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5 【焱無上/獄天玄皇/墮神闕】凶行獄景十八重（完），0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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貘雪不輕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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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5 【焱無上/獄天玄皇/墮神闕】凶行獄景十八重（完），02F

扛不住字數多校稿快睡死......先發（上）和（中），（中）還會再更動。
因為聯繫前文太多了，不知道前兩篇的話也許會有地方不懂。貼上連結：

【穹魁封世末/獄天玄皇/妖皇墮神闕】帶恨陰陽路

【焱無上/獄天玄皇/封世末+墮神闕】欲火飲天光，含<淫紅塵>

補完這篇<凶行獄景十八重>後，原劇部分便結束了。下一篇是以妖界全體前世為主，可能會挾帶私貨比如痕千古/釋閻摩。
那麼，先進行內文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

那一日，青蒙山頂雷霆劈下。
他深深看進焱無上眼裡，卻看不見傷創過深的自己。

那雙灼人疼痛的酒紅瞳色漩流陰霾，似乎曾經見過，
而當時也恰好是這樣的青雷天。

獄天玄皇闔上眼睛。

有一瞬他是擔心焱無上的，波旬三體只得其一，便已具如此威力，
剩了聖嬰主一個，恐怕難以匹敵。

但他又立刻放心，這一掌過後，他必無返生機會，而地獄變－－
地獄變恰好可以頂替他的位子。
那麼，他也算是給了鬼王一個交代，被涯十滅擊落的這副傷軀便可以無怨無悔。

至此，不再懸念。

但那一聲嘶喊還未褪去，他仍不能分辨出聲者與話語意義，
一抹鮮紅與金黃便翻湧眼前，格開預期中所能承受的最後一掌。

獄天玄皇的視線反覆暈開了又清晰，幾乎看不清來者究竟何人，
直到熟悉的臂溫穿過背脊，環住被震碎五臟六腑的這身敗驅，獄天玄皇才任前額抵在聖嬰主唇側：

是你。

玄皇的呼吸很輕，
擦過耳際便冰凍十指直至發麻。

「廢話！除了本爺，還有誰能握你生死？」
焱無上手臂環過他腰髮，將人扶起。

獄天玄皇似乎是笑了，又或只是無法站穩，「本皇......」
「閉嘴！」
焱無上將人揹在背上，獄天玄皇的重量他再熟悉不過，連這份冰涼的體溫都熟悉得膽顫心驚。
背上的皇者搖了搖頭，企圖甩去蒙覆腦裡的混沌，「你講過......不會惋惜......一分。」

