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9【雁默】《默老师说你把他拉黑了》，7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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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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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4-28 22:0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29【雁默】《默老师说你把他拉黑了》，7F，完结

出不了戏的演员雁和引导他出戏的默老师，现pa，微前世今生设定
默教授真是神一样的男人，很难想象要怎样才能让他在同人文里不ooc。感觉小鸿实在很苦，所以在设定里“仁善的雁王”的基础上自由发挥了一下，让生活在现代社会是五好青年的他搞笑了一点！总之确实有点ooc了私密马赛，大嘎看个乐
希望有生之年能蹲到羽国志异吧

《譬如今日生》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雁王是不是已经死了。”
雁王坐在尚贤宫的椅子上，把玩着酒杯，不置可否。
身下的座椅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时光如恨水，在水流侵袭下即便榫卯相连严丝合缝，也逐渐撞出了的裂纹。此地荒废了数年，饶是重新启用后有专人细细打扫，也不免有粉尘落入了木头的缝隙中。
再是华美的椅子，也不免沾了朽气。死物本无情，却偏偏有人硬是将凡尘意义强加在它身上，强行为其赋予意义。墨家传承的意志，斑斑的血泪，便如在汀兰上泼了一瓢畜牲的血，芳香与腥臭不分彼此，直教人作呕。
他一无所有，就连这把沉朽的椅子也不属于他。
比起他这个因为意外没能抹杀掉的失败品，虽然不愿承认，但俏如来显然更适合这个位置。谁能想到呢？那沉静温雅如修行者一般的白衣青年，竟能提得动沉重的墨狂，还能将其稳稳当当刺入师尊的胸膛，璨璨琉璃也溅上了血珠子。
俏如来杀了他的师尊，也剥夺了他身上最后的一点子人气。
可是师尊，您选的好徒弟，却未必是个好继承人。不知您泉下有知，看到他在仙岛、在妖界的所作所为，又当作何感想。
从看到俏如来的第一眼，雁王就知道他走不了策天凤的“道”。那人应该在篁竹明月间不疾不徐地拈花，或论道或为苍生谋，从容悲悯，而非以天下为棋盘使众生为棋子。
所以在某些时候，他会做出与策天凤截然不同的选择。
除却默苍离弟子这一身份，他还是史艳文的儿子，是他自己。
比起他来，似乎我这个失败品确实更像您一些，师尊。
他饶有兴味地想着，心头却是一片空洞，并无悲喜。想着想着甚至轻笑出声了，喉间溢出的嗓音仍是微微沙哑，和早已离去的故人难分真假。
世间最狠毒的刑罚不是杀人，而是将人的一颗心生生剜出。红心会在须臾间停止跳动，温热的血会凉，热气也会散去。血迹涸在上头，肌理紧而后松，最后留下一块腐败烂肉。
诛心啊。
师徒之情，爱慕之情……区区一个“情”，竟让他心甘情愿地吻刀舔血，以至于到此境地。所谓情字，果真是剖心的刃刮骨的刀，割人性命。
夜色浓稠如墨，犹如实质一般将他裹缠。他半阖着眼，目光落在败落的雕梁、黯淡的帘幕上，依旧无悲无喜。

