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0 情味如茶(赤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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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羽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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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樓主發表於: 2011-02-10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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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0 情味如茶(赤鷺)

    飛機在雲端劃出一道弧線，在那陣雲煙慢慢消散之前，他拉起降落桿，機身減速落地，到了。站在面前迎接的，是數月不見但仍一臉欠扁的魔王子，惡魔的化身，這是他對這傢伙唯一的感想。

    「赤睛，你來的好快，不枉我沒日沒夜的在這邊等你，你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連上天都被我的誠心感動了。」飽富情感的聲音，怎麼聽怎麼虛偽。

    「我記得我半小時前才通知你。」你的話能信，這世上就沒真理了。

    「你為我不遠千里，我該為你接風，你想吃什麼？這次我請客。」烤全羊最好了，如果能連著你頭上的羊角一起下菜就更完美了，而且，我完全不是因為你才來的。

    「免了，這次又是哪裡出問題？」

    走了一段路，魔王子腳步停在一架上面印著“我是魔王子”草體字的飛機前面，用手指著，「你看，它不會動了。」我不是瞎子，你這叫廢話。

    拆開機體，鋪面而來的塵土實在刺目，引擎被埋在一堆沙裡，風扇連影子都不見了，居然能飛成這樣，這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出來的，不過那傢伙也不是普通人，是變態。看了看手錶，認命地開始清理，飛機技師的工作也包括清潔工是吧？等會一定要爭取加薪，不然我就不幹了。

    坐在空無一人的店裡，飛鷺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沙漠景色，有些無聊。快九點了，等一下就可以準備關門了，生意愈來愈差，翎婆最近好像很煩惱，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呢？

    忽然一個人走進店裡，看了看她，「還有營業嗎？」

    睜大了眼睛，好驚訝，「赤睛？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開心地跑上前，拉著赤睛的手，晃啊晃，他又更瘦了，是被他上次說的那個邪惡上司折磨的嗎？好可憐，那個上司太過分了。

    很快煮了碗麵，放到赤睛面前，看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吃，飛鷺想了想，進去裡面房間，這次端了一杯茶出來，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在對面，好想跟赤睛聊天喔，可是他看起來好餓，還是別打擾他好了。

    終於等到赤睛喝完最後一口湯，擦了擦嘴，「妳想說什麼？」

    「你怎麼回來了？我以為你這次要去好久。」

    「被某個傢伙叫過來做苦工的。」說到這他就不爽，折騰了一下午，累的半死，是不是乾脆在飛機裡做個小手腳，讓那傢伙摔死算了。

    看著刻意推到眼前的清茶，飛鷺一臉期待，「最近翎婆教我泡茶，說是從中國進口的茶葉，你喝喝看好不好？」

    我能有拒絕的機會嗎？端起茶，小小嚐了一口，好苦，「這種茶都不加糖嗎？」

    「呃，果然還是不行嗎？這次是水溫沒弄好，還是茶葉放太多了？或者時間我沒抓好？」妳問我我問誰啊，「一開始總是比較生澀，多練習就好了，別在意。」果然還是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樣子，拍拍她的手，意外看到那雙手上貼了好幾個ok蹦，「這是怎麼了？」

    飛鷺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泡茶要用很燙的水，有時候我忘了，就變這樣了，不過其實不會很痛啦，不用擔心。」吐了吐舌頭，手還用力揮了揮，想證明她說的是真的，這就是所謂的欲蓋彌彰嗎？

    「以後還是小心點。」

    「嗯，我知道。」她笑的好高興，這麼點關懷就能讓她這麼開心，單純的人哪，想著想著，忍不住也跟著揚起笑容，在她身邊好像就圍繞著很快樂的氣氛，嗯，這次待久一點好了。

    跟著翎婆靜坐在人群當中，飛鷺頭上綁著白布條，手裡高舉抗議標牌，為了捍衛萬年春這個部落的領土，族民們發起了自救的抗議活動，抵抗外來者的入侵，那些人搶走了他們的土地，沙漠中任何水源都是無比珍貴，也被那些人佔住，萬年春族人在這裡已經快要沒有生存空間了。

