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27 慈光往事（無衣師尹中心，慎入），8F，火中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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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g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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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15-11-18

鮮花(28)

樓主發表於: 2011-02-27 13:4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7 慈光往事（無衣師尹中心，慎入），8F，火中雪【完结】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1-03-19)

毫無疑問，作者是個妹控。腦補甚多，萬分慎入！
下筆隨心，邏輯有亂，不過，這樣寫得又快又爽！

【掌上珠】
師尹那時還不叫師尹，大家都是“無衣、無衣”的喊。

他其實很討厭這個名字。好聽點，那就是詩經名篇“豈曰無衣”，難聽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沒有衣服。

後來叫他名字的人越來越少了，叫他“師尹”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就有人以為他是叫“師尹”的。

可是比起這些，他更討厭自己妹妹的名字。

“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名即命。

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十分懷疑父親對於妹妹的出生是不高興的，但事實上，父親對小妹又是疼愛有加。

“無衣，”父親戳著嬰兒的粉嘟嘟的臉：“即鹿可不可愛？”

“可愛啦。”他撥開父親的手，心疼的抱過嬰兒，不讓父親的行為繼續。然而，自己也忍不住戳了一下嬰兒的臉，軟綿綿，肉呼呼，再戳。

“那是，我的女兒怎麼不可愛。”得到肯定的答案，父親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就出門去找同修好友吹牛炫耀。

小妹都是我帶的，名字也該由我取才是。

他在心裡這樣想。

可惜，少年時他不能越俎代庖；等有能力時，他又是慈光師尹，幹不了欺祖蔑宗的事。

於是，“即鹿”這個他認為不祥的名字伴隨著小妹的一生，從生到死。
——————————
即鹿從小就很乖。

母親早喪，父親就算不忙於公事，閒暇之餘也不可能像女人那樣在家帶孩子。在僕婦的照顧下，即鹿雖不鬧，就是總喊著要大哥。

“我大哥呢？”

僕婦一開始是敷衍，畢竟主人交代不要驚擾大公子讀書。

但一抬眼，即鹿已經哭了。她不出聲，就“啪嗒啪嗒”的只掉眼淚，再哽咽問：“我大哥呢？”

真是哄也哄不住。

“哎喲，小祖宗，別哭了。”僕婦沒辦法，只能帶著即鹿去無衣的書房，路上，還是反復交代：“千萬不要擾大公子讀書。”

於是，即鹿就坐在書法門口，聽大哥的讀書聲。

“世之所貴道者書也，書不過語，語有貴也。語之所貴者意也，意有所隨。意之所隨者，不可言傳也，而世因貴言傳書。……①”

畢竟再認真也有休息的時候，無衣推門就發現小妹站在門口，嘻嘻的笑：“大哥，抱抱。”

無衣見她眼睛紅腫，覺得這始終不是個辦法。

他抱起小妹，隨口道：“跟哥哥一起學習好不好？”

“好。”

在以絕不影響學業的前提下，他讓父親答應小妹可以跟著他在書房。

於是事情就成了他在一邊讀書，小妹在一邊描紅臨摹習字。

有空的時候，他會握住小妹稚嫩的手，引導她。

還會教她念詩。不知是慈光之塔四季如春的天然條件還是詩歌之中的溢美之詞，小妹便愛上了青竹。

“無竹令人俗嘛，大哥。”她軟語淺笑，便能讓他放下一切說服的言辭。時間久了，家裡便是竹枝漫地。

等小妹長大了一點，他們也在一起練劍。

小妹向來愛素色，白色尤甚，於是更是對書中描述的白雪情有獨鍾，於是就為自己的佩劍取名“傾雪”。

他便許下這樣的諾言：“等以後有機會，大哥帶你去看雪。”

小妹的眉眼便舒展如春，劍下走勢便柔了幾分。

這或許是一個錯誤。

師尹後來想。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即鹿要是不識字不習武，就依慈光之塔的標準，養成典型的大家閨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個花瓶也好，那樣就不會有那麼多事了。

——————————————————————

他從來不拘著小妹，偶爾女扮男裝，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以後嫁人了就沒機會了。女孩子，就應該寵著。

但這樣就容易出事。

雖然，有的時候，他也會帶著“小弟”四處看看。他覺得小妹一向乖巧，識大體，不會給他帶來什麼麻煩。而大部分時候，她就是安靜的站著，用那雙透徹的眼睛注視著一切，但不發言。

直到小妹帶了一個人回來。

他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蒼白的發，心裡莫名松了一口氣。

她就是有這樣的缺點，對喜歡的東西很容易心軟，不，她本身就很容易心軟。

時間久了，就會有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傳出來。他當然不想自己小妹清譽受損，等他理清這件事，首先要做的就是趕走那人。

那時他還不懂得迂回談話的美妙，單刀直入。好在對方似乎也不怎麼懂——多少年過去了，等他一言一句都別具深意時，對方還是如當初一樣。

“吾希望你以後和小妹減少往來，免得有損她清譽。”

“吾對你的想法沒有興趣。”他認真的說：“吾在意的，是即鹿的想法”

他一下子就火了，不單單是因對方直喚小妹的閨名。

他很少動武，覺得那是魯莽衝動的行為，在能用腦子解決的前提下，用武力解決問題是最愚蠢的。

刀光劍影，高低立分。

“就憑你這樣的能為，連保護小妹都是笑話。”

