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4 【鶴卻/鶴白丁X卻塵思】鬼紅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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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碟話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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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5-04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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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4 【鶴卻/鶴白丁X卻塵思】鬼紅娘

鶴卻，架空OOC，文不對題注意。
——————————————————
鬼紅娘

夜色深沉，荒僻的群山已拋在身後，前面寬敞的官道上卻仍然燈火寥落。
鶴白丁一個人慢騰騰走在路邊，鬥笠上還帶著傍晚時降下的雨珠。他已看出附近沒什麼歇腳處，打起精神准備連夜趕到二十裏外的鎮上。
悄無聲息的夜色裏卻忽然響起了輕微的馬蹄聲，正從身後傳來，鶴白丁來不及回頭，就見一輛馬車倏然疾馳而過，極輕快地帶起一陣風。
馬車上懸著燈籠，簾子被風一掀，露出一張臉來。
鶴白丁只不經意瞟了眼，便覺眼熟，那車連坑窪路面上的積水都未濺起，已奔出十餘丈。
他沉吟一瞬，當即飛身而起，縱身幾個騰轉直追而上，綴在車外，抓著頂棚邊沿鑽身進去，頓時眼前一亮。
只見車廂正中設了案，案上點燈，燈旁有茶。
明晃晃的燈火下坐著個白衣和尚。

鶴白丁與這和尚有過數面之緣，就在前兩天，還與他同宿一個屋簷下。
他猜測對方應是出來雲遊修行的，一路行來逢廟必入，遇墳則拜，在破廟裏歇下時也要先念段經。兩人同路碰見了幾次，搭過兩回話，出了這連綿群山便分了方向，一個往小路走，一個往官道行，沒想到再次相遇，這禿驢竟坐上了馬車朝這邊趕。
和尚正抬頭朝他望來，怔愣一瞬，欲言又止。
他並不去想其中緣由，進了馬車便找了舒服角落一坐，吐出口氣：“搭個順風車，到前頭鎮上再下。”
說著把眼睛一閉，也不管人答不答話，很快在車身晃動中睡過去。
等他打了個盹，睜開眼時對面的禿驢仍在看他，看得人莫名其妙。
“怎麼？”
對方只歎口氣，垂著眼睛倒了杯茶。
官道上泥濘，這馬車行來居然頗為平穩，鶴白丁伸了懶腰，挑起窗簾往外望，燈籠映出馬車下的地面上一圈亮光，然而四周黑漆漆的夜色裏什麼也看不分明。
他張望了會兒：“現在離那小鎮還有多遠？”
見和尚不答，他直接去了馬車前頭准備問問車夫，哪知剛探出頭去，又瞬間縮了回來，轉而提刀翻身，火燒屁股似的，拉著人直往車外撲去。
厚重的簾子頗綿軟，在風裏晃出縫隙，然而極力推去，居然紋絲不動。他又立刻拔刀轉身，砍在車窗邊沿的木板上，企圖砍出個窟窿，竟也難傷分毫。
鶴白丁只得坐下來，神色古怪：“你是怎麼招惹上這東西的？”
他想到那車頭燈籠下坐著的白慘慘的紙人，僵硬地拿著根竹鞭趕車，聽他出來時呆愣愣轉過臉來，夜風裏只見紅臉蛋長舌頭。
白衣僧人歎息道：“不過是見到一處荒塚無人打理，略微掃了掃而已。”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墳地裏兜的圈子多了撞著鬼也實屬正常，這禿驢也就罷了，只是鶴白丁實在沒料到平日裏不沾惹，這會兒倒是糊裏糊塗自己送上門來。
車廂四壁雕著精細花紋，他伸出兩指敲了敲，只覺觸手軟而脆，似乎不堪一擊，偏跟銅牆鐵壁似的拘著兩人。
“這是要我們往哪裏去？地底下？”他說著垮下肩，往車內柔軟的地毯上一倒：“算了，死了也有個人作伴，不虧。”
對方倒是神態平靜，寬慰道：“他們並不凶惡，想來不會傷及你我性命，暫且放心……聽之前所說，原是一家人去祭拜祖先看望女兒而已。”
鶴白丁哦了一聲，心想做了鬼也要清明祭祖，未免太累。
“那捉我倆有什麼用，頂多給他掃掃墓。”
“他們本意在我，你既然來了，只需過去喝杯喜酒就是了。”
“喜酒？誰的喜酒？”鶴白丁眉頭一跳，“這家人有女兒出嫁？”
冥婚這類習俗鶴白丁當然聽過，只是活人的喜宴去得多了，倒從未喝過死人的喜酒，此時聽來頗為新鮮，不由道：“新郎也是地下的？”
和尚搖搖頭。
鶴白丁奇道：“那就是活人了。”
他一頓，心裏隱隱約約有了眉目：“唉，不知哪個這麼倒黴。”
“是我。”對方苦笑道。
“噗。”
“你要笑就笑吧，我也覺得此事實在荒唐得很……”
鶴白丁憋了一會兒才緩過氣，借著燭光笑嘻嘻往對方臉上一打量，心道地下成了鬼的想必死相不怎麼好看，在姑娘家眼裏當然比不上活生生的這麼個俏模樣。

