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5 異度系列一．童年　楔子～第二章(New 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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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8-19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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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5 異度系列一．童年　楔子～第二章(New 4F)

前言：
　　先說了，這篇文原則上不會有配對，所以想看激情的、愛情的看倌們請走上一頁離開。
　　因為這是一篇建立在綜合了月刊、原劇、個人揣測和想完善BUG的想法下才寫的文，會有一些自創人物和自掰的地名。所以不喜歡看到自創人物的，請迴避吧。
　　至於它究竟算嚴肅還是惡搞呢……我也不知道。套用某網友的說法，因為異度魔界是正經搞笑兩相宜的組織呀（茶）要我說的話，這應該是一篇滿……枯燥的文吧。
　　最後說一句，本系列應該算是赦生個人中心向，異度魔界其他魔者為輔，雖然說……赦生要到第三章才算是正式登場（汗）

06-07-17

楔子

　　魔，比人類複雜，又比人類還要純粹的生物。這是外來者襲滅天來──一個將近成佛高僧所化之惡體──在來到異度魔界許久後、收那名焰髮雪衫的魔物為徒前，所觀察得到的簡單註解。

　　人類都是奇奇怪怪的傢伙。這是在見識過那個臉上有著五顏六色彩繪圖樣、一個不能被稱做人的人在做出許多令魔者們匪夷所思的舉動後，眾魔為人類所下的結論。

第一章

　　「你是襲滅天來。」犀利的金眸注視著眼前極其悠閒的人類──雖然從某種角度而言，眼前之人不能算是人類──說話者以金色飾物將似血若焰的長髮高高束起，一身雪皚衣袍令他那可比擬人類屍體般的膚色看上去沒那麼蒼白。
　　惡體打量這名只有十來歲容貌的魔物，雖然他知道魔和人的成長速度差異極大，但在目睹時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大一小四目相對的互望半晌，他才開口道：「汝是九禍推薦的鬼族之子？」

　　初聞陌生的字詞，那雙屬於純血魔物才會擁有的金色眼瞳浮現些微好奇。
　　雖然鬼族先天本能的理智告訴他應該先表明自己的身分，但魔潛藏在骨血裡、深層意識中的好奇基因往往能蓋過那份理智。
　　縱使他在八十至百歲時便已替現在效忠的君主立下大大小小共五十戰完勝戰役──
　　縱使他以一百二十歲的年紀破例取得一百八十歲的青年魔物才能爭奪的見習魔將身份──
　　但以魔物三百歲方成年的規距來看，他到底還是個孩子。

　　「汝？奇怪的用詞。」稚嫩的臉龐盡是冷漠，鬼族魔物即使好奇，也斷不會在言語中透露任何一絲情緒。
　　「汝，是你之一字的別稱，就像吾是我之一字的另名。」
　　「汝，吾。你，我。」幼魔一面細嚼著人類詞彙的趣味之處，一面回想今日早晨在第二層宮殿與鬼族女王．九禍魔君的對話。

◎

　　「女后要我入那個外來者的門下，尊他為師？」尚未轉入青年期的幼童嗓音輕冷冷的迴響於陰沉森幽的議事大殿之上，雙手背負於後的稚魔直視紅色薄紗帷幔後的鬼族女王。

　　鬼族特徵，乃是近乎殘酷的理智思考模式以及冷漠到冷血的個性、專屬於鬼族魔物的獨特印記、蒼白宛若死屍的肌膚、鮮亮豔麗的髮色和悄然無聲飄忽無蹤的詭異速度。
　　然，其統領整個鬼族的君主又有一不同於尋常鬼族的特徵，當今的鬼族魔君，亦有邪族皇者之妻此第二身分的異度女后．九禍在繼承王位儀式的隔日便長出只有妖族純血魔物才會有的岐角。和妖族純血之魔的岐角不同處在於，鬼王的角是數之極．九，妖族純血之角最多只到數之極次．八。

　　異度女后支手托腮，身著紅色軟甲外罩同色紗袍的軀體斜倚王座，淡然的冷豔玉容上，亮綠色的唇線似抿似笑。她明白臺前座下的稚魔已領悟她的意思，之所以再次重覆任務內容只是為了肯定她隱藏其後的真正命令而已。
　　「如你所聞，本后要你拜惡體．襲滅天來為師，這椿任務的期限便是無期限。」近似男子聲線的低啞女音以平緩的語調再次陳述稚魔的任務。

　　稚魔閤眼，「吞佛領令。」

◎

　　「承蒙指教，吾乃吞佛。」現學現用，向來是他化理論為實際的第一步。
　　惡體淺笑，「汝學得很快，發音也很標準。」他是聽聞了少許關於這個稚魔的事蹟──
　　傳聞他十歲閱盡鬼族各類大小藏書，三十歲納妖鬼邪三族、甚至是其他未歸屬在三族之下的零散部族的學問和知識於一身，五十歲已能和見習魔將過手百招而不敗。
　　同輩魔物中，唯有那名以異度魔界五大凶獸．螣蛇為名的邪族皇子──螣邪郎才堪與之匹敵。

　　「想必汝清楚吾之來意。」吞佛垂眸沉澱思緒。
　　「汝所指是拜師學藝，亦或監視？」無猜測亦無試探，襲滅天來單刀直入。
　　吞佛聞言唇角微揚，「監視有之，學藝有之，吾對汝本身的興趣亦有之。」毫不在意惡體道破女后要他以拜師之名行監視之事的舉動，吞佛十分乾脆地吐出自己此行的所有目的：
　　「監視，乃為觀察汝是否有益或有害於魔界，有益者，魔界自當挽留；有害者，魔界必當剷除。學藝，是為將來魔界在對上佛徒、修行者時能對自己的敵人有更進一步的了解。至於吾對汝之興趣，在於吾對所謂的『高僧惡體』好奇非常，善與惡之存在如同陰與陽之正反關係，萬事萬物皆脫不離陰陽之別，然善與惡，又當真能雙分為不同個體？」
　　「哦？」襲滅天來有些訝異，原本他以為揭穿稚魔背負的任務能讓鬼族之子冷靜肅然的表情有些動搖，現下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鬼族先天理智中的冷漠。

　　「好個兩公一私目標的坦承以對、好個善惡是否真能雙分。」
　　惡體藏於黑帽之下的深藍近黑眼眸閃過些微的贊賞，「難道汝不擔心吾聽完汝之質疑後將汝格殺當場？」
　　稚魔輕甩紅髮，「汝敢嗎？」語帶挑釁地反問，是自信。
　　惡體聚氣於掌，「汝要一試嗎？」隱含威嚇的舉止，是擾亂。
　　沉默的對峙，是無言的針鋒相對，亦是無形的氣勢鬥爭。

　　「殺吾，於汝無任何好處。」吞佛慢步踱到惡體跟前七步距離的大石縱身跳上。稚魔的左手依舊負於後，右手放在交壘的雙腳上輕打細拍著規律的節奏，金眸凝視襲滅天來一眼，隨即將視線移轉至異度魔界那終年被陰霾雲霧所籠罩的暗沉天空。
　　「更何況，依汝目前只能運用二成內元的狀況判斷，汝也抽不出多餘的力量來對付吾。」寬敞雪袖中滑出一墨綠色小瓶，吞佛右手節拍未止，左手平舉運使術力，只見火光一閃，墨綠小瓶憑空浮現在惡體眼前。
　　「吾族醫首秘製丹藥，有固本培元、順理雜亂魔氣之效。但其對人類是否有用，吾不肯定。」
　　不急著取下只需悄加抬手就能拿到的懸浮小瓶，即便他確實需要此藥來調理他那被善體重創後就一直未能真正痊癒的傷勢。
　　「汝在觀察什麼？」好奇，是所有生命體必備的情緒。
　　「汝以為吾在觀察什麼？」跳下大石，吞佛淡拂著根本沒有沾染一絲塵埃的雪皚衣襬。
　　銀紫色薄唇漾起淡弧，惡體接過小瓶，當著稚魔的面拿開塞布取出藥丹服下。

　　運氣三十六大小周天後，惡體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鬼族秘藥果真不同凡響。」
　　在襲滅天來運勁療傷之時，吞佛負手立身惡體三步之外為其護法。異度魔界長年兵連禍結、戰火不斷，縱使在這飛鳥走獸亦罕見的荒郊野嶺，也難保不會有任何變數產生。
　　「代為師向女后致謝。」
　　「吾會轉達。」金眸輕瞟突然釋出善意的惡體一眼，吞佛頓時有種吃了悶虧的感覺。
　　「汝不滿意？」
　　「是汝會錯意。」
　　「哈。」襲滅天來輕笑出聲，「汝可知為師者有替徒弟改名的權利？」
　　「略有耳聞。」
　　「汝不介意？可能吾會替汝取些粗俗鄙陋的名字也不一定。」惡體笑得不懷好意。
　　稚魔紅髮輕甩，「若是如此，那也表示所謂的高僧惡體不過爾爾。」吞佛不為所動地見招折招。
　　襲滅天來斜瞄面前這個身高差了自己幾近半截的稚魔，右邊唇角上挑二十度地道：「那為師就喚汝為『吞佛童子』囉！」
　　吞佛默然。
　　對他來說，名字只是代稱，況且就他現在的情形而言，他也確實是所謂的童子。宛若人界冰山一般的冷漠臉龐未有所動，稚魔淡然接受這個新名字：「那麼，吞佛童子受教了。」

