多次，他早已失去對人的信任，以自身為中心，部下的忠心是不必要的，所謂王者，自是孤獨，他早有想法。
　　只能說史仗義的身世讓人同情，但除此之外，他就只是個史仗義。奪權、篡位、毫不在意部屬的不滿，是個稱職的魔，也是個失敗的王。
　　煞魔子轉身，在這空寂的狹室中他發呆的夠久了，也是時間去「工作」了。打開門，他低垂的視眼映入一雙黑亮皮鞋，心頭一緊，隨著視線慢慢往上，眼前的身型一點一點顯露完全。
　　身穿全黑西奘的高聳形影由上俯視，壓迫的眼神逼出了煞魔子琉璃眼下的懼怕，他剛剛說的話恐怕是全被聽見了，現下恐怕是辯解也沒有意義，更何況他的雙唇顫的厲害，真要說也說不出什麼來。
　　他沒想到會這麼快，他不擔心自己，但他掛心梁皇無忌。他必須拖延，他不能讓事態往最嚴重的方向發展，他不能讓梁皇無忌遭遇危險。
　　發抖的薄唇張開一小隙縫，隱晦藏著不安，煞魔子發出細微的聲音，其中，只包含了三個字。
　　「煉獄尊……」

　　淨白的手臂抹上溼黏的藥膏導致無法重穿回上衣，點點紅櫻鮮明而妖豔，這是被史仗義種下的果，或許在幾個小時前俏如來還會為此反感，但現在，他不在乎。
　　細長手指滑過指仗義側臉，陌生的觸感被包覆在他手，心裡明白自己有多年沒主動碰觸史仗義的膚肉，那怕是從西劍流救出對方後也總是維持著距離。
　　與仗義五歲時被救回的情景截然不同，因為一個淺吻，他被嚇得不敢再接觸最親的親人。
　　俏如來的舉動讓史仗義泛起驚心，他的視線隨著俏如來的手而移轉。生澀而膽怯，俏如來仍是注目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另一方面也在享受掌心傳來的凹凸手感。
　　玉指順過髮根，他的指縫間也參雜著絲絲細髮，史仗義的髮質比他要毛躁些，或許是因為不懂保養也無人幫忙，但俏如來並不討厭這樣的質感。他的手移動緩慢，但也終到達了後腦杓的繩結處，他單靠指腹感受著，看不見，就像他看不見彼此心頭上的纏結一般。
　　像是詢問著「可以嗎？」，卻又不給予回答的機會，俏如來兩指夾住結下其中一條細繩，輕輕一扯。
　　「……」動作一頓，俏如來順著熱源望去，史仗義長滿薄繭的手再次覆上他的，只是這次有了遲疑，是為了阻止他而握住的。
　　如果答案是不行……他也不會因此退開。
　　一如他說過的，他要聽從自己內心的想法。
　　「讓我看。」這回的俏如來很執著，他的口吻不是公事公辦，更非剛開始時那般無措，只能任人宰割而發出哀鳴。半點真摯半點真誠，他要看看那道傷痕是怎樣殘傷自己最愛的手足。
　　史仗義握力一緊，蹙眉，他在想，想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當俏如來以為他們仍會僵持下去時，史仗義動了。他牽動兄長的手，將那條封印的細繩向下一扯。
　　眼罩脫落，殘露出的暗長疤痕是多麼的觸目驚心，劃破了眼球，使那隻眼睛只剩空殼，不像另一隻完好的，尚能放入這世界的光彩。
　　如此的不公平，讓俏如來想到這是在引申史仗義本身。一外一內，一好一殘，為什麼要做銀燕的替身？他自己也搞不明白這點，所謂的身家，就與信仰同樣，視為人們愛戴及恐懼的事物。
　　雙胞胎的宿命不該如此，他的兄弟不該被埋沒，但在還未下全天下道出他還有一個弟弟前，史仗義卻已改了樣子。整了容，植了髮，坐上霸王之位，登上江湖之頂。
　　失去對焦能力的眼睛再也無法復原，與之同樣，他們再也回不到只有「兄弟情」的當年。俏如來回握住史仗義的手，藉由轉移注意力來讓自己免於再度落淚，鼻頭一熱，他知道是心底的罪惡感作祟，同時也參入了諸多心疼。
　　他們雙雙都無視自身的傷，只好讓對方為自己感到痛心。
　　「我……」
　　「現在你看到了。」語落亦如殞落，將白色人兒的話語全逼回腹中。俏如來在一瞬嘗遍酸甜苦辣，他釋出自己，為什麼反倒是另一人封閉了？他看著史仗義放開自己而拾起眼罩，反應回來而蹙上的眉正道出他的不滿，這就是被拒絕的滋味，而且還是先以示好後再推開。
　　史仗義要離開了，俏如來心底竄起無名火。你在逃避什麼？他想問，不過他深知問出這問題實在太蠢。情的複雜，他們花了近十年來釐清；愛的深奧，更是以切身的痛來證明，他真正該問的對象是今天以前的自己，而不是如今的任何人。
　　別走。他拉住史仗義的胳膊，強制阻止他離開視野。
　　是你叫我正視的，沒道理在我終於認清後又撇手不管，「剛剛是誰要我看他的？」是誰要我口口聲聲呼喚他的真名？是誰表現出愛我，然後也讓我付出同樣的情感？「史仗義，轉過來，看我。」
　　沒想到時至今日會是他說出這兩個字，這代表他已經徹底跨出了，他闖過艱難的路程，抵達高峰之頂。史仗義的確沒再繼續邁步，他微微側過頭，右眼斜望著俏如來堅定的臉容，有點期待，有點感慨。
　　在失去一隻眼睛時都不曾猛烈跳動的心臟不知為何緊縮，是有什麼要發生了嗎？
　　……不，這本就是他計畫好的不是嗎？他一開始就這麼做了，他逼迫俏如來眼裡只能容下他，壓制他在自己身下哀號、呻吟著，操虐他、又滿心溫存替他上藥，說實在他到底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仗義。」俏如來又喚了一聲，他手握得更用力，像是害怕另一個人會從手中溜走。咚咚、咚咚，心跳猛然，如鼓奏亦如他成年禮上群眾的歡呼，敲擊他自己的耳膜，震撼他的內心，造成澎湃，造成壓力，但也促進他更進一步。
　　他知道弟弟在等他說，他必須鼓起勇氣，他必須說出來，他要讓對方了解他也有相同的、甚至在更久以前就擁有相對應的濃烈情戀。
　　身體忽然猛烈晃動，史仗義大幅度的轉身讓俏如來一個措手不及，全身痠痛處被牽動，勾出不久前的難耐。後穴尚未忘卻昨日的激情，被拉扯的瞬間也併發出讓人大聲尖叫的痛楚，俏如來失了平衡，他強忍住喉嚨裡的嚎語，用皓齒死咬著下唇，然後被史仗義攬在懷裡。

