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9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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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羽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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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樓主發表於: 2011-02-19 16:5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9 意外

    鐘聲響，人群暴衝進教室，開始一片振筆疾書，埋頭苦寫。

    寫到中途，立可白沒了，他傻眼，努力繼續搖，搭搭聲音持續了兩分鐘，坐在他左邊位置的人舉手，監考老師趕忙走過來，過一會兒，遞過一隻全新的立可白在他面前，隔壁同學給你的，老師是這麼說的。

    很是意外，時間緊迫，繼續作答。

    鐘聲再次響起，人潮散出，他追出去拉住那個人，說謝謝，彆扭地。

    沒什麼，不用還我了，我有多帶，你考試加油。附帶一個微笑。

    嗯。

    看著那人走遠的身影，襲滅天來從背包拿出麵包，坐在位置上，掏出一本二十六頁孔的筆記，邊看邊吃。中午小憩，他竟然夢到那個微笑，一聲驚醒，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站了起來，全教室的人看著他，靜默不語。若無其事的坐下，瞥眼，幸好旁邊的位置還是空的。

    最後一節，停筆時，他覷眼左邊那人，偷偷的，原來那個微笑是平常表情，真是好愛笑的一個人。散場了，依計畫，他要在台北多留兩天，首善之都怎樣的一個城市，他想看看。

    公館站前，等車的人如洪流不斷，忽然一陣厭煩，撥開人潮走出捷運站，風打在身上，雨絲紛飛，灰黑長髮微揚，濕冷的北地，他拉高黑色風衣，邁向公車站牌。

    竟是那個人！

    如燕輕盈佇立風中，他一時猶豫，搭話嗎？明是素不相識，考場偶遇，算不上什麼的。正掙扎間，一把傘撐到頭頂。

    沒帶傘？

    嗯。沒想到會下雨。

    這時節台北總下雨的。

    該死的天氣。

    那人輕笑，今天回家會陷車流的。

    我要多待兩天，看看這裡。

    哦，你想去哪？

    隨便走走，我只是要看這塊土地的生活方式。

    聊開了，那人原來叫一步蓮華，北大學生，講了許多，他很久沒這樣忘我了，連公車到站都錯過了，有些懊惱，一整天都在做蠢事。

    回到旅館，躺在床上，緊握那隻立可白，一步蓮華明天要帶他在台北走走，意料之外的人，感覺卻不排斥。電視正播報新聞，嘈雜聲響溢滿房間，門外時不時腳步聲，襲滅天來唇角揚起弧度。

    兩天的行程無限期延長。

    故宮、淡水、九份、中研院，還去了哪裡，走走停停，很多，他沒怎麼注意周遭，更多心思用在一步蓮華身上，很特別的一個人，他默默地想。一步蓮華領著他，介紹穿插交談，然後問他感覺，人很多，沒太大不同。台灣小，真要不同只有出國。也許。

    不過中南部沒這麼冷。

    確實，年前我跟同學去高雄，陽光很強，冬天也是溫暖。如果可以住一段時間，我想試試。

    你可以來，我租屋在楠梓，再半年畢業，港都城市，挺有意思。

    答應的這麼乾脆，不怕我賴定你？

    敢說就不怕。

    沉思著，我四月考完，那時方便嗎？

    行。你沒課嗎？

    大四還有誰在上課？

    他笑了，看不出你是會翹課的人。

    一步蓮華笑著拉近他，過度親密的氣息讓他瞬間恍惚，一輛公車呼嘯而過，他們站在路邊，正對著中正紀念堂，101大樓不遠矗立，要去看看嗎？台灣最高的地方。算了，跟85感覺太像了，沒意思。

    退了旅社，他背起一袋行囊搬進一步蓮華房間，帶點試探的意味。

    在逐漸對繁華失去興趣後，他的專注回到了書本，一步蓮華的住處，圖書館，往返間都不是一個人，徜徉知識的同時，桌上半冷的咖啡，淺淺的呼吸聲，蓋在身上的薄被，他伸手覆上另一個人的，溫暖的觸感，沉睡的面容，再也不孤獨的身影，再也不孤獨的奮鬥，沒有缺憾的人生。