然而，在轉角處他看見小妹素色的裙擺搖曳，他閉上眼睛，似乎都能透過空氣的震動感受小妹無聲飲泣的模樣，或許，和小時候一樣。

“等你的劍術贏過吾再說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組成這樣的句子。

他是有天賦的。一言一語之間已為對方設下陷阱。他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對方的刀，轉身離去。

直到最後，小妹與他也不過有緣無分。

算了，他對他們的故事不感興趣，已為師尹的他想，只要這一切還有利用價值就可以了。

只是，偶爾，看見身邊的青竹，他會莫名的想起那一抹淒豔的白，如此而已。

——

慈光之塔向來注重操守，男子講究揚名立萬，女子則是三從四德。所以當他得到機會進入慈光學院學習時，周圍認識或者不認識的都會來道一聲“恭喜”，好像真有多歡喜一樣。

那天，等他脫身回家，小妹屋裡的燈還亮著。靠近點看，才依稀看到小妹拈針挑線朦朧的影子。

終於還是把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拋諸腦後，他肅肅衣容，敲了敲門。

“大哥？”

“耶，這麼晚了，還不睡。”

小妹輕輕笑了起來，開門要迎他進去。他還來不及推拒幾下，小妹就拉著他，在他身上一邊比劃，一邊說：“大哥就要
走了，我不知道要送大哥什麼，看看，合適嗎？”

父親總說小妹的樣子越來越像母親，就連一手女紅天賦也如出一轍。他對此保持懷疑。他從來不覺得小妹像母親，像他比較多才對。雖還記著母親的樣子，可他沒有母親能飛針走線的印象。

小妹出落的亭亭玉立，而且還很能幹。身為兄長，無衣心裡無不得意。然而，這種得意容易演化成擔憂。他看著小妹興致勃勃的樣子，對那件繡滿孔雀紫紋的華貴衣裳一時無語。

最終還是說：“吾很喜歡。”

“大哥喜歡就好。”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謝謝小妹。”

她笑的更歡了。

他想，就算不能這麼招搖的穿著去見同修，也不能辜負小妹一年來的辛苦。

等後來無衣當上師尹，終於能穿著那一身紫衣，招搖而過，也沒人會說他招搖，最多贊他兩句有品位。

但，早就過時了。

——————————
注①：《莊子•外篇•天道》

[ 此帖被jiangcheng在2011-03-01 16: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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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1-02-27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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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7 慈光往事（無衣師尹中心，慎入），1F，心裡望

不得不說，這樣寫，果真又快又爽。
弄錯樓層了，改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心裡望】
少年無衣是有野心的。
就像所有仁人志士一樣，拋頭顱灑熱血，最好是能以國士之禮葬在國士塔，享受慈光之塔的最高榮耀。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
這樣的野心，根本不算野心。
上任界主的至親好友，大都葬在國士塔。
——
慈光學院本就不是什麼天堂，武學激鬥、智謀暗算，前輩傾軋，後者追逐，魚龍混雜，好像蠱蟲廝殺，最後的勝利者才能活著。
終有一日，他要改變這一切。他厭惡的想，還不如在教塾。
但現在嘛，隨波逐流未嘗不可。
無衣覺得很奇怪，好像在外人眼裡，他、楔子、殢無傷就是一夥的。
於是他們就真成了一夥的。
偉人說，朋友之間一定要坦誠。
他已經忘記了是怎麼和楔子、殢無傷混到一起的，但他還是記得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坦誠，既然如此，那就不算朋友了吧？
誰知道。
比如楔子。他的本名是什麼無衣從來都沒問過，好像印象中有那麼一個片段，紫發少年帶著囂張狂妄的笑容自我介紹：“吾日後會出一本顛覆四魌界書，而那本書，吾要以‘楔子’之名出版，所以，叫吾楔子吧。”
他最看不慣這樣的人了，所以從來對楔子有成見。
然而，多年以後再見到他，無衣又覺得那個片段是錯覺，畢竟，楔子才華橫溢，溫文爾雅，哪來那麼多囂張與狂妄。
再後來，聽說楔子在苦境改叫“楓岫”，無衣也不在意，楔子披馬甲已經披習慣了。
比如殢無傷。先不說他們之前那點的過節，就他那彆扭的個性，悶騷的屬性，文藝的腔調，無衣就覺得他稱號“永歲飄零”真是一點都不帶假。然而，印象中也有白髮之人灑然一笑，不見冷漠傲然。
他也看不慣這樣的人，幸好有楔子殿后，小妹的關係，殢無傷就被劃分到“可以相處”的範圍。
然而，面對即鹿至親，他也能冷顏以對，不留餘地，無衣就覺得那是印象是虛構而出，畢竟，殢無傷鎮日繃著一張死人臉，出手狠辣無情，哪來的灑然一笑。別說灑然，一笑都見鬼了。
然而，更加奇怪的是，他與楔子的交流比殢無傷多，但關係卻恰恰相反。
理由大概就是，像楔子這樣不安分的因數，正是他最討厭的變數。而殢無傷，看在小妹的份上。
不管怎樣，在學院裡，一人殺人，一人就要放火，最後一人就要善後。
還是很融洽的。
就算最後，只剩他一個。