　　聽哪，那心的聲音。是沉穩的、神秘的、安寧的、欣喜的小小的倒退卻又大步向前。他總算可以仔細聽心臟跳動時發出的頻率，靠在史仗義的胸膛上，俏如來微微瞇起眼睛，享受著被小心呵護的感覺。
　　史仗義仍是有點不可置信，他被培養出的疑心出來作祟，告訴他俏如來是在演戲──讓他落入圈套的感人戲碼，好讓俏如來能逃出他的眷養，找到史艷文並回奔家鄉。
　　另一端的渴望卻直接了當地否定了疑點，訴諸俏如來的轉變，或許是他的方法生效了，即便那很不人道。他低頭，複雜的神色指向俏如來，他看著兄長不再是排斥自己而是主動接近，像隻怕被拋棄的小動物縮在他的胸懷裡，不忍放開。
　　冰冷的膏狀物沾到了他手，史仗義小心翼翼避開了傷口處，撐住俏如來手肘。方才俏如來露出難受表情時彷彿一劑強心劑打入他的心臟，他下意識去接住他，想到幾乎每日的強迫性交，他不難猜想俏如來這副身軀囤積了多少酸澀，儘管只是小幅度移動也會宛如活屍爬行，苦不堪言。
　　俏如來有話想說，既然如此，聽聽也無妨。史仗義放下雙手，隨即接收到俏如來不滿的視線，深邃的眼眸早失昔日的畏懼，直率地表達出自己的想要與否。傷口處傳來刺麻，他不想再多動一下傷痕累累的身體，只想放縱自己在暖流中沉淪，然而史仗義接下來的舉動讓他呼吸起伏再度加快。
　　單手托住大腿處，另一手則撐住背部，史仗義將俏如來橫抱起來放回床鋪正中間，並一個俯身壓在俏如來上方。光線透過史仗義的髮絲空隙照射進來，像極了沐浴在清晨的樹林中，臉上的細痕是脫下的紅鞋，不再旋轉跳舞的女孩坐在湖畔邊挑望著，被清風吹拂而漣漪的水面與被帶動的水氣，如沐春風，反射出的自己扭曲而清晰。
　　過不了多久風停了，卻換雲層將太陽抵擋後方，黯淡的湖泊剩下魚兒翻身時所帶出的光點，卻也足夠吸引目光了。
　　「對不起。」他淡淡吐出言詞，作為這一連串事件的總和，他仍是以這句話作為開頭。說謊的孩子若要挽回被欺瞞之然的信任，果然，還是先道歉吧。

　　事情沒這麼簡單。
　　居高臨下的壓迫感簡直要搗碎他的內臟，顫抖的聲音單單吐出「煉獄尊」三字，腦子運轉的速度出奇的慢，他要說什麼？造出一個謊言，瞞過去，保住那個人不受威脅。
　　但他為什麼說不出口？
　　怎麼回事？明明只要撒個小謊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他辦不到？他深知只要他一旦說出口，熾閻天絕對會無理由相信他的……
　　──咦？
　　對，這就是癥結點。他知道熾閻天信任他，所以不願意對他有所欺騙嗎？那麼魔世其他人呢？為什麼同一條線前的魔世幾大將中唯有熾閻天是被劃分的？
　　忽然間，他說不話來。巨大的壓力造成他面部蒼白，嘴唇無色，一副就像快不支倒地。熾閻天察覺煞魔子的不對勁，想出手攙扶的瞬間卻被一道開門聲打斷。
　　「……發生什麼事了嗎？」被兩道目光直視著，冥醫止住腳步，瞬時覺得身上起滿雞皮疙瘩。
　　「沒事。」熾閻天毫無猶豫地回答，他的舉動讓煞魔子驚訝不已，他側眼看去，卻望見熾閻天的視線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心裡……有點失望。
　　冥醫瞅了兩人一眼，似乎若有所思但並未說什。短暫的沉默過去，煞魔子不確定熾閻天有無再望向他最後一眼，他只能望著那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門的另外一邊。
　　他走了，一如往常、沒有一絲不同。
　　「他不會去稟報你的罪刑。」冥醫順著煞魔子的視線望後看去，然後平靜地說出下言。
　　煞魔子警戒心再度提起，對他來說，冥醫是個陌生的傢伙，雖進入魔世有段年歲，但總是與眾人處在截然不同的象限中。更別提他身邊那位默蒼離。
　　他不知先帝讓那兩人入居魔世的原因，帝尊從不須向他們告知什麼，為此他總是猜疑，就算有擦身而過的機會也只是細細觀察，思考著他們的背景、他們的動機。
　　現在，他的心懸起，帝鬼說過他是智囊，但這不代表他的體術就不入流。
　　如果接下來冥醫做出有可能讓機會失敗的行為，他會立刻先斬後奏。
　　但冥醫豈能不知道煞魔子的想法？搞清楚，他身邊可是有位大賢者呢！在備足醫療用物不久，默蒼離便以一陳不變的口吻對他說出梁皇無忌的另一位臥底，驚訝歸驚訝，但他知道眼下並不是尋求解釋的好時機。俏如來自殘是個小意外，不過這不礙事，他照樣能轉達默蒼離的想法。
　　「梁皇無忌應該有要你做好眾叛親離，甚至是犧牲小我的心理準備了吧？」搬出梁皇無忌大名，頃刻間煞魔子氣勢軟化不少。他大致猜到了……不，冥醫根本是明白道出自己身在此地的原由了，這麼多年過去，如今他才知道梁皇無忌的另一道眼線一直是自己堤防的對象。
　　他點點頭，接上一句冥醫的言語，下一句是讓他去死也毫無違和。只不過，冥醫接下來說的卻讓他摸不著頭緒。
　　──「保護好自己，別受傷了。」