◎

　　二十年，對於有限壽命的人類而言，已足以讓一懵懂嬰孩成為一名或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或風姿綽約的俏佳人。
　　然，時間之於魔、或是惡體，二十年，也不過就只是，他們漫長歲月中的滄海之一粟，渺小地微不足道。從吞佛童子受異度女后之命拜入襲滅天來的門下，已有二十年光景。
　　這二十年，吞佛童子過得相當充實──只要扣除掉他那同期戰友、以嘲諷毒舌聞名異度魔界的邪族皇子螣邪郎在得知他的新名字後三不五時晃到他面前譏笑一番的時間──那他在接受襲滅天來所傳授的新知識，並將其應用到上至先座下至新進學員、水平擴大化到敵方將領垂直平行化到部眾身上時的生活就真的可被稱為精彩至極。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想當然爾，亦不如魔意。
　　那段時日，就是那段被他視為畢生最大恥辱及汙點的時日！
　　在那段事後想來可列入吞佛童子十大心酸血淚史的期間。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邪族皇子堪稱無技術零技巧負學分的無聊嘲弄竟能持之以恆長達一個月時間！饒是擁有近乎心如止水般絕佳修養的吞佛童子，也經不起他那毒舌戰友時時刻刻的千般挑撥。
　　某天，已經取得魔將之名的吞佛童子在武閣校場同他那損友級的同僚過招時，螣邪郎拿他名字說笑，吞佛也不知怎地──事後檢討時他想或許那天是一時的情緒失常──一輪帶有火之名或火之部首的招式猛攻同僚，以凶獸為名的邪族皇子哪可能會悶著頭任由吞佛童子狂劈狠砍不還手？

　　同被魔界上下一致公認為千年難得一見的兩個天才大打出手，周遭魔將起居用房舍連帶魔君議事辦公時的建策皆慘毀於二者手下。
　　路過的妖族魔君、亦是現今統領異度魔界的統治者閻魔旱魃路經此處，一時技養插手這二名年歲總加起來不過二百五十六歲的未成年魔將之鬥。
　　其結果就是螣邪郎被罰禁足邪族領地一年不得離開加悔過書十萬字和獨力將被他以倒乂邪薙剁成碎屑的魔將起居處修復至原來模樣；而吞佛童子好些，畢竟錯不在他，鬼族女王罰他二十萬字的悔過檢討書和隻身將被他用朱厭燒成灰燼的魔君辦公議事殿恢復原貌。
　　從那次的武閣校場房舍摧毀事件之後，吞佛童子對螣式毒舌的抗菌體更上一層樓，更對其發自內心但邪族皇子本身毫無所覺的脫線蠢笨行徑視若無睹。

　　得知有另一個能和自家徒弟鬥得不相上下的青年魔物，襲滅天來是頗感興趣。
　　觀察魔界生靈許久，加上收了吞佛童子為徒後，綜合吞佛的言行舉止和以往因傷勢遲遲無法根癒，他在極其無聊之餘用以打發時間的整理出來的魔物生態訊息資料報告，發現只要是有利於魔界，終使是高層魔者重視疼愛的下屬，亦是隨時都能拋棄的棋子──
　　許久許久，久到連惡體都忘了正確的時間是何年朝暮，已有白色戰神之稱、威名遠播到苦境百姓也知其名的吞佛童子遭遇橫禍，那時候的他不得不自散記憶以保魔界，而在當下，異度女后九禍毅然決然捨棄救援吞佛童子的機會，選擇了以接合魔界斷層為第一優先考量。
　　從人類的角度來看，視屬下性命如無物是不符合人情義理的殘酷行舉，但在魔物的眼中，人類往往為顧全個人的道德義理而放棄不應割捨的整體利益。那些什麼婦人之仁、心軟、突如其來的側隱之心、同情，都是人類因為拘泥於無關緊要的禮教規範而產生的不可理解的情緒。
　　以魔的角度觀視人類，在面臨大局利益時讓小情小義牽著走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在魔的體悟裡，任何兒女私情都不及魔界大局利益要來得重要。一旦利益和感情相互衝突，魔者會毫不猶豫選擇大利而捨去小情。這就是魔，在人類眼中陰險狡詐、心狠手辣、暴虐無道、冷血絕情的魔，一種隨時可以為了魔界拋頭顱、灑熱血、豁全力、拼其命的生物。

　　但是襲滅天來現在覺得很麻煩，說穿了，他還是不喜歡女后那種明擺著「我就是要監視你」的態度，即使魔界先釋出善意，縱然他當時即迫切地需要一個悄然無聲的安靜場所讓他得以閉關修悟七邪荼黎──一種為殺佛而創的妖異武學──。就算他傳授了魔物徒弟吞佛童子各種佛道經典論法及更深入的兵家詭道謀略，他對九禍，這個有著遠比魔界統治者．妖族魔君閻魔旱魃還要狠戾殘酷手腕的女后仍舊不放心。
　　多疑並非專屬於魔的特色，同時也是人類劣根性中無法翦除的頑劣因子，做為惡體，集合人類所有負面執念、想法於一身而形成的他理所當然地承襲了這個必然必需必備必要的陋性。
　　因此，在惡體得知螣邪郎是九禍繼子，還是疼愛非常的繼子時，他對異度女后提出了一個要求。

◎

　　吾欲收邪族皇子螣邪郎為徒

　　一紙黑籤，十二個淡紫色的人類文字，令這名向來以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淡笑淺語間令無數部族自願投奔妖鬼邪三族麾下、以智計縱橫異度魔界的鬼族女后頭一次體驗到了人類所說的束手無策是何種感受。
　　魔氣輕運，持籤的右手燃起幽綠色的鬼火將其燒做灰煙，「以收徒之名，行牽制之實，是嗎。」燦紅細眉之下，那雙略泛淡青色澤的金眸低垂，罕有變化的冷漠豔容輕染煩惱絲。「襲滅天來，你的算盤打得可真精。」
　　「嗯哼。」──突來的聲音干擾了九禍的思緒。
　　「難得看到妳會露出這種『遇到大麻煩了』的表情啊。」清亮的嗓音帶有奇特的韻律感，乍聽時會有種彷彿在聆聽詩歌樂曲般的感受，倘若這語氣中所夾雜的漫不經心與幸災樂禍沒那麼濃烈的話，就真能算得上是一股另類的聽覺饗宴了。

　　邪族，重視美也追求美，就連他們本身都是一種美的極致與存在。此族特徵在於他們那連天仙神女都自嘆不如的美貌、舉手投足間盡是渾然天成的邪異魅力、細長的尖耳、兩頰處各生有一似火若焰的鮮紅咒印──邪族皇室則是於眉心處再添一枚印記，皇室之印又被稱做三紋邪印。
　　邪族魔物之於音律、舞蹈、書畫等有著絕佳的天賦，異度魔界裡大部分的舞姬、樂師、畫師之類都是邪族，尤其邪族又以術法聞名，且他們更擅長將術力運用到自身所會的各種技巧中，因此那些舞姬樂師畫師等也都是堪稱作一流的術師，出身邪族的魔將更是將武學與術力融會貫通成為專屬於自己的獨門武技，例如邪族皇子螣邪郎的「流乂」就是一個典型的示範。

　　闇紅長髮以雪白色的毛皮繩索輕攏，細長的尖耳顯示魔者隸屬於邪族。
　　純血象徵的金眸隱泛紅瀲，邪魅俊逸臉龐的額間、兩頰處共生三枚焰印，那是邪族皇室威儀象徵的三紋邪印，章顯了來者身份之尊貴。
　　一襲墨藍色窄袖輕便長袍，左肩披罩一銀灰色的獸類皮革、右手戴有與左肩同色的毛皮護腕──邪族的穿著打扮向來喜以野獸皮毛作為點綴。
　　這個來到九禍面前的魔者便是邪族當今領導者，也是邪族術力最強的術師，更是與妖族魔君閻魔旱魃、鬼族女后九禍共齊名的──邪族皇者．耶祈梵律。

　　「愛妃若不棄嫌，不妨跟本皇說說妳的煩惱，或許我能幫得上忙也不一定。」
　　瞄了突臨大殿的邪皇一眼，「你來做什麼？」九禍原本帶有淺愁的玉容霎時冷凝，細長眼瞳閃過明顯的不悅。
　　「哎，好冷淡啊九娘。本皇好說歹說也是你的丈夫吧，就算妳對我真的很不滿也不用表現得那麼刻意啊。」邪皇嘴上雖然抱怨著，但他卻也無視九禍散發的厭惡自顧自的在她面前以術力化出一張鋪有皮革的座椅，再召出一張擱置有淡楬色皮墊的暗紅色茶几，反手取出茶具放到茶几上，忽略九禍投射過來的鄙夷眼神，邪族之皇逕自沖泡起茶水來。
　　「哼。」九禍冷哼，正欲開口請邪皇離去，忽地轉念一想──到底螣邪郎還是眼前這名將我行我素發揮到最高境界的邪族皇者之子，是否要讓他進入襲滅天來的門下，終究還需得跟邪皇做更進一步的商量才能做出決定。