    日子在互相探索中過的飛快，大四下，揮灑青春的最後機會，點滴流逝的是永不停止的時間，他握著一步蓮華的手，逆風前行，不問將來。

    偶爾他跟著一步蓮華去上課，沒課本沒講義不做筆記，他坐在前排狠瞪老師，老師眼神銳利回視，點他回答問題，師生見解總是歧異，課堂上硝煙四起，炮火猛烈。後面學生小聲交談著，沒想到大四的課還能上的這麼精采。

    你的質疑很有趣。

    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台灣學生總是不敢大聲挑戰老師，認為那是權威，可偏偏很多東西老師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

    一步蓮華挑起他一綹長髮，輕柔的握著，我知道，可你考研究所時不能這麼寫。

    視線交纏，空氣忽然曖昧了起來，這我知道，他說。

    他在台北整整住了一個月，直到考完最後一間研究所。

    最後一間是有著老舊建物的學校，昨夜調錯鬧鐘，兩人連早餐都沒吃就趕著去搭捷運。

    襲滅天來寫的意興闌珊，什麼爛題目，純粹記憶型考題，這該是研究所程度的題目嗎？不花腦力，下筆迅速，想起課堂上與他看不對眼的那個老師，輕笑兩聲，可惜一步蓮華不在同一間教室，不然當場撕考卷走人一定很有趣。

    畢業不成問題，他們要面臨的是另一階段的未來，他早有決定，卻不知該怎麼面對意外闖進他生命裡的一步蓮華。

    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兩個人擠那張床實在太小，那天夜裡他摟著一步蓮華的肩，右手落在胸前，手掌感覺對方心臟跳動的頻率，好快，幾乎跟自己同步，他把頭枕進一步蓮華頸項，安心而不捨，他不想放開。

    五個小時的客運，他們從多愁多雨走向開朗陽光，南台灣的熱情，不止氣候。

    熱帶的初夏，熾烈的陽光透過木棉花直射地面，樹影紛紛，一步蓮華一隻手擋在安全帽外緣，睜大眼睛看著飛逝的景色，另一隻手攬著他的腰間。襲滅天來騎的很快，近八十的速度，車陣中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怎麼不坐高捷？

    那是給外地人坐的，在高雄，捷運不會比騎車方便，這裡路寬，很多路是飆車的好地點。

    感覺一步蓮華吐出的溫熱氣息在背上若隱若現，他放慢時速，想騎的久一點。你看，這是中央公園，三多商圈，新崛江，那邊最高那棟就是85大樓，我們系上的謝師宴在78樓的金典，不過我不會參加。一步蓮華忽然抱住他，兩個身子貼著，不留一點空隙，風聲呼呼，他還是聽見了那一聲很輕的嘆息，四年的情份留不住你，我們才只認識一個多月。

    他沉默了。過了好久才說，這一個月不比四年。

    一路騎到夢時代，時代大道上見證時代的輪替，幾年前的荒蕪如今成就繁榮商機，據說小港機場降落的飛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夢時代的摩天輪。

    來過許多次，他不以為奇，拉著一步蓮華直奔二樓的藝術特區，霹靂的旗艦店在那裡。許多造型精緻的布袋戲偶陳列門口，店裡又是一片天地。

    與我爭鋒歌聲流暢，他走的很慢，詳細觀賞店內擺飾，一步蓮華注視著他，兩人並行著。你很喜歡布袋戲？嗯，曾經。許久得不到回應，他回頭去看一步蓮華，詫異地發現常年微笑的弧線卻是抿著向下彎，眼神裡閃爍著看不透的流光，諱莫如深。