　　「等等，白狼，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閉嘴跟我走！等下再一併說明比較省麻煩！」白狼一意孤行拉著雙胞胎兄弟往前行，上班上課時間的街道明顯少了平時的蓬勃，只有偶爾經過身側的轎車輪胎摩擦柏油路面的沙沙聲。
　　他們一路從學院出發，轉車、路線，白狼像是早規劃好一般流暢順利，哪裡拐個彎，哪裡繞小路，黑龍被帶得暈頭轉向，連東西南北也分不清。
　　他混亂的腦袋只記得白狼剛回教室便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上課無法專心……不對，他本來就沒專心上過課，但今天特別離譜，還差點惹火老師。一下課更是不得了，書包一背，人手一拉，三步併兩步地離開校園，英姿瀟灑，只是遭拖走的黑龍是完全相反的狼狽樣。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白狼終於停下腳步，黑龍扶著身旁的牆面不斷喘息，他感覺自己的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手腕還被緊緊握住，透過白狼掌心傳來的細汗讓他了解另一人的不安。黑龍斜眼望去，白狼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注視著前頭建築，沒有多想，他也順著兄弟的視線朝同方向看。
　　「……？」
　　高大建築聳立，宛如通天神柱一般頂天立地，從玻璃門看去裏頭的人並不多，只有櫃台人員和幾位零散的員工。這裡是哪？黑龍重將注意力放回白狼，卻看見白色人影神態緊繃，冷汗直流。
　　「白狼？你還好嗎？」黑龍擔心雙胞胎的精神狀態，今天的白狼一直都讓他憂心不已，他想起不久前獨眼龍對史菁菁說過的話，本就懸掛的心更是開始晃動，無法穩下。
　　白狼蒼白的肌膚透出青色血管，雖是早習以為常的畫面，此時此刻在黑龍眼中又是另類的駭人。有人說雙胞胎間的感應靈驗非常，但天知道這是真是假？至少他從來沒搞懂他兄弟心中的想法！波娜娜究竟對白狼說了什麼？再來，是她讓白狼做出這一連串詭異舉動的嗎？
　　還來不及問出口，白狼緊接著灌入一大口氣，將黑龍連人帶身給拖入大樓當中。
　　穿過玻璃門的一剎那，黑龍與樓外的警衛對上了眼。他赫然覺得毛骨悚然，想想，他們的穿著、他們的年齡、其中一人明顯來找碴的態度，哪個有毛病的警衛會讓他們進入企業大樓？
　　有人事先告知過警衛他們會來。突如的想法略過黑龍的腦海，但他來不及阻止，白狼與他相反，是屬手腳比腦子靈活的類型，等他人站在櫃檯前想出聲警告也說不出口了。
　　「我要找人。」白狼直接了當，對上一臉笑顏的櫃檯人員，他沒有意識到這過程的詭異順利，而是什麼也不想，只知道他即刻要見到某個他做夢也沒想過的人選。
　　女性員工笑而不語，狹長的睫毛與可人的酒窩都襯托出毛施淑姿的臉容，像戴了張人皮面具，更像是尊精緻而虛假的法國娃娃，皮笑肉不笑。白皙的掌心交疊在另一隻手上，挺拔、直立的站姿在無聲中前傾至四十五度，黑龍與白狼不約而同地向後一望。
　　祖母綠的細絲披散在雙肩頭，冷若冰霜的目光掃得他們一身冰寒，看似十年半個月沒曬過太陽的失色膚質，細弱無力的手指卻掌握著龐大知識。默蒼離無聲息站到兩位高校身後方，無波紋的雙眼注視著，兩人訝異的表情入不了他的眼，確認了身分，他緩言道出，「跟我來。」

　　「對不起。」癱軟的身軀堅定的言語，俏如來的睫毛劃過史仗義心尖，癢癢毛毛的，像一根羽毛經過身側。他望著那雙眼裡的深瞳，無力的雙手擺在床上，沾附黏液的部分在被褥的另外一面，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處裡，如果花心力去清洗只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注意，他不希望那個人的精神放在他以外的位置上。
　　一旦看清，同時也深刻體會到自己的佔有欲，無比的強勁，與史仗義相比豈非毫無差別？眨了下水亮的眼眸，美麗的琥珀色晶瑩剔透，獨自沉寂了千至億年的歲月而遭鑿出，月光下的透明感如威士忌般誘人入醉，香甜的氣味環繞鼻腔周圍而不捨散去。
　　薄唇闔上，奮力啃咬過的回憶道出那是棉花糖般的觸感，讓年幼孩子一旦掌握就不願放開的甜潤。香醇蜜液是撬開齒壁才能得到的獎品，但怎麼也比不上與軟舌分享彼此，鮮紅，不過並不帶鐵鏽味，而是只有史仗義一人能嘗到的甘美。
　　他們相吻。沒有反抗，沒有含舔，單純的唇貼純，讓他們可以藉此更看清彼此。
　　此時的輕描淡寫，好比無聲勝有聲。唇上的溫熱清晰且真實，細痕縱落，那是他心中無聲的淚。
　　我愛你，一直都……

　　老天就是愛無預警捉弄人，這點無論是誰都會有相同感觸。在解讀出文辭須臾間而猛然震動的手機打斷了難得的平靜，史仗義反應不及，一個顛波，他口腔便滑入一絲腥味。
　　下唇染上滴點紅，俏如來並不理會，反而是史仗義退開了數公分之遠，讓他油然不悅。
　　真煞風景。他不禁默唸道。
　　史仗義並沒有安撫俏如來，或是再給他一個濕潤的吻。他猶豫了片刻，最後決定接起電話。
　　他深愛的男人就躺在他身下，不是他不懂惜香憐玉，只是他懂這通電話的嚴重性。魔世之中的無形規定，其中之一便是如此：打斷帝鬼是挑釁，若非有完善理由說出打此電話的來意便是重刑，但如果是要事……
　　要略過下屬耳目而直接告知帝鬼，要說事件或人選，他心中早已有個定數。
　　俏如來依舊默然無聲，他看著史仗義放下了手機又戴回眼罩，心知他要離開了，嘆息間包含沉沉無奈。
　　「嘿，告訴你一件事。」史仗義下了床鋪，在離開前俏如來喊住了他。史仗義回頭與之一望，並沒有催趕，他靜靜等待俏如來下言。
　　他認為他準備好了，所以儘管天意不如他，只要機會依存就得把握。俏如來在心裡默念了數次，確認不會出任何紕漏後，他道出：
　　「那夜，我醒著。」
　　仿若細水長流，而如今，兩川終於交會。