　　「襲滅天來欲收螣邪郎為徒，為此，本后想一聽你的看法。畢竟，他是你兒子。」
　　「襲滅天來？」邪皇捧著茶杯，他正努力回想著過去和惡體僅有幾次的見面。「哦，妳是說那個把自己的臉畫得五彩繽紛兼五顏六色、極其缺乏美感又終年把自己裹得密不通風的半人？他叫襲滅天來啊？」
　　見邪皇一臉的恍然大悟，九禍不明白，為何當初她會答應這個以漫不經心聞名全異度魔界的遲鈍邪族皇者的續弦請求。

　　「絕不能讓螣邪郎拜惡體為師！」邪皇突然正色道。
　　女后有些訝異，難得他那麼快進入狀況。向來平緩的低啞聲線此刻染上些許玩味，「為何呢？」
　　笑容微斂，邪皇分析道：「其一，螣邪郎是邪族皇子，重點不在皇子身份而在於他是邪族。暫不論魔氣，單是術力此項就是一大障礙，邪族的術力只有在邪族領地．乾闥婆都才有提升的空間，若讓他離開乾闥婆都前去惡體隱居的無間地層跟隨惡體修練學習，對螣邪郎而言是有害而無益。」
　　揮手撒去茶几，他續道：「其二，這也是妳所顧忌，惡體很有可能利用螣邪郎來牽制妳的行動。」邪皇離開座椅，「妳對螣邪郎的疼愛是異度魔界眾所皆知之事，然而魔物一旦拜入某者門下稱其為師，為徒之魔就必需聽從其師之命替他辦事，且其師甚至有操控其徒生死之大權，為徒者沒有拒絕的權利！要是惡體利用螣邪郎反過來對付我們──我是無妨，但妳，真能狠下心來殺掉妳最疼愛的繼子嗎？九禍？」
　　「你以為我辦不到？」
　　「以本皇對妳的了解，妳當然辦得到。只是心裡會留下少許疙瘩罷了。」邪俊的面容渲染笑意，「一旦心靈出現半分空隙，就會令敵人有可乘之機。擅於智計謀略如女后者，又怎會不知此理？然而──」狹長微帶紅瀲的金眸直視女后，「這也是妳之目的，不是嗎？九禍、九娘，本皇的愛妃？」

　　倏然，邪皇話鋒一轉──

　　「其實本皇該感謝愛妃對螣邪郎的苦心栽培啊。」
　　「這是身為繼母當為之事。」
　　「妳明知本皇所指為何，又為必裝傻呢？九娘。」
　　「……你在暗示什麼呢？邪皇。」
　　「如果妳認為是暗示，那便是暗示吧。」
　　「本后不解其意。」
　　「有些事，挑明了講傷感情，妳我心知肚明即可。」

　　玉指輕扣王座，九禍斂眸微低首。對於邪皇，她向來抱以不屑，不論是在嫁予他為妻之前，亦或是擁有邪族皇后的身份後，她所見所識所知的耶祈梵律展現在眾魔面前的姿態永遠都是一副散漫無所事事的輕鬆悠閒。
　　他在妖鬼邪三族魔君齊聚商討魔界要事時故我的啜飲茶水，也在邪族內部六大長老召開會議談論族中大事時於眾長老們及身居要職的魔物面前酣然入睡，更在前方戰事吃緊急需他援助時在一旁飲酒作樂！其他大大小小的不良素行更是多如牛毛！
　　但方才那席話，讓九禍開始重新評估邪皇。九禍不是傻子，就算是，也是聰明的傻子，邪皇所說的目的，指的是她對螣邪郎的疼愛之舉過於張揚，以九禍之智，怎可能用明明白白的舉動告訴眾魔，她對這個邪族皇子是真心疼寵呢？鬼族，縱然真心以待，其中也必然蘊含有某種程度的計劃與企圖。
　　淡青金眸狀似不經意地瞟過重新取出茶具喝茶的邪皇，九禍想，或許，她所看見的耶祈梵律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般不中用；更可能，他以前那些看似荒誕不經的舉止都隱藏了更深的用意於其中也說不定。

　　「更何況──」邪皇褪去嚴肅正經的面孔，他有些懶洋洋地將手中陶製茶杯放到茶几上後續道：「要是螣邪郎離開邪族拜那個半人為師，也就意味著我得面臨術塔、族裡兩邊跑、雙頭忙的處境啊！」邪皇的表情好似魔界末日來臨般的絕望無助。
　　「我好不容易在螣邪郎十歲的時候訓練他成為一個有獨力處理邪族中大小鎖事的繼承者，要是他去拜師就等於我必需回頭接手那些無聊透頂的麻煩事，換個角度講就是得面對那些個該死不死的老不死們的千刁萬難！術塔要維持魔力平衡就已經累得我夠嗆了，哪來多餘時間回乾闥婆都？」他撇撇嘴，邪魅俊容上此刻展露出一副彷彿人類小孩討不到糖吃時的不開心不情願不高興。
　　「因故，本皇堅決反對螣邪郎拜那個半人為師。」

　　「耶祈梵律。」九禍凝容冷聲吐出邪皇之名。
　　「嗯？」邪皇聞聲微笑抬頭看向九禍──但他的笑，卻隱隱帶著一絲奇詭。

　　鬼族女王蒼白若紙的右手扣上邪族之皇的頸項，耶祈梵律的左手卻摟上了九禍的細腰。
　　「愛妃，妳的舉動很像人類所說的，投懷送抱呢。」邪皇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全然無視九禍扣住他脖子的右手，那很有可能是一隻在下個眨眼時就奪走他性命的武器。
　　九禍張口欲語，冷容忽地露出驚愕之態，耶祈梵律的奇詭邪笑驀然斂起──

　　──異變驟生。

　　「九禍，妳……」邪皇那雙泛有紅瀲之色的金眸訝異地望向九禍的腹部。皇者的魔氣、術力完全脫離他的掌控直往九禍腹中猛然產生的紫色魔光流竄。
　　「這，怎有可能？」難得露出冷漠以外表情的九禍微瞠著淡青金眸注視那團不停汲取自身魔氣及術力的光形，這種現象，正是初生純魔之靈以納父母魔氣、術力以鞏固自身形體、完善承繼於父母雙方任一血力循環的特徵。
　　「妳什麼時候懷孕的？」傻掉的邪皇。
　　「本后怎會知道，我和你也就只在大婚那晚行過房而已。」不悅的女后。

　　紫色魔光在得到邪皇與女后足夠的魔氣及術力後即刻脫離九禍的身軀懸浮在半空中。原先耀目卻不刺眼的光芒盡數內斂為柔和又散發著魅惑氣息的淡彩，光形的面積也從約略三尺長寬收縮成半寸大小，由虛幻的光形逐漸實體化。
　　邪皇鬆開摟著九禍的手，一個彈指將座椅茶几茶具盡數收起，興趣大起的逗著正在凝聚外形的紫色魔靈玩；紫靈發微微電流，似是在抗拒著邪皇的逗弄；九禍注視著紫靈，淡青金眸打量著它，移步回到王座上，右手支顎、視線從未曾自紫靈上移開，異度女后陷入了沉思。
　　「我說──」邪皇截紫色魔靈截得不亦樂乎，一點也不將紫靈周遭的微弱電流放在眼裡似地隨口道：「這團光芒該不會就是《血脈之經》上所描述的『異種』吧？」

　　《血脈之經》收藏於鬼族領地．無間地層最深處的【文淵秘閣】之中。文淵秘閣卻是存在於無間的某個封閉空間之中，若無守閣人．史官之應允者，縱使擁有再高的權勢地位照樣不得其門而入──魔君、女后、邪皇就擁有史官之允得以進入【文淵秘閣】翻閱機密書籍文件的資格。
　　異度魔界重視力量，但也看重血統，因而純血之魔絕對是成為異度魔界的中流抵住的不二選擇群。除了部分不喜爭戰的純血之魔，近三分之二的純魔都擔任重要軍職或是其他與軍事相關的重要職位。雖然異度魔界是個以武技、實力說話的地方，但血統不純者即使技壓群雄，也會被一些心高氣傲、自以為高尚尊重的純魔所看不起，更甚至是鄙夷。從某個角度來說，那些純魔的「以血為尊」的想法和人類世界中所謂的種族歧視──白種人看不起黑種人等──頗為相似。
　　《血脈之經》就是一部和異度魔界中所有生靈的血液、血統、血脈等與魔族之血密切相關的書籍。

　　《血脈之經．血統章》將魔血劃分為三大類：純血、混血以及半血。
　　純血，顧名思義，指的是父母雙系血緣皆出自同一血脈。純血又細分為二類：純血魔子與異種魔子。
　　混血，乃指父母其中一方的血緣並非純血魔物。混血又細分為四類：同族父母的純血或混血，非同族父母的純血或混血。
　　半血，則是說父母任一方是人類，或非出自異度魔界的魔物盡屬此類。

