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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炎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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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1 【集境】霹雳天雷录之无漏玉衡,7F完结
4
霹雳天雷录之无漏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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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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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集境众人看来,香独秀绝对是名副其实一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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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依照相对论解释,香独秀看整个集境也是硕大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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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当某年某月香楼主在不知哪个林间小道上机缘巧合遇到带着十锋的太君治,顿时香独秀感慨自己终于找到了集境奇葩中的仅存的两朵雅谷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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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求影十锋的话讲,那根本就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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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是个好人,在如今好人卡泛滥甚至发展到某长条状红色生物披着人皮就能浑水摸鱼骗到张好人优惠券的年代,更重要的是在集境这个除了奇葩就是明枪暗箭天天上演宫心计的世界——居然能出来一个如此清丽俊秀,雅致潇洒的好人,真是难能可贵,世间难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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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香公子您能把“好东西就要带回家圈养”的表情收敛点,估计天机院的一大一小也不会那么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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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香楼主信步而来,十锋伸着脑袋看好奇,他当时还不知道芜园楼主是何等存在。而经历大半人生风雨的太君治则不易察觉的把十锋掩于身后——护犊,是人人皆有的本能,何况面对的又是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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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院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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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竹林,悠闲漫步,总军领真是好雅兴。只是昨日刚一同面见圣帝,又怎会有‘许久不见’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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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独秀最出名的绝不是他的剑,而是他本人。当然,最惊骇世俗的还是他那没药可救的记性。其次,便是是坐电梯似的升官和自由落体似的贬谪,二者相比之下,显然后者更声名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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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香独秀正处于自由落体的初始期,破军府总军领的板凳还没坐热,集境众人还没预料到,这只是芜园股指大跌的一个先兆。当事人倒是不以为然,也许一连番降职就是他本人故意而为之。香独秀乃非常人也,没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原因么,一天八小时洗澡够有说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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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太君治则稳妥的多,从一个士兵升到殿将,在升到殿主,最后作为集境难得安分桩稳扎天机院之后,上面人就没再给他升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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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院主,无漏玉衡太君治,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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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对于暗处的是非者,是要不得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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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坐稳天机院长久一段时间安然无事,可见无漏玉衡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软脚虾。弑道侯说的好,太君治再温顺也是条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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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虎,终归会咬人的。也多亏了不时显露的利爪,太君治才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伙同太阴司压制着集境的盛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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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之前香独秀应该见过天机院主无数次,只不过芜园楼主身在紫微宫,心系浣愁池。大殿里鳞次栉比的高帽子,对他来说,都是浮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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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天机院的兰花之一就这么浮云的飘过了,后来香独秀回忆,那日竹林幽径的偶遇,是天赐的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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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后的十锋说: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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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初遇,香独秀还不是日后天天泡澡的闲人,求影十锋也不是白衣殿将,他当时只是个少年,个子才到太君治的胯骨。因此天机院主很容易把他藏于身后。是想以成年后十锋殿将的块头,估计太君治加上帽子也遮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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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独秀和十锋差了些岁数,太君治和十锋,差的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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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境几个当家都是有些年纪的人,各个根基深厚,内力了得,而功体又是公认的驻颜妙方。所以,除了圣帝以外的集境高层,怎么看都停留在美好的青春年华,混在年轻人中轻而易举,久而久之他们的年龄问题就被众生淡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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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照路明看到太君治正草拟辞呈的折子,惊问院主出了何事,集境之大还需院主攘内安外,院主若有什么可千万别鲁莽行事啊……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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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很无辜,我只是快到了退休的年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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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的想法被搁置下来,直到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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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空荡荡的天机院上,十锋想,自从他遇见太君治,已经过了不少年头,院主现在应该退隐了吧,就算没退隐,鸦魂也把他好好藏在血鸦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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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真不适合温润如玉的无漏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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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影十锋和无漏玉衡的相遇,的确要追溯到久远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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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久远的年代太君治就已经是天机院院主了,之后很多年依旧是,直到妖世浮屠横空出世,集境大地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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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是被太君治捡回去的,从十七个预备新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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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相遇从混乱开始,那日天机院征召新兵,应征的人一早汇聚在门口,吵吵嚷嚷,噪音从天机院大门一直传到书房。太君治被吵得头疼,他让四个殿主都出去,说你们早点挑完早点散场。可四殿主出去后,噪音反而更大了,尤其是刑无错万军敌战龙纹的争论声,太君治能清楚听见他们吵架的细枝末节,热火朝天的吵杂声中居然还能听清楚照路明在劝架。太君治扶额,看不出来文华殿主也是大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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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四个殿主才领了一小批人回来,此时,被整日噪音和公文折磨的太君治,面色已经很是不好。面前新兵四排四列,太君治问人都选好了为什么还带过来,不是说让你们各自挑完安置于各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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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路明答,挑完了,只不过挑了十七个,多一个人没法分,想舍去一个,众殿主意见不一,没办法,只好带来让院主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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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个?太君治用他那有点昏沉的脑袋又数了一遍,四排四列,十六个人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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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七人,院主。照路明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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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文华殿主从第二排第三列的缝隙里拎出只有旁人一半高的十锋,太君治的白玉面庞已经黑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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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十锋绝不是日后白衣翩翩的神勇殿将,这孩子又黑又瘦,头发灰蒙蒙的沾满了泥,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上脏兮兮,唯有一双大眼闪着灵性,太君治一眼断定此子不凡,只可惜实在是邋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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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低头看,孩子手里攥着一布条,上面写着“求影十锋,前来应征”八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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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被照路明递到太君治手里,后衣领依旧被拎着,双脚悬空晃荡,他抬头注视传说中的天机院主,总觉得这男人少了预想中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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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说:“就淘汰他吧。”