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9 【龙剑】踏雪衔冰（首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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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7-19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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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9 【龙剑】踏雪衔冰（首楼完结）

合志文，搬过来存个档，是新剧的梗

       松叶堪为酒，春来酿几多。不辞山路远，踏雪也相过。
                                          ——题记

       新雪初霁，山中是极静的。偶有几只鸟雀在松枝上落脚，惊动枝头残雪扑簌簌落下。微风拂过，几片雪花刚好点在剑子仙迹眉心。寒意刺激，灵台为之一振，道者眨眨眼睛，整个人蓦地清醒过来。

       ——他向来作息规律，白日里极少困顿；难得几次都是拜挚交好友、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所赐，这一次也不例外。

       事情的起因是一张帖子，洒金宣纸，飞扬字迹，一眼便知是龙宿风格。邪神事了，他们这些道门前辈各自退隐，龙宿何其敏锐，第一时间便飞书与他，预约了道门先天接下来的行程。地点定在西域雪峰千里，此处常年风雪，行来不易，对他二人而言却是别有意义。山中出神铁，据说当年令狐神逸打造古尘与辟商双锋，一部分材料就是出自此地。龙宿邀他过来，明显不只是为了消遣。二人许久不曾论剑论道，剑子这次出山，古尘也跟着遭了一劫，这西方地界除了适合养老，还十分适合养剑。

       这缘由埋下已有些时日。早在古尘初断，龙宿便觉出好友心绪浮动，虽不在身侧，仍以玉锦囊与他隔空联络。剑子刚好遣散访客，豁然之境只他一人一剑，桌上放一双杯盏，似乎早有准备。

       儒生向虚空伸出手指，意识到拂不平他眉间郁结，转而出口问道：“好友啊，汝是在担心什么呢？”

       剑子缓缓饮了口茶：“自然是——担心古尘‘晚节不保’”。”

       龙宿摇扇覆面，一如许多年前的宫灯帷之夜：“汝又说笑了，神之逸品怎会如此轻易便‘晚节不保’？”

       “龙宿，”道者轻声唤他的名，“看来你很有经验。”

       “耶，雕虫小技而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凤凰涅槃劫后余生。辟商与佛牒皆有过断裂，如今……”

       剑子眉心一动，心下立时清明许多：“不破不立吗，好一个疏楼龙宿。”

       龙宿撤了华扇，向他挥手：“哈，过奖了，剑子汝之聪敏，才是真正令吾佩服。”

       面前虚影黯淡渐至消失，古尘残剑放在手边，剑子看着故剑，念着故人，关于剑的往事不禁浮上眼前。

       当年令狐神逸铸成古尘与辟商时，一度心怀忧虑。剑子得古尘，令狐神逸十分安心。对铸者而言，剑之归宿仿佛嫁女，寻得好的武者，自然会感到欣慰。但令狐神逸亦有预感，双锋同炉而出，必有相争之时。剑子心中不解，令狐神逸只叹道：“古尘交你再好不过，但是辟商啊……”

       剑子追问：“辟商如何？”

       “古尘浑厚坚韧，辟商轻薄灵巧，峣峣易折，命途多舛，必将卷入江湖风波，引起许多祸端。”

       年轻的道者尚不以为意，只傲然道：“剑是利器，利器哪有不伤人的？一旦伤人，哪有不卷入江湖风波的？独善其身未免太难了些。”

       而随后发生的一切果然未能逃脱令狐神逸的预言，剑之命运如同执剑者之命运，在千百年江湖风雨中纠缠不休。直到此时此刻，两位剑者隔空相望，对话寥寥数语，剑子方才想通了一处关窍。

       他们和好那日，自己骗秦假仙伪造了一封承诺，龙宿明知是假却依然开心，彼此都留了三分余地，索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宫灯帷里最宜听琴观景，泡一壶茶，下几局棋，江湖尽在方寸之间。剑子注意到龙宿又换了兵刃，十三名剑断辟商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听起来不那么光彩，好在龙宿一向我行我素，鲜少理会这些传言。顾及好友心意，他自然不会提起，只是觉得可惜。

       铸者对剑的命运，竟能有这样前瞻的认识。恐怕每一次淬火捶打，都是铸剑师将灵魂心血一并凿了进去。

       龙宿注意到剑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反而轻笑出声：“剑子，连汝也不能免俗吗？”

       “执着过去，并非剑子所长。”

       “变者，天下之公理也。来日方长啊，剑子。”

       那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有与内容不符的留恋，对过去事物的追思转瞬即逝，现在想来，正是因为明白辟商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身边剑刃之中，所以龙宿才会顺理成章地接受它断裂的事实。

