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05【绮最】乱说刀剑（尾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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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3-18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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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5【绮最】乱说刀剑（尾声更新）

上
“你是什么人？”绮罗生站在岸边，他艳刀之上血痕未干，衣袂在江风中猎猎，嗜血的眼盯着船头的人。
一个很漂亮的人，面色不好，似乎是晕船了。
“你是什么人？”
银发的人想要回答，江风却不配合，激浪涿船头，船身摇晃不止，终于，船头的人也站不住了，一脚踏空掉下船来，很明显，他也不会游泳。
绮罗生无奈，收起刀随后入江，将挣扎着越扑越远的人捞进怀中，低头见芙蓉出水，盈盈一双眸子里装了他的脸，还有江上月。
这会惊魂落定，两人皆有些许狼狈。
绮罗生问了今夜第三遍相同的话语，“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什么人，我名最光阴。”最光阴裹着薄被看绮罗生在镜前擦掉面上妖艳牡丹，白净的面上，一双多情的紫眸很是惹眼。
“在下白衣沽酒绮罗生，你怎会出现在吾的船上？”绮罗生从镜子里观察最光阴的一举一动，被面上是大朵的牡丹，愈发衬得少年清丽。
“我也不知，此前我正在时间天池旁与饮岁……聊天。”最光阴措了一下辞“一阵风过，我就站在你的船头了。”
绮罗生转过身，很认真地瞧最光阴的表情，清冷的面上写满了郁卒，“如此，今夜你便在此歇息，明日，吾送你回去。”绮罗生放下面巾，起身走到榻边坐下，“介意与吾挤一挤吗？”
船上仅这点方寸之地，甫经一战，又遭入水救人，绮罗生并不想委屈自己睡船头，吹冷风。
实话是，他想与最光阴亲近。
但也是玩笑话一句，若是最光阴拒绝了，也并不要紧，一夜而已。
最光阴似乎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裹着被子往里挪了挪，“是我叨扰。”他说着，又把自己蜷得更小一些。
绮罗生翻身上榻，两个人距离一下拉了好近，最光阴有些懵然地眨眼，不闪不避地望向绮罗生。
时间城主有很多珍藏，儿时最光阴喜欢拿着紫宝石对着云海露出的阳光看风景，如今云海在绮罗生眼里更加翻涌。
“你的眼睛，真好看。”看的久了，最光阴叹出这一句夸赞。
绮罗生噎了一下，自己将距离拉远，翻身背对最光阴躺下，胸膛里有什么跳得真快，“歇息吧。”
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之后，应是最光阴也躺下了，然而绮罗生未料到的是，小心翼翼搭上来的被子，还残留着少年体温和香味。
绮罗生独自心如擂鼓，最光阴兀自酣睡，就连绮罗生翻了个身也察觉。
这么毫无防备，绮罗生愈发大胆，用眼一寸一寸描摹，明日过后，也许再无相见的机会了。他心中略闪过遗憾，却是抵不住困意，在江声中睡去。
次日风和日丽，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绮罗生抓着扇子悠悠闲闲跟在最光阴身后，一路行来，两人之间并无几句交谈，直至殊离山脚。
