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6.23 【綺最】拾歡（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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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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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樓主發表於: 2014-06-23 18:4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23 【綺最】拾歡（短篇完）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4-06-27)

     直愣愣的盯着浸在木桶中的脏衣，饮岁觉得自己天生是个劳碌的命。

     桶是大桶，若是落在苦境水乡，兴许可作采莲之用。然而时间城不生莲花，那桶是专门用来搓洗泥猴一样的最光阴的。

     先前为了洗掉在最光阴身上敷了多时的污泥，饮岁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在最光阴连着看了他两天的脸色，唯恐自己被彻底放弃，故而不吵不闹，乖乖任他搓圆揉扁。及至桶中的水污成墨汁的颜色，最光阴总算又变得香喷喷闪亮亮，光洁的如同一只敲去了泥壳的叫花鸡。

     将人草草裹了塞进被窝，饮岁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而转眼看到漂在桶中脏如抹布的外衣，刚刚舒展开的眉头不由再度蹙在了一起。

     辛辛苦苦洗好的衣裳，不消几日又要穿脏；费劲心血培育出来的花，也注定要被他人采摘带走，一缕芬芳不留。既是如此，洗衣何用？护花又何用？两日前他从泥涂中拎起满地打滚的最光阴，因一时气忿当下放出豪言，声明此后对光之少年的一切不再过问。然而他只坚持了两天。当最光阴觍着脸讨好的对他伸来脏兮兮的小手，饮岁发现自己仍是不忍将他甩开的。他嘻嘻一笑，脸上干了的泥灰便掉落了几颗，依稀显露出覆在下面的白净面皮。饮岁一看，心便软了。

     心不在焉的搅动着桶中的水，先前沉淀下去的尘埃如泉池中的水泡般纷纷浮起。几下之后他停了手，呆呆的看着那水由浑变清，静止之时，他竟看到城主的脸投在水面了。

     抬起头。城主的眼神意味深长。

     饮岁当即干咳一声，随之微侧过脸压下帽檐：“倘我当真撒手不管，他便连个人样也没有了。若是为此吓走了他的那位命定之人，这祸害岂不是要一直留在时间城了？”

     城主并不接话。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收起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以为你会高兴。”

     他不明说，饮岁却隐约猜到他所指为何。虽无意出言顶撞，当日的怒火却不受压制的蹿腾而起：“高兴？高兴什么？高兴他重塑之躯尚未长大，便已心心念念的盘算着早日离家？”

     城主与他朝夕相对多年，此刻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意。好脾气的摇了摇头，他心平气和的解释道：“高兴他到底还是记挂着你。纵是期盼早日能与九千胜重逢，也不忘要给你留下尊以自己为模的泥俑。虽是孩儿心性，但你知道，无论是被遗忘的苦楚还是独自守候的寂寞，他比任何人都懂。”

     饮岁冷哼一声，心中某处却隐隐动容。城主一笑，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你又不是第一次养他，怎会不知幼子顽劣，本是天经地义。若是后悔当初抉择，只管去时间天峭唤回绮罗生，日后烦恼之人，便不再是你。”

     饮岁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报复绮罗生令他体味那些年最光阴等待之苦，你依然没有放弃？”

     饮岁摇摇头，直视了城主的眼睛。

     “不。我是担忧……倘若绮罗生将他抚养长大，对他而言，命定之人不过成为了第二个饮岁而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嘴角又浮出一抹无奈的苦笑，“然而若如现在这般，日后却也一样难办。他现下年幼，寻不得那人，倒一时无法。然而只消再过几年，他长长了手脚，免不了又要上天入地的折腾一番。”

     城主颔首，静默片刻，神色间蓦地流露出一丝得意：“要他老老实实倒也不难。我有个想法，只是届时扯谎，依然是要靠你……”想起最光阴因饮了苦茶而皱成一团的小脸，他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比起我，他总是更相信你。”

     与时常焦头烂额的饮岁不同，独居于时间天峭的绮罗生，日子过得清静而惬意。

     他是山中樵、水边渔，衣食无忧，又自酿的一手好酒。唯一遗憾，便是眼下无知己可酬。每每依据石壁上计日的笔画估摸着比量了最光阴的身高，他心中纵有万般思恋，也只能将满腔深情寄予清风明月了。

     在铃虫的叫声中抖落了衣角上冰凉的露水，对着散落在天幕中的繁星，他忽然理解了最光阴。长夜漫漫，他一次次回想起漂血孤岛的山洞中那具藏匿多年的尸体。将冰冷僵硬的最光阴抱起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张开双臂拥抱了那人的绝望。他终于意识到，北狗爱着的那片星辰于他是一个多么悲伤的隐喻。

     ——为了与他相见，那零碎的灿烂在一片空茫中，孤独而沉默的跨越了千百万年。

     空中飘来幽幽花香，深吸一口，他将洁净的空气填满了自己的身体。都过去了，他想。再过几年，你与他之间便再无这一个山头的距离。这么想着，他的心又渐渐暖下来，像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将一只圆滚滚的猫抱在了怀里。

