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18 【天不孤×絕情書】覆雪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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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酒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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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12-18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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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8 【天不孤×絕情書】覆雪如傷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1-05-07)

據說，是有【天書】這個配對的……
本來以為這樣的話，寫出來估計不會太雷，但是……搜索的結果，貌似是大不韙了Orz

文中的發展完全是隨便想的，跟劇情全不沾邊……
至於天不孤身份難測，我是權當女女向來寫的，就請當做私心產物來看待~

【覆雪如傷】

一路春草方歇，千竹林內盛事不衰，淒暗的月色透過細密的竹葉稀稀朗朗的灑下來，席塌上如常躺臥著那個綺色的身影。
今夜風雪不至，枝頭的搖鈴也靜止地沉默著，不過是一處幽靜的山塢之地，有水一池，有竹千竿，茅屋陋室，卻藏著無數人隱秘不見的往事。
滿地不見繁花，掩埋白骨的腐土，如何敵得過這些鮮血澆灌的翠竹。

一刻的心情悠悠的浮動起靜謐春色，茂林之內，紅色花蔓的裙袖捲起清風，百無聊賴的一揚手，便傾落一地細碎的清脆鈴響。
床榻上的人抬手斜斜的支起頭，暗夜中的長髮如無邊夜色般慵懶的綿延，若是這樣無人來擾，便能一夜閒適，靜待天明。
耳邊卻遠遠地傳來一陣足音。

又要……落雪了嗎？
她將目光投向幽竹深處，隨著淡渺的風向探知遠處的動向，只見她放柔了嘴角，微微揚手，空中迅速凝凍起來的殺氣便如煙清散。
逆光而來的身影踏著矯捷的步伐，手護腰間長刀，足音迅捷有力，腳下的濕土傳來規律的悶響，毫不介意地劃破滿園深沉的寂靜。
睡臥的人徐徐閉上一雙色彩斑斕的眼睛，開始嗅到空氣中傳來陌生的血污之氣。不屬於自己的、令人厭惡的血腥。

來人未至近前，便向空中拋來一個錦緞包裹，本應承接的人輕輕的拂動秀腕，一股清風將包裹擋了回去，順勢落在竹林的角落裡。
身著夜行黑衫的女子立時止步，衣袖中飛出一張彩箋，顯示著已順利達成任務的終點。
交易中的第九枚首級已然取回，最後一粒，不久之後，也將同葬竹林。
但來人尚未收起滿身刀劍過後的戾氣，手中的秀刃還沒有完全藏入鞘內，錦袍之下，正散逸著屬於自己的血傷。

來人如若無人，轉身便欲踏著相同的步調飛奔而去，手固執的緊握腰間的鋒芒，如同不知饜足的，縱身就要投入身後鮮血淋漓的殺場。女子情到絕境的生死放逐，仿佛醉夢傾歡，也不若刀鋒上的凜然血跡來得快意，就算被徹底撕碎也在所不惜。

睡臥的人張開眼，對著即將遠去的身影開口道：“身上空門盡現，傷患畢露，還要急著去送命麼？”
黑衣女子略一停步，肩上刀傷帶來的窒痛如期而至，她腳步一滯，手臂抵住胸前，看著裸露的胸口滲出瑩潤的血珠。
身後的聲音變得幽婉：“嗯？如寄。”

縱然對手是一名粗莽刀客，本也不至被其所傷，卻為一招奪魂，凌然近身斬命，不顧對方孤注一擲的猛然揮刀，在取掉對方性命的同時，她的胸前也留下深可見骨的長尺刀痕。
只因卑賤的性命，多留片刻都讓人噁心……

枕席間的人翻身而起，踏入內室，“入內吧。”
心知逞強無用，絕情書轉身朝屋內走去，天不孤以神醫著稱，要她施救不易，要忤逆她更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昏暗的室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窗櫺之下，一派和風屏障，此間主人已在竹席上等待著她。
絕情書從腰間取出一只陶罐，放於桌前，便自行蛻下衣袍的一肩，只見傷痕觸目驚心，穿胸透骨，血污浸染在黑色的夜衣上，如沉入無邊的墨蹟不復鮮明。