在绮罗生看来，那是一座很普通的山，与苦境许许多多的山并无不同，最光阴却在山脚踌躇。
“怎样了吗？”绮罗生上前关心。
“我并无时间赦令，找不到上山的路。”最光阴头顶乌云，他说的每一个字，绮罗生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却解不出其中意。
“路，就在你脚下。”绮罗生指了指面前唯一的上山路，虽是蜿蜒曲折，但也是路。
“吾陪你走吧。”绮罗生先走了一步，最光阴慢慢跟上。
行至半山仍无人家居住的痕迹，绮罗生心中疑惑，侧目看见最光阴愈发沉默的侧脸，选择压下不问。
路长终有尽头，前方断崖，绮罗生停下了脚步。
“你，还好吗？”
最光阴明显很失落，绮罗生心里却存疑，最光阴出现的太突兀，太莫名，没有来处，也找不到去由，和他多么相像。
若是以前，他们大概会成为朋友。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最光阴却没回答他的疑问，焦急地四处找寻，“饮岁，城主？”
眼前的人急得红了眼眶，美人泪眼盈盈望过来时，绮罗生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他将失了方寸的人困在双臂之间，轻声宽慰，“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殊离山上兜兜转转数个时辰，一无所获，最光阴垂头丧气着跟绮罗生回到了画舫，郁卒的人连画舫的主人一起赶在外间。
最光阴在尝试了第三遍或许是错误的时间秘法之后，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学。
江上孤鹜飞，绮罗生坐在船头饮酒，心情有几分雀跃，看禽鸟都眉清目秀，然而这喜悦不能太明显，内中的人正闷闷，应该要想办法让美人欢颜，“酒能解愁，你饮吗？”
他的问话将最光阴引了出来，“酒是什么？”
最光阴会问这个问题，是绮罗生没有想过的，他有些讶异，什么样的地方，没有酒，“酒是好东西，可以消愁，可以助兴，也可以交朋友。”
“时间城中没有酒，只有难饮的茶。”最光阴拿起绮罗生身边的一壶酒，味道不难闻，他心中愁闷万分，豪饮一口，辛辣窜上鼻腔，他呛咳不止。
绮罗生一手接住即将碎地的酒壶，一手揽住最光阴后腰，“哎呀好险，吾的好酒啊。”
“咳咳，好苦，不对，好辣……”最光阴扶着额角，“天崩了……”
“这是醉了吗？”绮罗生将手中酒饮尽，最光阴靠着他的肩晕沉，无奈叹了一口气，将人横抱起入内。
甫将人放下，船外便来了客。
“好友还是一如既往地悠闲。”清都无我站在岸边。
“无我来到，便请入内一叙吧。”绮罗生手指点了点最光阴的鼻头，挥手放下帘作遮掩，移步屏风外坐下。
清都无我应邀上船，他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摸不定是何人，话停在了嘴边。
“何事要告知于吾？”绮罗生坦然问，显然内中人是他信任之人，清都无我自然坦然答。
“好友可知奇花八部与武道七修之间，已正式宣战了。”即便那帘后之人是意琦行又如何，他只不过陈述事实而已。若真是意琦行也好，他要看看害死了妖绘天华的意琦行如何面对绮罗生。
“嗯？”绮罗生饮茶身形一顿，“奇花八部向来低调处事，与武道七修之属性截然不同，双方如何起冲突？”
“有心人刻意挑拨，说奇花八部与武道七修，同列武林四惊鸿，更挑明武道七修比不上奇花八部。是以内修之中的律已秋，为排名而找上妖绘师，阴错阳差之下，律已秋亡。而奇花八部也被七修之首—意琦行，视作敌人，强势要咱们奇花八部向武道七修称臣。”清都无我只陈述事实，不作任何添改。
“绝代剑宿非是鲁莽之人，看来是有心人挑拨，以律已秋之亡刺激了他。”绮罗生身后，熟睡的人翻了个身，他不自觉将声音压低。