     然而他没能料到，自己会在走出时间天峭前，遇见尚未长大的最光阴。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晴天，暖风熏人，山花烂漫，寻常到令绮罗生一时忽略了反常的出现。就着泠泠山泉洗过了脸，绮罗生转过身，并未发现数十步外已多了个小童坐在草叶中间。那孩儿的衣色是微微透了粉白的青，使他得以如停在枝头的枯叶蛱蝶般成功的融入背景。最终吸引了绮罗生的是他银色的发，在艳阳照耀下粼粼的闪着光，乍看之下，像一块洁白的绸绢被人随意的遗落在离离草野上。

     绮罗生初时还道是城主安排的幻象，心中不免充满好奇。施施然的走近，他看见那孩童低垂着头，拿了花铲不断的掘起土泥装进一旁的敞口布袋。这一带草木丰美，想来是孩童看中了沃土，打算带回家去培育自己的植物。绮罗生本是爱花之人，此刻揣测孩童与自己志趣相投，心中便起了爱惜之意。抬手正要在他的头顶摸上一摸，那孩童却是警觉，手中花铲一扬，绮罗生的衣襟立即落满了零碎的砂石尘泥。

     与此同时，绮罗生看清了那孩童的面目。

     扬嘴角、小骄矜，他的眼睛色如琥珀，状如杏核，其上生着的，乃是一对重眉。

     那一张小脸圆圆鼓鼓，像团蘸了蜂蜜的年糕，单是看着，便让人甜到了心里。绮罗生一时柔肠百转，笑意自然而然的爬上眉梢眼角，如一根顺杆而上的藤蔓。想说些什么逗逗他，牙齿却像是被什么粘住，此刻竟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在绮罗生沉默的注视下，最光阴不安的攥紧了手中的花铲。隐约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他站起身，下意识的向着来者的方向喊了声饮岁。

     他只是随心一唤，并未料到来者当真便是饮岁。

     饮岁已经有很久没有推过日晷了，心急火燎的寻了这一路，他的气力本已耗尽，在看到绮罗生的那一刹那，顿时又从骨头缝里又挤出了新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蹿到近前，他的呼吸还没调匀，就听见最光阴不解人意的发了问。

     “他是谁？”

     绮罗生清楚的看见饮岁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想笑，又深觉此时不适宜笑，只得从袖中抽出扇子轻掩了口。饮岁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眉眼弯弯，分明便是个笑的模样。

     如你所见，最光阴折磨饮岁，是自小就有的事。

     饮岁不想受他调侃，索性选择了缄口不言。阴沉着脸抱起了最光阴，他没走出两步，怀里的人又手脚并用的闹将起来：“我的土！我的土！花儿若是死了，我也不活啦！”

     饮岁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死”字，当下抬手对着他的屁股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最光阴呜了一声，随即乖乖趴在饮岁肩头不再乱动。饮岁却是折了回来，将花铲塞入盛土的布袋中一并提走了。

     他没有阻止最光阴一眨不眨的回望绮罗生。

     目送那两人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绮罗生的一双紫眸如晨曦中的星辰般逐渐变得黯淡。抬手摸了摸不被最光阴承认的耳朵，他收了扇子，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叹。

     ——我也想这样抱一抱他呀。

     十五岁那年，最光阴养的花终于开了。

     那是一株赵粉牡丹。长尖叶片层层叠叠，众星拱月的托起了唯一的娇艳。倾泻的日光下，重瓣的花朵孤高而矜持，如同一只受人跪拜的王冠。而它所散发出的香气却是平易近人，苍耳般挂在最光阴胸前，随他将城内的每一块砖石踏遍。

     “花开了，花开了，我很快就能见到九千胜了。”

     饮岁感到最光阴风一样从自己身边掠过，又风一样的向着城主的花园去了。抬手将太阳穴揉了一揉，他觉得此刻的最光阴像一尾滑溜溜的泥鳅，硬是把一汪死水搅活了。

     然而最光阴的欢悦没能维持多久。

     尚未由桃红转为粉白色，那朵花儿便迅速的凋零了。失水的花瓣褪去了艳色，像一片揉皱的碎绢蹭上了擦不掉的铁锈。为了挽救最光阴作出了种种尝试，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饮岁沉默的看着他消瘦下去，如同一座立在风中随时会坍塌的破败茅屋。

     直至那花儿的外瓣落尽，饮岁终于松了口。眼看着最光阴捧了奄奄一息的花儿一步步迈向时间天峭，饮岁不确定除却当初打在屁股上的巴掌，他对那场相遇的记忆还剩下多少。

     最光阴在上次相遇的地方再次见到了绮罗生。

     刚刚完成定植，他抹着额上的汗水走向了一旁的山泉。就着清凉的水洗过了脸，他用双手掬起一捧快步折返。垂头盯着手掌淋淋洒洒的走了一路，待他回到了花儿跟前，掌心余下的水尚不足以润湿一枚叶片。