刚说完就感到一股带着杀气的视线袭来,源头出自手里被拎着的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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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院不收未成年。”他接着补充,感觉对方开始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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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照路明上前说情,“此人虽年少,但资质甚优,若多加培养,必能成为一代剑客。属下担心,若不提早下手,只怕这等人才被天府院先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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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军敌接着劝:“此少年的剑术,绝对高于在场新兵,这点,属下和三位殿主都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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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属下一说,太君治才注意到,少年左手攥着布条,右手紧握一剑。剑的尺寸是改过的,比正常的小了许多。在看看面前整齐的四排四列,每人脸上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剑伤,从伤口看,明显出自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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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刑无错和战龙纹却主张淘汰此人,说天机院又不是少年团,留着孩子摆明了给天府院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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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四个殿主又将喋喋不休,太君治果断的在新一轮轰炸来临之前落槌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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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淘汰他吧,”太君治看了看十锋“四位殿主将新晋人选安置妥当,散会。”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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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军敌正准备退去,却见照路明一直盯着院主离去的方向,半天没有走的意思。他好奇,上前询问:“照殿主,你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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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路明摇摇头,“只是疑惑。”文化殿主答道,“我只想知道,院主究竟会怎样处置求影十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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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他,最后怎么不见了?”不知不觉人没有了,万军敌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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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路明叹气:“被院主拎在手里,拎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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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的住处离天机院不远,准确来说,是非常近。实际上,他的府邸就在天机院后边,中间隔了一条街,他出门就从家里的正门出来,过一条街再从天机院的后门进去。同样,回家是后门出前面进,顺序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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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军敌说干脆拆了中间那条路,把府邸和天机院并起来,院主每日来往于两地,多走两道门不说,还怕被闲散人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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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摇头,路是给人用的,若拆了,从西街到东街就要多绕好大一段距离,留着吧。反正路上人也不多,没造成过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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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人少,但终归有人在用。于是不时有集境民众看到顶着橙黄色大帽子的天机院主在街中间一闪而过,因此,街坊邻里三天两头能听到某某神经兮兮的说我看到院主啦,院主面色不错,院主身姿窈窕云云——这些流言有时会传回太君治哪里,不过他习惯了,接着整个天机院也习惯了。虽然一院之主被百姓说来说去不甚好,倒也没有人正儿八经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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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天机院主在民间风评极好,虽说三院并存,可平民百姓口中的院主,只代表了太君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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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十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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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流言是无缝不钻无孔不入的。隔日三条民间消息传回天机院,一是说有人昨日看见院主手里提了个小孩回家,二是说在众人的围观下院主领着小孩逛大街,三是说众目睽睽之下院主把孩子带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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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殿主面面相觑,虽说院主爱才,难不成还真带回家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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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龙纹道,院主高明。刑无错问为何高明,战龙纹手一摊——明摆着么,院主不用生不用养,白捡了一儿子,还天生是个使剑的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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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殿主总是独树一帜,无论是光头还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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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的确把十锋带回家,但开始并没有收养的意向。他回到府上,招来下人,给十锋沐浴净身,之后又唤来管家,吩咐赶快置办几件少年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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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时辰后,求影十锋穿着素色的衣服,坐在太君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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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干净的十锋很白,虽然人还是瘦,但气色好了很多。头发洗干净后梳直绑好,太君治发现,原以为灰成一片的头发居然两鬓是挑染的,束起后,两条深褐色顺着发髻环绕脑后,说不出的好看。太君治从新打量着十锋,他问:“你父母是谁?家住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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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看着太君治,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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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又问了一遍,然后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仍没有等到他吐露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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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没有反应,于是太君治又说:“你能否找到家?带我去见你父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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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依旧是无动于衷,连点头或摇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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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孩子不愿意了,太君治想,转头看到天色渐晚,心想十锋总归是少年,夜不归家恐父母担心,于是将他带到门口,“你能自己回家去么?”太君治最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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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这回连走的意思都没有了,太君治见他依旧没动静,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多出来的脚步声,转头发现十锋跟着自己,寸步不离。太君治故意绕着花园走一圈,十锋跟着也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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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太君治带十锋行走于城内大街小巷,希望能有人认出是哪家的孩子,谁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是没人出来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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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围观的势头却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有人打起灯笼。早过了晚饭的时间,太君治腹中空泛,看十锋也是一脸疲惫,最后一咬牙,带着十锋又回到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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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大门关上了,隔绝了门外一切八卦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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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太君治对十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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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暂时住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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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已晚,早些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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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在太君治身边住下了,住了好多年。这些年间,他从少年长成青年,成年后到天机院谋得一职,凭着无人能比的剑技,从士兵升为殿将,在刑无错死后成为代殿主,最终顶替了太君治,成为残宗埋伏于圣帝手下的一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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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院众人嫉妒院主对十锋的信任,却不知求影十锋与太君治曾经相扶相伴度过了多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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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一早踱步出门,走到十锋住所,不出意外,看见他在练剑。白衣少年剑舞回旋,凌厉的剑气扫荡一夜留下的沉淀。剑起剑落,一招一式,果断决绝,毫无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之意。想十锋年少,太君治感慨,若多加雕琢,必前途无量。后来回想,他当时就有了点培养接班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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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令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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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求影十锋的身世,太君治花费数月私下查访,却没查到他家住何处,恍若凭空冒出来一般。