＝＝＝＝＝

~~對不起這篇是素食~~

[ 此帖被阿佳佳在2014-06-02 21: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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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4-05-08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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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咦！
情节上有发展哦！
感觉小空很快又有肉吃了=v=

凡人皆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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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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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22樓發表於: 2014-05-08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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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草薇

對阿，下章會有肉ˊ／／／／ˋ
新發展是為了浮出更多細節，這些都會在番外中解釋清楚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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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4-05-1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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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喜欢这篇文啊，小空和俏俏的复杂感情描绘得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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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4-05-19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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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仲hzhz

謝謝ˊ／／／／／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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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紫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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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4-05-19 20: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原来，俏哥从小就喜小空了啊
所以小空不要大意的上吧，好好疼惜俏哥把

§紫雨幻铃隐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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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26樓發表於: 2014-06-02 21: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魔幻紫水晶

對啊，很小就喜歡上了～
小空：我會直接娶他當老婆（遭打

＝＝＝＝＝

　　得曉雙方情感後，分別時會更加急促，迫不及待想回到對方身邊的想法愈發強烈。史仗義踏在無人的走道上，滿腦子都是揭開長年祕密的那五個字。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
　　真皮鞋的踩踏聲沉重又帶點雀躍，乳白色石質地板映出他飛快移動的倒影，他並沒忘卻這些年來的苦澀，那些得不到回應的空洞，同時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俏如來出發當日不讓家人送行的原因。
　　他是好不容易確認了，而俏如來則是心慌意亂選擇逃離。他必須讓自己沉澱片刻，在一個無人懂他的環境下。
　　覆上眼罩的面容再度復成冷酷，劃瞎眼的傷疤隱藏到黑暗下，感情的事想夠了，他得恢復成帝鬼的身分去處理接下來的要事。

　　「十二樓左轉到底，唯一的那道門進去就對了。另外，這個給你。」默蒼離帶領黑白龍狼到高層專用電梯前，燈號顯示在地下三樓，牆上監視器對著兩位新來的「客人」不斷調整焦距，發出微乎其微的細微響聲。默蒼離瞥了它一眼，攝影機隨即像尊斷了線的偶般下垂不動，被斷線了，錄影內容也全無倖免。
　　白狼接過物件，是一封空白的信封，不厚，封口也沒有被黏劑封起。眼裡的不安閃爍，他不確定信封裡裝著什麼，他也不理解眼前的男人直接找上他們的原因，但依青年的口吻與態度，他認為必須聽從這個人的指示才能達到目的，即使被人命令的感覺是何等不快。
　　按下電梯紐，柔和的黃光在三角形周圍亮起，電梯開始移動。上升的速度不快，卻在每每增加一層樓時加劇白狼逃跑的念頭，眼角瞥見了神態緊張的黑龍，知道他好奇信封裡的內容，但白狼沒有立即拆封的意思，他懷疑這之中是否為他所想的「那樣東西」。
　　若真是，那默蒼離為何會持有？為何會知道？但若否，自己不可能被帶來此，身後的人又是因何原由挑中他們兩人？
　　答案撲朔迷離，就他們現在所理解的還不足以詮釋。電梯來了，一生清脆響聲引領厚實的鋁製門板向兩側敞開，廂房內唯一的藍色人影走了出來，銳利的眼神掃過，如同掃描一般看盡他們全身上下。
　　視線隨著人影向後，白狼看著默蒼離欲與藍髮男子一同離開，開了口還未發聲，反倒先被一句「用思考代替發問」狠狠賞了耳光。
　　左手被輕扯一下，此時還能這麼做的自然只剩黑龍，他帶白狼進入電梯內，從表情看來是不想阻止白狼的行為了，那不如就順著他的意並快速快回。入內，按下十二樓的紐，這些都是黑龍自行去做的，白狼則是傻楞楞的盯著黑龍主動握住他的手。
　　……對呀，這一路上都是他死命握著那隻手狂奔，現在不過立場對調，他卻起了一絲不自在。
　　算了，別想太多。白狼抽出被握的手，緩慢揭開了信封封口處，掐開罅縫，裡頭裝著兩張紙。他瞅了瞅黑龍，但當看到黑龍也在回望他時立刻扯開了視線，退開兩、三步，他抵著不安抽出那張內容成謎的紙張。
　　攤開，當看見內容時白狼反倒覺得心靈十分沉靜，他為什麼能接受的這麼快？明明那是個只聽過沒幾次、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的男人啊……
　　「裡面寫著什麼？」
　　黑龍的臉龐突然湊近，嚇得白狼反應不及一個巴掌拍去，「等、等會你就知道了，急什麼啦笨蛋！」他魂都快飛了，可不可以別在他專心至極的時刻嚇他啊！
　　手上的紙張差點被撕成兩半，白狼邊喘氣邊將其放回信封當中，黑龍摀著被打的半邊臉頰，照理來說會有的埋怨皆應長年習慣而轉化為無奈。平時他與白狼就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相處模式，事到如今被打一掌又算的上什麼呢？
　　他是看白狼平靜下來才湊近的，本以為頂多瞪他一眼叫他別看卻沒料到會是如此天差地別遠。說等等就知道內容了，那為何不現在就讓他看？黑龍在心裡嘆了嘆，他有生以來頭一回期望自己和故事裡的雙子同樣，擁有與兄弟心靈互通的能力。
　　叮。電梯停止向上，停在他們目的地的層樓，白狼率先走出，這回他沒在捉住黑龍將他拖著走，而是按照默蒼離的話往左方筆直移動。黑龍跟在他身後，望著雙胞胎兄弟只顧前進的背影，他卻多了惆悵。
　　他能保證自己是白狼最親的對象，從小兩人過著幾乎是相依為命的生活，黑白郎君不在的日子他們總是一同吃一同睡，諾大房子裡除了定時來的傭僕和家教外只剩他們相互陪伴，孤寂只靠小小的心靈化解。
　　他一直以為彼此間不會有隱瞞，即使經常吵嘴、大打出手，但在黑龍心目中他與白狼依然是感情融洽的兄弟。但今日的白狼處處拒絕他，他問，他卻拒答；他想靠近，卻被推開。黑龍迷惘了，是他對眼前的人了解太少，還是那人改變的速度快到他來不及捕捉？
　　他們走過一扇扇緊閉的門扉，抵達最後一道關卡，暗道末端的門扉像鑲在墓壁上的夜明珠，等著盜墓賊們將它取下。白狼隻手附上門把，猶豫片刻後他按下了那金色把手。
　　「誰？」門內傳來問話。
　　兄弟倆無人回答，白狼將門開致最大好讓他們能請處看見裡頭的布置以及此間辦公室的主人。
　　──網中人。