    靜坐一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有些族民已經開始躁動，想衝進那間大門深鎖、臨時搭建的木造大房子裡去，忽然周圍空氣一凜，對方也開始有了動作。

    一個手持長矛的白髮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裡，武器讓人群激動了，眾人紛紛拿出預藏著的木棍、菜刀，甚至手槍，彷彿無止盡的沉默中，雙方對峙著。

    不知哪來的槍聲開啟了戰局，族民一擁而上，場面一片混亂，槍聲、兵戈交錯聲、叫囂聲、慘叫聲此起彼落，翎婆回頭想拉著飛鷺離開，卻發現人不見了。

    被另一隻手緊緊握著，飛鷺跟著赤睛跑了很久，在一間造型奇特的建築物前才停下了腳步。

    「我不能丟下翎婆，我要回去。」

    「她已經回到家了，妳先擔心自己吧。」

    放下心來，飛鷺張望四周，「多謝你，赤睛，這是哪裡？」

    「臨時停機坪，我在這裡工作。」

    將意識到的所有串聯，飛鷺睜大眼睛，甩脫了赤睛的手，「你，你是魔王子的手下，你是壞人。」

    「那被妳口中的壞人救了的感覺如何？」可以理解飛鷺的心情，但被誤解的感受實在很差，赤睛不再掩飾自己的不滿，嘖，那傢伙做的關我什麼事？

    默默轉身，飛鷺沒有再看赤睛一眼，逕自走了。

    遠去的背影，看在眼裡，心裡有股奇妙的感覺，遺憾嗎？說不上來，也許是吧。還是跟了上去，現在很晚了，至少看她進門吧。

    一前一後，走了很長一段路，飛鷺停下步伐，沒有回頭，「為什麼你要幫那種壞人做事？他們要趕走我們，這塊土地是我們的家，沒有了家，我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你為什麼要幫那個壞人嘛。」說著，都快哭了，卻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魔王子做事向來自我，除非等他失去興趣，我沒辦法改變他的決定。」說的很窩囊，不過話說我也只是幫他修飛機而已啊，怎麼被她說的所有事都算在我頭上，我跟那傢伙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慢慢轉過頭，還是一臉委屈，赤睛摸摸她的頭，這是我害的嗎？冤有頭債有主，我可以給妳魔王子的地址跟電話，看妳是要放炸彈還是寄恐嚇信都行，我可以幫妳。

    「妳坐過飛機嗎？」

    「沒有，我都沒出過國，也沒搭過飛機。」

    「妳想坐坐看嗎？」

    「真的可以嗎？」欲言又止，放心我技術很好的，不用擔心。

    「那就這麼說定了。」

    天氣很好，風速正常，是上天的好日子。

    用安全帶固定在後座，飛鷺顯得興奮，又有些害怕，看她默默念著祝禱詞，不禁覺得好笑，我們是要飛上天，不是要跳斷崖，幹嘛這麼緊張？

    逐漸遠離地面，飛鷺忽然感覺呼吸困難，「赤睛，我喘不過氣來。」

    「慢慢深呼吸，放輕鬆，等一下就習慣了。」還有，雙手不要亂揮，不管是打到我的頭，還是打到機身結果都不是很好。

    愈飛愈高，鼓起勇氣向下看，萬年春的居地只剩下小小一個手掌，整片沙漠在視線中開展，第一次從這麼高的地方俯視故鄉，好神奇的感覺呀。

    「赤睛，上次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沒什麼。」妳不說我還忘了。

    勁風掃過，吹在身上卻不怎麼痛，眼前天高水闊，晴空萬里，這個世界好大好大，看著連心都變的開朗了，飛翔的感覺真好，赤睛說他是飛機技師，他也常常這麼飛嗎？他平常看到的世界就是這麼寬廣嗎？