城内住家细细搜过了,城外家户也一一查过了,却都无功而返,某非十锋出自边疆,辗转来到中原?太君治开始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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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功夫,十锋察觉到他人存在,他收回剑,转身走向来者,在离太君治两三步处停下了,仰脸看着天机院主的面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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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叹息,十锋很乖,他想,每天练剑吃饭睡觉,按时按点,井井有条。而且他剑练的勤,吃饭也不挑食,见到自己就会放下手中一切,默默跟在身边,甩也甩不掉。虽说多了个尾巴,却觉得很是安心,十锋若不回去,一直住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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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拍拍十锋头顶:“走吧,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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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专心地喝粥,没发出一点儿声响。虽然初见时脏得过分,生活中却很爱干净,吃相很斯文。太君治放下汤匙,他已经放弃探寻求影十锋的身世,这样的孩子,养在身边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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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接班人的想法越发明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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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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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十锋很可能是个哑巴,太君治为此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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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瞎想,从天机后院见面之始,他从没听过十锋说话。后来他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居然真的没人听过十锋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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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想起他应征时手里握着的布条,难不成真是哑巴?太君治思量着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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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十锋抬起脸,发现天机院主看着自己,若有所思。十锋迎上对方目光,双目交汇,太君治回过神,他剥了一个蛋,放在十锋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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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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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回府,太君治带回了照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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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主虽不是大夫,却在医理上颇有造诣。原本可以找专职的医者,但几月相处下来,太君治发现十锋怕生,对陌生面孔尤其是散发戾气的极其抵触,只好找上面相和善又有一面之缘的照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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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影十锋被唤到书房,见到雅致书房中一左一右站了两天机院重臣,左右扫了一眼,十锋默默走到太君治那边,贴身站着。太君治用眼角瞟他,见他两眼空虚,目光涣散,好像在发呆,彻底忽视了照路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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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叹气,总之还好,没像上次那样往他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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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是野俊飞雄传令到府,破军府的爪牙骑马直接闯进家里,众仆人如临大敌,倒是太君治面色不改接下指令,顺带调侃军督日夜操劳,三更天都传来鸡毛急报,苦了破军府众人,相比之下天机院倒是懒散很多,四殿主还未因公被从床铺里拖出来过……没等他啰嗦完,野俊飞雄就跑了,速度快的和来时候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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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道侯说过,香独秀是一句话气死人,太君治是罗里罗嗦说了一通才发现他是在拐弯抹角骂人。别看太君治面善好说话,他面上平静一盆水,心底却藏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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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无语问天,总比你面里面外都是刀来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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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麻烦走了,太君治对下人挥挥手,说都去睡吧,大半夜的,穿着亵衣当心着凉。管家领着众仆退下,一阵冷风吹过,太君治也有点凉,起来的急,自己也没披上外袍,贴身一层棉质亵衣挡不了夜风,他伸手,覆上揪着他衣摆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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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凉,而且还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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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府阵势闹得太大,一开始还以为抄家,所有男丁都出来了,十锋也跟来,开始站在太君治身旁,渐渐的缩到了他背后,等破军府人走时,他几乎贴到了太君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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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刚才野俊飞雄时不时往他身后瞟,太君治腹诽,不就是收养个孩子么,犯得着大半夜兴师动众?破军府为探听八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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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十锋揽在怀里,感觉怀中身躯还有些颤抖。太君治感叹,别看白日里默不作声小大人似的,说到底也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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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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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暗中打量鸦魂,擅自下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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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端佛鬼昨夜爆体身亡,妖世浮屠汇聚的地气一下子散开,大地回春,连空气也清新不少。太君治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放下,没了压力,他四处打量有点无聊。他被鸦魂扣着,回不了天机院,出不去血鸦山,虽说回去是领死,但闲得无聊也会被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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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堂堂院主不至于落魄到无聊致死,太君治决定自力更生,他四处打量,试图把在残宗所见的一草一木都从头到脚品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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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同处一室的鸦魂,成了他最好的观摩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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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盯着总感觉不自在,但鸦魂若被这点事儿激起来,血鸦山二把手也水的够厉害。一炷香的时间,鸦魂旁若无人;一时辰过去,鸦魂面若冰霜;一天过去,冰封有龟裂的迹象;一天一夜过去……残宗副首领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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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你看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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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太君治也很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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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他摇头:“听闻攻打妖世浮屠,十锋呕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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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鸦魂闷气,“我养他长大,结果却对你这外人如此上心。”没在意间,被人轻而易举得扯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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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继续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也养他多年,论亲情,也该一半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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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你个大头!我与他是生命共同体,血缘的凭依,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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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把十锋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长大成人,我就有这个资格。”太君治悠哉游哉,仿佛身底下不是硌人的砾石,而是天机院大堂的院主之座:“我奇怪,好好一孩子,怎给你养的面黄肌瘦,满身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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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鸦魂语塞,看到太君治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转悠,又开始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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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你还没看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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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当然没。”太君治答道,“你没看到我一直在摇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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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有了落荒而逃的趋势,而太君治——他自妖世浮屠之乱后,第一次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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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踞一方的残宗副首领,不也是个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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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位于天机院主府邸书房,同样面对一孩子,照路明却很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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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照院主吩咐,表面上对十锋嘘寒问暖,实地里仔细检查。不过,任凭照路明在一旁春风细雨春暖花开,求影十锋三九严冬面容呆滞至始至终一成不变。