上官鸿信猛地从夜色中惊醒。触目是一片漆黑，差点让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起了盗汗，额上落下了温热的汗珠。
是渺渺茫茫的幻梦，还是故事里的人借着他们的壳子、真的将一桩旧事重演？
他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一）
初春时候，南方和北方是截然不同的景色。上官鸿信生长于四季分明的北国，冬日里白雪皑皑，一朝冰雪轰然而化，便很快地进入了春天。在缱绻的江南，冬天的雪温柔得不像话，却伴随着湿冷的寒意，化雪带来的倒春寒经久不退，缠缠绵绵，欲说还休。
艺术类大学的表演系不乏年纪轻轻就在荧幕上频频露脸的漂亮面孔，上了妆做好造型是风光的明星，回了学校又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早八也是戴着口罩，遮住素面朝天的脸孔，急匆匆地赶去上课。
上官鸿信踏入教室的那一刻，上课铃刚好在耳边响起，老师也已经好端端地站在了讲台上。今天上的是一节大课，教室里有许多人，他想找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坐在第一排，在向他招手。
……
史精忠。
老师的眼睛也正盯着他看，他面无表情，走出了在红毯上六亲不认的步伐，坐在了史精忠边上。
史精忠这个名字乍一看很是武勇，和“建军”“报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本人却和名字截然不同。他说话斯文，长相清秀，很有气质。他小声说：“好久不见了，学长。年前咱们拍的那部剧已经拿去送审了，你杀青得早，我可实实在在在剧组待到了最后一场，差点没能回家过年……”
他很装比地“嗯”了一声，却在心里腹诽：坐在前面装乖宝宝，还嚯嚯他这个学长一块，上课了又搁这哔哔，怕不是憋着坏看出他昨晚没睡好故意整他。这小子演俏如来实在是本色出演，芝麻馅汤圆，看着白白胖胖的，切开流出黑汤。
俏如来啊……
想到昨晚上做的梦，又有些恍惚了。
于是他开了口：“老师在看咱们呢，学弟。”
近几个月来熟悉的称谓在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来。史精忠察觉到老师的目光，匆匆拿起笔在书上记起了笔记，《大学生心理健康》，分明是水到不能再水的水课，不知道为什么做出这种姿态来。
上官鸿信觉得他人也很抽象，从小循规蹈矩的官二代，不知道为什么高三突然跑来学表演。
老师在讲台上自顾自地讲课，语调平缓无起伏，打开的PPT上全是文字，上官鸿信坐在前排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天书，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这课件做出来就不是给学生看的，可能只有讲课的自己知道上头写的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也是昏昏欲睡，有忍不住扒拉手机的，有直接爬桌子上睡大觉的。
上官鸿信离得近，只能看到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从里头吐出连串的文字。单拎出一个字节知道说的是什么、能听得出是中国话，组合到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我这一生作恶多端，一生的好运全交给霓霞之战了。才会在早上八点上这样的课不说，还遇到这样的人和他坐在一块，在教室前排不是很想死也不是很想活。
可能策天凤离开羽国之后雁王每天都在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听不懂话，又不能置身事外，还得再加一个buff，手下的人蠢钝如豕猪而不自知，自顾自地高谈阔论。他每天都被迫在明堂上听着他们一个个发表高论，聆听“谏言”，即便内心早已烦躁不堪觉得他们愚蠢又无聊，表面上却还维系着君主风度，扮演一个岛国片里“无知无觉的丈夫”那样的君王。
所以才会在这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雁王早就死了，死在有策天凤、有霓裳的过往里。
上官鸿信不是那个人，即便拍戏的几个月沉浸式地将自己带入了雁王这个角色里，出了戏总归是不一样的。他从小家庭和睦，有慈爱的父母、可爱的妹妹、尽职尽责的师长，在这种环境下长成了恭俭的人，做不出坐在第一排还完全无视老师的事情。
于是只能面无表情地盯着讲台上的人，装出一副“我在听课”的样子。至于心里在想什么，则完全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了。
……
终于，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学生们如释重负，纷纷拿起书逃离似的离开教室。上官鸿信抬手，揉了揉略有酸涩的肩颈，也准备回住处补眠。
史精忠叫住了他，他一回头，只见白发的青年面色凝重，眉宇间似有思绪，复杂而沉重：“学长，默老师说他想见你，你把他微信拉黑了，他没法给你发消息。”
上官鸿信脑内轰然一声巨响，连忙掏出手机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那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做出了这种堪称欺师灭祖的事。
手机上明晃晃的“加入黑名单”映入眼帘，让他眼前一黑。他发现自己误解史精忠了，原来史精忠一反常态的上课拉他哔哔哔是一片好心啊。