——

有時候，說起理想。
“無傷，你的理想是什麼？”
殢無傷望著自己的墨劍，又看了看他，不說話。
“懂了，懂了，成為一代高手，成為劍界的傳奇，”楔子擺擺手，忽的換了一種認真的語氣：“吾的理想是成為一名歷史的旁觀者，以局外人的身份，記錄著眼前的一切。”
他卻說：“身處世間，如何不沾染塵埃？你以為的旁觀，實則已然入局。”
“哈，雖自以為是，但就讓吾自以為是下去吧。”
“自欺欺人。”
“隨便你怎麼說。”楔子問：“那你呢，無衣，你的理想是什麼？”
他沒有搭理他。
“該不會是為國捐軀，馬革裹屍，國士無雙吧？”
答案太過標準，以至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就連一邊的殢無傷也多看了他幾眼。
“是又怎麼樣？”他說：“等吾修煉成神源，吾……”
“停——”楔子說：“無衣，你現在該做的是去照照鏡子，嘖嘖嘖，這臉紅的，值得紀念。”
他就氣得拂袖而去。
很多年以後，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扯著亂七八糟的謊言，對著何等不堪的言辭都能鎮定自如。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臉紅拂袖的時候。
有的時候，說起局勢。
他和楔子便是一番唇槍舌戰。
他認為四魌界，戰火紛飛，樓下兩家打的不可開交，慈光看似保持中立，實則想坐收漁翁之利。無奈，天城在一邊巋然不動，又虎視眈眈。要想笑到最後，出手必然。
楔子卻認為，天城坐鎮，慈光中立，碎島新王雅狄王追求和平，佛獄邪天禦武孤掌難鳴，四魌界和平的契機已經有了，現在缺少的是表態。
一者要包藏禍心，一者要和平共處。
他就覺得楔子太過天真，楔子卻覺得他太過陰暗。
於是爭執不下。
“無傷你說呢？”
“與吾無關。”
——
殢無傷離開學院後，還是三個人。他想，這個拿盜驪弓的人，看起來陽光，怎麼和殢無傷一樣都是面無表情，而且比他更加沉默。
不過，這沒關係。
反正，依舊是一人殺人，一人就要放火，最後一人就要善後。
多少年後，楔子也走了，但卻沒人替代他。
留下那個沉默的背影，孤獨的拉弓，射箭。
一直沒有離開。
某些時候，還是歡喜的。
很久以後，他忽然發現，盜驪弓或許受到了某種詛咒，至少，它有三代主人都是因他而死的。