    怎麼了？伸手去按額頭，相同的溫度，不同的心思。

    搖了搖頭，一步蓮華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這裡冷氣太強，等會兒就習慣了。

    脫下外套，披在一步蓮華身上，看著那張憂傷的容顏，他明白一步蓮華的失落。

    夢想與愛情，從來他不認為這難以抉擇，他一直記得大一選修課老師說的話，如果不打破那層紙，他會以為世界就是眼前他所看到的那些，他想出去，去外面看看那廣闊的天空，他要走出專屬自己的天涯浪子路，不要有牽掛，他不想為誰停留，也不想耽誤他人，他只想流浪。

    一步蓮華的出現卻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是什麼時候動心的，他不知道，在情海翻騰的不確定中，他猶豫了，他想過邀一步蓮華一起出去，卻又覺得不該左右他人的決定，不會放棄遠行的夢想，所以他只能放棄一步蓮華，這輩子唯一有過的一段感情，或許很多年後的哪一天，他會後悔，他會回味，他會思念，此刻他卻只能這麼選擇。

    放榜了。

    兩人盯著電腦上的榜單，沒有一點喜悅，各自雙榜挽不回他的決心，考研究所是練筆證明實力，他從一開始就沒報到的打算。

    側頭去看一步蓮華，發呆的神情他忽然覺得很可愛，在臉上輕輕彈了一下。該吃飯了。啊？喔好，走吧，今天吃什麼？

    他沒動，靜靜看著一步蓮華起身穿外套，拿錢包，把那一頭雪白長髮紮成馬尾，然後走到他面前。仍舊微笑著。襲滅？嗯，走吧。

    路上解決午餐，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迎面的風吹來海的味道，中山大學西子灣，校門口的堤岸坐了不少對情侶，一催油門長驅直入，彎彎曲曲的山路，高高低低的起伏，一步蓮華把頭輕輕埋進他肩膀，任世路彎曲，任情潮起伏，誰在誰的生命中劃下一道微笑的彩虹，七彩豔麗，美的不可逼視，卻短暫如流星。

    停妥機車，這裡是中山名景大自然。

    爬上小山坡，一望無垠的大海，遠方一艘渡輪緩緩行經，豔陽正熾，白雲稀疏，碧藍如洗的是天，是海，天海一線間，難分難捨。

    他看著一汪遼闊無邊，靜立無語，他在這片臨海的土地四年成長，由青澀年少蛻變成獨立思維的男子，唸書、打工，不少的際遇，他與這座港都的情感聯繫始終淡薄，他追求的人生在遠方，台灣對他沒有太多鄉情，他卻在島嶼北方遇到如月清暉的另一個人，幾度動搖了他原有的計畫。這幾年看過的滄桑，比不上握在手裡的溫暖，熱烈的愛情，能有一次，生當無悔，他不奢求其他了。

    先開口的是一步蓮華。畢業後，你想去哪？

    先去美國，住一段時間再看要去哪裡。

    突如其來的沉默，他倏地沒來由煩躁起來，想打破眼前人一臉的沉靜，那你呢？有什麼計畫？

    我想唸完研究所，再出去。

    一步蓮華也想出國，忍不住的訝異，你也想出國？

    嗯，紅十字會一直在招募國際志工，我答應了以後要加入的。

    他凝視著他，心中慢慢升起一股溫柔的情愫，一把將人摟入懷中，唇壓在那人額頭上，他喜歡這種清風圍繞兩人的感覺，彷彿隔絕了世界，靜謐空間中就只有他與他。

    他們果然是極端相反到相似的人，他沒有太多感情，所以流浪天涯，或許世上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產生歸屬感，一步蓮華則是感情太深，不管去到何處，總是義無反顧的投入，世界就在他胸中，他抱著一步蓮華，感覺像在擁抱全世界，寬廣的心，無可言喻的悸動，不能改變的離別。