照路明无计可施,太君治同样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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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路明起身道,院主,借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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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十锋,与太君治来到别院。太君治问依你看这孩子如何,照路明说咽喉没问题,理论上应该能出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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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一直不说话?太君治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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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自闭吧?文华殿主的答案相当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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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的沟通问题,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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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照路明,太君治回到书房,十锋老老实实的原地呆着,见他来了自觉的来到身前,依旧不开口,只是默默的看。太君治一开始就觉得十锋的眼很有神,仿佛该说的话全含在眼里,无声无息的倒了出来。他脱下了官服,换上简易的米色大袍,对十锋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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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用练剑,我们去城外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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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可以走正门,路近好走而且景色不错,但为了避免上次围观态势,太君治带着十锋绕道西山,西山有天机院的驻兵,寻常百姓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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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守卫,太君治与十锋沿山间小径徒步上山,路过一片竹林,此时夏日刚至,竹林郁郁葱葱,在晚风中婆娑摇曳,沙沙声响弥散在静谧的夏夜。太君治离开石板路,拨开竹叶走下岔道,十锋跟着身后,没几个转弯便来到一个断崖。此崖三面翠竹环绕,靠近崖壁横卧一天然巨石,太君治坐在巨石上,十锋挨在他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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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崖四面来风,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散了初夏的闷热,十锋靠在太君治身边,弯月出升,竹林茂密,夏夜微风,比在府宅里舒服很多,十锋的眉眼松弛了,双脚也不自觉的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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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轻时常在此读书习武,你若喜欢,平日也可以来,不必整日窝在府里。”听此话十锋惊讶回头,见太君治的面庞在夜色中淡化,融在新月初升的夜里,朦朦胧胧,却又安详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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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接着说:“只要日落之时能见你平安归家,其他的,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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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无奇的话语,意外得冲破内心层层设防,十锋吓得别过头去,感到太君治揽上他的肩膀。他垂眼偷偷打量,太君治的手在月色下恍若青玉,泛着淡淡幽光,却又没有玉器的清冷,指尖的温暖透过布料沁入皮肤。十锋失了神,恍惚间他被这双手扳过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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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迎面而来,十锋面向绝壁,蓦地觉得世间缩小了——放眼望去,屋舍,村落,良田,流水,如棋子般布满了整片大地,而他正站在名为大地的棋盘之上,注视盘中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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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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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这便是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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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抬起手,直指远处西南方一玄色山峰,太君治顺着看过去:“那是生死峰,无上道笑封君的故事,你应该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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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摇头,太君治仔细看,原来十锋所指的,却是生死峰后边的一座山,这山头虽离得更远,比起生死峰黑蒙蒙的一片,却隐约透着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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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血鸦山,残宗的聚集地。”太君治道“我曾带兵进攻血鸦山,那里局势复杂,残宗虽没有伤害平民的先例,但以防万一,莫靠近那里,我不希望你有个三长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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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完,太君治感到掌下的身躯有些僵硬了,他侧过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十锋暗暗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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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叹了口气,觉得收养十锋后,他的叹息与日俱增。此刻听到叹息声,十锋转过头,明晃晃的眸子对上太君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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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太君治从他眼中读出了不解和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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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他道“我只知圣帝给予集境和平盛世,我该做的,就是维持这一世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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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残宗几度交手,感觉他们不算极恶之流,不过理念不同,各自为营。论私心,若他们只盘踞血鸦山,吾也不想赶尽杀绝。可那残宗的副首领……”太君治停下了,神色中透露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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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感面颊上粗糙的摩挲,太君治回神,十锋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庞,孩子依旧不言不语,或许他本身没有察觉,他的眼里泄露了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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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觉得自己老了,年轻一辈的存在更能突显时代的更迭。年轻的天机院主不会动不动就回忆往昔,当然,年轻时也没那么多“往昔”可供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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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收回手指,太君治的脸很滑,不像一个武将的脸,也不像一个老男人的脸,他眼望太君治,手指却在不自觉的摩挲,享受指尖残留的温润。十锋以为自己的表情仍然保持着万年如一,却不知他的掩饰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层通透的窗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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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事。”太君治安抚十锋的忧心“不过是想起了从前……残宗副首领,像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人,尤其是脾气,天煞的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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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十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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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弑道侯。”太君治轻而易举的抛出惊骇世俗的真相“当时他还是武曲殿殿将,住在我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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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任何人听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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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武功好,脾气也难应付,我有点庆幸他身处残宗,不然多了个年轻的弑道侯,我还真没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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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此时不知,他怀里,正搂着“年轻版弑道侯”的亲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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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太君治领着十锋下山,路过沙沙作响的竹林,忽见一人迎风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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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名本是身外物,不着方寸也风流。人哪,不过世间一浮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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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回到了开篇的竹林偶遇,香独秀翩然来到,颇有种大魔王最后登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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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告诉集境,无论如何,不能忽视香楼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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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告诉作者,没香公子,你KUSO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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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此文的副标题——世上只有妈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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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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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收养了十锋,太君治时常觉得自己心老了,此刻,他更是觉得自己连身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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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体力也跟着掉,当年行军作战,一连几宿没合过眼,白天照样运阴阳之气,退八方之敌。