青雷再度劃破天際，風聲撕碎他的低語，一字一字拋去，來不及聽取的焱無上只得蠻橫喊道，
本爺要你保持意識，撐住，

撐住！

獄天玄皇貼在他背上，五指輕輕撓起，連帶著搖首的動作皆傳遞焱無上心底。
但那日聖嬰主分明銜去對方睫上鹹澀，卻未被記起。

青藍的髮原該陣陣扎刺臂上，連帶那些刷過頸窩的哽咽呼吸與微闔雙眼。
原是熟悉相對的一切，現在卻都遠遠拋向身後，

彷彿一不小心，連這份重量也要隨風化去。

再不回頭。

正因從未忘卻怪樂地淪陷，所以更加無法原諒此刻垂危的獄天玄皇。
「別再講話！」

背上伏著的重量顫了顫，似乎想起什麼而輕笑，
獄天玄皇的記憶猛然竄入焱無上腦海裡－－

寒風呼嘯過耳際，男人停下腳步，側頭對肩上負傷的墮神闕道：
『噤聲。』

那樣的面容，與風聲中玄皇一句顫抖的「求你」凝合得難分難解，
幾乎提醒他這男人的記憶裡早疊沓了黑獄另個主人的死去，

是那人的死成就了這人的生。

「你......！」

獄天玄皇痛喘一聲，再回不過氣來，
焱無上驚愕間鬆開拳頭，迴身奔向非馬夢衢。

是那人用死成就了獄天玄皇的生，而所有讓獄天玄皇死去之人，

他聖嬰主，一個都不放過。

滿腔憤怒，所以一絲惋惜都不會為對方留下，
前生憾恨抱入來世仍是懷裡軀體。

而這軀體散入虛無後，還他兩世憾恨。
直要他眼底忍住滾燙、承下逞強、擔下孤身之重，

才記起古傳六訣的主人，

原也曾名血泣。

而那日，青蒙山頂雷霆劈下。
獄天玄皇受波旬智體重創，涯十滅一掌。

黑獄之主，亡，妖界獄蓮一夕凋散。

（中）

然後又一朝開放。

獄天玄皇一時有些恍惚。
眼前大片紅霧浮繞黑雲，細看了是浪潮一樣的蓮華。

原是黑獄裡的一種妖，在妖界殺伐中承載所有血意。
然而他看得茫然的還不只這些，

舟水波盪聲中緩緩迎來模糊身影，瀰煙漸去。那合該是他熟悉，卻又陌生的。
被掌氣打碎的五臟六腑絞痛起來，獄天玄皇一時站不穩，對方便跨大兩步伸手接住。

煙散去，細緻的眉眼也清晰起來，那雙眼裡閃爍同樣的金黃與猩紅，
獄天玄皇幾乎以為自已做了一場夢，醒來之後，他的左命相會單膝跪於大殿，凜凜一聲「玄皇」。

「這是本皇第一次見你如此重傷。」

獄天玄皇指尖顫了一下，意識對方句裡「本皇」兩字，「哈」了聲後又疼得抽氣，
墮神闕皺起眉頭揹他，腳步停也不停：
「噤聲，你傷得太重了。」

環著墮神闕脖頸的手臂收緊，背上之人似乎疼得無以復加。

墮神闕不甘心時覺得這樣算得解氣，久了又掛心道：
「本皇有心提噤聲兩字，並不是為了讓你再散形一次。」

「『本皇』明白。」
獄天玄皇安然閉上雙眼，唇角似笑未笑。
紅睫垂收。

荒誕，
但只有荒誕能擊破鏡花水月。

紅塵一夢，
醒是枯骨，醉是三途。

沒有盡頭也沒有源頭的細碎水聲鋪漫，

墮神闕挽起黑雲織袖，露出雪白的冰涼手肘，入井舀一瓢水後，轉身便倒在拔長的黑蓮上。
獄天玄皇伏於他肩上，一語不發。

墮神闕並不是適合蒔花養草的人，慣常拔骨之手，連長指亦經年血腥，淬成紫稠。
那蓮卻源自黑獄。

外瓣詭黑而內瓣淒紅，搖曳過後飄升幾縷血氣，
浮在水上像人間引魂的燈籠。

獄天玄皇也伸出掌心，貼著墮神闕裸臂疊上去，後者伏低身軀讓冰涼水液浸潤玄皇五指，
鑽心蝕骨的寒滲入心底，卻換得黑獄之主一聲長嘆：
「這氣息與溫度，令人懷念。」

墮神闕將他安放在庭裡的躺椅上，抬頭用袖子擦去獄天玄皇唇邊血跡及那些疼出來的汗。
看了看又不滿意，轉身要去取軟毯來，袖子便被捏住了一角。

「不願坐下來與本皇敘舊嗎？」
墮神闕那臉就扭了一下，原地站了一陣後也坐在躺椅邊緣。

坐了一陣還是沒能止住內心騷動，扶起獄天玄皇半身讓他安躺在自己柔軟的衣袍上。

說要敘舊的人是獄天玄皇，不開口說話的也是獄天玄皇。
相對無言了好一陣，差不多是太陽要下山的時候，墮神闕撐起半身，轉頭去看闔著雙眼的玄皇。

那雙眼睛下方覆著青黑，勞頓多日的妖或許也如人類一般不由自主顯露疲憊，
墮神闕伸指輕輕擦過，獄天玄皇便睜了眼睛，

初醒之眼毫不保留萬念俱灰的凝固，卻又在看清來人後漸漸流轉。
「墮神闕。」

妖皇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三個字，短短三個字，
讓他從巨魔神那一役等到此刻，
讓他等待的人死了又生，生終復死。