天不孤從衣襟內抽出一枚細如牛豪的銀針，絲條慢縷的穿上紅線，欺身靠近，手指刷過傷痕：“忍得住嗎？”
絕情書倔強似的將頭扭向一邊，不屑回答這般示弱性的問題，片刻之後胸口已傳來細微的針刺感。
像是綉製一件春衫般優雅，微涼的手指撫動在絕情書溫熱的胸口，傷患之處得到了輕微的鎮痛，細膩的刺痛卻如同蟲蟻，絲絲的啃噬骨血。
天不孤手上針腳綿密，將幾乎貫穿半肩的傷口縫合如初，她覆上絕情書的身軀，用殷紅如染血的唇齒咬斷細線，嘴唇似有若無的刷過細膩的皮膚，微微顫抖的身體徒然感受到異常溫柔而瘙癢的吐吸。

這樣的舉動對於她無疑過於親密了，等天不孤坐起身後，絕情書強裝鎮定，支起手肘便欲起身，卻被對方阻止，接著往她的口中塞入一顆丹藥，“休息吧。”
剛聽完這句話，絕情書隨即倒入枕榻，迅速沉入睡夢。
天不孤支起身，看著眼前陷入沉睡的安穩睡顏，她的雙頰因傷口的緣故而略略發紅，如同飲酒宿醉，她為絕情書蓋過薄被，手指順著被褥的曲綫輕撫而過。
“睡容無力卸羅裙，半醉凝情臥繡茵。”嘴角莞爾，輕悠的，吟出一句豔詞。

次日清晨，沁涼的雨霧如期而至，主人賞景而回，見茅屋中已空無一人，絕情書睡過的床榻整潔如初，桌上寄放的黑色陶罐也不見蹤影。
她將紙傘置於一旁，對鏡悠然梳裝，將兩鬢的髮絲纏繞在指尖，用精緻的銀梳跟著細細梳捋而過。
“畫堂深處麝煙微。屏虛枕冷，風細雨霏霏。”

她斜斜的靠入不留任何溫度的床榻，露出一抹俯瞰世間的高傲笑容。

——

暮雨江流，岸上櫻瓣如注，徐徐的灑落湍流不息的江心，但見落花有意，流水卻總是薄幸。
河岸邊靜靜的牽著一隻竹筏，女子飲酒自醉，獨自品味著江流無情。
便是無情么，終不及她將所有退路一刀斬斷的，絕情。

女子淡笑，手握酒盅飲入一口冷酒，入口的甘烈化作暖意流竄四肢，腑臟內一陣溫熱，也有不敵辛辣的焦楚。
挪動微微乏力的手指，要伸向酒瓶的手一時失了輕重，便將清酒的瓶子打落在沉浮的江流之中。
像是喝得酩酊大醉，又像是初嘗微醺，女子酡紅色的雙目在夜風中茫然流轉，裙擺隨之散開一角，纖細的腳踝和白皙的長腿就毫無遮掩的裸露出來。

無酒無以賦詩，絕情書眉心一蹙，將另一只手中的酒杯擲向江中，臉上掛著了無一切的漠然，白瓷的色澤便迅速淹沒在盈盈的波光裡。
她憑空舉起的手指如同行寫書法，在空中潦草的畫出一個“仇”字，漆黑的天幕上了無痕跡，心中的恨意則尖銳的清醒過來。
仇恨，怨懟，之於女子而言，如同脈脈溫情之後的狠辣決絕，曾經珍愛的捧在掌心的東西被無情的世人打碎了，那麼就只有讓你們全數償還回來。
回憶中褪色的火焰，是她親手點燃的火種，看著她唯一的親人被火海吞噬，最後為她留下了一地冰冷的灰燼。
親手埋葬與終結，此岸便再也不是故鄉。

別無他人的迷津渡口，夜色悽惶，除卻女子身上的一縷豔香，周遭一片死寂。
忽然，放置在岸邊的長短武士配刀錚然作響，隨後依稀看見雨中撐傘走來一個裙裾旖旎的人影，悠然闊步，點染山林。來人行至江邊，便在渡口邊席地而坐，微微地一抬眼：“我為你帶來了一名仇人。”
身後數丈之外是尾隨而來的一名刀客，粗聲喊道：“絕情書，殺我兄弟，今日要你償命來！”

張狂粗獷的聲音震破雲霄，聽在絕情書的耳中卻如無謂的笑話一般不值一哂。
復仇的人俯仰皆是，性命珍貴嗎？如果珍貴的話，何以那麼多的性命，已盡數在她的手中被恣意揮霍？
絕刃，送行，勝敗不驚。