　　異種，非同族血脈的純血父母之子。
　　異種魔子在母體內「孕靈」的過程需耗費五十年以上的光陰。此類魔子孕靈時和尋常純血魔子不同，純血魔子需時時刻刻汲取父母之魔氣術力，異種魔子則是在孕靈階段結束後，待父母有所肢體接觸時方才大量吸納父母之魔氣術力以便「固體凝形」。
　　異種其名源於此類魔子體內同時流有父系與母系雙方二種血液。因其體內齊具二種純血血統，故無法與尋常混血魔子歸屬一類；混血魔子之血乃是根據流於其體內的父系、母系血力──蘊含在純血魔物血液中的力量，血液濃度越純，對魔氣的修練有極大幫助──決定，若父血為妖、母血為鬼，母血強於父血，則此子歸屬鬼族，其外形族徵以鬼族為主。異種魔子則因體內同具父母雙方的血力，故難以斷定其族別歸屬。
　　然，異種魔子幾乎早夭，原因乃於妖鬼邪三族的血力運行各有殊異，且無法互通，越強的血力越不易相融且越容易起排斥作用，體內同時流有二族血液的異種一旦血力失衡就將面臨二血相互排擠著要驅趕另一血出異種體內，此種失衡狀態被稱作「血劫」。一但血劫爆發，其威力足以將異種魔子周身所有事物，包含空間，盡數摧毀殆盡。
　　自有魔界至今，異種魔子幾乎都活不過二十歲。

　　「照它誕生的情況觀來，此靈確實是《血脈之經》所記載之異種。」九禍眼中閃過狠戾的殘酷。
　　邪皇繼續他的逗玩工作並隨口道：「根據記載所述，異種皆是早夭之輩。反正早晚都要死，不如我就把它拿了回術塔，看能否作為維持術塔魔力平衡的力量來源好了。說不定我能偷個兩、三年的閒暇時間四處游玩呢。」從邪皇那漫不經心到無所謂的態度來判斷，正在凝聚外形的紫靈不過是個玩完後就可丟棄的一次性玩具。或許，在他眼中，紫靈已然是個死物，是任他揉捏把玩的陶土。
　　「不行。」亮綠色的嘴唇微帶一抹算計的笑。
　　「唔？」陷入妄想之中心情大好到背景開小花的邪皇忽地讓九禍的話語截斷思緒。微泛紅瀲的金眸輕眨，奇詭邪笑再現：「莫非妳想……」
　　「正如邪皇所思，本后欲以此靈答覆襲滅天來收徒之請。」
　　「有趣的提議。那個半人會答應嗎？」
　　「本后斷定他會。」九禍自信一笑：「身為惡念、邪意集合體的襲滅天來終究還是半個人類，而人類的好奇心向來就較吾等魔族濃烈，若告知襲滅天來有關異種之事，他定會因好奇心驅使並接受此靈成為他之徒弟。」九禍說著，右手運使術力，綠色幽光化為一獨腳碧鳥，玉手微抬，碧鳥振翼昂首飛起，待離開九禍手心九尺處忽閃碧光而後消去蹤影。
　　「現在──」異度女后右手托腮左手輕敲節拍、玉體斜倚王座，一副地好整以暇：「我們就等襲滅天來前來領徒吧。」
　　邪皇再度喚出座椅茶几及茶具，啜飲著茶水，藏於陶杯杯沿後的金眸閃過寸縷精光，表現出來卻是漫不經心的一派悠閒。

　　二位魔界君主交談之際，半空的紫靈光芒從柔和變得黯然。當他們結束交談後，紫靈又恢復之前的柔和。
　　然而紫靈這一番小小的細微變化，邪皇與女后完全沒有注意到──

06-07-23

＊＊＊

[ 此貼被twerqs在2006-08-25 23: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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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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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8-19 06: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所以，他聽到父母之言嗎？
才剛出生，就聽到這些話
難怪會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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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ohua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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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8-19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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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捧场。
那个，是说，我觉得如果要描写一个人心机深沉的话，侧面展示应该比直接说他怎样怎样更加深入人心吧？
吞佛，你接受那个[童子]的称号是不是太干脆了一点？那个其实我满希望看到所谓的[螣邪童子]或是[赦生郎]的情况出现的啊……
不过，九妈结婚那么久才看清邪皇的本质，那她以前为啥要嫁给他？难道因为九妈是一个权力欲旺盛的女人，希望借此控制邪族？
不管看了几遍我还是想说，九妈你一定会后悔的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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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er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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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8-19 19: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Andrea
那是，自閉的主因之一也是第一步。
其他原因會在後面慢慢寫出來。

to yaohua0106
側面展示嗎？我也很喜歡這種寫法，是說我哪個地方或人物用了直述？指點一下吧。改天修稿的時候會「巧」回來的。
不止你好奇螣邪童子（噴笑←毆），吞佛也很好奇呢（茶）。
邪皇娶九禍娘的原因純屬個人興趣，也可稱之為私心；九禍娘會嫁過去嘛，也確實帶有算計的。就是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說到就是了……
九禍娘的後悔……我不知道在童年裡會不會寫出來就是了。

非關本文之小勞騷：昨晚回文時停電……本來想打的回覆幾乎忘光了，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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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er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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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8-26 07: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6-07-28

第二章

　　異度魔界以妖、鬼、邪三族為主，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散佈於魔界四處，自有魔物存在於魔界之始，各種大小紛爭戰亂從不曾間斷過，數百年前妖鬼邪三族不知何因聯合之後，以妖族為魔界第一大族作為統治者的時代已然來到。
　　現今的異度魔界，除了被劃分為未知、混亂、危險的空間地帶，妖鬼邪三族各自擁有屬於他們的領地，而異度女后九禍又提出將三族領地劃分為三層三殿的建議：
　　第一層，主要是妖族所居住的火焰魔城，統治者乃妖族魔君閻魔旱魃，亦是魔界現今的統治者。妖族擅戰，族中之魔幾乎都投身軍旅擔任兵將一職，同時妖族的戰鬥力亦是與不歸屬於三族統紿下的好戰之修羅一族不相上下。
　　第二層被稱作乾闥婆都，由邪皇耶祈梵律率領的邪族為主要居民，不過現在的領導者乃是鬼族女后與尚未繼承邪皇之任的邪子殿下，邪皇的存在是被所有邪族要職長老們視為恥辱般的汙點及缺陷。乾闥婆在邪族古文中有變幻莫測之意，正也符合了邪族在魔界生靈印象裡的神秘色彩。邪族魔物幾乎不離開邪族領地，原因除了他們的術力只能在領地中得到提升外，邪族之魔那堪稱為潔癖一般極其嚴格挑剔的審美觀亦是他們不願離開邪族的重要因素。
　　第三層為無間地層，以鬼族女后九禍為尊的鬼族為主。以智謀為主要攻略手段的鬼族半數以上皆任職文書、內務一類的要員，許多重要文件、書籍也都存放於無間。
　　然，此三層領地之中又各自有其最具神秘色彩的地點。例如邪族的【術塔】，無間的【文淵秘閣】，以及妖族的，【武塚】──

　　關於武塚，其實沒有任何魔者可以肯定它是確實存在於異度魔界的，或者應該說，沒有任何活著的生命可以平安進入武塚，就連現今的妖鬼邪三族王者，也無能耐可一探武塚之真正面貌。然，在無間地層的文淵秘閣中，有一本書簡單地記載了有關武塚的描述：
　　武塚，異度魔界中所有具備了靈識之邪兵妖刃沉眠之所，《詭兵冊》上所記載的十大邪兵便是在此處進入靈眠。
　　據書上另述，傳說在武塚誕生的那一刻起，武塚所在的空間就被一股巨大堅韌的咒印結界包圍封閉，要突破結界，唯有靠武塚內部的邪兵以自身魔力方可衝破這道封印結界。
　　武塚外圍封印最近一次的異變就是被現已擁有參將地位的吞佛童子所持有的魔劍朱厭、以及同樣取得了參將之位的邪族皇子螣邪郎的邪刀倒乂邪薙所撼動。朱厭與邪薙同屬十大邪兵，其靈性非是尋常魔具之靈可比擬，在吞佛與螣邪郎出生那天，朱厭和邪薙同時感應到宿主的現臨並憑藉自身的魔力突破武塚結界來到他們身邊。
　　而今，在朱厭及倒乂邪薙離開武塚的一百四十年後，武塚的結界再次被一口有著守護妖獸的邪兵所散發出來的絕強魔力震動──

　　雙角雷狼獸伸展著牠那被沉重鐵鍊及黃紙符文所纏繞的巨大雪白身軀，鐵鍊碰撞之聲游盪徘徊在這片已靜寂千百年以上的闇黑空間。
　　異獸所在之處乃是武塚最深的地方，漆黑、肅穆，並且寂寥。
　　就在狼獸後方半丈之地，一口烏黑長型兵器發散著幽幽紫光，無雲無霧、比黑夜更加深沉的武塚上方開始聚集著灰色雲朵；狼獸張開血紅色獸眼，牠輕輕搖晃頭顱，獸身散發著墨紫色的淡霧。淡霧沒入黑色兵刃散發的紫光之中，一股凶悍剛烈的魔氣猛然爆發，霎時間整個武塚天搖地動──

　　「安靜。」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平淡得沒有任何情緒起浮。
　　異獸雙耳略動，左前足扒了下沙地，牠從站立之姿轉為原先保持的趴臥姿態，血色獸眼閉閤隱去墨紫色霧氣；黑色兵刃的紫光倏地收斂，四散的灰雲、頓時消弭的魔氣，武塚又恢復了往昔一貫的死寂。
一隻蒼白得宛若人間極北之地飄降的白雪的手輕輕撫上異獸雪色皮毛。
　　來者一身輕便簡易的雪衫黑衣、以一段淡青色布條束起透著墨紅光澤的黑髮，左側一縷自然披散於前襟的烏絲襯得他的肌膚更加蒼白。微泛銀光的金眸平平淡淡冷冷清清地凝視那口閃爍細微紫光、似是在傳遞著某種訊息的漆黑兵刃，待邪兵光芒停息，他才開口道：「余明白爾等心情。」
　　收回安撫異獸的右手，魔者左手負於後，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向漆黑兵刃，「爾等宿主方降生，」他以平緩得沒有半點起浮的語調述說著他阻止異獸與兵刃的原因：「現無能力禁得起爾等之威。」右手捊著漆黑兵刃上低垂的楬色布條，「欲尋宿主，過些時日再言。現在，安靜。」