（二）
走在路上，上官鸿信就把默苍离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史精忠面前没有完全崩坏掉的。从小他就懂得爱惜自己的形象，从事表演行业后这点更是突出，即便自己现在还只是十八线待爆糊咖在外面也要过得体面。这会却完全顾不上了，走一路扣一路手机，刚打下“对不起，老师，不小心点到的拉黑”准备发送，又觉得太敷衍了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回到住处以后，他抱着手机删删改改，花了半小时写了一封致歉信，检查再三，无误了才给默苍离，至此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虽然对话框的尽头是“老师，新年快乐，万事顺遂”可以作为佐证，让他有机会辩解：我，上官鸿信，是在给老师发完新年祝福后手滑不小心把老师拉黑的，而不是入戏太深对策天凤又爱又恨，以至于拉黑自己的授业恩师，但是出了这种事也不能说不尴尬。
幸好史精忠此时的身份不是他上一部戏里的师弟，他们感情深厚，一起学表演一起上大学，没有生死立场这种东西。否则上官鸿信会怀疑自己明天就在xx书xx乎上看到有人发帖“如何看待爱搞事的师兄突然发疯，拉黑了我们的老师这件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对话框一直没有更新的意思，还停留在他的小作文上。他睡不着觉，书也看不下去，感觉自己非常焦虑，索性躺在床上耍手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足足到了下午三四点。正在他焦虑到在床上扭曲、觉得自己快变成两天没吃香蕉的吗喽的时候，熟悉的对话框终于亮了起来。
言简意赅的一行字：晚上七点，“all-embracing love”见。
兼爱。
自古以来，江南多文人雅客。即便步入了现代社会，上千年形成的文化气息依旧流淌于这座城市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咖啡馆，用着这样的店名，似乎也没有什么令人讶异的。
默苍离没事就来坐坐，和那个蓝毛的店长似乎是旧识。上官鸿信来过几次，感觉那个人的眼神让人不是很喜欢，有探究，有若有所思。
为了上一部戏，上官鸿信做过很多墨家的功课，也读了不少著作。进了剧组后，把自己置身在角色里，更深刻地理解到了那种沾满血泪的传承残酷的所在——按照古代的价值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使徒杀师，本身就违背人性。
或许是因为那么一点小小的偏见，又或许是因为他对那个店长本人的观感，总而言之化作一句话——喜欢墨家文化去干土木或者找个地儿当保安比较务实，拿墨家宗旨当咖啡店的店名多少有点像神经病。
但是默苍离很喜欢这家店的咖啡，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他昨天晚上睡得实在不好，梦到了许多东西，都是光怪陆离的荒诞景象。半梦半醒之间，戏里的事纷纷扰扰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让他难以区分梦境现实。
他在很久以前，就对默苍离怀揣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心思了。否则也不会在知道默苍离进了《羽国志异》剧组后，卯了劲地钻研历史揣摩人物积极试镜，成功跟默苍离挤进一个剧组里，还在剧里演了他的冤种徒弟。
雁王对策天凤到底是什么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可以笃定雁王对策天凤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单纯。但是师徒也好，夹杂着其他也罢，这都不是他一个几百年后的普通青年现在应该琢磨的事情。
好几天因为剧里那档子事没睡好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欠那几个人的，凰后俏如来天天在他梦里唱二人转。出现最多的却还是策天凤，那个严厉又温柔、却在最后毫不犹豫对他布下杀局的师尊。
他再怎么样，也知道精神世界应该和现实生活区分开，和死人的故事相比，活人的生活明显更重要。
好几天没休息好，再不补觉晚上恐怕没办法用很好的状态面对老师了。即便默苍离肯回他的微信，就说明并没有把他拉黑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于是上官鸿信强迫自己收回思绪，上了个闹钟，闭上略有乏困的眼皮让自己进入了睡眠状态。

[ 此帖被晏如在2024-06-29 02:42重新編輯 ]

丹殊雪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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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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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4-29 00: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太棒了欸！大大辛苦了！非常非常期待後文，坐等更新~咩蔥離這麼會忘記雁王是誰，就算劇裡是演戲，現實中不也是師生嗎？好期待接下來的展開！

乾坤已定不休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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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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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4)

2樓發表於: 2024-04-29 0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樓(裕离) 的帖子

其實是默老師在引導他認清自己的身份，認清自己現在是“上官鴻信”而不是“雁王”，并不是他不認識上官了XDDDD。感謝回復www

丹殊雪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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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m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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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4-29 04: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明明標題很好笑為什麼內容這麼沉重（但看到上官鴻信寫小作文我還是笑了）
希望是個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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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w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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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4-30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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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到雁默饭了，悄悄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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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eqians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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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6-20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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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老師還是氣場全開啊，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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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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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4-06-29 02: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
见到默苍离本人的时候，天已经半黑，整条商业街五光十色。
咖啡店的装潢多是设计感强、简洁干净的。那人坐在温暖的灯光下，浅黄的光线落在脸上，睫毛微敛，形成了斑驳细碎的光影。
古语云灯下看美人，默苍离本来就长得特别好看，像是山顶上在风里飘忽的花，不食人间烟火，在灯光下更添了颜色。只是坐在角落里喝咖啡玩手机，也是一道吸睛的风景。
见到他的一瞬间，上官鸿信只觉得心底又酸又涩，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算无遗策，青衫萧索。一时间实在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万千的思绪都化作心中喟叹。
师尊……