醉臥竹筏上的人靜靜的張開眼，岸邊的雙刃如有感知，長刀倏然出鞘，冷冽的殺意瞬間凝聚起來。她縱身一躍，黑色沾花的和服飛旋飄落，一手握住凌空而來的刀刃，木屐踏地，眼中已醉意全消。
不顧風雨迎面而來，秀刃橫掃清霜，冰冷的刀光漫過對方的眼底，“你試過真正的絕情嗎？”
不待男子喊殺，銀光一閃，已將來不及反應的頭顱輕而易舉的挑在刀尖之上。

無首的一具殘破尸身，失去了靈氣頹然倒落塵土，瞬間化作點點螢火，和那顆首級一同消散。
坐於江邊的人面不改色，依然嫻雅的賞著一溪煙嵐，紙傘斜撐，輕輕的說了句：“吾討厭染上他人的血污。”

她從衣襟內取出一罎美酒，酒罐還微微的散出寒氣，似乎尚帶著千竹塢特有的風雪。
絕情書收了秀刃，如若方才未經殘殺，她略整衣衽，大片豔色的綺羅綿延包繞，冷峻的面容遂恢復一絲豔冶之態。

她俯身與天不孤並肩坐於渡口，聽對方不緊不慢的開口：“那個人不是任務，你仍是一刀取了他的性命。”
“他要殺我，但我還不能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從來就是這樣簡單不過的道理。
“為何要加入血榜？”仍是輕描淡寫的問話。
“爲了復仇。”同樣乾淨淋漓的回答。

天不孤冷冷一笑：“拘泥於殘破的過去，就是你的人生之道嗎？”
她遊離的視線審視著她，不，根本是在刻意玩賞她不堪一擊的愚蠢堅持。絕情書凝起一雙秀眉，聲音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我的事與你無關！”
讓她隻身一人在這個破碎的世間生存下去的意義，只有復仇，拼命的保住自己的性命，其實是最急於離開世間的人，固執的，要欠命的人跟著一同陪葬。

天不孤不以為意地轉過頭，沉下聲用命令的口吻說道：“記住，血榜之人互無聯絡，互不干涉，任何命令必須絕對服從，你明白嗎？”
絕情書頷首：“我會適應。”
“這段時日由吾負責你的任務，至今已告一段落，至於你最後的那項交易內容，組織自會找你安排。”
絕情書疑惑的望向天不孤，有些警覺的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你究竟是——？”
鮮紅豔麗的嘴角斜斜勾起：“吾，非是血榜中人啊！”

天不孤猶自淡笑，但見絕情書直直逼視過來的眼神，忽然變得異常的認真凝重，她望著天不孤那雙冷峻堅毅的眼睛，哪怕面帶笑容，也無法將笑意延伸至冰冷的眸光之中。
水波在身側泛著明亮的漣光，映亮了彼此的面容。
凜然對視的模樣，竟有一絲刻骨的熟悉，恍如，故人……

一瞬間停滯的時間，被忽如其來的夜風吹斷，髮絲拂在眼前亂了視線，中斷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綺念。
天不孤挑眉側目，眼瞼上螢藍色的魅影風情流轉，足以魅惑人間。
絕情書收回心神，慌然錯開了視線，向後挪開了些許距離，“失禮了。”
天不孤倒不在意，“這般夜色，有人陪伴共賞過這陣風雨，不枉吾乘興而來。”她說著悠然起身，轉身邁著嫺雅的步子，淡淡的消失在月林之下。

絕情書仰面躺臥在山櫻樹下，其上是隔著櫻色的銀月殘勾，她伸手取過天不孤留下的醇酒，拍開酒罎上的泥封，任酒水灑落下來，斑斑點點地濺濕著面容。
月櫻飄散，聽她隨口漫吟：“濺酒滴殘歌扇字，弄花燻得舞衣香。一春彈淚說淒涼。”

岸邊如水的女子，豔笑盈盈，将盛滿親人骨灰的雅致陶罎，輕輕的捲在懷裡，不帶任何溫度的冰冷陶質，卻如故人般溫潤的體溫，那樣的……讓人依戀。
寫滿墨蹟的彩箋，書成慾寄，山長水闊，卻再也無法知會陰陽相隔的故人，但，總算還有親人的遺骨在身邊。
女子帶著笑，身畔的歌酒靡靡，舉世的紛亂繁華，也磨滅不了她孤絕而淒豔的姿態。
迷蒙中帶著醉意的夢囈，是穿越死亡的，溫柔與雋永。