◎

　　擺放筆硯的石桌，閱覽書冊的燄髮雪衫魔者，陰鬱灰暗的天空仍舊不見寸絲陽光的照射，透著淒涼韻味的幽冷輕風吹拂寬暢雪袖掀掠似血髮絲。他將手中以近代鬼族文字抄錄的人界佛道經書攤平放置石桌上，冷白的右手拿起擱在石硯旁的墨筆，筆尖輕點七分滿的豔紅墨水硯糟，犀利冷然的金眸視線未曾離開書中文字，持筆右手在硯臺平面處淡挑淺抹兩下，飛快地的書頁空白處勾勒出幾近絕跡的古老鬼族文字。
　　寫下最後一筆劃，燄髮魔者收筆的同時，外出的襲滅天來帶著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收獲步入庭園。閤起經書的雪衫紅衣魔物抬眼掃過惡體銀邊黑袍中的突兀色彩，起身將桌上筆硯及墨跡收乾的書冊拿回他在此地的房間。
　　微微低頭慢步的襲滅天來在魔者離開石桌時占據了後者書寫文字眉批時的石椅，隨手將幾不離身的深楬色佛珠放到石桌上，隱藏在銀邊黑帽之下的深紅眼眸注視手裡被白色布料包裹的嬰兒。
　　踱步至石桌另一端的石椅旁，燄髮魔者負手觀視似乎陷入發呆狀態的惡體半晌，赭紅薄唇淺勾，右手撥動雪皚衣袍下擺，優雅又不失俐落地坐上石椅；冷白左手取過桌上倒放的墨綠色瓷杯，再執起深楬色茶壺往杯中斟入約七分滿的茶水，舉杯就口前，魔者開口道：「原來汝有子嗣，怎到現在才他帶回魔界？」
　　聽聞燄髮魔物揶揄似的話語，惡體漾起一抹冷笑輕淡淡地調侃道：「難得汝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啊，吞佛童子。」
　　「吾不以為汝會帶個非親非故的嬰孩回汝之居所。」放下飲盡的瓷杯，對於襲滅天來反諷般的言詞，吞佛童子不以為然。
　　「此嬰是吾新收的徒弟，汝說他與吾非親非故嗎？」
　　吞佛童子斟茶的動作因襲滅天來口中的「徒弟」二字稍稍停頓，金眸詳細凝視了惡體手中露出小巧圓潤臉蛋的嬰孩一會兒，收回視線的同時繼續原先的動作：「汝不是向女后提出收吾那囂張同僚為徒的要求？又怎會收了這幼嬰為徒？」
　　惡體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吞佛童子；燄髮魔者不為對方或評估或算計的目光所動，仍舊故我地緩緩啜飲杯中物。

　　「說來，汝入吾門下也有二十年，吾從未曾聽聞汝喚吾一聲『師尊』呢。」半帶笑意的抱怨，襲滅天來忽然轉移話題。
　　「一字一句一招一式都只丟本書讓吾自行參悟修練的人有何資格向吾索取師長的名彙？」
　　「吾有為汝解惑過啊。」無辜的語調，惡體一副『汝居然不明白為師用心良苦』的輕淡哀怨。
　　「汝確定在吾提出疑問後又丟出另一本經書讓吾自己領悟的行為是解惑？」冷漠中帶些不屑的口吻，吞佛童子一臉『汝還有臉為自己辯解』的明顯鄙夷。
　　「當初是汝要拜吾為師的。」
　　「在見識過汝的無釐頭後吾生平第一次後悔接下這件任務。」
　　「汝大可在事後向九禍推辭掉這監視者的工作。」
　　「汝以為吾沒說過？」吞佛童子劍眉微挑，金眸淺泛無奈地道：「但女后不允，吾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這個讓吾心情複雜的任務。」
　　「汝還是有所收獲的嘛。」惡體調侃著臉部表情沒有太大變化的燄髮魔物：「既然汝有從吾這得到了好處，要汝稱吾一聲師尊也不為過吧？好徒兒？」
　　「汝也從吾這知曉不少魔界的知識學問，汝是否也該稱吾老師呢？」
　　正當半人一魔的無聊吐糟即將變成三流口水戰之際，襲滅天來懷中的嬰孩掙脫裏住身子的布料，軟軟綿綿細細白白的小手一伸──竟玩起了惡體垂放及腰的銀綠色長髮。
　　「嗯？娃兒睡醒了。」襲滅天來任由嬰孩拉扯髮絲，不氣、不惱也不怒，因為他正伸出手指戳玩著嬰孩柔軟得彷彿綿糖般地小臉蛋。
　　眼見面前這個應當喚作師尊的半人又開始了他那無釐頭的一面，吞佛童子漠然的表情愈發森冷，金眸卻是較前兩次的輕描淡望更加仔細地觀察惡體懷中的幼嬰。

　　起初不經意掃過襲滅天來懷中物的時候，吞佛童子是真的以為那嬰兒是惡體的孩子，因為他並沒有感應到初生幼齡魔子應有的血力，異度魔界的初生魔子在頭一年、其體內是沒有任何魔氣的，只能依靠承繼父母任一方的血力來判斷魔子的潛質與歸屬。吞佛以魔氣探索幼嬰氣息時感覺不到任何血力，這種情況只有在探測對象非屬於異度魔界之人身上出現，所以他才會做出「嬰兒是襲滅天來之子」的判斷。
　　吞佛童子提運魔氣至眼部進行一小周天的調息，卻還是看不出嬰兒身上的血力循環，或者該說，他無法肯定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了邪鬼二族完全迴異的血力環圈竟能同時存在於一個幼魔的身上──燄髮魔物眉微蹙、唇輕抿，一絲詫異之色飛快地自魔者淡靜漠然的冷白俊容閃過。
　　「邪鬼二族的血力，他是混血魔子？」
　　「這次汝又說錯了，」惡體頭未抬，修長的手指搔逗著嬰孩小小的臉頰與綿弱細小的手掌；嬰孩一手揪住惡體長髮，另一手跟著襲滅天來的手指來回舞動。「他可是純血呢──一個體內同時流有邪族與鬼族最純粹血脈的異種魔子。」
　　「同時擁有二族純粹血脈的異種……」吞佛童子低吟。「確實是現今的異度魔界前所未聞的特例。這就是汝收此嬰為徒之因？」
　　「是，」惡體森冷冷地笑了一笑：「也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罷，汝收誰為徒與吾並無多大關係。」
　　「怎會無關緊要？別忘了，縱使汝不喚吾師尊，對外汝與吾還是有師徒名義，這娃兒既是吾新收的徒弟，汝自然就成了他的師兄。」
　　「就算吾是他師兄──」視線自嬰孩臉蛋移轉至惡體身上，「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師兄照顧師弟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惡體抬頭，深紅眸瞳隔著黑布望向吞佛，銀邊黑帽下透露的笑弧活像隻偷了腥的貓。
　　「這句話……」金眸微瞇，吞佛童子嗅到幾分陰謀算計的味道。「汝該不會是想──」燄髮魔物的表情宛如遭到異度魔君重拳痛擊後隱忍痛楚的難看。雖說他的表情難看，但其實整個五官的變化依舊是微乎其微──紅色眉宇朝眉心攏靠半分，眼簾低垂開閤度縮緊細寸，和吞佛童子往日一貫的冷漠神情相較，這已經是他所能外露情緒的最大限度。
　　「如汝所料，吾正是此意。」
　　「妄想、做夢、不可能。」將手中瓷杯歸置原位，燄髮魔物飛快地否決對方的希冀。
　　「吾什麼都還沒說啊。」
　　「汝帶回來的理當由汝自行處理。吾一非汝之親屬二非汝之部下，汝無權要吾替汝收拾善後。」
　　「照顧師弟怎能算是替為師收拾善後？」
　　吞佛童子以刀刃般銳利的眼神凝視惡體，「汝在要脅吾？」
　　「非也，此乃要求，為師難得的要求。」
　　「……吾若接下汝之要求，於吾有何好處？」
　　「這嘛……就當為師欠汝一個人情。」
　　「魔不需要人情。」目光再次挪移至嬰孩身上，金眸注視惡體懷中那軟綿綿的生物良久，燄髮魔物斂眸沉思。