“吾知罪魁是幕后挑拨之人，”清都无我顺着绮罗生的话头，也心领神会将声音放轻，如此大概能推断，榻上酣睡之人非是意琦行，少了一出戏可看，他心中不免可惜，“然而，意琦行已红炉点雪于妖绘天华，不得已，吾与梦儿应妖绘天华之邀，一同战于意琦行，试图求胜以解剑招。”
清都无我说到此，无奈叹息，“却大败而归，吾原有意压下此事，但犹思许久，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你，希望藉你之力，为奇花八部出头。”
“事情未到极端，不必意气用事。实不相瞒，吾未习妖花之艺前，为武道七修之一，意琦行乃吾同修好友，红炉点雪之事，可交吾排解，吾必不让妖绘天华，丧命於红炉点雪之招。”绮罗生对清都无我也算信任，同是奇花八部之人，他想，情谊应当与武道七修差不多。
“来不及了，妖绘天华已经自尽了。”清都无我语中难掩悲怆。
绮罗生心中惊与悲交错，未及出声，岸上传来另一道声音，又将另一段恩怨带来。
“江山侩子手，出来。”北海无冰望着江上画舫。
“吾去去就回，你在此地等候。”绮罗生起身步出画舫，往岸边去。
清都无我轻摇羽扇，岸边绮罗生与人对峙，想来不会分神船上之事，他见绮罗生对帘后之人几分上心，不免好奇。于是，清都无我起身，放轻了脚步，来到屏风之后，白帘之后朦胧的影，银发入眼一瞬，清都无我差点以为榻上之人是意琦行，然而掀开帘布，却是被榻上之人容颜沉醉。
“如此面貌，当是世间少有。”清都无我放下帘布，回到原处坐下。
少年人呼吸犹在耳畔，清丽出尘的面容让他好奇，那一双眼若是睁开，当是如何地摄人心魂。
而在江畔，昔日的仇与恨，今朝的刀与剑，两个恍若隔世的身份，冷冷对峙，照看着前尘旧事。
北海无冰看着眼前陌生之人，明明白衣遗世，却偏偏，“你，江山侩子手。”
绮罗生却摇摇头，“吾是江山快手。”
北海无冰闻言心中疑虑，要先问个明白，“那雨钟三千楼楼主疏雨孟尝与八百条武士人命？”
“是吾所为。”绮罗生不否认，错已铸下，他想要的，是这段仇恨放下，不再添血光，“将你的来意说明吧。”
“报仇。”简单明了。
绮罗生心中叹息，然看北海无冰模样，这段仇，未必不能解，“可以，留下时间地点，绮罗生定准时赴约。”
“七日后，断愁崖，我要的是江山快手，而不是现在的你。”北海无冰转身离去，红尘俗事多纷扰，与明月不夜羽相遇时无故事的人，如今，因仇恨回到过去，成为北海无冰。
绮罗生望着人远去的背影，无奈慨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转身回到船上，清都无我还在原地，似乎没有走动过，帘内呼吸声依旧，绮罗生坐回原地。
清都无我先开口，“来者何人？”
“报仇之人。”
“好友素来淡泊应世，何以横披污名？”清都无我问得关怀，似乎真有不解。
绮罗生心中更添倦惫，他许久不曾用刀，不涉江湖，却仍旧为江湖苦，漂泊不定，“是绮罗生错信奸人之言，以致刀快误命，大憾终身。”
“不说这些了，你方才说妖绘天华自尽，这是怎么一回事？”绮罗生不愿多谈往事，将话题扯开。
清都无我也不过多纠缠，就着话题讲一切道来，言语中从袖袋内取出妖花绘册，交于绮罗生翻看，“此过在吾，妖绘天华性烈，败后以妖花绘册托吾，死志明矣，吾竟未察，自忖你可助他，冒雨离去。待吾省悟急返，唯见一地碎裳，情蛮花绘亦溅血满目矣。”
绮罗生心中悲痛，他入江湖沉浮，好友堪称寥寥，如今妖绘天华逝去，他与漂泊更加不可解了，“吾要前往留妖山城一观。”
不是不信任清都无我之言，妖花绘册已是证明，他不过是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
然而到了地方，满目凄凉，唯情蛮花妖艳依旧。
“妖绘天华可有什么遗志未了。”