如今只熬了三宿,他就累的想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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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真想随便找个地方呼呼大睡,可事与愿违,当你这辈子几乎所有的敌人全都凑到眼面前,再困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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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立于紫微宫大堂,前方圣帝一如既往的俯视众臣,左边弑道侯意料之中的咄咄逼人,后面鸠眼军督虎视眈眈,右方破军府总军领……情况过于复杂,暂不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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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集境的各方神圣围了个圈,而他就是那圈儿的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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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望夜祀嬛,由于太阴司不干政事,太君治暂时没有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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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帝即使无所作为但也是权威的存在,左边和后边的是明码标示的凶猛肉食动物,至于右方的芜园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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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视文武百官包括圣帝为浮云的香独秀,今却对天机院主格外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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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独秀莫名其妙的打量下,太君治顶着集境高层标志的高帽子,承受着弑道侯接连不断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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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高帽子的设定是很符合实际的。你想啊,做官不就是戴帽子,一层一层的堆上去,官儿做的越大,头顶的帽子也越多,头顶的就越重,头上重了,那脖子就不能歪,脖子歪身子就斜了,身子斜人就倒了——所以做官啊,从头到脚都得正的清明。太君治如是想,而且身体力行,多年来他行于官场之中,依旧保持着身正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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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道侯的逼问一个接一个,没给他回答的间隙。太君治想你问吧问吧,等一圈问下来估计最开始问什么都忘了。太君治开小差,心想弑道侯骂仗的习惯居然一直没改,只不过从前他性子急,三天两头就见火山喷涌,后来心机深了,喜怒不形于色,老久不见他冒过火,如今再看他火气唾沫齐飞,还真挺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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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又想,要不要回家找个小人,写上“鸦魂”两字,然后用绣花针扎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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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是温和的,是善良的。但温和善良不代表不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背后黑手打击报复。他一早顶着黑眼圈站在紫微宫接受众人瞩目,一方面是前两宿案牍劳累,但归根结底,还与血鸦山养鸟的那位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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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平静了近乎半年的残宗,突然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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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鸦山闹得很不是时候,是说你要么早点闹,还没更衣就寝的,以太君治的轻功绝对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扫平一干匪类;要么就晚点闹,正好小睡一觉权当起床。结果你却偏偏在午夜刚过太君治换了衣服往床上躺的时候闹,究竟故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老天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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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窝里拉出来,谁都没好心情,尤其是连续加班,熬了两晚的天机院主。接到急报,脑袋快挨到枕头的太君治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办?下床呗,谁较天机院是管治安的?谁较这回血鸦山二当家的出动,一连扫平了两个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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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的实力,太君治心理有数,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低,指的是击败天机院主,鸦魂还欠火候;高,意味着以血鸦山二把手的斤两,换掉天机院四殿殿主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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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等什么?等到他把剩下两个打趴下然后被弑道侯捉着当笑柄么?太君治一边带帽子一边往外跑,反思最近是不是心太软,老是对血鸦山睁只眼闭只眼,结果残宗那帮子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嚣张了?想着想着,太君治足下生风,准备赶到战场好好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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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这边天机头头刚到,那边残宗老二正好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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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气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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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鸦魂亲自出马,侵占生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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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是何种等级,天机院士兵根本拦不住他,今夜负责的擎羊殿主赶到,也被震伤内腹,就近的战龙纹奔来,结果被乌鸦抓伤了右臂。首度交锋,二位主将接连受伤,天机院军队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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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的到来,正巧稳住了近乎崩溃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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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鸦魂,自他的寒鸦看到了五里之外奔驰的橘黄色大帽子,就果断的下令撤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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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归气,该办的还得照办。太君治先查看二位殿主伤势,见无大碍,安慰几句,转身布阵防守。一番忙乱后,局势稳定下来。万军敌协同刑无错战龙纹二伤者驻守生死峰山脚,照路明留守天机院。太君治本人,则在朝阳刚起时赶赴紫微宫,用近乎打瞌睡的状态报告昨夜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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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宵,很不好受,尤其通宵过后再接受天府院破军府的狂轰滥炸,真是愈发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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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难受的拖着脚步进家门,紧绷的人松弛下来,恍若全身都抽空了,他连唤仆人的气力也懒得使,走回房的力气也懒得费,就近挪到园中凉亭坐下,靠着栏杆我歇会儿谁也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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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拦着他,太君治闭眼前还是冉冉晨辉,再睁眼,已经火烧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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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坐在亭里,坐着睡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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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不是自己醒的,他是被人惊醒的,若是没人来扰他,怕是能坐着再睡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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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院主是何许人?怎可容忍旁人欺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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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眼,手起,一把擒住迎面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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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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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捏着住对方的手想,来人的手虽然小,但不柔弱,掌中和指尖上覆盖的厚茧,明显是个练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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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醒,迷茫一片,太君治云里雾里看不清楚,等看清楚了事实,他却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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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昏睡感受的人大都知道,如果睡的太沉,猛然惊醒后,虽然身体会随着本能行动,大脑却更不上步骤,彻底不运转,其瞬时的效果类似于失忆,会忘记自己是谁,在哪儿,该干什么,然后闹出一大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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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正处于此状态,虽然还没到闹笑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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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愣了,不是惊异于来着身份,而是根本认不出眼前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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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用眼睛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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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认出眼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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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被太君治疑惑的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的求影十锋也感到了前无古人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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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色胆包天伸咸猪手的人就是少年版求影十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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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那时的十锋,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咸猪手。也许,现在依旧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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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太君治醒得突然,出手极快(毕竟是沙场老手),且不论十锋的初衷里带不带有那个啥头上一把刀的邪念,总之,结果是一样的——他被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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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吓着的十锋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可怜孩子把手往回拽,奈何对方卡得紧,试了几次也拽不出来。