——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當弭界主暗示讓他參與誘捕邪天禦武之事時，他隱約感覺，四魌界的和平契機，蕩然無存。可，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怎能拒絕？
父親慘死戰場，小妹孤身在家，他有這樣的機會，有這樣的能為，怎能拒絕？
一切都順理成章。
“又開戰了。”不知什麼時候起，楔子就對羽扇有偏愛，就算慈光之塔四季如春，根本不需要風吹，他也必然要手執羽扇，裝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
“嗯。”
“吾要離開了。”
“嗯。”剛說完這句，他疑惑了：“去哪裡？”
“吾決定去遊覽四魌界。”楔子的眼裡燃燒著莫名的火焰，最後他說：“這麼久以來，吾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現在這個機會來了，吾之雙眼即將見證著歷史。”
他當時在想，楔子居然這麼執著於所謂的歷史。或許，這大概是太史公之傲骨在作祟吧。他雖有不舍，但也不會阻止。
很久以後，當楔子成為四魌界通緝對象，他忽然想到自己當時想錯了。楔子想知道的是邪天禦武被囚的真相。
為了鞏固王權，新王咒世主已經發兵殺戮碎島，而碎島，也在慈光之塔的邊界動作頻頻。這一切的起始都源於邪天禦武被捕。
然而。
始終沒有說。
算了，他想，他們從來沒有說服過彼此。
就算事實擺在眼前。
——
楔子回來時，他反而成為了他的前輩。
任是過去怎樣的針鋒相對，或者相互扶持，楔子還是得叫一聲“師尹”。
俊雅秀氣，風度翩翩，哪裡是當初那個人？楔子經常換名字，有一刻，他以為是別的人用了他的名字。
就像弭界主器重他一樣，他也很器重楔子。
遺憾的是，他始終是他最討厭的變數。
——
火宅的人把楔子的屍體運過來。
挑釁、示威、表示有合作空間，各種政治意義。
但有那麼一瞬間師尹想的卻是，現在他也能把他的親朋好友以國士之禮葬在國士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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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1-02-28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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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月】
“身處高位，你越珍視，那就越容易被傷害。不論是你珍視的或者你本身。”
“與其讓他人傷害，那吾就先捨棄。”
“不為難嗎？”
“為了慈光，不為難。”
“不為難，何苦焚香取道？”
“這雙沾滿好友親人鮮血的雙手，洗的乾淨嗎？這一身污濁之氣，熏的清嗎？吾有自知之明。不過，師尹凡人，亦會自欺欺人。”
——
“無衣師尹算什麼，他怎能如此？”
“十訓條皆為師尹一家之言，能依變化而變化，一切以師尹最高。笑話。”
“若對訓條有所疑義，一切皆以第一條為准。哈。”
“無衣師尹，除之必然。”
他冷漠的看著慈光學院舊勢力的反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所以，當聽聞有人拿住小妹威脅他時，他也不過是面無表情的繼續手中的公文，沒有分心的意思。
“吾豈能因一己之私而誤慈光百年大計。”
他是這樣說，下筆行字卻微微發顫。
這一切的腐朽，該由他推翻。
這一切的罪責，他承擔的起。
一切都是為了慈光之塔。
吾的一切皆屬於慈光。
他寫下秀士十訓，心裡如是想。
那時，他的身邊，什麼都沒有。
——
師尹是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他聽很多人談起過。
他也會想這個問題。但想起那抹紫色的身影，卻模模糊糊的顯現那時在慈光學院的同修生涯，他們肆意囂狂的時代。
他看著身邊的箭羽，想起這些箭羽大部分來自師尹。於是沉默的彎弓，為他掃除前行的障礙。
就為了這幾支箭羽被收買了？絕非如此，他不像楔子，做的事要麼流芳百世，要麼遺臭萬年——即使這非楔子本意，他沒什麼志向。但想要收買他，至少得為他找一個資質不錯的繼承人，達成他將這一身的箭術傳承下去的心願，這樣才行。
師尹還沒做到。
在他的認識中，幫他，是因為認可好友的理想。
好友。
——
盜驪弓的主人為了保護他，死在他面前。
“師尹。”
那人把弓遞給他。
“好友……”
他沒來得及接住，他沒來的及交代遺言，就結束了，卻是含笑而逝的。
他斂起衣襟，握緊了他的弓箭，心想，你始終未看清吾的面目，怎能含笑而逝呢？
可是，他已經死在他眼前了。
怎麼能死在他眼前？
他有些痛恨的望著他的屍身，覺得那腐朽的味道甚至吞噬了他。
怎麼能死在他眼前？
他將那些箭一一找回，細心的擦去上面的血跡，收起來，不讓其見天日，塵封許久。
怎麼能死在他眼前？怎能？
為了慈光。
“你本來，可以不用死的。”他對著屍體說。
後來，他將弓交給了劍之初的一位同修友人。
他原本以為，他們可以延續他的些許遺憾。
——
小妹和殢無傷在竹林裡練劍。
傾雪與墨劍交錯，不見殺意凜冽，卻顯默契十足。他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握劍了。
“大哥，我練的如何？”事後她問。
“何必執著於劍呢？”他反問。
“因為不想成為大哥的負累，”她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不會讓大哥為難了。”
沒有為難的。
他一手反握住她的傾雪劍，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個是舍，兩個亦是舍，既然已舍，何必不舍？小妹，吾只要你，千萬，千萬別同他一樣。”
她有些疑惑，所以問：“怎樣？”
“別死——”他放開手，沒有將話說完。
別死在我眼前。
這是最後一次了。
——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瞭解敵人，就如同瞭解你的朋友。
於是，他和雅狄王成為了“朋友”。
偶爾，他還會邀請他去品茶。
只是，他沒有想到雅狄王能那麼自來熟。至少，他是一界之王吧？所以，當他看到雅狄王悠然自得的坐在自己家中，手捧清茶時，帶著理所當然的愕然。
“大哥，你回來了。”小妹笑意盈盈，而後退下。
雅狄王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呆。
他掛起那溫雅的表情，與“好友”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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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1-02-2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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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鳥】
“吾所求，你不會懂。吾所做的犧牲，你不會懂。吾所承受的，你也不會懂。”

“不懂，永遠是不懂。”

“吾亦從不期望他人懂，更加不想你懂。”

“這條路，很寂寞。”她說。

“所以，你還是不懂。”

————————

弭界主邀他一觀慈光之源，他就有些不好的預感。

“感受到了嗎？”弭界主低沉蒼老的聲音響起：“它已經在枯萎。無衣，你看，它能支撐到什麼地步呢？”

他無法回答。

“你還有足夠的時間，”弭界主說：“吾已將慈光之未來交托給你，無衣，不要讓吾失望。”

他感覺肩頭萬分沉重。

曾經他被問過這樣的一個問題。

“為救一人而必須殺一人，做嗎？”

“猶豫了？那吾再問你，為救十人而殺一人，做嗎？又猶豫，救百人而殺一人，做嗎？還猶豫？那救千人而殺一人，做嗎？救萬人而殺一人，做嗎？救億人而殺一人，做嗎？”

人有遠近親疏，人有善惡正邪，人與人，總是有差距的。

一換一，你可以自私。一換百，你可以無情。一換千，你可以冷酷。一換萬，一換億，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你在猶豫的時候，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機會。”問他的人說：“所以，無衣，做好選擇，不要猶豫。”

“當吾為慈光師尹之日，吾已有為多數而捨棄少數的覺悟。”

越來越多的人被他劃分到“少數”這個範圍，到最後就連自己，也步入了“少數”的圈子。

他明白的。

於是在心裡默默的估算著其中的盤根錯在的利益關係。關閉慈光之源，引來碎島和佛獄之怒，兩者攜手並進，慈光之塔難以抵擋。任由開放，則慈光之塔即將不復存在。

“吾以為現今的威脅在於雅狄王。”他這樣說。

“繼續。”

他便將雅狄王之武學造詣和碎島的概況說了，再將碎島和佛獄合縱連橫利弊一一道來。

“所以，在事發之前，先除雅狄王。”

“哦？吾以為他是你好友。”

“在慈光之塔的利益之前，無衣無所畏懼。”

弭界主對他露出贊許的微笑。

“是殺是放，皆由你。”