——

在那之後，絕情書流連各處臨江渡口，她知道血榜的最高統領權傾天要找她的話，無論她在哪裡都可以輕易的找到她。
然而最後一個人的名單，遲遲沒有送達。
她等得有些心急，開始猜測權傾天是不是已經反悔，答應給她進入血榜的機會。

水邊停駐的黑衣女子，碎花點綴，嬌容豔骨，恬靜而危險的，遙望一江春水的盡頭。
昔日開出的條件，因她連斬九人未曾失手，果然讓權傾天忌憚了嗎？
拼死進入血榜，只因為往日的仇敵已隱遁在血榜之內，權傾天答應她，只要成為他的殺手，能夠有命活得夠久，有朝一日可以讓她的仇人死在她的刀下。
絕情書沒有退路，只能義無反顧的答應下來，不過是用更多人的死，去換取仇人的死，公平值當。
而那個站在高處的人，只是猶自看著世間的人沉淪殺戮，絕不蝕本。

所以根本沒什麽值得顧慮的吧？絕情書嘲諷似的笑著，終於等來了權傾天的一紙飛書。
沒有多餘的命令，只有一個陌生的地點。
她纖長的手指拈著這張象徵血榜命令的絹纸，清楚的看著上面印有代表血榜的圖騰印記，她抽出腰間的長刀，就著絹纸緩緩拭去刀鋒上殘留的乾枯血漬，手中這柄長刀雖名秀刃，散發的卻盡是冷厲的刀光。
她將絹紙隨手拋擲空中，勝券在握的笑容，“當是為我祝酒吧，權傾天。”

迎著高岩上吹來的狂風，絕情書一步一頓，前往指定的地點。風中不断传來弦箏断断续续的音符，未见其人已先感受到冰冷的肃杀之气，浸透風雪，撥弄人心。
她順著琴曲，步入高山之巔，溫度驟降，雪片紛紛，極目所見的白，突兀的出現一點豔紅，再往近前，铺就的竹席上，是一襲繁花似錦的香羅。
無垠雪地中白得令人驚恐的面容，正倚錚而待。

那人手邊觸手可及的地方，放置著一排精緻的繡針與彩線，五彩紛呈，肅穆的嚴陣以待。
耳邊盡是呼嘯的風聲，絕情書頓時有所了悟，徒手抽出長刀，劍鋒直指，一字一頓地叫出對手的名字：“——天不孤。”
周遭的氣溫寒冷徹骨，讓肢體不得不自動運氣去抵禦寒風的侵襲，握刀的手雖然抬得筆直，卻因緊繃而不由得微微顫抖。

“殺了你，我就可以成為血榜殺手嗎？”
雪片中靜待的人仍是徐徐的拨动琴弦，像是不聞生死福禍，淡淡的問道：“世間的人，終將明白死亡的真意，而你……為何执意要急著體味呢？”
穿透風雪的聲音堅定如故：“大仇若能得報，死亡自是我的夙願。”
天不孤無聲的牽動嘴角，撫琴的手忽然張力備至，緊勾一根琴弦拉向自己，鬆手之刻，琴弦上蓄積的利氣迅速像利箭一樣射殺出去，“記住，不是全力以赴的話，吾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懂嗎？”

絕情書橫刀擋回無形利氣，雙腳卻已向後退出數尺，在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深的痕跡，像是抓住僅有的可以依存的浮木，她握緊手中的刀柄，絲毫不肯示弱，“我終會進入血榜！”
天不孤的弦箏上亂音繚繞，散出的利氣綿綿不絕，氣定神閑的對她說：“你是否夠格，由吾定論。”

絕情書身影微動，黑色的疏影在雪地中形成一道凝重的色彩。帶著拼死一博的覺悟，她橫刀一斬，刀氣瞬間如千萬利刃肆虐狂掃，周遭淩亂的風雪盡數潰散，但對方迫近的力量仍是分毫不減。
她縱身閃躲，避過直撲面門的利氣，將刀鋒砍在對方花曼羅綺的衣袖上，卻如同砍在平靜的水波一樣，被輕輕的化盡了蠻橫的力道。

天不孤反手握住兩根銀針，彩線拖曳，絕情書迅速警覺，她知道天不孤的七神針上手，才是真正的殺招將至。
一瞬間死亡的恐懼席捲全身，她孤注一擲的逼近對方，那個時刻，恍然憶起那個夜晚，水波之畔那人明亮剛毅的面容，一樣堅硬的輪廓，一樣如炬的目光。