抬眼看对方,太君治双眼朦胧,一脸无辜,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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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然后他开始脸点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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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本身脸白,脸一红。甚是明显。问题对方临时性脑死,他就是脸烧起来,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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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红着脸的十锋半天憋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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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帽子上落了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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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极低的诡异答案,却无奈的还原了真实。太君治悲剧的感到有东西在啄他的帽子, 他松开手,弹了下帽檐,感到一物腾起,帽子上轻了许多。抬眼看,一只黑色乌鸦啼鸣着飞去,黑色大鸟的背影相当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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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可能,大概,希望,别是昨晚鸦魂肩上的那只,即使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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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头,看到十锋红着张小脸,太君治想,他总算说话了。心底颇有种听到儿子第一次叫娘的成就感,虽然时间地点人物——尤其是性别,都诡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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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清醒了,身子却还有些酸痛,太君治没急着起身,他牵过十锋的手,在掐出手印的地方按揉。十锋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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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十锋低声道,“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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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听说残宗归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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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老军头的确有本事,他几十年搞不定的结,人家一招摆平,虽然不可否认他在位期间对血鸦山放的水足够淹了整片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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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消息时,他在后院劈柴。虽然以他的地位身份气质相貌,更适合再屋中舞文弄墨,或是在庭院中流觞和诗,再或者,坐在威震四方的大堂——这也的确是他从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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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在一偏僻的乡里搭了座茅屋,里面简单的床铺被褥;门前有不大的一块田,里面种些瓜果蔬菜;田旁砌了一口井,井边挂着将洗的衣服;屋后还有一堆柴,劈了一半,他正想再拿一块木头,却听见一阵悲鸣,乌鸦停在斧柄上,鸦魂黑袍飞舞,迎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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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君治思忖,掂量一会儿才说:“是来抓吾归案的?”他想,得换一件衣服,他此刻粗布麻衣上粘了许多泥,若这样被抓回去,甚是不雅,甚是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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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斜眼瞅他,一脸鄙夷,不知鄙夷的是他的衣服,还是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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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抓吾?”太君治见他半天不答,又捡起一块柴垫在砍刀下,小下一刀嵌在柴里,放开手连刀带柴一起劈下去,砍刀顺着柴的裂缝滑下去,一劈两开,农家人干的粗活,太君治干的挺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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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着太君治刀起刀落,心想这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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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到哪里都处之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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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鸦魂自顾自的坐下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太君治又问:“你是怎找到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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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完对方就急了:“哪还用找的?!你就住在血鸦山后边!!退隐也不带这样偷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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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笑得狡黠,不就是没走远么,他忙完了手里的活,把刀劈在柴垛上,仰起头擦汗,问道:“那你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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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那边嘟囔道:“刺激太大,散心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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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发誓,他说的时候真的很小声,小的估计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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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就听见太君治用流水般醇厚温软的嗓音说到:“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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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院子中荫蔽里,听鸦魂断断续续的述说经历种种,太君治心中可谓是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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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集境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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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谋划,步步为营,四两拨千斤的均衡着破军府天府院与残宗的势力;他养兵多年,布局深远,孤注一掷要挽回残宗败局。谁知他与他,最终却完败在他人之手。太君治无法阻止苦集两境的祸乱,鸦魂也失了反抗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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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看着鸦魂,恍若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十锋,兄弟不愧是兄弟,静下来的面容,真有八九分的神似,他道:“若觉心烦,留下来暂住几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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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摇头,“怕破军府知晓你的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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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早就知晓了”对上鸦魂的惊诧,当事者淡定的事不关己:“想杀吾的是弑道侯,对于烨世兵权,估计吾还是一颗能派上用场的棋子。”太君治叹,他为官数十载,至今唯一摸不着的,唯有这位鸠眼军督,每次自以为猜中八成,结果对方总是棋高一着,十锋在他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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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太君治问:“怎么不见十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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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在帮你看着天机院!”鸦魂没好气道,沉了一会,他倒出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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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见你,不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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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心眼的孩子,太君治想,他回鸦魂:“转告他,吾无妨,让他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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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鸦魂神情变化,最终转为一脸不耐:“又不是你生的,装什么好心?”说罢起身,卷着风走了,干脆的很,反倒是寒鸦飞起后低空盘旋三圈,告别似的,之后才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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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看着鸦魂的背影消失在乡间小道的尽头,心想就算是院无围墙房不闭户,像他这样,进屋出门都潇洒的跟在自己家一样的,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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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自己所处的也是前残宗的地盘,太君治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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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想到很多年前,他的府邸院墙高门厚重,但还是有人翻墙入室如入无人之地,恍若此处是芜园的澡堂子,抬脚就能进来,这不好的习惯一经养成就保持了很多年,直至太君治出事前还依旧持之以琲澈O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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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碰到这种事,那会儿太君治正坐在凉亭里揉十锋手腕子上的淤青,一大一小在傍晚霞光的映衬下出奇的宁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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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集境奇葩不悠达进来的话,画面会依旧美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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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见到香独秀,太君治还以为此人是走门进来的,当他知道对方是翻墙入室而且直奔十锋而去后……即使是无漏玉衡,也有了把人打出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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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公子你真比二版黄泉还酱油啊……
[ 此帖被緋炎襲在2012-08-02 03: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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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29 【集境】霹靂天雷錄之無漏玉衡
是虓眼軍督不是鳩眼啦.......