       从此之后，龙宿换过许多柄剑，每一柄都是辟商，却每一柄都不叫辟商了。神之逸品的精魂分裂着重生，再怎样不同的外衣，都有一点不曾更改的初心，像它们华丽无双的主人。

       辟商尚且如此，那么古尘自然也是一样。

       到后来经聂寒修复，融得古剑尊始、羲唐剑鼎，多了炼丹造糖的功能，古尘的变化大大在剑子意料之外。也许龙宿正是听了凤儿描述，才将约会之地选在雪峰千里吧。

       见过乐寻远、交代豁青云之后，剑子仙迹日行千里赶到雪峰之巅，而他那好友早就等在山头了。跨过一步风雪，龙宿身后宅院深深，红灯摇曳，不禁让剑子怀疑，是否来错了地点。

       像这般有约而至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只是不在宫灯帷：那曾经见证过多年风雨、承载二人无数记忆的所在早已毁于神州裂变，起初尚觉可惜，后来日渐平淡，也就习惯了。与物是人非相比，物非人是更加教人欣慰。更何况，失却宫灯帷的遗憾已被更多惊喜填平。他们不再固守一处，苦境虽苦，却易苦中作乐；山河浩瀚广大，未曾携手走过的地界太多，隐居幕后便不再是藏龙，走走停停之中，自有无限乐趣。

       此次这般情形，剑子心知三教三锋俱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道门危难在即，道武王谷势必要人力挽狂澜，他与青阳子合作便是逆境中的天命使然。可就连弃天帝都不是最后一次，八崎邪神自然也不会是。各方动荡不尽，时机未至，儒门上下鸡飞狗跳好戏连轴转，龙宿才懒得出面，恐怕静观其变都嫌麻烦，怕是早就选好这藏身之处了。

       新生的古尘似是识得龙宿身后剑含辟商，双剑遥遥共鸣，铮铮有声，仿佛要赶在主人之前彼此寒暄。

       龙宿先开口道：“剑子，汝心境有变。”

       “变者，天下之公理也，若哪日不变，就不是剑子仙迹了。”

       道者将他曾经的话原封不动还来，机锋之下藏有疲惫，儒生看在眼里，心生感叹，却不曾点破。早前曾派凤儿去探豁然之境，晓得他这好友不知触了哪个霉头，活活被正邪两道当boss翻来覆去一阵乱刷，恐怕早有新伤在身。而道武王谷在邪神一役中损失惨重，除开列御子等叛变之人不论，朱尊、半老子皆殁于邪神手下。坐视好友败亡眼前，恐怕谁心中都不会好过吧。

       “外间风冷，不如入内一叙。”

       屋外落雪深深，寒风呼啸，屋内红炉点火，暖意融融。暮色已深，山高路远，龙宿早就备下餐食，又携一壶太白醉与好友共饮。

       “剑子，吾之所言，是否不差？”

       龙宿双指弹在古尘剑鞘，回声清锐悠长。

       “不差，龙宿当真料事如神，未卜先知。”

       “还不是因为汝是古尘真正的主人，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啊。”

       “借你吉言——”剑子回手在剑鞘上一暗，剑鞘弹起，手中已多了一颗红色糖丸，“古尘出品，感谢好友赐教之恩。”

       龙宿轻笑一声，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低下头去，张口衔走了那颗糖丸。

       微凉濡湿的舌扫过掌心，带来一连串酥麻的微妙感觉。道者眨眨眼，面前好友的面孔逐渐放大，最终停在鼻尖之前。龙宿噙着一块糖，甜蜜的感觉从随着吻传递到另一个人口中。剑子喉头耸动，眼观鼻鼻观心，终于认命般闭了双眼，随着龙宿动作倒在榻上。

       他们皆沉迷于感受缺席许久的爱人，竟不知最后糖丸融在了谁的喉间。分开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解下佩剑，拆开对方发冠，龙宿抬手勾了木床帷幔，瞬间世界缩小至只剩方寸，二人眼中除了彼此再容不下他物，外面千山风雪，都与自己无关。

       酒的热意涌上来，剑子怀抱一个明明既不温暖也没有心跳的嗜血者，却没来由地感到心安。他压下所有长途跋涉的困倦，抬起膝盖顶向龙宿下腹，直至在中途撞上对方掌心。

       龙宿一只手挽着剑子，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腿，儒音缓缓送入道者耳畔：“剑子，不是现在——汝一路行来不免舟车劳顿，待休整一晚，吾定会好好为汝接风洗尘。”

       道者顺从地点头，在龙宿臂弯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帐外剑枕着剑，帐内人枕着人，彼此相伴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