    夜裡，如往常的相擁而眠。

    忽然手機鈴聲響，七佛滅罪真言在狹小的空間播送，一步蓮華探手摸索枕邊的小桌，觸碰到一個扁長的條狀物，抓過湊到眼前，就著微弱燈光，是當初的立可白，淚從一步蓮華頰上滾落，襲滅天來用臉磨擦著，淚水濕潤了兩張臉，分不清誰的。七佛滅罪真言不斷，想要救贖的人卻沉倫了下去。

    分手後，他與一步蓮華沒有任何聯繫。

    他站在異鄉的土壤，用著流利的異鄉語言，歷經更多的異鄉風情，不停走下去，很多沒有星星的夜晚，他總會想起久遠以前，那個燦若星子的一步蓮華，他想念他，怎樣深厚的感情，終究走上分岔路，他們誰都留不住誰。也許用盡一生去緬懷彼此，才是最適合他們的愛情，熱切飄邈的不近真實。

    離別前夕，留在記憶中那片汪洋，深沉奧秘的如同命運難測，他一輩子都看不透，是時八八水災，海地重震，很多國際救難組織都去了，他盯著電視螢幕，荒涼的背景，刺耳的喊聲，那裡面，他在不在？

    總有一天他該學會不再心痛，明白縱使天涯兩端，心意如一。閉上眼，他看見當年為他撐傘的那個微笑，一黑一白的雙影並肩，手拉著手，走在煙雨濛濛的西門町，走在歌聲繚繞的城市光廊，路上車行如流，道上人行零落，風中春意盎然，他們笑著一步一步走向過去，不再回頭。

    睜開眼，他露出微笑，回到現實。

                                                                                      -end-

每次一寫到雙帽，總會有股沉重的感覺，即使如此，卻還是不停的想寫下去，
很多情感已經留在皇龍紀50集，其實好久以前我就無法用帶有情慾的眼光去看他們了，
總覺得一步蓮華與襲滅天來間，從來不止如此。
一直在想，一直在寫，想多了解一些關於他們的事，他們總是讓我不明白，卻無可抑止的去熱愛，我不是很懂那樣的心情，好奇妙的感覺。

[ 此帖被步羽無跡在2011-02-21 00:0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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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風曉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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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1-02-19 17: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怎麼說，看完有一種哀傷
或許是太過美好的事物，以至於流去的時候覺得之後再也沒了什麼
一開始對於用法還有些疑惑
還以為錯看了對話是誰說
但是仔細的觀看
發現每句話都像是他們之間的相處互動

從台北到高雄
實際上有多遠？
其實也不過就是私心的一種
四年比不上一個月
分明就是掛懷在心中卻是永世不見的感覺
嗯，似乎跳太快了？

從台北的場景，至於高雄的地區
兩天演變至一個多月
或許是過度的相反以至於互補之後，反而更令人難捨
他想他，肯定的，他也想他
無論時光過的多遠

我一直反覆的觀看
細細品味
怎麼說，感覺太過美好的事物許快就流逝而去
看您的文
真的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樣的愛情很好
對他們而言
或許這樣的意外，終生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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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2樓發表於: 2011-02-21 0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其實某步想表達的，就是那種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的經歷，過了之後就歸於沉寂的感覺，很高興苓風有看出來^^

相戀的過程曾經有想描摹細節，最終還是放棄了，動心的鋪陳與其用大量日常生活去寫，我更傾向自然如此，像是某一天早上起來喝咖啡時，忽然覺得咖啡並不苦澀那樣，原來其實早已動心，只是之前沒有發現，然後忽然明白了，不過這部份想來我表達的並不太好。

他想他，他也想他，確實如此，不管對襲滅而言，一步而言，相逢都是意外，這樣的意外掀起萬丈波濤，卻終究不能撼動原已決定的路，他們比誰都堅定，所以只能讓這場邂逅昇華成記憶裡的一絲牽掛，不論走到哪裡，總會想起遠方的另一個人，即使或許已經不能再見。

感謝苓風的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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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19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