　　看著兩個闖入他辦公室的高中小鬼，網中人在面具下挑起了眉。韃靼的貴族高校，他們的學生不該出現在這，應該說，所有與魔世無關之人都不該現身於此。
　　他打量著面前兩名學子，越看越覺不對勁，那兩個人的臉形與神態……都熟悉得讓他不寒而慄。
　　詭異感湧至心頭，但他表面不動如風，大半面容掩蓋在面具之下讓人看不出有何變化。端詳的時間不過兩、三秒，網中人拿起桌角的內線電話。白狼看網中人的樣子也知道是要找人來趕他們，他一個箭步上前欲要奪下那隻話筒，不料卻被輕易閃避甚至還被掃了道鄙夷的目光。
　　與黑白郎君亦同的眼神不用說白狼，就連黑龍都有些微怒，那冷若冰霜的寒瞳如冰錐刺在白狼身上，寒氣凜人。因有了與黑白郎君的前次經驗，白狼也不像第一次時那般緊張，他回瞪網中人，說出他的要求。
　　「幫我們……讓史仗義收手。」
　　「……蛤？」網中人毫不掩飾嘴角的勾勒，他覺得可笑，同時也為眼前的年輕人感到可悲。知道戮世摩羅就是史仗義的確讓他驚訝，但既如此，他們也該清楚他網中人是何許人也，他堂堂妖神將的地盤豈能容許兩個不知名小鬼胡鬧？「滾回去。」口吻中含帶不屑。
　　白狼蹙眉，他感受手中紙套被自己捏得不成原形，事到如今他再不願也別無他法。抽出紙張完全攤開，他一掌將其拍在桌上，素白的Ａ４紙佈滿大大小小的皺痕，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上頭油墨印出的文字。
　　「起碼看在我們的身分上，幫我們一次。」
　　那一瞬，彷彿觸動了某種機關。白狼退開換黑龍上前，四隻眼目不轉睛，紙上所寫的一切讓網中人不禁滑落手中話筒。
　　混蛋！他咬緊牙根，恨不得把桌上兩張報告書燒了再拿去混入黑白郎君的骨灰中。他當然知道這能造假，但看文件上的屬名、醫院、醫師，再大概算算眼前這兩個孩子的年紀，即使直接認定是真也不為過。
　　他必須做足確認，但在那之前，他要先處置好前方已經傻愣的黑龍、以及焦急等待他回復的白狼。
　　「你們……」
　　「我們是南宮恨的孩子。」白狼答道，這是他頭一遭以父親的身分來訴說自己。一直以來，他都極度厭惡活在黑白郎君的陰影之下，那人瘋狂、自大、殘酷，鮮紅的雙眼就像被濺入了血花。知情者總說他們是「黑白郎君的兒子們」，而從不正眼看他們。並不是他們沒有能力證明，也不是不想證明，一切只因黑白郎君的影響力要比他所想的強太多，而他無從超越。
　　第一個例外是帶領他們兄弟進入「校園」的波娜娜，如傳聞一般的女神龍，也是因為她，他們才能另外結識憶無心與史菁菁這兩位摯友。
　　如今朋友遇了困難，若他在不想辦法做點什麼，他便也看不起這樣無用的自己了。拋開陰影下的無奈，如果靠黑白郎君的名號能拉攏幫助，那捨棄部分自我算什麼？他不過不願再看見那兩個女孩鬱悶的模樣，而他也還是他，他並無失去任何事物。
　　是阿……他仍掌握他所擁有的一切。他對上雙生兄弟的眼，平靜而無一絲波瀾，不同於他，黑龍的面部表情光以「驚恐」還不足以表達。
　　埋藏十七年的身世之謎，他們整整找尋了十七年。父親、母親、其他親人，答案呼之欲出。
　　──原來他們，一直都被矇在鼓裡。
　　「出去。」網中人以拇指及中指按壓兩側太陽穴，下達了逐客令。這簡直太莫名其妙，這一年究竟是怎麼回事？隕石要撞地球了嗎？先是帝鬼崩殂，再是黑白郎君養大的兩個小鬼來找碴，說不准他們當時偷渡史仗義根本就是錯誤的選擇，否則也不會有接下來的種種。
　　白狼心有不滿，但一轉念，網中人沒有要叫警衛的意思，那代表也沒有真要趕他們離開。「黑龍，我們先出去。」他喚回兄弟的神智並將人帶出門外，從飛快跳動的脈搏他得知黑龍的震驚，幽黑的皮膚看不出蒼白，但白狼看得出黑龍有多不可置信，他在聽聞波娜娜訴語時也是百般不信，他們體內的血，居然有一半是來自於網中人。

　　脫下面具，網中人反而用雙掌摀住了眼。以往想到黑白郎君只會感到宿敵帶來的刺激，事到如今，他真不知已在心裡罵過對方幾千幾萬遍了。
　　如果只瞞兩個小孩他尚能理解，那他呢？為什麼要對他隱瞞？
　　──他憑什麼欺瞞他？
　　在對上狂人時，理智反而多餘。他撿起摔在地的話筒，撥起了熟悉、卻也只是第一次撥出的號碼。
　　惱人的等待過去，換來的卻是電信公司公式化的回應。網中人放下受盡殘虐的話筒，空氣中早注滿了他的怒氣，若再加上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只怕他會直接拔下電話線將整台電話砸到窗外。
　　過了數秒，雜亂無序的心靈終於獲得平靜……
　　才怪！他可沒那麼容易氣消！
　　公物摔不成，私人物品總行了吧？他往胸前一摸，掏出了黑白郎君贈予的筆。幽黑的光澤，和他閉上眼享受親吻時的黑暗又截然不同，他舉起筆管，奮力向下甩時卻聽聞一聲異響。
　　「……？」真多虧他的好耳力，這價值不斐的鋼筆才沒落到與塵埃一同打滾的命運。將筆帶到眼前，他尚在懷疑方才響音是否真從這筆裡傳出，網中人又搖了次筆管，果然，管內傳出震動。
　　不對勁。他首個想法便是黑白郎君在這筆上動了手腳，惦了惦，重量也與正常鋼筆不大一樣。筆裡被放了異物。
　　打開筆蓋，筆頭看起來並無任何異常，但轉開一看就能看見單個極細的紙捲。倒出在手，紙捲中間還用個小型金屬環套住以防散開，俊眉蹙得更緊，他懷著忐忑打開了細紙捲。
　　那上頭只寫了一行字：如果小鬼們去找你，他們所說全屬事實。