等待得太久，傾空了一切後被深深鑿入一刀，原來忠誠得不到回報，於是更狠地賭注半生修為，連帶搭上一條性命，賠上一生黑獄掛念。

等你三個字，
獄天玄皇，只等你承認這三個字。

墮神闕慢慢平穩了呼吸，在漸漸昏暗的天色下埋入獄天玄皇頸側，
緊抓著玄皇衣袍的五指用力得泛白，青筋浮起，卻又不願放手。

獄天玄皇深吸口氣，掌心撫過墮神闕的背脊。
耐心地，一遍遍撫過。

「你適合馴養猛獸。」
墮神闕爬梳懷裡黑貓皮毛，想起自己多年前曾養過多匹凶?。

獄天玄皇試圖撐起上半身，月光灑在墮神闕肩頭，背向著他。
後來力竭，人便靠在躺椅邊緣喘息，無奈地扯唇：「你所說之猛獸，是指你本身嗎？」

墮神闕抬眼望他，也覺得沒哪裡不對，便起身走到榻邊將掌心放上獄天玄皇心口，
「為何？
　你明明有機會修養傷口，為何存心落下傷疾，直至如此地步？」

「你之意識，果然寄於黑白如玉佛上。」
獄天玄皇淡道，掌心摩娑墮神闕下巴，拇指一下下擦過對方唇緣。

「你還未回答本皇。」

獄天玄皇望著對方執拗的眼神，加上語句間本皇兩字，他幾乎要笑起來。
只是就連他也不曉得，為何在告知聖嬰主切勿逞強後，轉身卻是自己力敵佛鄉六人，僅僅一句「沒事」。

獄天玄皇想著，疲倦逐漸覆蓋了他的意識。
墮神闕看他闔上雙眼，低頭倚在他髮間，他知道那雙常年藏在護耳下的耳朵敏感至極。
他含住耳垂一角，低了聲問：又是誰將你眼神燒成餘燼飛灰。

獄天玄皇皺眉夢囈了幾聲。

墮神闕聽得分明的，
那是「血泣」二字。

湖青色長髮的男人似乎是自嘲了聲，起身時手心卻被挽住。
自己的體溫太低，他下意識想抽回，卻聽獄天玄皇喊了聲墮神闕。

墮神闕便回頭看，玄皇的雙眉深皺。
彷彿一生夢魘厚於紅塵三丈。

獄天玄皇醒來時，墮神闕正看著遠方的黑貓撕扯爪下飛鳥，羽毛飛亂了一地。
墮神闕知道他醒來，腳步膠著一陣後還是拔起，轉身走向他，

你傷勢沉重，本皇也無法提力，你......
墮神闕瞪大眼睛，整個人陡然被扯進獄天玄皇懷裡。

他支起雙臂都沒來得及擋下自身重量給予的疼痛，於是只能看鮮血自對方唇間滑落。
「你！」

「你仍不肯原諒吾嗎？」
墮神闕愣了愣，獄天玄皇沉靜看他，又重複了一次：
「是『吾』，獄天玄皇，而非黑獄之主。」

也許是怒起，墮神闕聲音裡帶著細微的不同：「有差別嗎？」

他揪起獄天玄皇披風，無論是黑獄之主或是獄天玄皇，對他而言都沒有差別，眼前之人讓他臣服到底不能自拔。
哪怕是似笑非笑的唇角或是能言善道的權變、哪怕是繚繞如煙的妖紋或是絲絲滑下的青髮，
不是不能原諒對方，只是不甘心如此放過。

也不願意放。

於是唇齒纏著唇齒，長髮纏著長髮，闔上的眼睫和呼吸掃過對方臉頰，
捧著這一頭深藍長髮如前生也這樣吻吮過。

被啃咬得一陣刺痛，獄天玄皇反應過來，伸手環住對方。

那是彼此相似的黑獄氣息，卻又在相似中生出一點相異，
然後為這點相異揪葛至深，從君臣生死糾纏至黑獄雙皇。

獄天玄皇將墮神闕壓在身下，餘喘中額上翻出薄亮汗水，
墮神闕看著他，散開的湖綠色妖髮同樣狼狽也同樣熒熒發燦，指尖擦過獄天玄皇唇邊，遺忘哪個時空下也如此反覆摩娑對方唇口：

「本皇所承認的黑獄之主，只有你吾兩人。」

獄天玄皇笑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難怪你當初不肯回答前代黑獄之主。」
墮神闕冷嗤了一聲，模樣正是多年前那個左命相。