就在这个时候，默苍离忽然抬起了眼。温柔而多情的眼型，眼神竟是冷冽的，像是能洞穿人心一样。
上官鸿信被他的眼神一照，瞬间清醒了起来，浑身几乎战栗了一下。他连忙开口：“老师，我……”
他本来想再解释一下微信的事情，顺便邀请许久未见的师长吃个便饭，见到了活生生的人，脑子里却又冒出了那些似乎虚无缥缈的假事。
默苍离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嗓音也又冷又凉，像是冰雪化的水：“你，是谁？”
荒诞的戏剧早已结束，舞台上的帷幕也已经落下，只有出不了戏的演员，兀自在台上荒腔走板地唱词。
默苍离何其聪慧，只一个眼神，就洞察了学生的心思，知道了上官鸿信正在他身上看策天凤。要是从政从商，保不齐又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人物。
上官鸿信像是被那清凌凌的话激了一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振聋发聩，振聋发聩！
不过是无聊的世人，根据一些古人的故事，编撰出的无聊戏码。
“老师，过年那会我不小心把您的微信拉黑了，实在不是故意的。那会消息太多了，不小心就碰到了，希望老师您别再生气了。”
他诚挚的道着歉。他喜欢默苍离，想将他抱在怀中的心思与敬爱之情不冲突，抛开那难以言说的暗恋，默苍离永远是他的良师。
回答看似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上官鸿信却知道自己实在是答非所问。
《羽国志异》是x视去年筹拍的一部正剧，以历史上的天外羽国为主要题材，讲述了当时墨家矩子化名“策天凤”的那段悠悠岁月。策天凤进入羽国，争名夺利，挑起了无数血雨腥风，传言却终归只是传言——后人凭借出土的那些被腐蚀至只有只字片语的残页，隐隐推敲出事情似乎并非尽如史书所言，却也无从追溯真相。只能借着那些古人留下的片纸只字加以臆测、尽情戏说。
久未出现在荧幕上的默苍离，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或许是因为剧本精彩，又或许是因为制作班底精良，更或许是其中有人情往来，重重考量之下，竟然接下了这部剧的主演。
上官鸿信历经千辛万苦，费了不少功夫才面进了剧组，得到了这个宝贵的角色。试妆那天，他沉默了，对面的另一位主演也沉默了——俩人坐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好半天史精忠才干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师兄……额，学长……”你也来演羽国志异啊。
和他对戏的人，竟然这么恰巧，戏里戏外都称得上严丝合缝。策天凤是他的老师、俏如来是他的学弟。
他当然不是那个雁王。据史料记载，雁王在离开海境之后同俏如来在尚贤宫见过一面，而后不知所终。不管他当时去了哪里，已经过了三四百年，白驹过隙，雁王都已经是作古的死人了。
只是有大半年时间他都待在剧组里、沉浸式地和那个人融为一体。在那段日子里他就是雁王、雁王就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从仁慈谦恭的少年变得不人不鬼。
在霓霞之战中，那人一袭青衫，冷冷瞥了他一眼：“杀了我，你将会知道一切。”
这一幕刻入了他的脑子里，甚至引起了灵魂的悸动，至今都不曾忘怀。烽火弥漫，烟云涌动，策天凤的目光从平静到失望，或许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心绪。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即使他已经不是戏里的人了，却仍然不可避免地日夜琢磨这些早就失去了意义的事情。
默苍离在问他，此时此刻，你是雁王，还是上官鸿信。
他刚才看到的，是自己一直喜欢着的老师、还是那个只手就能倾覆山河的墨家钜子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默苍离好像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兴趣了，只是点了点头。杯子里的东西只有一点了，漂浮着奶沫子，喝到最后有点反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把最后一口吞下去了，只感觉又甜又苦又腻，一路流到心底。
“你要喝吗？”
上官鸿信没有喝饮料的习惯，天热的时候顺手买一杯奶茶果茶咖啡解渴基本都是一口闷，一杯喝完了也说不出什么味儿。比起这玩意，他还是更喜欢瓶装的大白梨汽水，几块钱一瓶气嘎嘎足喝起来神清气爽。
已经七点半了，再不吃饭，饭点都要过了。
于是他提议：附近新开了一家炖菜，味道很是正宗，天气太湿了，正适合吃点暖和的去去寒气。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很难想象这个人坐在馆子里吃铁锅炖大鹅的画面。
默苍离却没有说什么，等他想说几句话提议换个东西吃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老师已经拿着包站起来了。