　　厚實的門板被打開，白狼仰頭，看見網中人已帶回面具卻殺氣外漏地走到他們面前。
　　「你們離開吧。」
　　「什麼？」從驚訝中恢復的黑龍搶先一步回問。他終於知道白狼想做什麼了，他也明白這是此刻他們唯一能做之事，雖然有些氣憤白狼不在第一時間就告知他，但既然事態都發展至此了，怪罪也沒有意義。不如說，他現在只想幫白狼達成目的，「我們千里迢迢來到魔世，就只是想讓你幫個你本就有意願達成的忙，或許我們真沒資格請你做什麼事，但至少看在……」
　　「夠了。」網中人打斷黑龍，面具下盡是不耐煩，「我還沒承認你們是我的……兒子，但總之，接下來的情況會如何轉變我也不知道，看你們是要滾回窩裡還是去找女神龍討保護，離魔世遠一點。」
　　在黑白郎君親口承認虛實之前，他不會相信自己和那兩個來路不明的小子有任何瓜葛。他會直撥手機給使仗義只因他認為是時候奪得鬼璽了，趕兩位高校生走存粹是怕害自己分心，和被撕爛的兩份破報告書沒有任何關係，更不用說那支斷成兩截被丟入垃圾筒陪葬的鋼筆。
　　……對，他才不在乎什麼血親。

　　他們約在當時那間病房。從第一眼看見魔世，以及初次與網中人會面，皆是在這裡。
　　戮世摩羅率先到達。
　　光亮的日光燈打破黑暗，鮮少有人光顧的房內已失半年前的藥水味，角落基上了灰塵，薄博一層，但也夠醒目了。他想，這間房或許是特地為他那副病軀所打造出來的，所以至今才不曾見第二人使用過。
　　說也奇怪，這也不過經過短短半年，原本還頗大的格局頓時小了不少。是因為佇立點不同吧？人愈站高處，視野雖會變廣，但也代表所見之物的大小不如以往。
　　畢竟他已不是躺在床上任人擺佈的傀儡了。
　　下一秒，他往前，另一人隨即進入。
　　「居然比老闆晚到，當心被扣薪啊。」
　　「這不好笑。」網中人從內襯口袋中抽出細刃，拋向史仗義，「你的東西。鬼璽呢？」
　　一把接過利刃，他立即認出那是被他遺棄在會議室的小刀，「在我身上，怎麼，要搜身嗎？」嘴角勾出諷刺的笑，他狂傲對上面具下的雙眼。雙臂稍微擺開，一副「隨便你要怎樣」的姿態，讓人看了頗不是滋味。
　　「……不用，我們直接開始。」都確認過的事實就不用再三重覆，網中人心道。距接任新帝鬼也不過短短幾日，他知道一部份原因是私心，看個進入魔世不過半年的「黃口小兒」當領導，他著實無法嚥下這口氣。
　　相信有同樣感受的不只是他，三尊，甚至連唯獨剩下的七先鋒之首都懷有同感。一個被判定為有價值的「器具」，一副病懨懨的殘軀，一個被家族捨棄的骨肉，在他們無暇之際卻已攀上最高權位，並將原有者推下崖壁。
　　是他們小看他了。但頭一次猶可稱作僥倖，於是他出了第二道題目，第三次對決，如果史仗義不敗他……
　　戮世摩羅，也將成為歷史。
　　「智為兵器，勇為其盾，判不是則停之，觀情勢而斷之。……」話方出落，不知是說予對方亦或自己，他倆對視，不同眼眸是相同平靜。窄小中的兩人，全魔世都關注的戰役。
　　──這場仗，開打了。

　　鬼璽之爭，這一刻終將還是來臨。梁皇無忌幾乎是立刻出動人手，而魔世，是他們唯一目標。
　　任務將近完成的兩人並未退出沙場，而是見證著靈魔兩屆的生死冤仇。非人、非魔、非仙，梁皇無忌率領人馬進攻尚無完備的眾魔，一切只能靠應變能力，三尊相繼出馬，按壓部屬不安而全心抗爭。
　　鐵門拉下，冥醫知道那是默蒼離的傑作，為製造一個與世隔絕的殺戮場景。槍聲四起，又一聲悲鳴，如是靈人，他默哀；如是魔兵，他哀悼，除此，也唯有冷眼旁觀。
　　醫者，救人為本質。但魔？哈哈，他心腸可沒好到頭殼壞掉！
　　「你說這仗還會打多久？」他詢問一旁的默蒼離。
　　「快了，就看他趕不趕得上。」

　　房內，俏如來著整衣衫，他吐了口氣，等著，接下來的提點。
　　魔世陷入了慌亂，這將是他離開這間牢房的獨一機會。褐眼不眨，接下來，燈光隨著心中默數所點奏，一下、兩下、三下，漸漸與他記憶中串聯起來。
　　是摩斯密碼。對應著的外語單辭，拼出了一句句指示方位。
　　他站起身，將疼痛視為置身事外。時間不多了，他並須盡快趕到那人面前。