無關黑白雙玉佛，無關猜忌信任，
只是那個會冷冷泯唇，目光狠戾、手段殘暴的墮神闕。

獄天玄皇看得出神，俯下身時拉墮神闕雙臂繞上自己肩頸，
剩下的喘息與顫抖全部埋沒在相纏的髮色裡。
湖青交錯海藍，又在那裏頭纏出幾縷墨黑。

他妖能潰散，所以無法救他。
獄天玄皇搖了搖頭，手指纏著一點湖綠的髮，眼睛瞇著道，本皇明白。

末了又睜開眼睛，一絲絲順開藍綠覆髮下尖長面容，直到露出一雙發亮的眼。
「最近，本皇常夢見一些人。
　其中有一人像你，卻又不是你。」

墮神闕回望他，彼此裸冷肌膚相貼如蛇。頭髮纏成了花，雙生花。
玄皇便闔起眼，讓墮神闕的呼吸循下巴吐在唇上。

而忘川無用，忘卻生前疼痛，
卻鏡射前世情仇。

一點一滴澆灌，一點一滴拉拔，
花瓣尖端撩刺臉頰，流水順著唇角滴落。

「猶原困乏嗎？」

眼前黑糊糊的一片，墮神闕的聲音雪絮似擦過耳際，獄天玄皇似乎是想睜開眼睛，又放棄了，只把身體往榻內挪。墮神闕明白他意思，便躺了上去。
庭院裡初陽拋暖，對於長年居於寒冷黑獄的兩人而言，日晒確實是個不錯的消遣。

玄皇沒有睜開眼睛，但知道墮神闕懷裡正挾著幾苞新蓮。花瓣分毫未開，於是苞身圓潤漆黑。

在人間的南方流傳著這樣一則傳說，離鄉的人若是懷念家鄉水上賣花的姑娘與涼荷，大可在居處買了廣潭，種下大片白荷。若是一生終末回不了家土，那便將那些新荷拔起，請人回到故居，將一朵又一朵白荷拋到河裡，水上賣花的姑娘自會唱起記憶中的民謠。

花會開，雨會落，
童年哼過的那些小調織成一曲安魂，迎你搖籃酣眠，悼你穴土靜寂。

那是獄天玄皇將墮神闕自戰場上帶回時說的傳說，還包括這麼一句：
『你若無處可歸，黑獄即是你最後歸處。』

即使開不出白荷，即使無人在殺戮童年中為自己哄上一曲搖籃。
腥風血雨、權謀算計後，仍不要忘記黑獄仍是家土。

而現在，
獄天玄皇邊想邊擁緊懷中的墮神闕，

－－而現在，無人替他們放浮妖蓮於黑獄水澤。

回不去的故土，一生想望。
直到一生斷送，仍是想望。

墮神闕掙開他手臂，撐起半身擦去沾上玄皇眼角的蓮露。
只是恰好沾上眼角，墮神闕這麼想著，愈加扯緊對方衣袖。

黑貓跳上兩人對眠的躺榻，陽光烈了些，撲天漫地灑下。
小貓嗷嗷地抵著兩人交頸的胸前，兜轉一圈後舒適躺平。

獄天玄皇說，本皇以為你不喜如此溫馴動物。
墮神闕開了口，聲音糊糊地裹在玄皇頸窩裡，有點癢，

如果不喜歡，吾現在不會在你身邊。

玄皇哭笑不得。

換一件衣袍如何，墮神闕扯起摺疊安好的綢緞看著玄皇。
對方正支著下巴拈一苞嫩蓮。

一旁的小貓伸了爪子來撲，被逗得高了，不穩站起身，兩爪拍在蓮苞上，細細地嚶了一聲。
獄天玄皇笑起來，墮神闕走過去把貓挪開，「本皇問話，你敢不聽嗎？」

握緊玄皇手腕的指被反握住，獄天玄皇拉近他，鼻尖蹭過他頰邊，「不敢，妖皇息怒。」
墮神闕扯了他臉頰看，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

你又回到以前那副模樣了，苦境正道棟樑的君子之儀呢？
獄天玄皇聽著要笑，墮神闕咬著他耳垂磨牙，再添堵一句「偉大的英魂啊」。

暗暗壓下敏感悶哼聲。獄天玄皇一臉拿他沒輒的表情，說，
便擇玄色吧。

墮神闕知道他只是習慣黑獄一慣的墨黑色彩，人便拉著獄天玄皇往門外走。

去哪裡？

洗浴。

水澤上開遍的黑獄妖蓮讓獄天玄皇面色不豫，
墮神闕知道為什麼。

尤其當這水澤還是汩汩流動的寒冷妖脈。

墮神闕握緊他的手，難道堂堂獄天玄皇還會將本皇錯認為聖嬰主嗎？
獄天玄皇垂了眼，沒回答他的問題。
「本皇應已死去，你也早不存人世，妖脈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此地，究竟是何處？」