“他将妖花绘册交吾，望吾能练成八品之通，不叫八部屈居人下，然而吾天资有限，这件事，若交你，想必他也是愿意的。”清都无我拿出梦花谱欲交给绮罗生，“这是梦花部秘术，其余秘术吾也会帮你收集。”
绮罗生摇头拒绝，“既然好友所托于你，绮罗生自当遵循，但盼无我能看在吾的面上，让八部与七修之间的恩怨，就此放下。”绮罗生转而交出妖花绘册与兽花秘籍。
清都无我故作为难，最后无奈收下，“这…好吧。”
“你让吾在此独处吧。”绮罗生见他答应，算是一愿了却，心中却无任何欢喜。
“珍重。”清都无我意满离开，绮罗生成全得干脆，他不必费周折夺兽花秘籍，他本就料中，汲汲营营为八品神通，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便是绮罗生了。
绮罗生于原地呆了一个时辰，斯人已逝，他心中再多痛苦也无能为力，转身回画舫的脚步沉重。
天已暗，他至江畔却见画舫上灯火通明，蓦然想起，船上还有一人，飞身上船，他掀帘而入，内中人浅笑，“你回来了。”
然而最光阴似乎想起来两人之间的不虞，收回了笑意，轻哼一声不再看绮罗生了。
“吾可以问，绮罗生有哪里做得不好，让兄台不虞了？”绮罗生收起波动的心绪，取了酒坐到最光阴旁边，给两人各斟了一杯。
最光阴却不领情，冷着脸将酒推回绮罗生面前，“你骗我，酒一点也不好饮。”
绮罗生也未料到，最光阴是一杯倒的酒量，“这件事是吾不对，吾自罚三杯向兄台赔罪。”
“哪有这样的赔罪？你明明很爱饮酒，自罚三杯正如你意。”最光阴皱眉反驳，绮罗生抬至嘴边的酒杯停住了，听他后续的话，“你要罚，就该罚自己少饮三杯。”
“哈，兄台说的是，奈何绮罗生心中愁苦，需得借酒浇愁，兄台换一种惩罚吧。”绮罗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过来。”最光阴神神秘秘地向绮罗生招手，后者好脾气地凑过去。
“吾…嗯？”绮罗生正要问，最光阴抓准时机，往他嘴里塞了东西，若是毒绮罗生倒也不怕，然而自舌尖弥漫开来的清甜，绮罗生瞬间明了，他囫囵一口将糖咽下，“兄台这是何意？”
“以往，城主若是心情不好，我给他喂了糖，他就会欢喜。”最光阴解释，其实他自己也是这般，但他觉得没必要说，例子举一个就够了。
绮罗生咂摸了一会舌尖上残留的甜，莫名品出一点酸。他一时不答话，最光阴也拿不准他此刻心情如何了，但看他脸上并无笑意，想来应该还没好。
可惜，最光阴身上的糖，只剩下那一颗了，他醒来就嚼了三粒，“你还是不能开心起来吗？”
“这么关心吾啊。”绮罗生又端起酒杯，眼睛定定地瞧着最光阴。
“你说酒能交友，我们饮过同一壶酒，算是朋友吧？”
“当然是。”绮罗生答的毫不犹豫。
“作为朋友，我不想你不开心，你还是笑起来要好看些。”最光阴说的认真，“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欢喜？”
绮罗生又饮了一杯酒，才缓缓开口，“静静地陪吾饮酒就好。”言罢，绮罗生不再杯饮，而是提壶自灌。
最光阴愣愣地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认命端起酒杯啄饮，初时苦，入喉辛辣，他果然不喜欢，反正绮罗生也不一定要他陪，他放下酒杯，静静地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膝头绒尾。
寂静的夜，沉默的月，船外忽来窸窣声响，有人踏江而来，带着蛮横杀气，绮罗生正饮得畅快，黑衣人闯入画舫，提刀蛮杀，绮罗生未及动作，最光阴身形先动，他膝头绒尾化作黑色长刀，捉眼一瞬，曳风回浪间，尽败来者。
最光阴的刀，让绮罗生惊艳，刀光未饮血，刀上有意气，刀快，人快，只伤人不杀人。
“退。”黑衣人抽身而退，船上又复寂静，绮罗生酒饮得慢了。