丹殊雪浓

頂端

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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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4)

7樓發表於: 2024-06-29 0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五）
铁锅炖最后还是没吃成。就在上官鸿信一边脑补老师啃鹅腿、一边嗦大拉皮，被那个ooc的画面震撼到颅内打雷的时候，天运眷顾了他。
古有雁王霓霞之战练就镇国神功，今有上官鸿信下大雨出门没带伞。总而言之还没走几步路呢，天上就猝不及防落下一团水滴，水滴稀里哗啦越砸越多，溅在地板上变成白浪。
慌乱之下，上官鸿信毫不犹豫脱了外套兜住老师的脑袋，还不忘接过老师的包护在怀里。等挪到街边商铺底下避雨成功的时候，他那颗漂亮脑袋上的头发已经淋的半湿，精心吹了半天的造型也塌了，反观默苍离，除了裤子沾了点水，简直称得上毫发无损。
他完全没顾上自己，只是想着老师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抬头，正对上默苍离像是看智障一样的眼神。默苍离把包从他手上接过，拉开拉链把平板放了进去。
其实如果跑快一点，两个人可能都会淋一点雨，但他也不会变成半只落汤鸡。
这样的眼神。或许当年的策天凤，也会这样看待他做了蠢事的徒弟吧。
想着想着，心头不由有些沉重。
一只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才发现默苍离微凉的手正搭在他的耳边，用雪白的纸巾替他擦拭湿了的额发。
离得很近，上官鸿信看到了老师白皙的皮肤、淡红色的嘴唇。呼吸之间，气息很是柔和。
上官鸿信能感觉到，就在刚才“愚蠢”两个字已经快从他老师的嘴里吐出来了，但或许是想到自己身上一片干爽，这话就也忍下了，只剩下几分无奈。
默苍离的眼神疏淡却并不冷冽，或许可以叫做温凉。
太近了。
他比默苍离还要高半个头，从这个角度上看过去，几乎可以透过领口看到那微微起伏的锁骨，让人从心里生出妄念。
楼上传来了婉转的唱腔与琵琶声，和雨声混合很是清越，像是一道撞到怀里的清风。
他的耳垂有些发烫，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语调有些不自然：“老师，看来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楼上应该可以吃饭，咱们还是就近吧？”

默苍离吃饭很斯文，细嚼慢咽。上官鸿信看他连吃红烧肉都要用筷子在碗里一分为二再放到嘴里慢慢咀嚼，非常感谢老天送来的这场大雨，没让他带着他的老师坐在堂子里吃铁锅炖。
默苍离虽然隐退娱乐圈很多年，整个人和“流量”两个字都没什么关系，好几年来唯一主演的影视剧还是待播状态。但是毕竟很多年前在荧幕上频繁亮相，不乏一些还认识他的电视剧爱好者。
这和平台上尬到让人抠脚的土味短剧里面，身价几十亿的霸总陪小白花女主路边撸大串有什么区别？
吃完晚饭，外面还在下雨，雨势浩大，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于是他们只能被迫到休息区，要了一壶清茶，欣赏起台上的表演。
这是本地一家在网络上很是出名的网红店，兼顾吃饭、欣赏国粹等功能于一体，旨在弘扬江南文化。下午偶尔有小有名气的人来演出，多数时候还是几个年轻男女换着弹唱。
台上的男女做着复古的装束，小伙穿着长衫、姑娘穿着旗袍，三弦和琵琶的琴声交融映衬着吴侬软语，确实是一道很靓丽的风景线。
上官鸿信是北方人，没在江浙文化的熏陶下长大，听不出大师和网红技法上的区别，只去听唱词。有古人的诗词歌赋，也有现代歌的移植曲，传统嘛，与时俱进。
只是思绪多少被婉转的腔调所影响了。他很久以前就喜欢默苍离，一直将这份喜欢默默放在了心底。费尽心思去面试雁王这个角色，有着对前程的考量是不假，存的私心却更多。
他从很久以前，就在追逐默苍离了。考进了默苍离任职的高校，同时也在娱乐圈崭露了一点头角。从出道开始，“科班出身”“演技在线”的名声一直跟随着他，但也没什么水花，不是在古偶剧里演配角就是演点小成本网剧。出道几年，接过最好的角色是《羽国志异》里的男二雁王，也还在待播中。
希望和老师一起，留下一些影像的记录。
然后就带来了几个月的潮湿。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拍摄那场重中之重的重头戏的感觉。
那一天，周围是布置得粗糙景色，周围长枪短炮，还有穿着现代服装的工作人员。
他与其说是入戏了，倒不如说是鬼上身，仿佛真的跨越了千年时光，和那个人融为了一体。墨狂被他抛落在地上，他“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血。周身却有气流涌动，丹田中内力奔腾：“寰宇昭空，神物任化！”
在生死关头逼命一瞬，停滞多日的武学竟有了进展，惊恸交加下，镇国神功大成。
比鹏元帅……小妹……
本是必死之局，却因着武学的突破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突围的一瞬间，他还是回头看了策天凤一眼。那人孑然伫立在烟云中，半张脸隐藏在暗影之下，看不出神色。只有一点晶莹顺着那白玉下颌落下来，或许是汗珠，又或许……
他不知道，只能尽力奔跑，奔跑在自己开辟的生路上。却不承想，突围之后迎接自己的不是劫后余生，而是销魂夺魄的死途。
这一幕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浮现，冷不丁地就跳出来，在梦里都没有放过他。
师尊，你也会……为了我而难过吗。
雁王不知道，上官鸿信也不知道。