墮神闕望了他一眼，逕自將人拉進湖心。
青藍的髮披在水上，浸得濕重了沉入水底，又隱隱浮起。

墮神闕一一卸去他身上戰甲與腰佩，沉重的衣甲叩上湖石，發出鈍響－－
獄天玄皇有一瞬是想阻止墮神闕的，唯恐它們輕易鏽蝕，

後來又想起，其實鏽蝕了也無所謂了。

粼粼水光映得兩人眼睫發寒，慣操死生的手舀水洗淨身軀。
墮神闕掌心耐心撫過那些傷痕，舊的瘡瘢，新的瘀傷，

想運力但無可奈何，想抹滅又無從下手。
而玄皇胸前一掌深印處，周圍濃重紫黑淤積不散。

墮神闕俯下身，舌尖掃過玄皇心口。後者瞇起眼睛，身軀漸漸放平。
浮動妖脈氣息的淺澤漫不過耳際，卻冰涼入骨。

獄天玄皇微微抽一口氣，墮神闕壓上，連他嘴裡那口氣也要奪取。
小貓跟著來到湖邊，怕著水不敢靠近，嗷嗷細鳴起來。

玄皇扭過頭，在貼緊的唇間擦開一絲空隙，夾雜壓抑的喘息隨著話語斷斷續續：
「你、的......」

「無礙。」墮神闕側首又貼上去，終於感覺到玄皇掙扎起來。
墮神闕狠聲在他耳邊道，是本皇，黑獄妖皇。
牙齦恨得發酸。

岸上的小貓著急地嗷嗷叫喚，到後來喉嚨亦啞了。仍是不死心地喚。
直到澤水中傳來比牠更啞的，揉合著痛楚與甜膩的喘息。

黑貓全身皮毛豎立，再一聲急促的喘喊傳來，小貓一瑟縮便逃了個沒影。

澤水中央，青藍的髮鋪開，一絲一絲抽顫，
上頭還覆著凌亂的湖綠長髮。

獄天玄皇拼了命地呼息，眼前一片模糊，
一下重過一下的摩擦覆沒神智，時隔多年，他的左命相依然不打算溫柔待人，

哪怕變本加厲，強欲覆蓋誰的氣息與痕跡。

獄天玄皇無法低嘆，只得收緊對方的鬢髮道，取利器來。
墮神闕看了他一眼，停下動作。獄天玄皇得到沉默首肯，顫著膝頭又重複了一次，取利器來。

妖皇攤開掌心，骨刀憑空化出，玄皇盯著他手裡的凶器，墮神闕便道：「此地只有你吾，要吾對你用拔骨成兵，不可能。」
「你......」
「總能回返吾身，不用擔心。」

獄天玄皇眼一閉，疊著墮神闕指掌將骨器握緊，一頭長髮自水面緩緩曳起，墜落的水滴跌打水面。直要將臉埋進墮神闕鬢側，才打開腿膝。

墮神闕明白他的意思，也不需要親眼見證，便知道那裡烙了一個字。
但他還是扯起對方膝蓋，上半身被拉開距離的玄皇別過頭去。

墮神闕的指尖正循著凹凸一一滑過，察覺對方顫抖得不能自已。
十二劃，一筆一劃鞭撻神魂直至毀滅，
這份執迷抱入來世，烙下痕跡，不肯放過。

只是不肯放的，從來不只那一人。

墮神闕放下玄皇大腿，臂彎橫過對方肩膀，緊緊貼著彼此。
食指邊緣貼上刀口－－

烙痕是嗎？
若以吾骨剔去你皮肉，又該是如何？

肩上玄皇五指猛然揪緊，壓抑過的低哼迴盪於蓮澤。
血色在水面下暈染開來，盛開如蓮，而水上妖花騷動不已，吐出蓮心。瞬息盛壯，瞬息凋萎。

玄皇尾音的咽喘抹在刀上像淬了毒，墮神闕手一顫，利器早早沉落水底。

這一刀，
鑿入的分明是他心口。

獄天玄皇睡在懷裡，眉上皺紋不肯撫平。

墮神闕用手指頭一遍遍摩娑他額上妖紋，「面對本皇如此困難嗎？」
獄天玄皇終於睜開眼睛看他，撐起身時，身上覆披的軟緞滑下，玄墨裙裾間青白大腿滑落更加腥白的稠濁。

「連洗淨身軀也難如登天，何況是面對你？」

墮神闕拉起對方隻手擦在頰側，又得寸進尺地將起對方長腿環於腰上。
他是他的男人，反過來亦然。

墮神闕闔眼低問：「你答應本皇的承諾可還作數？」

獄天玄皇忍住膝頭微顫，眼角卻已濕潤。
「若是為你報仇這條，本皇愧對......」

「不是這條。」
墮神闕盯著他，目光執拗。

獄天玄皇也不閃躲，只是覺得身軀愈發癱軟。
「若......若本皇尚有未允你者，儘管開口無妨。」

墮神闕聞言環住對方，撞在他耳上的喘息節奏全然同於自己的挺進。
「一切，你之一切。」

還有你。
他低聲在玄皇耳邊呢喃，後者狠顫間眼角已滑過濕潤，所有飛灰餘燼跟隨著這痕水液沒入黑袍裡。
獄天玄皇微微拉開距離，看進墮神闕眼底，瞳裡是同於對方的金黃與鮮紅，

如是傳聞中的兩生花，在鏡中對映成一模一樣的彼此，
時空錯置卻命途相似，於是誰人都無法分隔。

「－－早就屬於你的了，墮神闕。」

此物落紙只有寥寥四筆，