然而在他走之前，弭界主這樣說。

如何殺？怎樣放？

更何況，是殺是放，談何容易？雅狄王已有了武冠傳說的稱號，四魌界之內，哪有敵手？

“是殺是放，皆由你。”

一時不解。

難道他和雅狄王的“友誼”在外人看來已經這麼的堅不可摧了嗎？

他在心裡想難道雅狄王還是會為了好友犧牲的人？開玩笑。

回到家中，見到雅狄王坐在一邊指導，而小妹則在竹下練劍。

他頓住腳步。

“是殺是放，皆由你。”

恍然大悟。

——————————————————
“你看，這是你的兄長，多情又薄情的兄長，他為你如此，你又能做到怎樣的地步？”

她說：“這一步棋，我願為。”

她卻記起她有一次問大哥為什麼從來不叫她的名字。他說不祥，也就不了了之。

不祥。

即鹿不祥，出生克母，幼時克父，少年克兄，成後克夫，老來克子。

不祥——

所以，是她對不起大哥。

———————————————————
“是殺是放，皆由你。”

何時由得了吾了，界主？

這樣，他和雅狄王的關係就冷淡了。

絕非單方面的冷淡。

他撥弄了下的香料，看著飄下來的竹葉，淺淡一笑。

少數。

雅狄王而已。即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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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1-03-01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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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下潮】
“吾第一個捨棄的，是一把弓，一把弓而已，沒了，再找就是。”

“吾第二個捨棄的，是一片竹，一片竹而已，沒了，再種就是。”

“吾第三個捨棄的，是一本書，一本書而已，沒了，再寫就是。”

“吾第四個捨棄的……耶，吾居然忘記了。”

“你捨棄的，豈止這些。”

“耶，當然不止這些，只是這些，對吾而言，很重要。”

重要的都捨棄了，剩下那些細枝末節，不必在意。

——————————

小妹說她不想再見到殢無傷。

那麼，是不想，不願，還是不能？

他沒有這麼問，他問為什麼。

“大哥，原諒我，”她依舊是那般的哭泣，並不帶哭聲，只是流著淚：“原諒我。”

“你們還是好好談談吧，”他寬慰她，然而終究他也沒有遇到令他心動的人，所以，他輕易的說：“該斷，就斷乾淨。”

————————————————

他端坐在屋內，小妹和殢無傷在在竹林中散步。

隱約有小妹和殢無傷說話的聲音傳來。

“謝謝你。”

他能聽見的，只有這一句。

很久之後，小妹回來了。

“大哥。”

他看見小妹的眼中帶著濃重的哀慟，唇角卻含著微笑。

後來他聽到有人說“該舍之時，吾比任何人都捨得。”

沒想到，小妹也是那樣的人。

他卻忘了，自己早就是那樣的人了。

————————————————————————

“這一步之外，有多少風景你錯過了。”

“那天，她伸出手，這樣對吾說的。”

“那樣的眼神，讓人不忍心拒絕。”

“吾為她走出多年的囚井，卻又進入另一個牢籠。”

“你不過是畫地為牢而已。”他說：“你所執著的終究是那一步外的風景，還是那雙伸出的手，或者，你只是迷惑了，迷惑於那場虛幻的雪。”

————————————————————————

有些事情是猝不及防的，即便他算無遺策——所以啊，他最討厭變數。

小妹有孕的事一時之間讓他備受質疑。

他當然很在乎，他怎麼不在乎？他的才能、他的地位、甚至於他的品德都遭人質疑。說不在乎，那才可怕。

“是殺是放，皆由你。”

界主，由不得吾。

他放了比往日多的香料，凝神屏息。

他想起已藏鋒的盜驪弓，想起早已離開的楔子，也想起了殢無傷。

“好友。”他已經可以不臉紅說出這樣的話了。

但這個時候，應該有個人在身邊才是，朋友也好，不是朋友也好。

界主終究是界主，無衣甘拜下風。

竹葉飛落，他接起那片青翠的葉，上面寫著“即鹿”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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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1-03-01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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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裡情】

“竹啊竹，你可知吾為何愛你？”

“因為無竹令人俗。”

“吾以為吾已滿身俗氣與污泥，再不栽種些竹，豈非連這滿園的香都抵不住吾？”

“但現在，吾卻覺得，世間污濁豈會下於吾，吾又何必庸人自擾，竹，吾，可問心無愧。”

——————————————————

他回到家中，已不見了小妹。

什麼都沒帶走，什麼也沒留下。

難道小妹以為他會逼她殺胎嗎？他怎麼會？這個孽種，如神來之筆，他怎麼捨得？既然有用，他當然要物盡其用。怎麼捨得呢？哈，捨不得的。

只是沒想到這麼久了，她還是那麼容易心軟，至少，他以為小妹是不會要這個孽種的。

找到她的時候，她和殢無傷僵持著。他本來想靜觀事變的。只是小妹發現了他。

她腆著肚子走過來，神情不見得有多哀戚，只是有些鬱鬱。

他先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沉靜：“為什麼？”

他以為他不會問這個問題，不，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在問什麼。

但她說，“大哥，原諒我，”又是那般：“原諒我。”

他忽然之間有些煩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原諒你什麼？原諒你與雅狄王私通嗎？原諒你辱吾一身名節嗎？原諒你私下逃跑嗎？

