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30 【靖滄浪/御神風】深海·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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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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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

樓主發表於: 2011-12-30 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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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0 【靖滄浪/御神風】深海·歸墟

蠻長時間一直在萌這兩個人，但好久不寫文手生了，請隨意看就好T_T
部份情節是和好友杜仲一起腦補完成，寫之前已經取得同意=w=

深海·歸墟

北海紀XXXX年，傾波族第十四代凌主，戰惡龍于溟瀾，力竭而亡，葬于歸墟。

北海之東，溟瀾峰。
空氣中依然殘留著焦灼的氣味，滿目瘡痍，戰場上白霧漸漸散去，依稀可見風中執劍佇立著的身影。
天地寂靜。族人的呼喚聲一時間隔得很遠很遠，他只聽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只看得見廢墟后熟悉的偉岸身影，胸口被一根巨刺穿透，身前的血跡已近乾涸。
“父親……”
少年的眼中血霧瀰漫，幾乎不能相信親眼所見的這一幕。

此戰過後，惡龍重傷潛逃，再難興風作浪。凌主的遺體由少主靖滄浪自廢墟中帶回，數日後回傾波族，接任族長之位。
而當時的靖滄浪以鯤的年齡來講，還未到成年的年紀。
他出身儒門支脈，少時曾于苦境儒家門派中遊歷，直到數月前才回到故鄉。卻未料到惡龍於北海作亂，凌主出戰身亡，一夜之間族中遭逢巨變。當日他與族人趕赴溟瀾，只來得及尋回凌主的遺體。
依照傾波族之傳統，凌主過世後，由繼任者安葬于北海的歸墟之中。因此自溟瀾歸來，一行人並未立即回返族中，而是暫留于北海別苑——建於歸墟附近的孤島上，傾波族世代為凌主守靈的所在。

別苑距離天筆峰極遠，隨行的長老年事已高，入夜後便被少主請回歇息。靖滄浪為家中獨子，母親過世極早，守靈之夜便留他一人長跪于父親靈前。
他素來內斂，日前親見凌主慘亡，族人皆愴然落淚，他親手為父親收殮，行止間只見冷定自持。但此刻獨對靈樞，棺中父親褪盡了一身戰塵，眉目安然。他心中至痛而無淚，不敢去驚擾棺中人的寧靜。
父親……
自幼時起，靖滄浪便不信幽冥之事。然而於此長夜，窗外風聲蕭瑟，屋中明燈不滅，燃起他心底深慟的回憶，與幽微的寄望。
“父親，惡龍禍亂，請由吾隨同前往。”
一身儒衣佩劍的少年站在男子面前，眉宇挑起凜然之意。
“我不允許。”男子回身，一向端正溫和的容色中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怒氣。“你留在傾波族，不准隨行。”
少年向前一步，想要說什麽卻終究緊抿了雙唇。凌主披上戰甲，回首深望了他一眼。
“留在傾波族，保護族民。這是你的責任。”

責任……麼？
不自覺地攥緊雙拳。身為少主，註定的繼承者，他一直清楚身上職責所在，也祈望著某一天如父親一樣，為族民，為信義而戰。但直到最後，父親卻選擇犧牲了自我性命，守護北海的一方靖平。
這份情意之重，更讓他心中萬分愧疚。
而隨著這份心緒激蕩，窗外風聲颯然，竟吹動著案前燈火忽明忽滅。
靖滄浪心中一凜，身後鯤鋒輕鳴，起身時振起凜然劍意。然而窗前不知何時出現的黑影卻無聲無息，深色的披風融入夜色，遮掩住來人的面容。
但如風一般的氣息，于彼此是如此熟稔。

臨別時的爭執言猶在耳。
——我總會回去北海。
——那我就去傾波族找你。
——……胡鬧。

劍勢中止。人影從窗間輕身跳下，一綹銀髮自披風間滑落。靖滄浪望向來人，數月未見卻恍如隔世。莫名的情緒充溢在心口，無可言說。
御神風停留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神色間是少有的凝重，卻在目光相接的瞬間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溫然而純粹。
“滄浪。”
許久以來的心緒難解，仿佛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看著靖滄浪不自覺收緊的左手，終是放下心來。
“滄浪，我來見你了。”


靖滄浪一直不知道御神風會出現在北海別苑。
後來問起過，對方未明確回答。事隔多年再想起時，御神風已經不在身邊。再後來，這些事情他也記不起來。
當時的御神風堅持同他一起守靈，在靖滄浪眼中自然不合禮數，但在對方“我們也曾以兄弟相稱”的執意下漸漸沒了意見。於是兩人守在靈前，直到窗外晨光熹微，一夜無事。
次日，便由靖滄浪親身潛入北海，將父親安葬于歸墟。