“你不是出家的麼，竟然願意被綁去拜堂？”
只見對方面現無奈之色，指了指衣擺下被扭成奇怪姿勢的腳腕，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束著，又忽然閉口不語。
鶴白丁環視一圈，湊過去小聲道：“喂，打個商量，到時候你先假意……”
這和尚卻倏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佛珠險些碰著他的牙，歎了口氣：“別說了，他們一直在這裏，聽得見的。”
話音剛落，就聽車廂裏忽的傳來古怪聲響，嗚嗚啊啊的鬼哭一般，倒不可怖，略顯聒噪吵鬧，只能聽出是個上了年紀的女聲。
和尚似乎略通此道，聽了一會兒，朝他道：“她在問你的名字。”
鶴白丁一抬眉，虛虛拱了拱手：“丁道。”
對這回答似是不滿，那鬼聲抬高調子又說了幾句，聲音刺得他不由掏掏耳朵。
“她要你的真名。”
“在下丁白鶴……”
對面的禿驢默默看著他。
“咳，鶴白丁。”
白衣僧人便也朝他微一頷首：“卻塵思。”
鶴白丁將這名字念了兩回，搖頭道：“不好不好，你這名字半點煙火氣都沒有，只怕死了也要回佛祖那裏去，可憐貴夫人卻要在地底下苦等著你……”
“哎，生前無緣死後也無緣……”
他說得聲音頗大，暗暗打量著車內四壁，樣式古舊的馬車隨著車身前行不斷晃動，燭火忽明忽暗，那女聲也消失無蹤。
兩人間擺著的案幾卻突地起了變化，只見桌面上憑空浮出兩塊軟趴趴的褐色泥團，不斷隆起變形，轉眼從裏頭擠出兩個粗糙泥人。
泥人面上五官模糊，芝麻點大的眼睛朝他一轉，抬起頭直瞧他。
鶴白丁瞪眼看著，還未出聲，那兩個泥巴人突地張口朝他說了幾句話，似乎夾雜了哪裏的口音，聲音尖銳又飄忽，聽不太明白。
卻塵思道：“二老說你剛剛那番話很有道理。”
鶴白丁哦了一聲，笑道：“現在知道還不晚，那我們……”
倆泥人湊在一起嘰裏咕嚕議論了半晌，猶猶豫豫地打量了他一眼。
卻塵思側耳聽了片刻，低聲道：“說我們遠來是客，喜酒還是要喝的。”
案上忽的浮出個酒壺並兩個小杯，刹那間酒香四溢，鶴白丁鼻尖一嗅，便眉開眼笑提起了酒壺，道：“此行不虛，這酒少說埋了三十年。”
他一面倒酒一面支著耳朵聽泥巴人說話，聽得多了總算能辨認出鬼哭聲裏大概說得是什麼，無非爭論卻塵思這麼個和尚適不適合當姑爺，從人品相貌評論到出身，唯恐委屈了女兒。
到後來話題卻似是逐漸轉到了鶴白丁身上，談論他腰上的刀和江湖習氣。
“兩個年輕人，選哪個才好……”
“看模樣是個走江湖的，哪天死於非命也不好說。”
“呀，這不是正好，一家人在地下團聚嘛。”
“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未免不太體面……”
聽得卻塵思忍不住要笑，輕咳一聲才板住臉。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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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7-05-04 11: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鶴白丁托著腮，看到卻塵思憋著笑在輕輕朝他搖頭，默默聽完了這連篇鬼話。過程中他臉上表情來回變了幾遭，就見那泥人堆著笑朝他拱手。