這一出計，若吾不允，你以為你能為嗎？

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毀節。當吾為師尹之日，這些皆不過憧憬。早已滿身污濁的人有什麼節操可言？

逃嗎？小妹你逃的合情合理——不對，你不該逃，是吧？他怎麼會傷害你們呢？小妹，他不會回頭的。既然這樣，他就不會傷害這個孩子。

原諒你什麼？

然而，開口的卻不是質問，他說：“縱國法禮教森嚴，你終究是吾妹。吾怎能忍心你流落在外，受盡欺淩呢？”

小妹的眼裡忽然有了驚懼，往後退了一步。

他大概知道她為什麼要後退。

殢無傷過來要扶住小妹，小妹避開了。

他還在回味這一連串的動作。她已面色一變，叫了一聲：“大哥。”

他輕輕的、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我要生了。”

然後他才有些惶恐的看了一眼小妹的肚子。三個人都有些手忙腳亂。

此刻，所有的假像，灰飛煙滅。

小妹靠在他身上叫：“大哥。”

————————————————————————

他是隻身前來的，並不想讓過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殢無傷更不用說了是獨自一人了。

小妹的居所，並非由他想的那般，是在市井。

就算知道是大隱於市，她向來不喜吵鬧，又怎麼會溶於那樣的生活之中呢？

小妹攥著他一縷髮絲，說不出話。

他卻不想說話。

沉默的脫下小妹的外衫，撐開她的腿。

不知道是羞恥還是什麼原因，她低低的叫了一聲：“大哥。”

他沒有應她。

“讓他走，讓他走！走！”

他還是沒有應她。

“大哥，求你，求求你……”

再多，也抵不過她一句哀求。

“他去燒水了，不用在意。”

小妹便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這一笑，似是掩去了她一身的鬱色。

後半夜的時候，孩子出生了，小妹也停止了慘叫。他試了一試她的鼻息，大概是昏睡過去了。

他有些局促，因為一時找不到剪斷臍帶的剪刀，試探的叫她：“小妹？”

沒有回應，他朝門外喊了一句。

殢無傷進來後，面上也有些不自然。

“找一下剪刀。”

殢無傷沉默了一會，用一種空白而恐怖的眼神看著孩子。

拔劍。

————————————————————

所以，到底是不想，不願，還是不能？

是，不敢。

————————————————————————

他以為他是要殺掉這個孩子。

然而，他只是砍斷了臍帶。

“為什麼不躲？”

不等他的回答，殢無傷已逕自轉身離去。

他有些憐愛的抱著這個連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嬰兒。

少數。他的手指撫過嬰兒的眉骨，心想，雖是少數，但大有用處。

於是他拍拍嬰兒的腳心。

嬰兒終於發出了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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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1-03-01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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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含命】

“取名嗎？”他擺擺手：“耶，小妹，身為人母，你有這種權利，何必吾越俎代庖？”

小妹低眉斂目，重複那句：“望大哥賜名。”

他卻不合時宜的想：小妹，恨不恨？

看著孩子與小妹微微相似的輪廓，忽感不耐。

他想起一件事。

他一直想為小妹換一個名字，但是忽然間，他竟連連小妹叫什麼都忘記了。這個認知驚的他一身冷汗。

小妹，不就是小妹嗎？

那個不祥的名字是什麼？

快。

是什麼。

不祥。

即鹿。

似乎從來沒有叫過小妹的名字，於是開口：“小妹。”

喊不出來。

“何必著急，”他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容吾想想，取名，不可草率。”

——————————————————————
他拿著一支箭，在竹林裡慢慢走著。

回想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小妹坐在往日繡衣的地方，抱著小孩。帶著不同尋常的笑容，她親了親小孩的額頭。接著，用一種他曾見過的眼神看著小孩。

他想起小妹和殢無傷練劍時的默契，不由得有些冷意。

有些竹子上有些劍痕。

時日已久，那些幼年栽種的竹，已經老了。

幼時，小妹就是坐在這裡背的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他與小妹，是不是應了這句話？

抬頭，陽光簌簌的透過竹葉，他眯起了眼睛。

回來的路上，他問小妹，你的劍呢？

她說：“從今往後，我不再用劍。”

他問為何。

她說她已不配用劍，無顏用劍。

他沉默了一陣，道：“不是說，不成為吾的負累。”

“劍是工具，我以前用劍保護自己，用劍與人交流，但劍到底是殺人的工具，”她把孩子遞給他：“現在他也可以。”

他用箭描繪那些劍痕。

這支箭還在，人沒有了。那把劍已不在，人也快不沒有了。

然後，名定。

——————————————————————

小妹再次不告而別。

他有足夠的耐心，但是現在卻忽然厭倦。

何必費力呢？找到了還是會逃，逃了他還能找到。

小妹怎麼就是不放心呢？

他怎麼會動手？他不想，不願，也不能。不是嗎？

不知道多久，他聽說雅狄王向他們那棵樹祈來的孩子非常的優秀，眾人皆寄予厚望。偶爾也會想起那個他取名的孩子，也長大了。小妹的孩子，總不至於不比一棵樹上的果子差吧？

他有些惡意的想。

想著便想到了小妹。小妹笑起來的時候應該是非常美麗的，那是一種很難訴說的美。他以為他該記得她的容顏，她的一顰一笑。而真正停留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卻是她看小孩，那種奇特的眼神。

