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1 九泉（一）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歲吟

級別: *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836
精華: *
發帖: *
威望: * 點
銀兩: * 兩
蓮花: *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
最後登錄: *

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5-09-11 18:5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11 九泉（一）

　　好像有什麼東西靜靜地遺失了。

　　陽光下的風吹得很輕，曲雲張袖遮住直射而來的光線，一轉眼卻被不遠處的美景吸引。一大片的，橘黃色的海。

　　一朵一朵小小的、鵝黃色和淺橘色的花，輕輕柔柔地開著，從足下所踏之地開始蔓延到無限無限遠－－或者該說是他視野所能遍及的全部。

　　他笑著，然後俯下身來，用手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了一朵小花，眼神逐漸地柔軟了。可是，他最後還是沒有觸碰到它。他想著，是不同世界的東西呀。

　　然後他心滿意足地離去。背後那片花海還是燦爛地搖曳著，並不知道到底有什麼事情曾經發生過；什麼樣的人走到這裡過，停了下來，然後回頭。

×××

　　屋子裡頭很簡單，就是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張床。桌子上擺著簡單的杯壺及一個藥箱，其餘再無任何東西。

　　佾雲就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像是想著什麼也像是什麼都沒想。金黃色的頭髮披散，雖不凌亂，但從過分蒼白的側面來看，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蒼涼。

　　其實什麼都過去了，只是他總覺得好像還有什麼留在過去。急欲找回來，卻又茫茫然不知所措。就像是記憶中硬生生剝落了一角，缺口明顯而囂張地盤據在眼前，仔細思索卻又覺得本來便該這樣。

　　問題一再重複，佾雲苦惱地皺起了眉，一直到屋外傳來腳步聲為止。門扉推開，進來的人穿著淺褐色粗布長袍，背上背了個藥簍子。

　　「鍾雲，你這次來得很早。」他抬起頭，看著站在他面前，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笑容的鍾雲，唇角微勾。「隨便坐吧，在這裡那麼拘謹。」

　　「你這裡只有一把椅子，還好意思要我坐？」鍾雲的眉挑了起來，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不談這個，你的身體好一點了嗎？這次我上山採藥，也找到了一些挺難得的藥材……」

　　「你留著給城裡的人吧。」佾雲笑了笑，「我的狀況我很了解，沒事情的，除了……不，沒什麼。」

　　鍾雲微怔，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那麼多了，過兩天是韶雲的忌日，我們……一起回去，回雲門去看他吧？」

　　「……好。」

　　那之後說過什麼，誰也不記得。就連鍾雲是什麼時候回去城裡的也不知道。佾雲躺回床上，閉上眼睛卻全無睡意，只是過往的一幕幕卻越來越清晰。韶雲、霓雲、仲雲、遊雲、曲雲、瑟雲……是不是都在等著他和鍾雲？

　　無論生死，他始終忘不了他們。對的也好，錯的也罷，他知道自己心太軟，可是就算被說痴愚也無所謂，曾經發生過的任何一片光景，對他來說都是不能再珍貴的寶物。

　　可惜他終究做不到什麼，或者說根本什麼都做不到。佾雲張開了眼睛，空洞的眼神望著屋頂，或是某一個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下一個會是誰？他再無能為力保護誰了，而、還會有人離開嗎？

　　他為這想法愣了一下，然後偏首微笑。是啊，下一個是誰？

　　一切都像是荒腔走板的戲。

×××

　　曲雲獨自回到了雲門。

　　看著眼前的六座墳，他不禁有些傷感。昔日溫暖歡樂之處如今早成了冷清的空屋，人也全都不在了。纖長的手指撫上曲雲兩個大字，有些悵然。

　　「韶雲，我回來看你了。」曲雲轉向韶雲的墓前坐下，臉上的神情很彆扭：「雖然明知道你不在這裡，可是我也只能來這裡了。真是，活著的時候死守著兄弟，死了反而到處遊蕩不見蹤影，只會找麻煩。」

　　話還沒說完，忽然傳來人聲，驚得曲雲連忙站起身來，一會兒才想到，自己根本無須躲藏。因為……他們，看不到自己呀。他斂眸，一個躍身坐到了自己的墓碑上。

　　來的人是鍾雲和佾雲，他們帶來了一罈酒和幾道菜。

　　鍾雲忙著擺上東西在韶雲墓前的同時，佾雲已經從最左的墓碑一個一個看過、說過話了。他看著每個墓的神情，都彷彿那還是他最重要的兄弟們，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曲雲看著佾雲在他的墓前跪了下來，那一瞬間他幾乎要跳了開，卻還是忍住了這無謂的舉動。然後他聽到佾雲很輕很輕地說著話。「曲雲……對不起。」

　　他怔然地看著佾雲，一股怒氣忽然直直地冒了出來。他想抓住他的肩膀，好好地搖一搖，叫他不要把什麼事情都攬在身上當成責任。

　　……可是他做不到。從自己的手穿透他的肩膀的時候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現在這個身分。

　　「佾雲，過來坐下吧。」鍾雲喚道，依舊是溫和得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的笑容。「今天……大家應該都會回來吧？真沒想到，我還能跟你坐在這裡。」他舉杯，「敬我們的大哥，韶雲。」

　　佾雲笑了，也執起了一個酒杯：「敬八采，黃酒一盅，不離不棄！」他跟鍾雲都將酒潑到了地上，沒有人戳破誓言已經不可能的事實。

　　是自欺，卻樂在其中。

　　一旁的曲雲竟也感到眼眶微微地濕潤了，轉身，一刻也不願意再逗留。那樣的情景太諷刺太可悲，而他卻什麼也幫不上忙。

　　而那天，佾雲和鍾雲在墓前陪了兄弟們一整天。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