儘管本皇無法出口，也無以出口，

卻早已交付。

（下）

「記住墮神闕這三字便足夠了。什麼末什麼焱，沒有記住的必要。」

小貓咬了他一口，獄天玄皇失笑。
抬起頭看著齜牙咧嘴的墮神闕說，

跟你真像。

墮神闕也回敬般地咬他一口。

在唇上。

[ 此帖被貘雪不輕魘在2014-01-25 15:24重新編輯 ]

【DM】妖界亂燉本
慶祝追到本命，2019年妖界出本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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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zina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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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05-15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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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這個系列的感覺！像是漆黑的深不見底的深潭里招搖的蛇一樣，欲罷不能！
前世？妖界全體的前世？這是什麽？

另，居然有廠花出沒！贊！耐心等待~~（廠花的文好少呢~感謝親哈！

貪求蒼生利，嗔對蒼生罹，癡應蒼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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貘雪不輕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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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01-25 15: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太過平和的日子就像微傾勺間流下的水，
乾涸蓮子萎死於垂下的蓮蓬裡，破損的蓮葉浸在水底下，慢慢腐爛。

躺椅上的男人們虛疊彼此長指，安眠的容顏恍若墜入長眠。
寂然中墮神闕倏忽睜開雙眼，

妖皇直視眼前的太陽，緩緩褪為灰色的光芒在簷角黏稠地滴下，
再一眨眼便不見。闔著眼的玄皇側身安躺，握了握男人的手掌，說，貓不見了。

墮神闕低下頭去看他，湖青色的髮絲撩過皇者鎖骨，
原來你亦知曉。

那雙隱著犀利的銅色眼瞳便在睫隙裡掃了過來，帶著某種不祥的澄明。
妖皇的深究止於玄皇撐起半身之後，

「走吧。」
「找貓？」

墮神闕張了唇，任男人傾身，餵以尖牙上的舔吻。然後他聽見獄天玄皇沉沉的笑聲，還有隨笑聲陣陣湧出的腥血氣息。

墮神闕重重地咬了下去。

蓮池敗象，枯黃葉柄下濁水漫過石砌，圈圈盪開於地面。
獄天玄皇走在前頭，漫漫雲霧中似明白自己終往何方。

黑靴踩在薄水上，粼粼水光湛亮衣角。
墮神闕的神情依然未有裂痕，只是靜靜聽著涉水餘音。

玄皇問他願往何處，回應他的只是一聲冷嗤。
「尚有他處可去嗎？」

不必回頭都能想見那雙異瞳的嘲譏神色。獄天玄皇止下腳步，墮神闕一頓，想也不想便便閃身到他跟前，指骨滑出冷冷三途苦，瞪視著眼前光景。
三途苦，苦三途。霧氣濃重中寒水升起一具又一具蒼白軀體，挾帶他們身前的致死傷口，與混濁浮白的眼神。
獄天玄皇感覺不到殺意，只有不斷壓縮又膨脹、扯拉起四野腥風的喪氣。