“方才看少俠身手不凡……”
“是向來很好。”
“失敬失敬……不知家住何處？家中是否有妻室？”
鶴白丁已察覺自己說不了謊，幹脆有一答一，最終同那對泥人七彎八繞打了幾圈太極後，在對方直奔主題表示“少俠儀表堂堂器宇軒昂，可願與小女結成姻緣”時，痛快答應。
反正對方不在，先應付了再說。
老夫妻顯然對他毫不推辭的態度有些吃驚，又想到此事一不傷天害理，二不損人壽命，只圖個死後的名分，自覺是個厚道鬼，這下倒省了威逼利誘，因此撤了法術，喜出望外道：“那就是一家人了，少俠可要記得每年到我家墳地上祭拜一番，也盼早日下來一家老小團聚……”
鶴白丁只敷衍地點點頭，感覺到腳邊的一點涼意像蛇一般退了回去，暗自咋舌：“老丈人，現在能走了沒？”
“這怎麼能行，你既做了我家女婿，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先拜堂。”
鶴白丁登時頭大如鬥，還不及拒絕，卻塵思連忙道：“終身大事，兩位不先算算生辰八字良辰吉日？”
那泥人卻笑呵呵的，只道做了鬼的不講究這個，生怕夜長夢多似的，立刻抬手一招，馬車內霎時變作喜堂，連那蠟燭也變成一對龍鳳雙喜紅燭，燈苗劈啪一聲竄得老高。
“少俠莫急，過了幾裏外那片湖就是小女墓地，不論能不能到，咱們先成禮再說。”
二老說著估摸著心裏過意不去，轉過圓敦敦的身子，朝原本定下的女婿略表歉意：“大師若是不嫌棄，還望留下來喝杯水酒。”
卻塵思背靠在車壁上，只得苦笑：“承蒙垂青……”他頓了一頓，忍不住勸道：“喜事本該宴請親朋好友才是，不如二位等到了目的地，再作打算？”
鶴白丁也插嘴：“這地方太矮了點，要一直彎著腰拜堂不成。”
車內高度原本不過五尺，他一下站起，那車頂卻忽的隨他動作升高，等他直起身來，車廂已儼然是個寬敞的房間了。
只聽那泥人還在高高興興道：“說得是，說得是，確實該熱鬧些……”
話音剛落，鶴白丁便覺背上一寒，回頭看去，就見狹小的車廂內不知何時擠滿了人，個個面色塗得煞白，竟都是和外面那趕車的一個模樣的紙人，烏突突的眼睛朝著他，直僵僵拱手作道喜狀。
幾個僕童模樣的紙人又從另一側冒了出來，手裏端著個牌位，上面隱約寫了一列小字，想必是死去姑娘的名諱。一條紅綢懸在排位上，另一端呼的飄至他手臂。
牌位當然不能自己拜堂，須得有人捧著。
鶴白丁瞧了瞧眼前這幾個娃娃的朝天辮，又看看那頭紙人臉上已破了的幾個窟窿，道：“紙人捧牌位多晦氣，我辦的又不是喪事。”
這對老夫妻顯是過世多年，對人間習俗有些生疏，呆了呆道：“那要怎樣？”
“自然是該活人來。”
此間的活人只剩了和尚一個，聞言抬起頭，與鶴白丁目光一觸。
卻塵思眨了下眼睛，還未答話，卻聽車前快馬輕嘶一聲，竟慢了下來。
兩人同時往窗外一望，簾子半掩間天上已開始落雨，風勢也頗大，車馬似是因沾了水的緣故而越發濕重，任憑車夫怎麼驅使，仍逐漸轉慢。
原本還在猶豫的老頭子也已察覺，不由有些焦急，在案上跳了兩跳，催促道：“時間無多，還不趕快拜堂！”
卻塵思嘴上歎了口氣：“如此倉促未免欠妥。”
心底卻沒計較什麼，搖搖晃晃站起來，被捆住的兩腳站不穩，就往旁邊跌，被鶴白丁一把拉住。老夫妻也不及多想，立時招招手，腳腕上當即一松，幾圈紙條落到地板，轉瞬消失。
卻塵思這才勉強站直身，面色肅然撣了撣衣袖，伸手取了牌位端在身前，轉過身默誦幾聲佛號。
身後的紙人們早已齊齊簇擁過來，推得兩人走到案前，只見那案幾突地高起兩尺，紅燭搖曳中兩位高堂端端坐著，土做的臉上一派喜氣。