　　「吾先聲明，吾未曾帶過小孩，更遑論是一個甫生嬰孩。」
　　「吾也沒帶過孩子，汝不妨先以照顧這娃兒當做汝未來娶妻生子後的父職　提前訓練。」
　　吞佛童子以鄙夷的目光瞟了低頭戳玩嬰孩臉頰的襲滅天來一眼，「倘若吾因任務外出，師弟由誰來照料？」
　　「這汝毋需擔憂，為師自有打算。」
　　「坦白說，吾就是信不過汝才會有此一問。」
　　「吾就這麼不可靠嗎？」銀邊黑袍半人的語氣參雜著虛假的傷心。
　　「汝想聽真話還是妄語？」
　　「不用了，不管是實語亦或虛言，出自汝口之論絕對沒半句能聽。」惡體擺擺手，調侃的笑弧有些滯凝。
　　「是啊，」魔者冷笑：「相較汝那毫無實際意義的贅詞，吾之話確實不能聽。」看似自嘲實則反諷的冷淡低沉嗓音。
　　「吾只是不希望，在吾任務結束歸來後瞧不見師弟的蹤影。」
　　「為師向汝保證，汝執勤時為師會好好照顧這個小徒弟。」襲滅天來提起嬰孩的手朝燄髮魔者揮舞，隱藏在黑帽底下繪有奇異圖騰、透露狂野氣息的五官浮現輕淺的柔和。
　　吞佛童子的呼吸微窒，這是第一次，燄髮魔者明確地感受到眼前這個和嬰孩玩得不亦樂乎的惡體放下了警戒情緒與防備之心。在他印象裡的襲滅天來，永遠都是一副或飄忽、或戲謔、或狂妄、或調侃的捉摸不定，他所觀察到的惡體，自和他相處以來就一直對他保持適當的距離，即便是初次見面之時、吞佛釋出善意在惡體調息為其護法之際，襲滅天來之於他，總是留有三分戒心。
　　名義上是師徒的他們，其實對彼此都懷有四分的不信任、三分的提防，餘下的三分，是雙方都心照不宣的難以言喻的想法。

　　「汝尚未告知，吾之師弟的名字。」收斂心神，燄髮魔者主動詢問未來要關心的對象之名。
　　「赦生。」襲滅天來輕吐把玩自己髮絲的嬰孩名彙：「赦生童子──」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九禍以「令使」通知他去接未來徒弟的情景。

◎

　　方踏入大殿，映入襲滅天來眼中的是正散發著詭異氛圍的邪皇夫妻倆，凝望數眼，惡體不著痕跡地聳了下肩，讓那兩位君王級別的魔者繼續他們的目光交流。深紅眼眸目光往上飄移之際，一個凝聚極細微魔氣的紫色光體引起他的注意。
　　似是察覺到第三者的存在，邪皇眉微挑、眸輕瞟、唇淡揚，捧茶細飲；女后未改坐姿，淡青金眸緩緩閤閉，沒出聲也不予理會。
　　看樣子，她並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
　　像是習慣了女后和自己會面時不冷不熱的態度，露出黑帽覆蓋範圍的銀紫色薄唇似陰冷、若戲謔地勾勒淺弧：「汝等交流結束，也該進入汝尋吾前來一會的正題了，九禍。」
　　惡體的聲音迴盪在大殿好半晌，異度女后仍舊維持其斜倚王座的姿勢、眼簾垂閤的表情。
　　彷彿在較量耐性般，惡體只說了一句話後就不再開口，頭顱略垂眼半斂，右手撥動繫於左手的佛珠，模樣甚是悠哉。
　　邪族皇者挺直脊背雙腿交疊，微泛紅瀲的金眸左看鬼族女王右瞧半人佛者，來回看了好一會兒，轉而盯視手中杯內淡綠色水面的漣漪。
　　半人二魔不言不語莫約半柱香時間，一陣近似男子聲調的低啞音階自九禍的亮綠冰唇流洩而出：「你未來的徒兒就在你眼前，莫非你沒看見？」
　　停下撥捻佛珠的舉動，「汝該不會要同吾說，」凜冽寒氣爬上深紅眼眸，「一個青年期的魔物會以甫生魔靈的面貌出現？」
　　略沉的清亮男音夾雜幾許不快：「汝想以此子塘塞吾嗎？九禍？」
　　「並非塘塞。」宛若詩歌吟唱時的奇特聲韻乍起，邪皇主動替九禍解釋：「而是相較於螣邪郎，此子更符合你的需求。」
　　右手梳拂銀綠長髮，惡體沉聲回應：「吾不以為一個魔靈能符合吾所提之要求的行為條件。」
淡喫茶水，邪皇含笑以對：「那麼，閣下以為此靈有何處不符合紙籤上所寫的條件呢？」
　　「最起碼，也必需合乎邪族皇子的條件。」
　　「他是啊。」邪族術師的笑容愈見璀璨：「雖然此靈外形尚未確定，但他可是貨真價實的邪族二皇子，另外還附加了一個鬼族女后之子的身分。」語畢之際，邪皇笑得全身發顫，似是樂在其中，卻又透露著幾分玩味。
　　身不動、紅眉淺蹙－－「耶祈梵律。」似提醒，若警告，九禍的聲音頗為不悅。
　　「放心，愛妃。本皇自有分寸。」邪皇朝妻子揮著手，樂曲般的嗓音被輕佻的語氣破壞怠盡。
　　聞言，女后的眼角不自覺地抽搐。原本只是想在會談中以不動聲色之勢爭取主導權，託某個神經斷八截的魔者之福，試探性質的不理睬轉為實際心理的懶得應對，表情也由冷漠變得有些陰沉。
　　不過已經邁入條件談判階段的半人一魔好像忘記九禍的存在，雙方展開了一場只有波長相符的同類人物才明白的對談。

　　簡單對惡體介紹紫靈的罕見稀有度，待襲滅天來確實了解紫靈的奇特之處後，邪皇以人界市集中的市儈們販賣商品的口吻闡述紫靈的價值：
　　「閣下不認為，與其收本皇那個無自覺本身愚蠢原因、一天到晚本大爺不離口、既我素我行又大逆不道的笨蛋兒子為徒，教養一個懵憧未知又有著尋常純血魔物絕對不會擁有的，體內同時流著邪鬼二族純血的異種魔靈更有可看性嗎？」
　　用兜售的語氣向他人推銷小兒子之餘還不忘嘲諷自家大兒子，這種近乎陰損的行為，不免會讓第三者暗自揣測上任邪皇是如何教育下一代，居然能養出耶祈梵律這種什麼事兒都漫不經心的魔。
　　「吾倒覺得，汝之言論不像是要吾收徒而是在找奶娘。」惡體冷了眼、霜了顏、凜了唇，銀紫色薄唇吐出森幽幽的語調表達自己的看法。
　　「嘖嘖嘖──」邪皇豎起右手搖動食指，挑了挑深紅色的眉毛道：「試著幻想一下，將一個純潔宛若白紙般的稚魔撫養成自己心中最理想的性格──可以冷漠、可以狂野、可以文靜、可以凶悍，家事、炊事也可以全丟給他做。」
　　「嗯──」襲滅天來抿唇低吟，單音中略帶贊同之意。畢竟，他之所長非是一般日常鎖事，而是佛理修行之道、儒道墨法九流之學，其本身武力之強悍更不遜色於三族首領，若有旁者能代其整理環境下廚做菜，惡體也甚是樂意。

　　說著說著，邪族最強術師已然忘我地沉醉在自己構思出來的世界裡，且有一發不可收拾之態：「心情不好時可以逗弄、戲耍徒弟，心情大好時可以玩換裝遊戲，諸如裝扮成人偶、娃娃、可愛女童之類的。一個師命徒弟就一個動作，這才叫做為人師的權利啊！」
　　飄浮半空的紫靈輕悄稍地、甚是緩慢地，在半人二魔的視線盲點處挪移著。直至離開邪皇周身一丈的範圍外時才停止動作。
　　詭辯！這絕對是詭辯──閉目旁聽的九禍心底頓時湧起一股無力感並且青筋頻冒，亮綠冷唇緊抿玉牙狠咬，自然垂放一旁的玉手緊握成拳，硬是耐著性子任由耶祈梵律胡言亂語。
　　對她而言，只要能達成讓襲滅天來收下紫靈為徒的目的，再怎麼亂七八糟的話她也忍、且認了！
　　人界有句話叫「秋後算帳」，雖然異度魔界沒有顯著的四季區別，只要等收徒風波一過再找耶祁梵律算總帳也不遲。
　　惡體若有所思地小幅度頷首，以輕細低微的聲音呢喃道：「很有趣的說詞。」這句話──代表他幾乎要認同邪皇那番直逼詭異變態之流的發言。

　　右手食、姆指撫摸下巴，左手把玩無物的茶杯，陷入妄想之中的邪族皇者啣著愈發邪肆的詭笑道：「教一個自小就跟著身邊的徒弟就跟栽種花草樹木一樣，播種、施肥、澆水，幼芽成長，慢慢開花結果，等待花蕾綻放時剎那的感動！」
　　端持佛珠的手瞬時收緊，又馬上鬆開。若說剛開始還有些猶豫，現在襲滅天來則是非常認真地考慮著是否要收紫靈為徒的打算。
　　收一個幼魔為徒或許是可以在未來獲得最大利益──日常鎖事──但若如此輕易答應收下紫靈，惡體又覺落了面子，繪有三、四種顏色的眉宇稍蹙，襲滅天來陷入微薄的掙扎中。

　　直直凝視惡體隱於銀邊黑帽後的深紅眸瞳：「吞佛那孩子從來沒有被你逗得變臉過對吧？」微泛紅瀲的金眸精光乍閃還滅。
　　「……汝倒是清楚得很。」
　　「客氣了。」邪皇笑瞇了眼地抱拳以對。
　　「只要閣下收此靈為徒，或許、有可能，你能如願以嘗地一見吞佛變臉、失控的模樣。」