那是腐肉的氣息。

他走上前，掌心滑裹住墮神闕指掌，並不意外妖皇的體溫遠低於神兵，
「畢竟都是死人了，還畏懼嗎？」玄皇附在墮神闕耳邊低嘆，不知是意謂來者，或者指他們兩人。

雲霧中聚集越來越多黑影，他們的面孔模糊不清。
但他和他卻很明白他們是誰。

「走吧，回去。」
獄天玄皇貼著他的妖皇如斯道，彷彿從前他們每一次出征後必然的結語。
兩代皇者，數代黑獄妖皇終究要回去的地方。墮神闕感覺手掌重量一輕，三途苦的哀嘯在血液裡迴盪，

取代兵器溫度的，是男人虛疊上來的掌心。
輕輕一握便又放開了，證明他倆其實都同樣冰冷，同樣無需再畏懼失去。

在站上黑獄頂端的瞬間，浮現眼前的就不僅僅是整個森冷的大殿。

腳下傳來灼熱，滾滾湧出的水泉聲聯想沸漿，
雲霧轉濃，墮神闕認出了那些人，這個死於獄天玄皇掌下，為的是皇途征伐。

那個死於戰中，為的是他的征令。
這是暗的人馬，死於獄天玄皇與封世末的陰謀交伐裡，
這是百妖路的族民，死於他足前三尺。

這是.....

「是黑獄之人，亡於你吾聯手算計。」
墮神闕回頭，是獄天玄皇說話。男人專注地望著他，又側過臉示意眼前展開的路途，
那是他們的黑獄子民，那也是他們的皇途。死在他們籌略之下的，死在戰令之下、為他們鋪路的，

男人的眼神像在說，感受到了嗎，
比枯骨還要鑽蝕入心的冰冷。

只有指尖鑿穿溫熱的肉與血時，才在瞬間忘卻身為皇者的寒意，
回頭又是一具一具的骨髏疊起他們的王座，

而黑獄腥風四起，族民跪倒在他們身前。

所以他們不能後退，也不會後退，這是在一開始便了然於胸的覺悟。
他們會為黑獄的殺伐聲而生，也會死在這樣的戰聲裡，就像他們將一個又一個子民推向戰場。

最後沒有任何人退後，
所以他們是妖。

墮神闕低沉地笑開來，獵獵黑袍撞開愈加狂妄的腥風。
亡死隊列的黑影彷彿從前迎接皇者凱旋的子民，只是再也分辨不清一雙雙混濁眼裡是置之死地的怨恨、是彼此下場同樣的嘲諷，或是對代代皇者結局的目送，

那樣的眼神冷白如骨，空泛無物。
狂風捲散雲霧，腳下濁水漫開黏稠燃漿，火焰沖開地面，挾帶著灼燙碎岩。那些石塊擊碎了人群的頭顱與軀體，墮神闕聽見他們一一倒下的聲音。
碎石劃開他的眼角，卻沒有血液流出。玄皇。男人啟唇低喚，並沒有得到回音。

墮神闕轉過身去，他所臣服的皇者正垂下冰冷的青髮。
他看見他的視線落在半身熔銷於沸漿裡的亡者，那名亡者尚有半張囂狂臉孔，另外半面卻被火焚吻過。
墮神闕看見他的心口落著窟窿，空洞洞任風吹過。而他的手扯拉著玄皇的髮，說，你和焱無上算計本魁？

獄天玄皇久久地凝視他，那些冒著滾燙泡沫的金紅液體正在吞噬對方，也在毀滅自己。
「是，也不是。」紅色的睫輕垂，掩蓋底下流轉瞳光。

火從亡者身上湧出，啃咬至焦黑，焚燒至萎縮，墮神闕將獄天玄皇扯近了點，道，
走。

沿著水面燒開的火光明明滅滅映亮墮神闕的長睫，獄天玄皇哦了一聲，低頭捧住男人頭顱吻過那些陰影。
妖皇一震，或許是想起什麼，獄天玄皇耐心舔開薄薄眼皮，直到腥鹹滑落舌尖。

尚有他處可去嗎。
獄天玄皇拿他的話堵他。

墮神闕皺起眉頭，半邊眼珠的視野模糊，
他知道腳上銬許多手掌，他還感覺到衣袍與身軀正被撕扯，那些手混著濃重的血氣與腐爛味道往他的肩上抹。
這在從前是不可能會發生的，墮神闕只會嫌惡地震開他們的手。

