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8 蹉跎舊年恍如夢，難道淒涼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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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羽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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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樓主發表於: 2011-01-28 03:0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28 蹉跎舊年恍如夢，難道淒涼幾何

    風吹了滿地凌亂，翻飛的字條訴說著十多年來的衷腸，人之一生，怎會有這麼多的抑鬱糾結，命定的悲苦，可有雲開月明的一日？

    甲辰三月丁酉日，非兒兩歲，祖母贈他荔糖，非兒分之於吾。

    非兒是她生命中的驚奇，意外而降，卻帶來了無數的期待與喜悅。她記得非兒出生時，小小軟軟的身體，終於明白原來嬰兒的意義不只是新生，還是所有快樂情緒的代名詞。

    她抱著非兒，看著他點滴成長，聽到了他牙牙學語時叫的那聲媽媽，第一次在母親授意下贈與自己的小白花，任由非兒膩著自己，不會嫌煩的，如果可以，用自己的一輩子去陪非兒也是甘願，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那時她的母親也在，她自小沒有父親，可母親給了她雙倍的幸福，她從不覺得她缺了什麼，甚至感覺她過的比很多人都來的好，她想把這樣的幸福繼續傳給非兒，快樂的童年能造就善良的天性，她有信心，非兒會是一個比誰都善良的孩子，如同多少年來母親的養育。

    可是，可是，為什麼平常慈祥溫和的母親會變成那個模樣，藏海寂寞園裡世傳的悲哀宿命，真的是誰也躲不過嗎？

    不斷的哈腰道歉，付出一筆賠償金可以緩和外人的不滿，卻有著不得不面對的殘酷。一邊抱著發狂的母親，一邊安撫著受驚嚇的非兒，呼喚常老帶走非兒。那天，她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精心佈置高雅的房間，裡面的一桌一椅全按著母親生平最愛的款式，然後，隔絕。

    看著裡面捶牆痛哭的母親，默默掉淚是唯一的選擇，那雙現在見人就砍的手，曾經不畏辭苦，咬緊牙根的將她一路拉拔到大，其間多少辛酸她早數不清了。

    她從小愛看書，藏海寂寞園裡的藏書，全是母親託了太多關係，受了太多冷眼，吃了太多閉門羹才有如今的規模，她小時候不懂那個佝僂身影背後究竟代表了什麼，如今她懂了，可在她有能力反哺之際，面對那個為她奉獻一生的母親，那個她一生敬愛的母親，她卻只能把她關起來。

    乙巳七月辛丑日，非兒三歲，祖母欲砍之，吾失手殺害，非兒發狂，喊著“媽媽是壞人，媽媽殺了奶奶。”

    非兒說的一點都沒錯，是她殺了自己母親，逼瘋非兒，全都是她的錯。非兒不接受她，是她的報應，老天很公平，她弒母，於是同樣剝奪了她的天倫之情，她怪不了誰，只能怪自己。一道道血痕，臉上、手上、身上，清晰可見的傷痕，是她刻意留下，用來提醒著自己，她犯下了即使犧牲生命也不能彌補的滔天大罪，她要永遠去記住，必須要記住。

    她知道外面謠傳著太多不堪，無力反駁，也不想反駁，說什麼都沒用了，喚不回的事實終究喚不回，她不奢求任何的原諒，可她不捨非兒，他還那麼小，他的人生明明可以擁有更多更美好的未來，卻因自己，全盤盡毀，為什麼要讓非兒承受這樣的痛苦？

    她這個做母親的，是失格了，一次次的拒絕，一次次的杯湯落地，一次次的震天哭號，一次次的欲訴無語，她還能怎麼樣？她什麼都做不了。

    易子娘幾次闖園，帶著冷漠血腥的氣味，哮嚷著瑟齡卷，她嚇𤥢了非兒，我要她留命下來，可這個女人還真是強，我打不過，也沒給她佔了便宜。她嘲笑我的癡傻，蔑視我的苦痛，早沒了感覺，我不怪她，那麼冷血冷心的人，不懂什麼是愛，她也是可憐人。

    這個世上可憐人太多了，我只是其中一個，非兒也是，甚至常老也是，大家都是。

    庚戌五月丁未日，非兒八歲，依舊守在樹下，重複著那句話。

    時間的流逝只是一眨眼，非兒長大了，頭髮長了，手腳長了，五官容貌逐漸定型，雖然他始終不讓我替他梳頭，可我看的出來，他是個很俊俏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常老照顧著非兒，我一接近就崩潰，所以大多數時間我只能遠遠看著他，非兒會摘白花送給常老，會把白花編成花圈戴在頭上，會在牆上畫出白花樹的枝影，會在白花樹下嬉鬧一整天，累了就靠著樹幹睡的香甜，常老見他睡了把他抱進房裡，驚醒了非兒都會生氣，我不曉得非兒為什麼這麼喜歡白花樹，明明他就是在那棵樹下遭遇了莫大的悲劇，可是他對那棵樹還是有著莫名的堅持。

    將非兒出生時的衣裳貼在臉上，長年以來薰香了的氣味，這件衣服曾經包裹住非兒柔軟的身體，是自己一針一線編織而成，記得那時花了兩個月，不眠不休，但很值得，非兒穿著這件衣服躺在自己懷裡睡著的模樣，那麼安詳的表情，一輩子都記得。