分神之際，天不孤手中的神針飛射，倏然間刺穿了絕情書的肩膀。
天不孤回手拉住手中的細線，一個回勾讓透過肩膀的銀針再次從身體裡回穿而出，噴散一陣血霧之後，殷紅的血絲才開始斷斷續續的從傷口漫溢出來。
風雪的冰點溫度為她放緩了血液的流速，但透肩而過的利器已精准的射穿她雙肩上的血管與經脈，絕情書驀然感到一陣錐心的刺痛，手臂慘敗似的垂落下來。
她逆過刀鋒，勉力將它佇插在雪地中，才勉強維持住站立的姿勢。
天不孤回身而立，斜過視線望著她：“怎麼？因對手是吾，就無法絕情了嗎？”

——不是這樣！
絕情書眼神一振，堅定地傳達出拋卻一切的絕望，她艱難的伸手探入衣襟，重新握住另一柄精幹短小的匕首。
一直都是這樣告誡自己的。唯有斬斷存留在世間的一切，才是她苟活在人間唯一的生存之道。
腦中的信念比任何時刻都更為清晰，眼前似是一片血紅，她移動步履，直直的衝向天不孤，拼死也要把刀鋒插進對方的胸膛。

天不孤好以整暇，空門盡現的人在她眼中猶如困獸，輕輕的一拂手，帶著能讓風雪瞬間冷卻成冰的寒氣，拋出的七神針再度沒入絕情書的身體。
比雪片更加冰涼的觸感，從肌膚由淺而深，刺入胸前鎖骨處更深的地方，渾身都被那侵入內部的寒意所凍結。
絕情書再也支撐不住，縱是血濺山河，也終於無力再戰。
長線牽在眼前人白皙的手上，鮮紅的指尖如同灑落一地的斑斑血跡，忽一用力，堙沒在絕情書體內的銀針左右一橫，熱辣的刺痛清晰的傳遍全身。

天不孤一把攬住倒過來的身軀，順勢帶入懷中，俯身讓她躺在枕塌之上。
雪片紛擾的風速似乎忽然緩慢下來，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冷，周遭白茫茫的視野，如同夢境一樣的寧靜與遼闊。
天不孤傾身湊近她的胸前，咬斷紅線的末端，細如牛豪的銀針被置入體內，卻意外的沒有傷及任何筋骨脈絡，等那陣肌理的疼痛消退之後，竟然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細微的血絲從微不可見的傷口滲出，在她的胸前暈染如一朵傲立風雪的嬌豔梅花，血紅蔓延，瞬間就將微小的創口所淹沒。

天不孤側躺在她的身邊，支起上身，用另一隻手撫摸過絕情書雙肩的傷口，疼痛感就開始慢慢消退。
被溫柔的撫慰著痛楚，絕情書張開緊閉的眼睛，迷惑的不知名的感情盡數被納入對方盛滿溫柔而仍然冰冷無波的眸光中。
雪地裡綺豔的軟玉溫香，天不孤幽婉地念著詞句，像在愜意地吟詠眼前的山色美人。
而遠處被沉沉的白雪所覆蓋的，是看不見傷痕的墳塚。
一切平復如夢。

受傷的雙臂，如同再造，數日之後已恢復如常，筋骨舒活，竟尤勝從前。
她隱約記得那日意識陷入混沌之前，耳邊聽到天不孤清冷的聲音：“這枚七神針，便是吾的印記，懂了嗎？”
然而，當意識越是想要堅拒這份撼入心骨的存在，越是管不住自己，會不斷去試探它存在的位置，和存在的份量。
宿醉難醒之時，總好像在恍惚間聽到了風中飄渺的傳來一首舊日的樂曲，這個時候，心口就會猝不及防的，從身體最深的地方，隱隱作痛起來。
若要根除，唯有剖開心扉，才可以在血肉之中找到那枚鑽入心間的刻骨之物。

絕情書漸漸習慣於在望著江河無盡的地方，回憶起千竹塢外的煙波江，其上風雨不止，驟雨不終，洗盡撲面而來的煙塵，和紛紛擾擾的血水。
消失的生命寂寂無聲的散落在川流之上，隨著徐徐的流水滌盡所有生者的意志，和生者的悲歡。
而唯一能夠永恆的，是在她的身體盡化腐土之後，那枚銀質的金屬凸顯出來，還能不朽，還能在深埋的塵土之下，熠熠生輝。

只是那一天，再不會有這樣的虛幻，也再不會有這樣的執著。

【全文完】

[ 此帖被花間酒前在2009-12-18 11: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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