D@(M+u9/%
ioY\8i
總覺得不過癮....香公子和太君治的對手戲太少了.....
~\:j9cC
連阿魂的台詞都比香公子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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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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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度看到过作者的这篇文,诙谐的文风一直让人念念不忘啊!应该会有下文的吧,不知道文中会如何处理集境的收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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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炎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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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統一格式~主樓標題請依版規規定修改~已先為您修改完畢
(2011-05-12 16:51)
(四)
l\sS?
ycl>git]
{80oRD2=Q
太君治鲜有绰号——不晓得“院主”算不算绰号的一种,至少,鲜有带贬低意味的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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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l: b1C,
世间总会有例外,比如脾气极好的太君治就一直被血鸦山某人喊作“老头子”,雄王当政时候这么叫,他作为二把手管理残宗的时候仍这么叫,等到他把太君治关在血鸦山一隅的时候——当着本人面依旧这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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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太君治不是记仇的主儿,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啥时候得罪过鸦魂,导致他揪着年龄问题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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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四魌界间有许多鹤发童颜,远一点比如隔壁苦境白发厂公——素大饼的实际年龄无人敢考所以略过;近一点比如自家集境烨世兵权,估计连他本人也不知道,顶着张水嫩的脸为啥还会留下“老军头”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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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素贤人天外之音如朝阳暮雨,无漏玉衡谆谆劝诱如和煦春风,而军督大人您老人家那粗壮的嗓音——黄大您确定没配错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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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听怎么与那水脸不搭,明摆着就一上了年纪的大叔干嘛还装嫩?!——当然这话没人敢当着军督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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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的嘲讽连带出一不可置否的事实——无漏玉衡太君治,确实有些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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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年代久远太君治和十锋的初遇尚有双方记忆可考,而对于他和鸦魂的初遇,双方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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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自己觉得是在某次围剿血鸦山的战场上——至于究竟是哪次冲突,抱歉以一个老男人的记忆是在没法记得清,反之他倒是很清楚昨夜还剩了多少公文没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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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鸦魂——他当然是记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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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照鸦魂的版本,据说,二人初见,太君治一把拎起他甩手扔出去,身手利落动作敏捷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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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吧?十锋讶异,他正在照看篝火,冲击过大,可怜孩子手一伸愣是把火苗捅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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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不可能……太君治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曾经在战场上把一个孩子扔出战圈,那孩子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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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嘀咕道,那时老子第一次上战场,什么都没做就被你扔出来,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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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说话当口,周围有好几只耳朵偷听。这会儿,四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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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羽凤凰惊叹道:小孩子都上战场?残宗到底有多穷兵黩武啊?!—— 此人虽好色但还是有正常思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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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首神龙分析:他弟那么小都能被送到天机院,估计他上战场的时候也不算多大——这人对残宗还有历史遗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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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长空关心:当时摔痛了么?——这孩子纯粹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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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影十锋好奇:兄长我怎不知道你啥时候上的战场——乖宝宝纯粹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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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咆哮:靠,老子上战场的时候还没你呢!——这家伙一轮下来彻底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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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年轻人“其乐融融”的打成一团——没错,名副其实的“打”成“一团”,顺带殃及草木无数顺带腾起一阵烟尘。太君治依旧笑眯眯,他就这么淡定的等着,等到一波总算平定下来。鸦魂不炸毛了,十锋不好奇了,长空不关心了,破军府二人组不火上浇油了,传说中的痴汉也过来旁听了。等到差不多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太君治身上,身为焦点的某人先喝了口水,然后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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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不惯兵器,擅掌法拳术,即便是在前线的时候,也身不带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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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眼神交汇,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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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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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用手一比,举了个大概在他大腿中部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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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时候才这么高,打你一拳都要弯腰,费力,费时,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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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不如一早就扔的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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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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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人还有这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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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境来自各方年轻将领对传说中最好欺负的院主,有了前所未有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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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原血鸦山副首领的那位,重新循环了他的炸毛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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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叹,明日就将苦集两境联军混合,所谓两境联军,说白了就是扔出去送死的,说道送死,他看了看卸羽凤凰和伏首神龙——军督还真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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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想,没了集境大军的依靠,面对着火宅佛狱和死国的虎视眈眈,凶险,绝境——头痛啊,太君治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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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皱着眉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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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深知身处绝境,日子,也要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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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今天也许就是生命中最后的日子,生活也要坚强的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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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之间,尤其是曾经的对立的双方聚在一起之间,冲突是难免的——比如鸦魂和卸羽凤凰,明明这两只都属禽类,却偏偏没有同物种和谐相处的协作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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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他俩天天动手,而且,打得蛮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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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太君治会插手阻止,现在我们六人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不可以内讧,说几句象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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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其实也就是说说,如果圣帝雄王的历史遗留问题能如此简单得了结——天机院那些年还用得着打得那么辛苦么?有脑子的早早就去劝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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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无奈了,大不了每次打起来就说他们几句呗,反正口水也不值钱——但后来他发现这两人的打斗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损害,而且打到一定程度自觉就收手了——于是太君治也淡定了,干脆采取放任政策,权当是年轻人以自己独有的方式交流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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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两人又“交流”起来,求影十锋伏首神龙戎马无疆自动退致安全地带看热闹,太君治望天——算了,我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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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拎起水壶水壶,快空了。乖孩子起身道院主我去取水,而后白色的身影在太君治的目光下一步步隐匿在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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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十锋走了,鸦魂打几拳也撩开了手脚,走到太君治身边坐下。卸羽说了几句解气的话,然后原破军府二人组又凑到一起,痴汉没了热闹可看继续发呆。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环境一下子冷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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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是个好孩子。”太君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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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后悔,派十锋这么乖巧的孩子,着实便宜了你。”