    三歲以前的非兒什麼都不懂，那天過後，或許他什麼都懂了，卻失去了更多，他忘了很多事，可他記得母親殺了祖母，只記得這樣，然後構築出了一個封閉的世界。

    我很想知道，在那個世界裡，有沒有我的影子？每當這麼想時，連自己都笑了，非兒這麼討厭自己，怎麼可能容許母親這樣的污穢存在進入他的心裡？是我妄想了，真的是妄想，我知道的，但這止不盡的眼淚，為的又是什麼？

    我命我由不由天，人定勝天是不可撼動的真理，以前我如此相信著，但有種東西叫做宿命，任你極盡所能也擺脫不掉，以前我從來不信，可當它降臨在我身上時，終於明白天意並不是渺小人類可以掌握的，母親失去記憶，最終慘死，如今我也逐漸邁入母親的後塵，近一年來，腦中漸次模糊的過往，我知道我會落的怎樣的下場。

    我這一生想要的不多，母親、非兒，其實也就這樣，但連這麼一點小心願都已不能了，失去記憶既是注定，我認了，我還能留下什麼，不斷的寫，不斷紀錄，我要將來的我知道，這輩子唯一的珍寶，那是我的孩子，是非兒。

    庚巳年八月甲午日，非兒十五歲，依舊守在樹下，重複著那句話。

    寂寞園來了外客，葉小釵與靈自靈，好像是這個名字，我感覺出他們身上的善意關懷，我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有過被人關心的感覺了。我謝謝他們，可改變不了什麼，非兒依舊如此。

    那天葉小釵拿著衣服，連比帶說著什麼，急促的，衣服，白花，花香，什麼意思？在會意過來後，是傻住了，腦中閃過非兒苦守白花樹下的小小身影，像是被觸碰到了什麼，又像是長久以來的等待出現了一線曙光，非兒還記得自己，他還記得自己，他真的還記得自己，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比這更好？

    那兩人花了幾天，翻遍了寂寞園裡的藏書，要去了一部什麼功夫，記不得了，我只聽到他們要帶走非兒，只有離開寂寞園，非兒的病才有解決的契機，他們是這樣說的。

    那種滋味說不清，是宛如心頭肉被剜去那樣的感覺，我相信他們，可我放的了手嗎？這麼多年了，非兒不認自己，也沒關係，他終究陪在身邊，看他笑著，看他掉淚，看他玩耍，看他睡著，十多年來如一日，我知道非兒心裡還有這個母親，很好了，知足了，可以了，真的夠了。

    其實知道的，即使非兒長大，還是得放手讓他飛，他病了，照顧他一輩子不是問題，可一個機會重生，重回正途比什麼都好，這也是，曾經無數日子裡，最深切的期盼。

    再見了，非兒，忘了母親，忘了祖母，你要過的幸福，從此以後，去開展你的人生，屬於你自己的人生，藏海寂寞園的悲劇就到此為止。

    丁巳年八月庚子日，非兒十五歲，餵完最後一碗粥之後，離開寂寞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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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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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7)

1樓發表於: 2011-01-28 08: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其實母愛永遠是最打動人的情感，文雖然寫得是悲情，卻不乏溫情，作者筆觸也很細膩動情，看完很感動……奉上小花，真希望多看到一些親情的文章
姬薄命人如其名啊，希望她能逃過自己的宿命。（所謂宿命是可以逃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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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2樓發表於: 2011-01-29 01: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翩翩了^^
其實一開始是被偶頭吸引，後來才漸漸融入感情，
親情是每個人都會有的體悟，光是想著母親從小照顧自己的辛勞，
看著姬薄命，就有種難言的傷懷，新劇出了，不過還沒看，希望有好結局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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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硯

很久以後，是否還會記得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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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5)

3樓發表於: 2011-01-29 14: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硯好喜歡好喜歡這篇，對於一位母親來說，姬薄命做的真的很多很多，哪怕是誤解、害怕、厭惡，她都是這樣苦撐過來。面對著口口聲聲訴說自己罪惡的孩兒，她還是無私的付出自己的關懷，她的肩上背負著那麼多的悔恨，但她並沒有因而瘋狂或偏差，反而更加盡力的去彌補......

我命我由不由天，相似這句話的話硯曾在遊戲中看過，所以很有感慨，也許對於姬薄命來說，早就注定好的悲劇是怎麼樣也躲不過的，但是她卻曾經試著去反抗過，無論結局是否成功，至少她不是乖順的接受這悲情。

後來的放手，對一個母親是多麼大的痛苦，但她決定的決絕沒有一絲猶豫，硯想他真的是個很偉大的母親，他知道該怎麼做最好，所以不顧其他，心中只念著她的孩子，這樣的情懷令人為之動容。

希望可以看到樓主再有相關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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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4樓發表於: 2011-01-29 19: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玦硯說的真是深入我心阿XD
姬薄命是一個很苦命的母親，現實的殘酷讓她落淚，卻沒打垮她的心，
即使被責怪也要義無反顧去疼惜自己孩子的那種心情，某步感受的很深，
所以很心疼這樣的一個角色。

當初其實沒想寫這篇文，是搶先看的那一句話，然後忽然整個動心了XD
寫的有些凌亂，很高興有把這份掙扎傳達出去，因為不曾當過母親，我不曉得能不能表達的好，感謝硯的回文及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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