　　襲滅天來偏首朝向九禍方向，又轉頭面對笑得邪佞放肆的邪皇。他承認，邪皇最後那句話直接命中核心，同時他也發現，耶祈梵律和自己就某種角度而言，確實是同類。
　　「至少也該告訴吾，吾未來徒兒的名字。」
　　「這個，就要問愛妃了。」不負責任的把命名大任丟給九禍，一派「沒我的事」的散慢。
　　皺眉、張眼、身不動，九禍對紫靈方向輕揮手。
　　蒼白的手方觸及紫靈，耀眼卻不奪目的紫光大作──一個外貌宛若人類嬰孩甫生之時的幼魔出現在九禍手上。
　　淡青金眸冷掃手中幼魔一眼，同時另隻手運動術力自內殿儲物所取出白布，以白布將幼魔隨意包裹之後自王座起身，單手把幼魔舉至襲滅天來眼前，「『赦生』，喚他赦生即可。」低啞的女音不帶半點情緒，彷彿手中拖舉的幼魔只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廉價商品。
　　惡體接過幼魔，九禍沒有再看嬰孩第二眼，轉身回到王座，「徒弟本后已交予你。」
　　明白女后言外之意，惡體森冷一笑，轉身抬步欲離之際──「赦生，是嗎？」襲滅天來微低頭注視懷中似乎睡著了的幼魔，清亮略沉的嗓音說著調侃似的話語：「寬恕生命。但就異度魔界而言，魔物寬恕生命的方式便是死。」
　　邁開步伐，惡體的聲音迴盪在陰暗深幽的大殿上：「九禍，在汝眼中，這異種魔子，汝之親兒，其生與死並無二樣，是否。」

◎

　　「赦生童子。」吞佛童子垂眸，低聲重覆惡體所說的名字；眨眼、挑眉、似諷若嘲地微勾唇角冷笑道：「果真是汝的改名風格。」
　　似是想到什麼一般，銳利金眸明顯透露半是可惜半是玩味的笑意道：「若汝收下螣邪郎，是否會替他改名為『螣邪童子』？」
　　「這嘛……」襲滅天來揚起繪有數種色彩的眉，抿唇而笑：「也許會，也許不會。」
　　「真是遺憾，若螣邪郎改名螣邪童子，」冷淡男音顯而易見地渲染愉悅之情：「吾就能以牙還牙、以嘲弄還以嘲弄的一雪當年之恥。」
　　襲滅天來瞥了吞佛童子一眼道：「當年之事，汝記得倒是一清二楚。魔物都像汝這般會記仇嗎？」
　　「這就要看讓吾記憶深刻的對象是誰。螣邪郎，他絕對有這個資格讓吾記住。」淡漠嗓音含帶明顯的自信，魔，尤其是能力較尋常純血更為強悍的魔，其傲氣更是可與天比擬的高啊！

　　「哪。」襲滅天來離開石椅走到吞佛旁邊，動作不怎麼流暢地把小小的赦生硬塞到燄髮魔物面前。
　　「……」望了銀邊黑帽籠罩頭顱令自己難見其眼眸的惡體一眼，瞧了近在咫尺的小師弟一會兒，慣性蹙起的劍眉又靠攏數分，「汝想？」
　　「如汝所料。」
　　凝望眼前這個軟綿綿的幼魔好半晌，吞佛童子略顯遲疑地伸出手。
　　一邊半彎著身糾正燄髮魔物擺出的姿勢，「要照顧師弟，就得先學會怎麼抱小孩。」一邊把赦生放到吞佛有些僵硬的臂膀裡。
　　吞佛童子有些不知所措，幼魔他也見過不少，當自己也還是幼魔的時候就見很多了，但外形與人類嬰孩無多大區別的幼魔，他從未遇過，更遑論是抱在手上？雖然從外表瞧不出端倪，但由其略顯緊綳的身軀、不自主放輕的呼吸來看，他對懷中這個軟軟小小的幼魔感到相當程度的棘手。
　　這個小徒弟真是收對了──襲滅天來揉著手臂舒活筋骨，凝望調整姿勢的吞佛童子一眼，銀紫薄唇勾勒的弧度是得意萬分的。
　　「汝說赦生是邪鬼純血？」觀察拉扯自己燄紅髮絲的小師弟良久，魔物發現在赦生童子身上看不見屬於邪、鬼任一族的特徵，便開口詢問。
　　「汝之疑問吾也想過，或許，正因為赦生童子擁有邪鬼二族最純粹的血脈，二種血力對彼此力量的壓抑令赦生身上不具備任一族系的特徵。」惡體以嚴肅的聲音述說自己的猜測，但他的行為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湊近抱回居處至今尚未睜開眼睛的小徒弟，他再次伸手戳玩赦生童子軟綿細嫩的臉蛋。
　　由冷臉轉為面無表情的吞佛童子閉上金眸，來個眼不見為淨──他再次為自己當初接下這件監視者任務的決定而懊悔著。

　　「熟悉的氣息。」從戳改為揉，襲滅天來出聲提醒。
　　「是水中月。」掀起眼帘，吞佛童子的氣息由三分恣意轉為全然地冷淡。
　　惡體接過安靜地彷彿睡著了的小徒弟，燄髮魔物順勢起身，凝視半人佛者懷中的赦生童子一眼，轉身離開庭園。
　　「今天，是那個日子啊……哈。」森冷一笑，惡體帶著幼魔踱步回房。
　　該找個時間去鬧街買嬰孩必需物才行，等吞佛回來再託他買吧──襲滅天來的臉上掛著算計的笑容。

◎

　　通往大殿的漫長走廊，其景陰暗、其境冷肅。
　　廊寬約可讓六名魔將併肩行走；長廊兩側，碧綠色的幽火以每米等距呈交叉狀態供給長廊微弱照明；離走道三尺之地，每二丈之處各有一名魔兵站岡守衛。
　　長廊一端，伴隨一前一後、淡紫及雪白身影的愈見清晰，輕靈與沉穩的腳步聲亦愈發顯著；蒼白雙手交握於腹，一襲淡紫衣裙、月白髮色的水中月停下腳步，燄髮魔者跟著止住步伐。
　　鬼族女性側身，「水中月領路至此。」她抬手指向光源暗淡的走廊末端垂眸道：「朱厭閣下請。」
吞佛童子負手於後，朝領路人微一欠身，水中月還以同樣動作。
　　「多謝。」
　　以冷漠的嗓音表達謝意，燄髮魔者舉步繼續前行。
　　「這是水中月的榮幸。」
　　纖細的身子向前輕傾，月白髮女官睜著一雙渙散無焦的藍眸──經過淨血儀式的混血魔物眸色──站立原處，待燄髮魔物的沉穩步覆聲自耳畔漸小，正當她轉身欲離，忽聞一輕盈、一飄忽的腳步聲，與此同時，一灰白、一闇紅的身影自她和吞佛童子的來處出現。
　　水中月彎身朝闇紅身影的方向行了一禮，緩緩開口：「水中月向邪子殿下請安。」稍加挪移角度，她對灰白身影道：「見過鏡中花女官。」
　　安字出口的那一瞬間，被稱作邪子的闇紅魔物作了一個動作，在水中月說第二句話開頭時，魔物消失當場。對闇紅魔物突如其來的舉動，在場的二位女性魔者彷彿司空見慣一般地不為所動；被喚為鏡中花的灰白身影悠悠然地對水中月點頭，飄然離去。
　　靜靜佇立片刻，水中月踩著輕慢的步伐離開有著淡淡碧綠光源的長廊。

　　兵刃交擊時的鏗鏘聲乍響，吞佛童子右手負於後，左手翻腕化出一柄紅色為主、白色為輔的長型武器，似刀似劍的鋒刃上架著一口深色長握柄、銀白刃面約二尺半長的兵器。
　　吞佛童子略施巧力，朱厭順著來者兵刃鋒面劃向對方握持兵器的手臂。
　　來者狀似不耐地啐了一聲，借用燄髮魔物襲向自己的力道往後一躍，落地同時收起長刀環胸冷笑道：「晉見迴廊禁止魔氣與術力的使用，你違規了唷，吞佛參將。」
　　「此乃正當防衛。」維持背對來者的姿勢，吞佛童子反手收起朱厭，「況且，先動手者是汝。」雙手負背繼續前進。
　　三步併做一步地走到吞佛童子身旁一尺之距，碧綠色光源照在來者身上：尖耳是邪族之象徵，三紋邪印顯示來者皇室身分，金眸代表其體內流有純粹的魔物之血；他有一頭酒紅色及腰長髮，妖異冶魅中帶有囂張氣焰的俊美容貌，雙肩、雙手腕、腳踝的獸皮飾物令他頗近陰柔的氣質變成一種剛強的狂野。來者正是與吞佛童子齊名的邪族皇子、以凶獸螣蛇為名的螣邪郎。
　　雙手環抱於胸，不屑嘲諷之情表露無疑：「笑話，本大爺一沒使術力，二沒動魔氣，就算是大爺我先動手，量賞犯司那群不中用的三流雜碎沒種也沒膽敢治本大爺的罪。」
　　金眸注視前方道路，吞佛童子漠然道：「吾記得，那條規令說的是：晉見迴廊禁止任何武力行為。」
　　「還不都一樣要用到魔氣或術力，沒用就不算動武。」邪子無所謂似地說。
　　「有些時候，一句話只要差一個字，整句話的意思會全然改變。何況汝方才所說與規令原意亦不盡相同。」燄髮魔者嚴肅回應。
　　「嘖，」邪族皇子不甚耐煩，「計較這麼多，難怪你未老先衰。」
　　「魔的容貌要到三百歲方才固定。」
　　腳步驟停，「你找本大爺的碴嗎？吞佛童子。」闇紅魔物豎眼冷瞪。
　　繼續前行，「吾只是陳述事實。」雪衫魔者氣定神閒。