　　在這一刻，一秒可分為數萬分鏡，從同把利刃自他手中消失，到眼前的魔之左手倒下為止。
　　挑戰帝鬼的行動，失敗了。
　　當然，這是預料內的事。網中人註定以敗告終，不論資訊戰又或荷槍實彈，他有把握自己不會輸。天資，是個可笑的名詞。他付出的努力、流出的汗水是他人的十倍不止，在廣富天資的小弟之前，他不曾鬆懈，也才鍛鍊出現今的他。
　　人未死，只是受了傷，正如網中人的身分，他還需要這隻左手來處理事務呢。走出房門，黯然的走道正對著他，光線被吞沒，正如多處的交戰點，黑暗同時掩蓋了鮮豔血色。
　　腥味四面八方而來，穿過牆，漫過長廊，飄散各處。藏鏡人的小刀就當贈予網中人，他身上已無能稱作武器的物品了，若沒碰到人是他運氣好，要是遇見人……
　　就只能和他說聲抱歉了。誰讓方才良好的氣氛被破壞掉呢？
　　隘身的外套落下，剩下單薄襯衫，捲起的白袖顯示出臂上痕跡，層層交疊，令人觸目。不久，當他穿越那盡頭，準備前往下一處時，一位無知的小兵來到了他面前。
　　「是、是史仗義！……嗚、嗚啊！」
　　但很可惜，雙方都還來不及出手，人便倒下。
　　「仗義！」
　　俏如來站在前方，兩人之間有段距離，不長，也不過數步之遠。史仗義止住了腳步，剩餘的眼只對著眼前尚在喘息之人，一絲不快，一點焦慮，他知道現在的魔世並不安全，所以才將俏如來留在房內。
　　而如今他卻自個兒脫出，在這片槍林彈雨中找尋到他。
　　「你為什麼……」這次換他發出提問。藏鏡人來訪、妖神將向他提出戰帖、魔世的叛逃者來臨，諸多巧合接踵而來，然而這一切都和俏如來有關聯，又都沒有關聯。
　　真要說，是「他們兩人」共同拼出了這幅圖畫。
　　俏如來走近他，「……離開這裡，我不希望你出事。」通過暗道，他略聽聞人們的慘叫聲，幸運的是他不必親眼看見，那層薄薄的牆終究還是發揮出了丁點功效。對於弟弟的擔心壓過原有憐憫心，直到停下腳步為止，他沒有正眼看過任何人。
　　仍是無動於衷，俏如來心感不安，是否史仗義真出什麼事了？但看不出身有外傷，氣色上也沒有異樣，那是……
　　因為自己嗎？
　　一下快的他手足無措，史仗義扯過他伸出的手拉向後方，另一首搭住他肩，在血腥哀嚎中彷彿置身事外，落吻，在彼此唇上。

　　他抱住他，像安撫屋鬧的幼兒一般，輕撫著。
　　「我在這裡。」柔和的口吻與現景是如何格格不入，一吻分離，隨即又陷入另個擁抱。他的弟弟比誰都要害怕寂寞，現實卻逼得他全盤忍受，以往不敢道出的空虛，現在靠著肢體表露無遺。
　　別怕，我會在這。「先離開吧，等戰火平息點我在出面，他們會聽我說的。」他知道梁皇無忌是為他與史豔文而來，只要他一見到梁皇本人，這場戰事就能結束。
　　「你不用出手，這是我自己的事。」身影分離，史仗義恢復了冷靜，眼神也回到原本的平穩。一人做事一人擔，他懂這個道理，更何況他還是現今魔世的帝鬼，不該在別人身後躲躲藏藏。
　　「我是你哥。」俏如來不滿地道。終有一次，他可以親手將他護在身後，他不想放開。
　　「你也是我唯一想保護的對象。」心是互通的，俏如來所想，他理當知曉。拉起兄長手腕，他不給回答，將人帶往別處。

　　無止盡的墨色，無法透入絲毫光亮卻反倒讓他憶起另一半的髮，腕上的血漬乾涸在繩縫中，加深束縛。嘴邊掛著的血絲了無溫度，他看不著，耳鳴所發出的嗡嗡聲也讓他聽不清什麼才是真，內傷傳進的疼痛已漸漸失衡，剩下的不知是什，是傷、是痛、還是他無緣道出的虧欠。
　　「……帝、帝尊！……」朦朧只聞幾字，但也足夠了。他咳了出來，混濁的血水自肺腔湧出，潰傷處經洗禮，痛感神經再度恢復功能，循序漸進的刺激喚醒所剩無幾的意識。
　　他聽到了孩子們的聲音。

　　「父親……！」欲往前卻被牽制，俏如來回首望向二弟，眼裡滿是不捨。
　　隔了多日，再見血親反而憔悴的讓人辨別不出，驚訝之餘他只能說出父親兩字。眼前的史豔文尚存一口氣，他感到似曾相識，而且是熟悉的可怕。
　　他不相信這是史仗義的所作所為。
　　正如他所想，史仗義心中竄起無名火，一瞬沒能控制力道反而弄痛了另一人。俏如來只是皺了皺眉，這種些微的皮肉痛在此時的父親面前又算得上什麼呢？他站在原地，史仗義則獨自站到史豔文面前，原是握拳的右手伴著輕顫而張開，緩緩剝下蒙人雙眼的黑布條。
　　殘餘的濕潤沾染他手，他望見史豔文的眼裡沒有半毫憤恨，隨著布條滑落反是增添了笑意。他只是高興孩子終於來見他了，單單如此罷了。
　　「我何時，准許你把人傷成這樣了？」背對著，殺氣卻騰騰竄出。他生氣了，氣炸了，他並無完全拋棄「家人」，那份情依舊在，眼下他體驗到了史豔文當年的苦，當年的恨，好比他現在隨時能讓那個廢物一般的下屬人頭落地。
　　「這、這……」答不上話，確實，史仗義說過將人「交他看管」，是他夜郎自大，他以為史仗義對於史豔文不會有任何感想。那是他父親，也是曾想置他於死地之人，堂堂一代儒俠，做出拋家棄子的行為是連魔都止不住嘲笑與謾罵。
　　但說到底，這都只是私心的藉口。
　　「以下犯上，侵權之舉，天兵君，你可知這罪孽有多重？」
　　「帝、帝尊饒命……還請帝尊饒命啊……」
　　「饒命？可以，我就通融點，讓你繼續保有這條賤命。」嘴上說著，卻是連冷笑也發不出。滿肚子火，他撇過頭，「冥醫，你們在吧。」
　　側門敞開，形影不離的兩人現身地牢，一半欣慰，一半無感，只好在這場紛亂即將結束。
　　「帝尊有何吩咐？」
　　「……盡你全力，醫治好他。」他回到俏如來身旁，誰也不看，他疲了，「另外，那沒用的傢伙就當你的資遣費，別再讓我見到他。」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老天可真順了我的意，不但讓我回復本職還多了個實驗對象。」話不多言，冥醫擺出器具，表情也換上莊嚴，開始他的診療工作。
　　身側之人又將離去，這回他已無權阻止，俏如來望著弟弟再度消失於視野，心知他要去平息紛爭，儘管擔憂，但也了解史仗義的能耐。本還嚷嚷著的天兵仔被長針點入穴道後全身無力，除去心跳與呼吸外無法再做出任何行為，空間中又充滿沉默。
　　他對上史豔文的眼，下一秒他放聲大哭，泣不成聲，涕泗滂沱，他要替史豔文流出那多年的淚。