夠了，他覺得，該去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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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1-03-01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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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7 慈光往事（無衣師尹中心，慎入），5F，影裡情

【畫中寵】
“雲斂晴空，冰輪乍湧；風掃殘紅，香階亂擁；離恨千端，閒愁萬種。靡不有初，鮮克有終。①小妹，這句出自哪裡？”

“我只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此句出自《詩經•大雅•蕩》。”

“然也。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②”

“耶，此句不祥，以後不要再念了。”

最終，他沒有告訴她答案，她也沒有問起。

————————————————

“初兒，這是舅舅。”

劍之初有些防備。

小妹的口氣便嚴厲起來：“初兒，禮儀。”

他有些冷淡地看著少年，不在意少年的敵意。

“即鹿。”

也不是叫不出來，就這樣叫出來了。

時間久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從他嘴裡說出“小妹”這個詞語，於是，就消失了。叫出來，也不是想像中那麼艱難。他說過，他不著急的，看，現在不是叫出來了。

“吾來接你回去，以後——沒有以後。”

不知為何，小妹一時沒有說話。

劍之初卻迷惑了。

他看著她的那雙眼睛，說：“吾以為，你活不長。”

他一直以為她是活不了多久的，畢竟生了碎島的人的孩子。碎島奇異的風俗，讓他對那些果子的品種抱有懷疑。

算了，無所謂的，什麼都好。

他想起那把塵封已久的盜驪弓。

只要——

她卻忽然笑了：“大哥，現在，我只剩下一個願望還沒有達成了。”

“不要說。”他捂住她的眼睛。

她保持著那種虛幻莫測的笑：“好，不說。”

“不要和他一樣。”

“好，不一樣。”

——————————————————————

他知道小妹的願望絕非是看劍之初長大，更非希冀他成材。所以他很安心的也很用心的教導唯一的外甥。他覺得殢無傷有些誤解他了，他可從來沒有想除掉這麼有用的良才美質。

不管是過去或者將來，這都是一把利器。

非常好用。

他想。

他怎麼能這樣想？

耶，因為他是師尹啊。

————————————————————

楔子回來了。

帶著溫文爾雅的笑與一成不變的羽扇，說：“師尹，暌違許久。”

他心裡有些好奇的打量早年的同修。大有不同。

“楔子，許久不見。”

他想，他應該不介意被安排在秀士林吧。

就這樣，楔子在秀士林中結識了劍之初。

他覺得這很趣味，明明，楔子與他是同輩的，現在，卻莫名的降了一輩。

於是看起來，他手上有了一文一武的人才，界主對雅狄王的局，似乎也可以掀開那招排布已久的暗棋了。

他笑而不語，意思是懇請界主再考察一段時間。

變數總歸是變數。

—————————————————————

“無衣。”

“是。”

“關於楔子……”

他從容道：“界主放心，只要有損慈光威嚴，即便楔子是無衣至交好友，無衣亦能大義滅親。”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他自然是答應。

最終才想到要他去，是信任，還是不信任？

何必？

他們本來就不是朋友。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或許，他該是驚訝于這樣的順利。

他原本以為，至少，抓捕已有神源的楔子，需要去找殢無傷幫忙。

“果真是你，無衣好友。”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楔子這樣叫他了，一時間有些恍惚。

“吾瞭解你，自然，你也瞭解吾。”楔子說：“與其被不認識的人抓走，吾還是將這份功勞送給你吧。”

他說：“讓吾再送你一程。”

一路無話。

在和天城的人交接時，楔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附骨之疽。

可惜，他不能捂住他的眼睛。

——————————————————-

因公事繁忙，他常常會很長時間不回家，也很長時間沒有和小妹這樣說過話。

那天他回去，小妹忽然說：“大哥。你變了。”

他知道她在說什麼。

變的那樣的，又怎麼會有多餘的同情。

但那時候他已經學會掩飾，學得很好。

“即鹿。長大的人偶爾也懷戀曾經。”

他捂住小妹的眼睛，微微笑著，自覺毫無破綻。

“但是，大哥……”

他能感覺的到小妹那雙透徹的眼睛在注視著他，仿佛看穿他在說謊，頓時無所遁形。

“你又叫我，即鹿。”她只是這樣說。

他卻有些心虛的狼狽，又想起那深深的一眼，只覺得自己的這不見希望的泥淖之中越陷越深，直到這一潭污泥將他淹沒，無法呼吸。

他鬆開手。

“大哥，你怎麼了？臉色怎麼忽然這麼差？”

“無事。”他勉強道。

小妹扶住他。

她已經很少這樣關心他了，她總是用那種奇特的眼神看著劍之初的衣衫、字帖、佩劍，而大多時候，她還是用她那雙眼睛癡癡地望著那片竹林，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睛映在竹葉裡。

他該珍惜這為數不多的關心，但他卻推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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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1-03-01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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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7 慈光往事（無衣師尹中心，慎入），5F，影裡情

【火中雪】
“吾一直在想，那個願望是什麼。”

“後來想，這沒有意義。已經達成的願望，知道了也沒有意義。”

“不過，人總有好奇。”

“現在吾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她達成了最終的心願，讓她從容赴死。”

“耶，竹，你不能回答吾？”