　　「是朱厭閣下與邪子殿下。」長廊走道外，交接班的魔兵們喃喃碎語。
　　「聽說兩位參將已經開始準備副將選拔賽了。」從腰間取出令牌的白巾魔兵對青巾魔兵如此道。
　　「不會吧？女后不是規定說要滿二百五十歲的將領才能參與副將資格選嗎？」接過令牌，青巾魔兵有些訝異。
　　「好像是魔君推薦的，所以女后破例讓那兩位未滿一百八十的參將進行選拔。」白巾魔兵的表情帶著羨慕。
　　「……那兩位有沒有可能成為在一百八十歲前就取得正式魔將資格的先例啊？」收好令牌，青巾魔兵的語氣透露崇敬。
　　「肯定可以。」白巾魔兵拍拍青巾魔兵的肩膀，「再來的工作就有勞你了。」
　　「請放心休息吧，前輩。」

◎

　　一路上且走且停的二位未成年見習魔將間瀰漫著幾不可聞的火藥味；邪族皇子偏向妖冶的俊美面孔佈滿明顯煩燥，燄髮魔者蒼白森冷的英俊臉龐一片漠然，只是金眸中偶爾掠過數縷不快。
　　行至到紅色紗幔圍罩起來的鬼族王座前方一丈之處，二位參將褪去些許不悅、神色肅然。
　　「見過女后。」立於王座右側的吞佛童子負手彎身行禮。
　　「參加女后。」位於王座左方、較燄髮魔者靠近九禍之座約半丈之地，螣郎邪雙手交叉、手指碰觸雙肩傾身應對。
　　紗幔後，異度女后閉目支顎冷聲道：「免禮。」
　　「謝女后。」異口同聲的二魔恢復正立之姿。
　　螣邪郎瞥了吞佛童子一眼，不耐煩似地撇撇嘴，由正對鬼族王座轉為側身，投以燄髮魔者一記「廢話少說些」的眼神，雙手再次環胸、金眸輕攏。
　　接受到同僚的目光投射，吞佛童子唇微挑，似笑還嘲；向前邁進數步，向女后回報任務進度及結果──這個任務便是：監視襲滅天來的一舉一動且將其可疑、有利之處一一稟告。

　　「……另，這兩個月來，惡體多半處於閉關修練狀態，只有今日接獲女后令使時外出一趟，並帶回一名幼魔。」
　　「可以了。」
　　鬼族女王突然出聲打斷吞佛童子的任務呈報；燄髮魔物聞言止住話題，金眸稍泛漣漪，似乎是在思考事情；立於一旁好像不在狀況中的螣邪郎呼吸微頓，眼帘半掀、朝吞佛童子的方向瞥了一眼。
　　「依你之觀察，襲滅天來之於魔界是益多於弊。」雖是如此說著，但座前兩名未成年的參將卻聽明白了，女后言語中帶著的那麼點飄忽。
　　紅色紗幔後，採正坐姿態的紅衣女性冷凝玉容，那雙眼型呈現倒三角的淡青金眸平時理當是沉靜無波的，可今日，不知何故浮現幾許難以捉摸的情緒，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情緒。
　　九禍不解地擰起紅眉，蒼白的指尖輕揉額心，淡青金眸裡的情緒也從少許變為若有似無，再轉而成只屬於異度女后的冷靜理智。
　　「辛苦你了，吞佛童子。」
　　燄髮魔物身軀稍傾，「此乃吾份所當為。」
　　「此事，往後就任你自由發揮。」恢復以往一貫的平緩低啞語調，九禍望向閉目不語許久的螣邪郎，瞬時柔了容、軟了眼、緩了眉、舒了唇，喜愛疼寵之情毫不掩飾地展露在二位參將面前。
　　吞佛童子視線移轉之際，正巧看到邪族皇子挑動的酒紅色眉毛，赭色唇線泛起一抹了然。
　　仍然是負手於後的姿勢，燄髮魔物身子微側半鞠躬：「吞佛童子告退。」
　　紅紗帷幔後的九禍只是輕輕地揮了一下手臂。
　　得到女后默許的魔者在離開大殿之前對螣邪郎丟去一記「別害羞」的眼神，看明白對方示意的邪族皇子呲牙裂嘴死命狠瞪回去，燄髮魔物回予一抹鬼氣十足的冷笑後轉身離開。

　　「你和吞佛童子的感情向來不錯。」掀起紅色帷幔，一名紫紅色髮絲盤於角上、外罩紅色紗衣羅裙、內著白色貼身軟甲的冷艷女性走下王座。
　　闇紅魔物猛地打了個冷顫，俊美到妖冶地步的五官完全扭曲，而後呆滯。
　　鬼族邪后右手托腮、左手橫放腰間，右手手肘輕扺左手手背，淡青金眸以一種寵溺的眼神凝視螣邪郎。浮現唇角的柔和淺笑令她向來嚴肅冷戾的表情軟化不少。
　　傻愣的金眸不知何故凶光乍現，邪族皇子的臉彷彿踩到埋在地下的火雷般地呈顯鐵青色。
　　「誰跟那個混帳工作狂魔感情好啊！」橫眉豎目的邪子怒視發言者──他已經完全忘記說話的那位是他的繼母了──一雙尖耳立得筆直、蓄有幾分長度的尖銳指甲的手指不時舒展著，活像隻被硬生生激怒的野獸。
　　「你敢說你對吞佛一點欣賞之意都沒有嗎？」九禍淺笑。
　　「欣賞和感情好是兩碼子事吧？」左手插腰、右手煩燥地扒梳酒紅色長髮，螣邪郎的語氣帶著些許無力。
　　明白繼子不願多談，鬼族邪后同邪族皇子走向後殿的庭園，女后路上不時以簡單的語句詢問邪子的近況，諸如學了什麼新知識或武技又或者是術法、在戰場上得到了什麼啟發、對新進魔兵的素質感想等，螣邪郎卻半是敷衍、半是心不在焉地回答九禍的提問。

　　「今天的你明顯地恍神了，螣邪郎。」直接坐在庭園走廊的紅色橫欄上，異度女后對繼子這種完全無視長幼禮儀的態度並無半點不悅。
　　大剌剌地往九禍旁邊的柱子一靠，螣邪郎冷臉沉聲開口道：「混帳老爹說妳把才生下來不到二個時辰、本大爺的小弟丟給吞佛那小子的半人老師做徒弟。」
　　九禍輕瞟螣邪郎一眼，「你很在意？」
　　「廢話！」左手順著右側瀏海，邪族皇子的語氣非常地不耐煩：「不在意的話本大爺跟妳說這個做什麼？」
　　「我的行為讓你感到被羞辱了，是吧。」
　　「豈止是羞辱！」邪子雙手緊握，金眸染上雄雄怒火：「這根本就是恥辱！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代本大爺成為那個外來者的『質子』，這種事傳出去本大爺的顏面往哪擺！」
　　「除了本后、你的父親與襲滅天來外，不會有第三者知道這件事。」
　　「妳懷疑本大爺？」
　　「你是本后最疼愛的繼子，這點不容質疑。」
　　四目相交，邪族繼母子檔正打著只有他們才明白的啞謎。
　　沉默半晌，「那又為什麼非交出小鬼不可？」螣邪郎的怒焰慢慢降溫。
　　「以一個沒有用處的幼魔換得一個邪族繼承者，是相當划算的交易。」女后冷漠地陳述她當時交出赦生時的想法。
　　「沒有用處？」心情欠佳地瞇起金眸，螣邪郎的表情和聲音顯得十分陰沉。
　　「總之，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九禍的語氣很強硬，卻也參雜了難以細辨的不快。
　　九禍起身，褪去柔和的繼母神情換上屬於異度女后的冷漠嚴肅：「你該將心思放在接下來的副將選拔賽和之後與修羅族的戰役上，無關緊要的事你毋需多理。」
　　「……」邪子不語，俊美的臉龐表情幾番變換。
　　「請女后恕屬下先行告退。」雙手點肩的行禮過後，不待九禍有任何表示，螣邪郎逕自從女后的視線中離去。

　　淡青金眸平靜地凝視繼子的背影，鬼族邪后的左手無意識地撫上腹部，冷若冰霜的玉容看不出半點情緒。

06-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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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多地方我沒寫得很清楚，因為覺得寫清楚的話就不是心機了……為什麼我會挑這麼個心機氾濫的族群（？）來寫呢……自討苦吃嗎？
　　明顯心機有：心機師徒檔對話、兜售兒子的無良老爸和襲滅的對話、邪族繼母子檔的對話中也有。雖然我覺得我寫的心機算是滿明顯的……很希望有人能看出來呢～～咯。
　　第三章？我能說是遙遙無期嗎？（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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