鸦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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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残宗应该派一个更古怪更难缠的,来耗尽我的精力?”太君治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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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鸦魂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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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笑:“你当年若想替代你的兄弟我一点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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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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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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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你救我那次么?”趁着十锋还没回来的空当,太君治突然挑起另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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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次?老头子你被本大爷救过的次数多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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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勾结残宗,被破军府捉拿的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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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次啊……”鸦魂望天,“老子吃力不讨好,捡回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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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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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鸦魂瞟了眼他,“小弟求你,你能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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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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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你,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干嘛又提起来。”鸦魂向远处望了望,估计十锋一时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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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知道他不想在十锋面前重提此时,毕竟,对十锋而言,血淋淋的伤痕,难以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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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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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一愣,而后哑然失笑:“哈,老头子你总算开窍来着,不枉我在岩洞里和你磨叽半天。另外,你这声‘谢’也来得太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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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摇摇头:“我并不谢你出手救我,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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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庆幸被你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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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的脸晴转多云:“太君治,你在绕什么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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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庆幸,救我的人是你。”看到鸦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太君治接着解释道:“我知道当时还有他人,如果有可能,我不想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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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当时立场,贸然出手,被捉到把柄,于他而言甚是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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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家已经出手了,而且出了很多很重的手——鸦魂纠结着,最终还是决定把槽吐在肚子里,顺带再为营救事件中被毒嘴香用手打趴下的一干人都鞠一捧鳄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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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集境独产的那朵奇葩,鸦魂顺口问道:“我是没想到,太君治你和集境奇葩的交情居然如此好。”——好到那个我行我素到极点的怪胎居然会不去洗澡,特地赶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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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顺口说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太君治脸色就变了,他的表情很奇怪,些许纠结些许苦恼些许遗憾——总之不能用“悲伤”二字简单的括其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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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魂以为自己提到了什么奇怪的禁忌,也不好意思在深究,他转而去拨弄篝火,陡然腾起的火舌没能为寒冷的夜增添些许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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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折腾篝火的时候,太君治突然开口,话一出口,鸦魂翻弄篝火的手就停了,他静静的听着,认真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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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识到,这也许是无漏玉衡从未与人提及过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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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对十锋,也从未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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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师弟,很早很早以前。”太君治说,“早到那人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也只是个未出师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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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比他年长,但他比我聪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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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资甚好,尤其是剑技,师尊都称他为千年难遇的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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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性格上,很多人受不了他,或许说几乎所有人都受不了他,师尊是,我一开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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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行为是怪诞了一些,他的思想是离奇了一些,他的个性是自恋了一些……或者不只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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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什么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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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度怀疑他的言语举止,只是为了避尘隐世估计为之。后来觉得,他是在俗世中,找到了最适合与自己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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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先于他出师,仕于朝野,和师尊渐渐没了联系,他的消息,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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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像他那样,如云飘荡的人,居然会入世为官——而且一路升任紫薇宫御前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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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嫉妒?呵,若真是计较官爵,以我之能,又怎会止于天机院主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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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说呢,看他出任御前统领,我心底有的是担心——越是身处高位的人,所担的风险也越大。他那样恣意的人,怎不会碰触到官场宫廷的种种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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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出意外,他一路降为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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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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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也很庆幸他是被降为天府院的殿将——我本人就罢了,天机院其他人实在禁不起他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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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鸦魂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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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你从来都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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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院主你倒是从来都没提过。”香独秀斜靠在太君治书房的梨花木太师椅上,悠然打量着手中拿捏的茶盅。他落落大方,恍若被主人邀请上门的座上宾,全然没有翻墙来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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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太君治继续批阅公文,纸笔间行云流水毫无停歇:“什么‘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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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我,乃同门师兄弟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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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笔锋一顿,却未抬头:“提它作何?”继续批阅公文,他冷着脸,一点也没有平日如沐春风的温柔感,倒是颇有种“我就这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的态势。若是平日相处的部下,见此太君治如此冷漠,怕是不敢上去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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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香独秀却笑开了:“冰着脸的师兄才是师兄啊,世人面前的天机院主,我都不敢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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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太君治终于抬起头,他依旧沉着脸,但眉宇间却是松弛的神态,他的表情或无语或无奈,但就是这种纠结的表情,放到他脸上,却又多了种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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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笔,端起杯托,就着喝了口。茶杯事先用滚水烫过,茶汤用的是初沸的泉水,刚端上来,茶杯茶水都是烫的。可放了许久,再烫的茶也凉了,太君治含着口凉茶,无滋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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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要不要来点刚泡的?”集境奇葩手举茶盅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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