歸墟是位於深海的無底之谷，傳聞其下有通靈地，歷代凌主安眠於此，英魂永不消散，守護著北海的平靜。
葬禮舉行的這一天，是難得晴好的萬里碧空。簡短的儀式之後，靖滄浪為父親合棺，隨後獨行潛入深海。
卻也不出意外的，聽到人群中那人的聲音。
御神風走近他的身邊，不過一步之遙的距離。
“抱歉，這次無法與你同行。”
“胡說什麽。”靖滄浪忍不住皺眉，毫不客氣地拆穿，“汝根本不識水性。”
御神風輕笑了一聲，望向對方靛藍的眼眸中湧動著幽微的暗潮。靖滄浪轉身，依稀聽到友人在身後低聲道。
“滄浪，我在這裡等你。”

歸墟之外，靖滄浪鬆開手中的繩索。眼見著父親的棺木墜入沉淵，一點幽微的光芒，歸於永世安息之地。
一瞬間如同被無窮盡的黑暗所湮沒，所未有過的孤獨感席捲而來。過往零碎的片段，父親的音容笑貌，諄諄教語，以及戰場上屹立不倒的身影，無可逆轉的終局。
那一刻他想起在苦境時所見的無名冢，墓前梨花如雪，年年歲歲花相似。如同塵世間一場清夢，一曲離歌。山長水遠，永無相見之期。
這裡……是至親之人的安眠之所，亦是自己的歸宿。
北海深處，靜流無聲。

從歸墟回到別苑，靖滄浪簡短交代了安葬之事，便安排族人準備次日啟程，回返天筆峰。
是夜御神風亦留宿在別苑，同榻而眠。靖滄浪並無睡意，聽著身邊好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什麽，看著窗外月影浮動。刹那間仿佛是在苦境之時，兩人亦曾這般徹夜清談過。
話題從對方幾個月來的遊歷，到北海的光景，到傾波族，漸漸轉到了父親的身上。
或是當時的氛圍，或是兩人並肩相靠，讓他暫時放下了數日來壓抑著的心緒，漸漸憶起諸多舊事。
“……年幼時，父親不願提起母親之事，只知道她很早就過世了。而那一年他立我為少主，族中有反對之聲，也直到那時，我才清楚母親並非傾波族人。”
黑暗之中，靖滄浪沉默了片刻，感受到對方的手摩挲著自己的手背。
“當時不懂事，還曾怨懟父親太過嚴苛。”
他闔上雙眼，一瞬間時光如同回轉許久以前，他初學劍之時，藍衣男子在他身後執起握劍的左手，手臂上傳遞著堅定的力道。
仿如昨日。

與神風提起的，不過是一些瑣碎的回憶。深夜間傾述，不覺間窗外已是月上中天，映照著一室清輝。
靖滄浪見御神風許久未言，不禁歉然，轉頭望向對方沉在暗影之中的輪廓。
“神風，從未聽你提起你的家人。”
御神風沉默著，黑暗中亦看不清他的神色。就在靖滄浪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不想他突然轉過身來。
“我有你，就足夠了。”
悶悶的聲音自肩頭傳來，再無其他言語。懷中明明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卻讓人覺得這樣的相依相靠，會讓天生體寒的自己，在這個時刻感受到一絲暖意。
雙手在思考之前已有動作，有些彆扭卻又順理成章地回擁住眼前之人。
而當時擁緊的雙手，窮其一生，再未放開過。


尾聲

數百年後，傾波族第十五代凌主在重建後的北海別苑過世。
其時北海靖平，歲月靜好。靖先生在臨終前的一段時日，會望著窗外深海靜流。在北海的最深處，據說是每一代凌主最後的歸所。
而在如此漫長的時光之中，又有多少舊事被湮沒。
即使有些人是永留心中，不可磨滅的印記。也是一生至慟，卻無法遺忘的回憶。
天命盡頭，註定孤獨。

但幽冥之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也有人一直在奈何橋邊，看著彼岸花如火，與多少人擦肩路過。恩怨情仇盡如過眼雲烟。陰界之人見他終日在此處徘徊，不知在等何人，歷經滄海桑田一般久遠。
但那人經常會想，能讓他等了這般長的時間，某人果然是令人放心的。
若有人問起，便見他挑起淺淡笑意，神色卻極為柔和。
“畢竟我也曾讓他等過幾百年啊……”

只如同一個從未說出口的約定。

“滄浪，這一次，與我同行吧。”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