     呆呆的注视着松开的手指，最光阴一时无策，只是沮丧的轻咬了下唇。忽闻身后一声轻笑，他转过身，便看见一位白衣公子，眉目神情皆与记忆中的九千胜重叠，唯独那一对尖耳，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绮罗生与他久未相见，此刻又是另外一种心境。眼前的最光阴已脱去了童稚与羞怯，分离的岁月如同一把锉刀，在先前圆润的脸上打磨出了少年的棱角。看着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茫然无措，绮罗生再度体会到了九千胜当年的满心爱怜。

     这样可爱的人，总是令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啊。

     “常说时间城掌控万物生老病死，我向来笃信不疑。今日一见，原来尊贵如光之少年，要救下一株植物也需如此劳心劳力……”

     最光阴是个单纯性子，眼下尚未问及来者姓名，人却已受了他的撩拨，不由认认真真的动了怒：“这牡丹受刀神心魂寄体而生，本就不拘时间所制，你若不懂，就不要乱说！”

     他气鼓鼓的脸让绮罗生想起一只弹起的鞠球，若不是刀神二字听得他心头一阵雪亮，忍不住就要伸手对他轻轻拍上一拍了。

     以扇掩面，绮罗生的声音平静的倾覆不了一条纸船：“这话可是城主告诉你的？”

     “是饮岁。”

     “也是饮岁指引你将花移植到此的？”

     最光阴点了点头，眼见着对方若有所思的沉默了，才想起自己竟连他的姓名还没有问过。正欲开口，那人却收了扇子，向他展开一枚足以消融冰雪的笑。

     “既是出自饮岁之口，那便必然不会有错。只是你所养的牡丹花终究只是刀神魂元暂寄的躯壳，魂元养成，自要脱离而去，这花儿也就凋谢了。”

     最光阴歪了歪头，发现自己竟不知如何反驳。听闻九千胜魂元已复自是令他欣喜，然而想到此刻自己再度失去了他的下落，他不由心中一酸，脸上立刻显露出悲伤的神色。

     “他去了哪里了？刀神的魂元，去了哪里了？”

     绮罗生等的正是他这句话。

     “在这里呀。”

     骤然褪去的白衣如殊离山顶漂浮的云朵在最光阴眼前掠过。在绮罗生背过身前，他依稀看见那双紫色的眼瞳里隐隐有水光闪烁。他心神一恍，久远的记忆仿佛被那个眼神触动了。待回过神来，眼前呈现的已是一片纹绣了牡丹的赤裸背脊，大朵的冶艳花团惬意的浸在柔润的香气里，嚣张的盛放在掩映的绿叶间。

     城主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名状的微笑，衣袖轻扬，那以异法窥得的景象便如云雾般在眼前消散了。捧起桌上的茶杯啜过一口，他转向了站在一旁的饮岁。

     “看他为那花儿焦头烂额，这一次，你倒是舍得。”

     饮岁抿紧了嘴角。那花种本是他信手拈来，可能是玉兰、碧桃、栀子、芍药，当然，在他看来，若是狗尾巴草就更好了。然而随着它逐渐长大，抽出圆尖的鳞芽，生出长卵形的小叶，他终于沮丧的发现，那竟是他最不乐见的牡丹。

     但是相思莫相负。也罢，且随他们去吧。

     他摇了摇头，轻按下帽子，遮挡住自己的眉眼：“孽缘呀，孽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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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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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1)

1樓發表於: 2014-06-23 2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啊這篇文好棒！
小小最好萌啊，綺羅生的脫衣反應也很贊【啥！

飲歲看起來對最光陰完全沒轍呢！

哎呀被這樣的最光陰萌倒了！

不信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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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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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2)

2樓發表於: 2014-06-23 20: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文好棒！！！！！！心满意足的吃干抹净！！！！
这文是最后消散的是最光阴，然后最光阴身体重铸的背景么？
哎呀，这文，萌死我了！！！！
求个TXT格式的文本，姑娘，求勾搭啊啊啊啊啊啊~~~~~~！！！！！！！
我喜欢那个绮罗生脱衣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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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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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46)

3樓發表於: 2014-06-24 15: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怎麼辦,我滿心歡喜的看著綺最重逢…又萬般不忍飲歲那種
心甘情願付出的舉止啊！！！！大大,你筆下的小最好可愛阿～～～
萌翻了QAQ

墨如蒼流，主俏如來X蒼狼，歡迎小夥伴一起萌萌derQQ群號：346680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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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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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4樓發表於: 2014-06-24 19: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文筆棒～超級可愛的小最！！！多謝大大！！！

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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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mp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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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6)

5樓發表於: 2014-06-25 0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文意象好美啊
比如寫到最光陰百年孤寂時，一般會用悲苦沉重的描述，而樓主以滿天星河勾出一個渺小寂寞的人看星星的圖畫，雖然寂寥感依舊，卻令觀者是平靜的
而綺羅生對此的反應也是柔和的，積極的，他感受到北狗先前的寂寥，接著樂觀地想著幾年後能會面的未來，沒有後悔悲痛，只有平和自然
不知道樓主能否看得懂這凌亂無章的感想，我的表述不是很清楚冏
看了樓主的文後，感情不會劇烈起伏，卻暖暖地在心中維持一陣子，大概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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