    一座山頭聳立眼前，赤睛拉高機身，打算輕輕擦過山頭，忽然背後一緊，身子重心整個被往後拉，手中一抖，飛機機身斜斜閃過山壁，又是一片碧海青天。

    「赤睛，剛剛好危險。」拍著心口，餘驚未息。

    「沒事的。」妳以為剛剛的危險是誰造成的？

    感覺搭在肩膀的手愈抓愈緊，赤睛皺起眉頭，「不要抓著我，這樣我很容易分心。」我一分心，倒楣的是我們兩個。

    「喔。」放開了手。

    過一會兒，忽然覺得肩上一股溫暖傳來，「我輕輕放著，不抓，好不好？我好怕掉下去。」有些顫抖的嗓音，原本拒絕的話一時間說不出口了。

    抓著我就不會掉下去了嗎？是一起掉下去吧？那三條安全帶難道是綁假的嗎？

    不是第一次載人，卻是第一次飛的這麼有成就感，我會保護妳的，不管怎樣都會，赤睛默默想著，然後不說話了。

    飛過無數國家，崇山峻嶺，惡劣天候，跟著魔王子挑戰天下奇景，都不曾發現兩個人一起飛翔，原來是這般美好，果然是面對什麼樣的人就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像現在，他心情很好，非常的好。

    飛鷺說翎婆稱讚她最近茶愈泡愈好了，一定要拉他再喝一次，正要出門，魔王子背後喚住了他。

    「赤睛，你最近看起來很高興，發生什麼好事嗎？」

    「沒什麼。」被你知道，什麼好事都會變成壞事。

    「算了，我要告訴你，我要離開此地了，你收拾收拾，等一下我們就走。」

    「你失去興趣了。」這次還真快，實在是，太快了。

    「你不想走？為什麼？此地什麼讓你留戀？」魔王子盯著赤睛，「如果你想留下來，看在我們多年交情份上，我可以為你留下。」

    「不用了，我去收拾東西。」想也知道這傢伙想留下來的目的，一定是看自己的好戲，飛鷺不能讓他知道，絕對不能，我說過我要保護她的。

    等了一整天，桌上的茶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反覆幾次後，飛鷺看著茶杯發呆。

    「飛鷺，好消息，魔王子他們走了，那些人全部都離開了。飛鷺，妳有在聽嗎？妳怎麼了？」翎婆搖晃著飛鷺，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我去找醫生來，妳先休息，不要亂動。」

    「翎婆，不用了，我出去一下，晚餐不用等我了。」

    要去找赤睛，可是要去哪裡找呢？一路跑到上次那個停機坪，卻發現那棟建築物已經拆了，地上只剩一堆瓦礫，飛鷺站在那裡，從下午站到晚上，坐了下來，沒一會又站了起來，一站一坐間，夜深了，幾近零度的氣溫，冷的她直發抖，赤睛也走了，是嗎？

    把臉埋在手掌裡，一滴水落在沙地上，很快蒸發掉了，然後又一滴，風好大，有些來不及掉到地面就被吹走了，什麼也沒留下，真的什麼也沒留下嗎？那現在這停不下來的眼淚，為的是什麼？

    兩年後。

    再度踏上這個沙漠小鎮，赤睛有些感慨，沒想到還有機會回到這裡。當年不告而別，她想必很傷心，如今她還會想見自己嗎？

    翎婆的食館已經不在了，她們搬走了嗎？搬去哪裡了？還有機會能見到她嗎？不覺走到當年工作的地方，那裡已成沙漠的荒地，即使少了外來的掠奪，沙漠化的擴大還是逼的許多居民離去，過去的那些，終究是回不來了。

    「赤睛！是你，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赤睛笑了。

    「我還以為妳已經離開了。」

    「我一直都在，我知道你會回來，一定會，所以我也不會走。」

    被興奮無比的飛鷺拉著，翎婆的食館原來並沒有關，只是換了個地方，裝潢擺設跟印象中相差甚遠，多了幾分活潑的味道，想來是飛鷺弄的。

    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推到眼前，「你喝喝看，現在店裡的茶都是我泡的了喔。」一臉的期待，多麼相似的情景。

    小口啜飲，她的手藝真的進步了，茶中不再只有苦味，還參雜了一絲香甜，情味如茶，澀中回甘，滋味無窮，愛情的味道，思念的味道，說不清的悲苦喜樂，沉澱在茶底，發酵在心中。

    「很好喝，以後教我好嗎？」

    飛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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