　　又過了許久，他哭著哭著，也不見史仗義回來。父親被放平在地上，外傷能治則治，到需動手術時冥醫才讓「第二名例外」一同將人轉移至實驗室中，一去便是好幾小時。
　　他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日下來的轉折讓他疲憊不堪，他撫上手臂上的傷，現在也只能靠回憶代替想念。
　　「還好嗎？」冥醫自門外進入，他神情也染上疲態，但好歹是面帶淺笑，俏如來徹底放心了。
　　「你父親睡了，傷成那樣還沒死真是命大。」冥醫說著，一邊抽出天兵仔身上的細針。這傻小子居然也睡著了，真了不得，就不怕睡一睡被下毒嗎？掏出打火機燒個幾下，冥醫將針稍微消毒後收回藏針筒，「你也累了吧？要不我先帶你去休息，反正史仗義見你不在就會去我那找你。」
　　「沒關係的，我可以在這裡等……」
　　「不用等，我來了。」跨進幽暗，史仗義直接牽起俏如來，並拍了拍他滿是淚痕的面容。他去的有點久，但總歸一句結果是好的，梁皇撤離，魔將們雖帶傷但無一死，一切消息將會被封閉，不會有第三者知道靈魔大戰一事，俏如來與史豔文的性命不再受制威脅。
　　……最後一點，是他主動提出的。
　　「走吧。」他對俏如來說。

　　今晚的最後，他們沉浸在彼此的懷抱中。
　　俏如來被史仗義帶入了私人層樓，進了門，唯獨空間裡，彼此亂糟糟的模樣讓兩人不禁相互一笑。俏如來主動覆上吻，而史仗義深入，這次當真是你情我願，環抱對方腰肢的手收緊力道，迷濛的眼中閃爍著自己的瞳，琥珀一般的透明。
　　「先去洗澡。」長吻告一段落，俏如來在史仗義耳邊輕語。
　　他們都累了，所以不如讓自己累得徹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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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他先被自己的生理時鐘叫醒。
　　悠悠睜開眼廉，看見陽光從窗外照進，帶亮了某部分擺飾。現在很安靜，史仗義還在睡，他也不打算吵醒弟弟，就維持著平躺的姿勢發了一陣小呆。
　　「嗯……」不久，史仗義也微微轉醒，自己腰腹上的手臂慢慢收緊力道。
　　「早安。」俏如來道，語氣中還帶著剛睡醒的鼻腔，「還想睡的話就再睡一下，我們還有時間。」
　　「不、不用，沒關係。」打了個呵欠，史仗義撐起身子，瀏海撥至後方，迷濛的眼神一看便知並未完全清醒。俏如來讓他先行去梳洗，自己則是一邊容忍痠疼一邊坐起，捏了捏腰與大腿，雖然不適，心裡卻意外滿足。
　　儀容過後是著裝，俏如來的衣物比較麻煩，因為史仗義的尺寸與之不合還是特地命人拿來的，對此他略感歉意。雙雙打理好，神清氣爽，與剛起床時的慵懶樣截然不同，史仗義戴上最後的裝備，戮世摩羅重新降臨。
　　「仗義。」離開前他喚了弟弟一聲。
　　「幹嘛？」
　　帶有羞澀的笑，他勾勾手指讓弟弟靠近。等距離夠近後，他用極小但又聽的清的音量講道：
　　「我昨晚……表現的好嗎？」

　　難得見到史仗義臉紅，愉悅的心情一直維持到大樓外，他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史豔文，氣色頗佳，不敢相信這與他命在旦夕的模樣只隔了一天。
　　「父親。」他打了招呼，史豔文也向他道了早，彷彿是再普通不過的早晨。俏如來回首，只見史仗義將頭撇到一邊，看也不看史豔文。
　　這畢竟還是需要時間的。他苦笑。
　　「冥醫前輩去開車了嗎？」
　　「是啊，他應該快到了。」語一出，冥醫隨即駛車而來。全黑的車身恰好對應著燦陽，他下了車，並將史豔文抱進副駕駛座，輪椅由俏如來收進後車廂，他瞥了眼尚在鬧脾氣的弟弟，也沒有讓他幫忙的意思。
　　準備妥當，他們也各自進入車內。轎車發動，朝著目的地──史宅前行。

　　「大哥二哥父親！」這會兒四妹總算沒再搶輸時機，人一出現便立即撲上。父親殘障就撲二哥，二哥生人勿近就撲大哥……然後再被二哥推開。欣喜的淚水早在第一刻便潰堤，隨手抹了把眼淚又是一個燦爛笑容，她開心的不能自我，並且相信這會是她最珍惜的回憶之一。
　　史豔文換成叔父接手，他們先給了家裡的大家長請了安，看見水夫人欣慰的神情，那怕是史仗義都泛起了愧疚。
　　「太好了，二哥終於回家了。」妹妹走向自己的母親，臉上的笑容卻隨著史仗義的接話而僵化。
　　「不，我不打算把戶籍簽回史家喔。」
　　「咦？」史家氣氛順時低壓，當事人倒是一片淡然。史仗義望過祖母與母親，這是他最敬重的兩位長輩，他想接下來的話裡當要對著她們說。
　　「我……要和俏如來結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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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個我先為曾經承諾過要有 ~~很多很多~~Ｈ一事道個隆重的歉（跪地
我真的寫不出來！（崩潰）Ｈ腦細胞自動關機啦！！！
然後結尾真的很不像結尾，所以~~詳情請等番外~~

[ 此帖被阿佳佳在2014-06-30 13: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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