（六）
上官鸿信暗恋他的老师默苍离很久了，也许是因为那个人看着苛刻到不近人情外表下偶尔漏出的柔软，也许是因为那个人长得很好看。人家都说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一见杨过误终身，总而言之，默苍离承载了他青春期的所有幻想。
那年他十七岁，怀着一腔对表演的热爱南下求学，奔赴他的前程。机构老师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也想让几个学生考上名校给机构撑脸面，于是带着他找到了默苍离。
默苍离在多年前就进入了文艺界，年纪轻轻就参演了不少经典的影视作品、塑造了许多耳熟能详的经典角色。一朝环境翻覆，文艺界变成了娱乐圈，他果断抽身，选择了一所传媒类高校当起了大学老师。
彼时正值盛夏，这看似缱绻的江南，热劲儿上来了，烟雨也化作灼人的浪。日头毒辣，蝉鸣声不休，周围没有一丝风。行走在骄阳底下，直煎的人像是一条铁板上的死鱼，死透了神经还在活动，尾巴兀自扑腾。
上官鸿信从小在冬冷夏凉的东北长大，零下三十度还能裹着棉袄到处蹦跶，却实在受不住热。就在他以为快要中暑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开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他浑身一个激灵，激了个透心凉，倒也不全是因为乍暖乍寒。
一片舒绿，薄泛轻寒。
那是一个瞧上去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穿着平常的家居服，白T长裤，染了浅绿色的发，手上抱着个平板。本来应该很闲适，一眼瞥过来，却是冷气丛生。
他看了上官鸿信一眼，眼中似有怔忪稍纵即逝，随即收回目光，引着他们进了屋，去替他们倒水。
上官鸿信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烧得很厉害，见到这人忙活着招待他们，屁股底下像是有针在扎。做了一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儿——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走到人身后，“默……老师，我来吧！”
话音刚落，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反客为主，未免太过自来熟。
他刚想说点什么补救，就见默苍离直接把茶杯往他手上一塞，靠在墙上刷起了平板。指尖滑动得飞快，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网瘾，见缝插针。
而后，来不及寒暄几句，默苍离便要求他现场走了一场经典话剧的戏。
映入眼帘的是默苍离薄薄的肩背、轮廓分明的锁骨。最简单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勾显得身姿挺拔清隽。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得很快。
饶是已经尽力集中精神，也觉得自己的戏实在差强人意。
……
“你知道你这段表演犯了多少错误吗？不，或者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别再想说辞，因为你现在说什么，都会让我失去喘息的欲望。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台词，可以在手机商城里下载一个有声读物软件，跟着生成的语音学习一下……”
上官鸿信只觉得自己脑内轰然一声巨响，烧的耳根子通红，头顶都在往外冒着热气。那人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点沙哑，舌头却毒得很，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不失文雅又伤人肺腑的攻击方式，就像是钝刀子一样割人心头肉。
他被默苍离贬得一无是处，心中却生出了歉意，觉得是自己乱七八糟的表演污糟了人家的眼睛、打扰了人家安逸闲适的午后。所以也只是默默低下头，把一字一句牢牢记在心里。
带他来的老师想要护短，几次三番想要引开话题，都被默苍离无形的目光制止住了。只能坐在沙发上默默听他说完，最后苦笑着摇头，准备带着学生离开。
上官鸿信站起来，对默苍离鞠了一躬，说了一些场面话：“对不起，默老师，确实是我的不好。感谢您对我的指导，我之后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改正这些问题。对于今天的打扰我感到很抱歉，希望您能够生活愉快。”