“兄台刀法如此精妙，江湖理应有兄台之传闻才是。”绮罗生还未醉，心中阴郁散了一半。
“我不是苦境之人，我来自时间城。”最光阴坐下，他的刀很快，快到血未能沾染刀身，便已经败了对手，黑刀化回绒尾，如此反差，让绮罗生更加有兴趣了。
“原来兄台是异境之人啊。”绮罗生未曾听过时间城，但知山外有山的道理。
“你别再兄台兄台地叫我，不好听。”最光阴皱眉，这两个字，太生疏了。
“好友？”
“不要，就叫名字不好吗？”最光阴提出诉求。
绮罗生笑着点点头。
“你终于笑了。”最光阴的眉头也舒展，他心头大石落地，桌上堆了三个酒壶，他杯中的酒还剩泰半。眨眼一瞬，绮罗生端起他面前的酒。
“莫要浪费了。”说完，绮罗生将酒一饮而尽，“夜已深沉，我们休息吧。”

画舫内，琴声依依，绮罗生抚琴独奏，连日来，新悲旧怨接踵而来，他再豁达也需要时间排解，最光阴的糖虽是有了效果，到底细微。
画舫外，意琦行踏水而来，悠闲步调，“今日五弦抚奏，音带微哀，蒙雨亦沾醉香，是何事让你如此眉目染悲？”
琴声停下，绮罗生收了琴，最光阴从船尾进入内中，与意琦行打了照面。
“这位是？”意琦行先问。
“最光阴，吾新交好友。”绮罗生为两人引荐，“这位绝代剑宿，尘外孤标意琦行，吾七修好友。”
“既是绮罗生之友，也算吾之友，幸会了。”意琦行坐下，等绮罗生斟酒，三人两杯，他不禁疑惑。
“最光阴不爱饮酒。”绮罗生解释，单独为最光阴倒了杯白水。
“你还未解答为何眉目染悲？”
“吾，失去了一名朋友。”绮罗生叹息，“近日奇花八部与武道七修受人挑拨，导致你红炉点雪落于妖绘天华身上。”
“武道七修乃四惊鸿之首，区区奇花八部，如何能比拼？”意琦行言语不屑。
“你可知吾兽花之术，也列身八部之一。”
意琦行倒是从未听绮罗生说起此时，“哦，你也是奇花八部之一？”
“然也，妖绘天华与吾多年为友。”
意琦行匆匆起身，“吾马上为他解招。”
“不必了，好友云游四方去了。”绮罗生选择了说谎。
“三十天期限未至，现在云游四海，是否太早？”意琦行不解，但绮罗生的话，他选择全盘相信。
“妖绘天华性子比较急，吾希望你今后能放下与八部的恩怨，双方和平共处。”绮罗生低眉。
“一句话。”意琦行回身坐下，端酒欲饮，“这酒，味道变了。”
绮罗生接过一瞧，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此刻正低头品水之人，轻轻揭过，“酒味会变，情谊不变。”他将掺了水的酒一饮而尽，撤下酒盏换茶壶，这一回，他给最光阴也添了茶。
“我…”最光阴本能想要拒绝，绮罗生但笑不语，指尖摩挲着杯沿，意在表明，他知晓最光阴所做的事。最光阴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端起茶水怎么也不饮。
“嗯？”意琦行不知两人之间暗涌，对最光阴的变化有些奇怪。
“无事，好友，饮茶吧。”绮罗生看着最光阴纠结的模样，心中笑意更深，许久未见如此澄澈之人了。
“吾此回来，是邀你共同参加名器观论会。”意琦行饮了茶方开口。
“名器观论会？”最光阴与绮罗生一同开口，一者好奇中带着期待，一者几分无意。
“此乃邀请函。”意琦行拿出一张，递给绮罗生，“不知你有好友在此，吾……”
“无妨，邀请函好友且收回吧。”绮罗生将东西退回，“吾自会参加。”
“船已靠岸，我们走吧。”绮罗生话一落，最光阴将手中茶杯放下，转而看向绮罗生。
意图很明显，他想去名器观论会，这几日，他皆与绮罗生呆在船上，虽然江上风景壮丽，日日闲看也会无聊。
“你将茶水饮了，吾就带你去。”绮罗生笑言，他乐见最光阴纠结的模样，美人蹙眉，也是万般风情。
果不其然，最光阴开始纠结，眼见绮罗生不进油盐，他转看向意琦行，后者怎不知绮罗生恶趣味，背过身当不知。
最光阴见求救无路，抓着绮罗生的袖子要他承诺，“我饮了茶水，你带我去观论会。”
“当然。”