——————————————————————

油盡燈枯。用這樣的詞語描述一個年紀比他還小的人，他卻覺得很正常。

小妹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吧？

這個時候，他反而有了興趣，到底是什麼？

那個願望。

“慈光之塔的驚歎，這個稱號如何？”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小妹依舊不在意。她將全部的心力投注於那一片鬱鬱的竹林，很久後才回過頭來。

“大哥。”她抓著他的衣擺問：“為什麼？”

他有些不明所以。

“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你能這樣做？”

她或許要的不是答案。她只是想問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有些激動。

他本是想回答些什麼的，但即鹿已經自己回答了：“因為你是師尹嘛。”

說完，又是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

“大哥，你往下看看。”

他保持著與她平視的姿態。

“不敢嗎？怕看到你腳下屍骸骨血已成山了？大哥，值得嗎？值得嗎？”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即鹿，你說的對，吾的的確確在害怕。”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小妹反而有些愕然。然後，她松了一口氣，用一種病態的眼神看著繼續欣賞她的竹林。

——————————————————————

她早就不正常了，他想。

只是尋根溯源，是劍之初？還是更早？他找不到。

那天夜裡，小妹穿著最愛的素色衣衫，沒有綰發，站在竹林邊，眺望。

他站在她身後，跟進竹林裡，默默看著。

她走到她原先練劍的地方，用一種深刻的眼神凝視那些竹。然後輕輕的撫過那些竹枝，親吻竹上的劍痕。

他頓時有些緊張。

小妹偏頭微笑，輕輕說：“大哥。”

他站了出來。

“怕嗎？”然後也是不等他回答，她又說：“這裡真美。”

他有些弄不懂她的話，順著她的意思說：“很美。”

“我們以前常常來玩的，”她說：“大哥，這竹，是你帶我栽下。現在……”

她有些哀傷的看著年華老去的竹，接過一片竹花，放在掌心。

“如果枯了，那吾再帶你種一批新的。”

“嗯，新的。”她捂住自己的眼睛說：“大哥，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但他卻覺得滿林的竹葉都有她的眼神。

他背過身，閉上了自己的眼。

在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問：“那個願望，是什麼？”

沒有回答。

回頭一看，背上的小妹已經睡著了。

——————————

雅狄王終究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想，楔子，還是給他惹了麻煩。

於是他便加緊與佛獄的聯繫。

咒世主沒有讓他失望。

他拾起地上的竹葉，挑選著最佳時機。

“舅舅，”劍之初在他身後，叫他：“吾避而不戰，你失望了嗎？”

他只是很寬容的笑著，沒有答話。

後來再見，劍之初喊不出一聲“舅舅”，他卻依舊能自若的叫一聲“初兒”。

習相遠。

終究，不一樣。

“楔子連同邪天禦武越獄，禦天五龍已追擊而去。”

他陷入了沉思。

————————

劍之初看著他的眼神開始變化，他忽然想起那把交出去的盜驪弓。

不久以後，即鹿交給他一個盒子，她說：“大哥，以後，不用怕了。”

他添了點香料。

既然已舍，何必不舍。

他再也不用去捂住她的眼睛了，而她可以去和雅狄王會最後一面了。

時機剛剛好。

提筆，落墨。在師尹和碎島聖王往來的信件之中，他順著她的筆跡，加了一封密信。

咒世主也沒讓他失望。

他來到空洞的寂井浮廊，卻有些意興闌珊。

圍殺雅狄王，已成定局。

——————————
聽下屬回報，他家起火了。

他說知道了，便吩咐下去尋一處新的居所。

種了一片新的竹林。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把那個盒子埋到了竹林裡。

沒有踏入故居。
——————————
“那一夜，竹花漫放如雪，她亦一身白衫如雪，如雪，如雪……”

“她喜白，故甚為愛雪，”他說：“你這一身白，最惹她歡喜。現在你這一地雪，想必也是她心愛。可惜，她不曾見。但見了，又能如何？你又何必執著？”

“吾見到了，所以困鎖，你沒有回去，終其一生也回不去。”

——————————
他有過很多學生，大都非常敬愛他、尊敬他，不像劍之初那般，偶爾會喊一聲“舅舅”，或者對他據理力爭。然而，還是有一個學生非常像那時的劍之初。久了，他便把盜驪弓交給了那孩子。後來，那孩子死的時候，他沒有親往。

畢竟，別死在他面前就好。

只要，別死在他面前就好。

————————

離開慈光之塔的前一夜，他想了很多。

最後忽然想起自己許久沒有叫小妹的名字。一開始是覺得不祥，後來大家覺得這是恥辱，所以很少提及。不過既然已經不在了，那，就沒什麼祥或不祥的了。

他的身邊是已經長成的竹林。微微有些遺憾，到底，上面沒有小妹的眼神。

他挖開當初埋盒子的地方。

“以後，不用怕了。”

盒子有些朽掉，他打開一看，已經空無一物。

這次，是真遺憾。他本以為還能再見到那雙眼睛，還能再問問她的。

於是他叫了一聲，即鹿。

“以後，不用怕了。”

那就多叫幾聲。

即鹿，即鹿，即鹿……

即鹿，那個願望，到底是什麼？

但沒有人應他。

【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後記：
最後還是要說，這樣的寫法，果然又快又爽。
現在的心情，果然適合爆發。
雖然亂了點，糟了點，額……望天，諸位隨意。
為了讓大家知道這邏輯混亂的文章的主旨，概括如下——清純少年賣友逼妹奪權，進化成腹黑大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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