默苍离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眉头轻轻抬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鸿信却觉得他在发愣。
他准备出门，顺带帮人将门口的空外卖盒子也拎了起来准备丢出去。
“等等。”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默苍离的半张脸隐藏在暗影之下，辨不出神色。只能看见一点轮廓分明线条优美的下巴：“你不是叫我老师吗？回去把《莲花》这部话剧看了，仔细揣摩，写一篇天和的人物小传，下周这个时候来找我。”
“如果你还是像今天这样，就不用来了。”
上官鸿信的眼不受控地瞪大了，其中满是不可置信和狂喜，像是一脚踩进了云雾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半天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好...是！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上官鸿信就觉得自己心头掀起了万丈波澜。
照古代的说法，他和史精忠是默苍离的入室弟子。默苍离有很多学生，考完试缘分也就到头了，徒弟却只有两个。
和外人分出亲疏之后，关起门来还要分亲疏。或许是因为先来的人永远被偏爱，上官鸿信能感受到这里面的细微差别。默苍离对他是一点防备都没，不光允许他随便出入自己家门，理论上说还允许他取用自己家的任何东西，这点是后来的师弟史精忠都比不上的。
拍完剧以后却一直没办法出戏，乃至于都不敢联系老师，甚至不小心干了那种能在网上作为段子被“哈哈哈”几千条的蠢事，几个月后才发现。
在策天凤的眼里，雁王只是失败品吗？策天凤会为了他难过吗？
曲调融融，夜雨泠泠，乍暖还寒，闹中有静。琴曲伴疏雨，多一分嫌聒噪，少一分嫌孤冷，正是不偏不倚的恰到好处。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舒适，上官鸿信不知不觉间，竟然轻声漫语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这么多天，困扰你的就是这种东西吗？雁王当然是失败品，策天凤费尽心思培养他，却在最后一瞬功亏一篑。他提不起墨狂的一瞬，策天凤已经替他想了十多种死法。”
本来坐在一旁听雨的默苍离看着出不了戏的学生，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了他的问题，嗓音很是冰冷。
“……但那是策天凤的第一个徒弟。”几不可闻，像是飘忽的风。
一视同仁地舍得的，同时是一视同仁的不舍。作为墨家钜子，策天凤必须找机会让雁王死。无奈天命不佑，不能成局，失去了机会，再也不能有机会将除了心智外完美无缺的弟子性命夺走。
想杀雁王的心是真，但是作为策天凤，他对自己的徒弟……
或许，策天凤在离开羽国后，使用“孤鸿寄语”这一称号，已经说明了一切。羽国发生的一切，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死，抓住墨狂捅进自己的心窝子。奈何理智大于一切，最后只能将满腔心事寄托在满树琉璃上，寻得继承人方得解脱。
上官鸿信只觉得自己眼眶湿热。他叹了口气，突兀地扶了一下额头，将眼角的一颗泪滴带走了。不让一直喜欢的老师看见自己流眼泪的窝囊样，是他最后的倔强。
梦里频繁出现的场景真的只是拍戏的过程吗？为什么有些面孔和戏里的不一样？又为什么会有一些剧里没有出现过的东西？那些人是那样生动，那些景物是那样真实，不像是虚假的泡影。
他心底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到现在也不敢确定。只是——
过往种种，不过虚妄，是真是假已不重要。这个世界是和平的，虽然人和人仍然有着贫富悬殊，却也已经没有了冻饿之人。默苍离不是策天凤，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是在屋子里吹着空调玩平板。
这真是……太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能够出戏了。
来日方长。

丹殊雪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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