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男人扭曲了姣好面孔，伸出手去震散往獄天玄皇間上咬下的血色人形，
被撕裂的肌肉與粉碎內臟淌出尖銳的笑聲，聲聲逼問般黏膩。只有那排帶肉的齒還嵌在玄皇肩上，狠狠撕咬下衣袍與血肉。

骨肉分離的聲音鮮豔得像金黃與腥紅交混的漿水。

獄天玄皇安撫地將墮神闕的頭按進頸裡，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墮神闕被撕開血肉的脊骨上，觸目盡是血色與火光，滾滾紅血裡無數個人臉對他笑，
悽慘的、愉悅的、憂傷的、嘲諷的、飢餓的，那些眼珠子轉動著，轉眼又被埋沒於深海裡。

「你早就知道了？」低悶但掩不過怒意的氣息搔著頸前，獄天玄皇覺得有點癢，便笑了：「是，」
「只是本皇未曾預料，竟來得如此之晚。」

墮神闕扯著他衣襟推開，獄天玄皇看見他鬢上疼出一片汗。他想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到無窮無盡，墮神闕你可擔當得了。
男人卻問他：「那你還不走？」獄天玄皇臉上的笑意沒了，他看墮神闕的眼神就像看著那些死屍，「走去哪？」

「吾跟著你來，不是為了看你這次死在本皇眼前。」
獄天玄皇聽著男人附在耳邊的咬牙切齒，順手化開墮神闕推至胸前的掌風。

無意義之事可以停下了。
獄天玄皇低聲道，並不讓墮神闕將自己送出場外，那只手和對方十指交疊，但很快地連手也沉入黏稠血海裡，被不知名物嚼得粉碎，他倆的骨與肉或許都融在一起。
他們在下沉，沉入不見天日的阿鼻裡。

墮神闕還在掙扎，他凶戾的目光敵視著命運與天道，獄天玄皇聽見他說了句「吾要你......」便低頭咬住男人喉結，墮神闕睜眼看著上空，血交織成蒼穹，懸掛著無數向他們看去的血色軀體，
那些人看著他們，突出眼眶或完整或破損的眼珠子緊緊盯著，墮神闕意識到下一刻他們便會躍下，啃噬著自己與皇者，直到彼此再無血肉。同他們一般。

墮神闕的眼珠環視一片，密密麻麻的頭顱環伺。
直到意識過來時，淌著絕望的笑聲自肺腑中擠壓而出，他的手穿過那些血軀卻抽不出骨兵，再無法化出三途苦。這裡不是人間，是地獄。
獄天玄皇望向他，長髮浸在黏稠的血液裡，細細的紅色絲線循著脖頸爬上臉頰。

「尚有本皇之骨可成你手中兵器，」獄天玄皇低道，另一手緊緊環著墮神闕腰際，但也或許連那只手也被啃食殆盡，畢竟他已感覺不到相擁。
「如果你想，便用吧。

　墮神闕。」

獄天玄皇閉上眼睛，感覺另只骨手撫上臉頰，冰涼、細瘦而堅硬，但他知道那是墮神闕的。
骨手摩娑他五官，敲在鏗鏘的護耳上，插入長髮，又緩緩滑下他的脊骨。

也許下一瞬自己便會化為一把骨兵，而附肉盡散。

但他只感覺到墮神闕的牙齒撞在自己齒門上，被惡鬼吞噬的痛楚有一瞬如海潮褪去。
褪去，只剩下安靜，

安靜得能聽見對方的唸吟。
獄天玄皇想睜開眼睛再看，血色與腥氣卻已掩過他金亮眼瞳。

盛有終，玄陵葬命三千眾；
神無用，凶行獄景十八重。

＜END＞

OS：寫上這個結局居然覺得有一絲拉傷心，很久以前就在腦內完成的結局，沒想到竟會隨著詩號結束而傷感。但也十分滿足了，這一整系列本是為肉而盡興，沒想過肉出感情還肉出真愛......大概會整成一冊小本子給親友們羞恥Play吧。感謝創造出他們的編劇，以及一起走過的萌友，再過一個半月我就對妖界亂燉真愛一年了QvQ，在那之前努力不天窗。

【DM】妖界亂燉本
慶祝追到本命，2019年妖界出本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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