車內不知哪個角落響起鑼鼓嗩呐之聲，襯著冗長的贊禮聲吵吵嚷嚷，卻仍顯得死氣沉沉。面無表情的紙人用它們毫無起伏的調子在叫“一拜天地”，兩人臉上神色算不上好看，並肩轉過身去，就見門簾掀起一角，露出車外黑漆漆摻著雨絲的夜色。
鶴白丁在心底估算了時間，忍住想直接搶出門去的沖動，硬邦邦低頭一拜。
“喂，你不想辦法？”鶴白丁小聲說。
“我看你如此從容，以為已有了對策。”卻塵思悠悠道。
鶴白丁眼睛一斜，感覺到對方的動作尤其緩慢，連帶著他也停頓片刻。
說來說去，惟一“拖”字而已。
兩人直起身，在泥人的催促聲裏調了方向轉向車內，慢吞吞躬身拜了高堂，本該一切從簡，那紙人還未叫出第三拜，鶴白丁忽然端起了杯子斟了酒，送到兩個泥人身前，微笑著表示敬酒，又倒了一杯遞給卻塵思：“請。”
卻塵思連聲推辭：“出家人不沾酒。”
“你我有緣一聚，這杯喜酒怎喝不得。”
“施主客氣了……”
兩人你來我往推來擋去，哼哼哈哈說了會兒廢話，桌上高堂剛有些不耐，就見燭火莫名一斜，泥人突地蹬上窗沿往外望了望，跳著腳叫了聲：“來不及了，還不快拜！”
鶴白丁心底一動，就覺馬車猛然一輕，竟是騰空而起。
整車的紙人似乎也開始焦慮起來，嗚嗚叫著一擁而上，要按著兩人的頭拜堂成禮。鶴白丁揮開幾個，匆忙瞄了眼窗外天色，算算時間應也差不多，口中應付道：“這就拜了，急什麼。”才拉過卻塵思的手掌一握，磨磨蹭蹭相對著臉就要低下頭去。
這時外面寂靜的夜空中卻倏然傳來一聲雞鳴，瞬間驚醒了天邊將亮未亮的一線曙光。
吵嚷的車內當即沒了聲，馬車一個顛簸，竟墜了下去，晃得兩人不由一倒，卻塵思手裏的牌位震得脫出手來，砸在了地上，脆生生摔成兩截。
他的人也向前撲去，被鶴白丁堪堪握住手臂，彼此的額頭卻還是砰一下結結實實撞了一撞。
“天亮了。”卻塵思松口氣道。
兩個泥人土黃色的臉上皺成一團，瞪眼瞧著地上的牌位，歎口氣喃喃罷了罷了，又哼聲道：“年輕人，會水麼？”
話語間身體逐漸塌下，軟在案上成一團泥消失了。
這頭鶴白丁還未聽明白，便覺腳下一陣濕冷，低頭一看，才發現這馬車竟已墜入水中，在緩慢下沉。
隨著車身下陷，周圍的紙人無聲無息化在水裏，無論車壁毛毯還是案幾都轉眼褪了顏色，一個個竟都是紙糊的。
他眼明手快拔刀砍向車壁，這回倒是輕而易舉破開，冷風灌了進來。燈火燃著紙燭還未熄滅，卻塵思正撿了牌位放在案上，雙手合十朝其施禮，鶴白丁便抓了未變形的酒壺仰頭往嘴裏一倒，總算沒浪費，這才挾住身側人的腰縱身跳了出去。

東邊天色蒙昧半亮，四面寥落的村居裏升起了炊煙。
雨已停了，平靜的湖面上卻撲騰出兩圈水花。
鶴白丁被春天早晨冰冷的湖水凍得打了個噴嚏，看向旁邊同樣額頭發青的禿驢：“喂，你不會水？”
卻塵思動作有些艱難，沒兩下淹在水裏，又咕嚕咕嚕冒上來，抹了把臉，微笑道：“只是腳麻了而已。”
離湖岸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鶴白丁打量了眼對方濕漉漉垂著的頭發，和仍然平和的神色，半晌歎了口氣遊過去，一手摟住和尚的腰。
“好歹是拜過堂的交情，我也不能丟下你一個……上去了請我吃頓好的。”

end

[ 此帖被半碟話梅在2017-05-20 11: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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