“还要买糕点。”绮罗生船上什么也没有，不是茶，就是酒水，他这几日都是自己钓鱼，吃腻了。
“可以。”绮罗生答应的爽快，端看最光阴还有什么要求。
最光阴如临大敌般转向茶水，绮罗生的茶不如城主的茶颜色深，但也是淡淡的褐色，他咬牙一口闷下，已经半冷的茶水苦味更重几分，苦的他紧皱眉头。
“我饮完了。”
绮罗生被他一连串动作挠的心尖痒，又不动声色地压下，只是嘴角并不听话，他只好开扇遮掩，“一起走吧。”

鉴兵台外，人头攒动，最光阴何时见过如此热闹场面，人多了，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便也多了。
意琦行与绮罗生皆武林名人，身旁跟了陌生面孔不说，此人面容皎皎如月，气质清冷如霜，一双桃花眸清澈似水，看得人挪不开眼睛。
“有贴请进，无贴请来此处验证根基。”侍女呆愣一会，方反应过来自己有事务在身，连忙将目光收回。
意琦行拿出邀请函，正要与绮罗生一同进入，却见绮罗生带着最光阴往测根基处去，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以函进入。
沉紫袖以斗胜印相测，其光乍现，绮罗生与最光阴皆通过。
“请进。”
监兵台内，星穹为顶，荧惑巨能，自繁星中飞腾而出，守护著烽火关键，在场众人屏息而待，等待著三才神兵现世。倏然，龙吐清光，乍地绽亮，人武忘巧在清光中，宛然在目，戟形沉阔，宛如巨山撑天之重。
“此乃北疆提颅汗族的忘巧云戟，相传乃蚩尤死前一怒，引动青天霹雳，雷殛北疆圣山，雷火炽烧数甲子之后，大地淬成此器，凡人不可力提之，受提炉汗族所宗仰。古往今来，汗族故皇子，一人提举而已。”吾不留为众人介绍兵器的来龙去脉。
“再来，便是锋火监兵台，点兵数甲子，而不可得之天器——春秋。”话语甫落，一口剑身淬寒，有天仙觑世之态的春秋神剑，自星宇中，引万星之力，巍然降世。天器春秋现世，万剑赫赫而动，似欲谒剑而往，又似欲挑战神兵威仪，在场剑者，无不为这股异力而惊诧。
更有甚者，剑兀自从鞘中飞出，拜谒春秋剑前，其中，也有意琦行之剑——澡雪。
未待众人惊诧，神秘人青铜帖压场，黑纱掩面缓步而来，“地锋，黑月之泪亦至。”
“来者可是九代师？”吾不留开口问。
绮罗生观人身形便知是故人，心中有疑。
神秘者不语，左肩微动，背上布刀纵入半空，旋飞中，黑月之泪挟水雾之气，乍现世人眼前了。
最光阴眼前一亮，赞叹到，“好刀！”
绮罗生目光亦落在刀上，那口刀，其形与最光阴之刀有几分相似。
“这口刀，吾看与你很是有缘。”绮罗生对最光阴说。
后者摇摇头，“这是左手刀。”
“三口神兵已齐，名器观论会正式开始。”吾不留宣布，众人回神，有人上前拿回自己的剑，意琦行站在原地不曾动弹，最光阴的目光更多的，是在那口戟上。
神秘人不发一语便独自离开。
“吾遇到了故人，要与她一叙，你与意琦行在此观视，吾五日后再来。”绮罗生与最光阴留言，意琦行现在分不出心神与他。最光阴点点头，他识得回玉阳江的路。
绮罗生得到回应转身便去追神秘人。

树林外，神秘人缓缓独行，却见前方雪影玉立。
“好友，久违了。”绮罗生转过身。
神秘人开口否认，“你认错人了。”她欲离开，被绮罗生拦下。
“虽然你已沧桑了许多，但容貌依稀还是吾认识的那个月寒霜，刀者口中的天才铸刀者——双江九代师。吾痊愈后，有再回疏月坞找你，却发现已人去楼空，疏月坞对你有极大的意义，你为何离开？”绮罗生有诸多疑问。
“天性漂泊的人，在一个地方停留久了，就会想离开，这很难理解吗？”九代师语带憔悴，口不对心。
“你曾说过，疏月坞是你漂泊的终点，你已找到能生生世世，共看天月的人了。”绮罗生还记得，彼时九代师面上的幸福笑容。
“天月会变，心情会变，人会变，你不也变了许多？”九代师自哂一笑，“哈，已淡了的过去，多提何益。”
“当年咱们因刀决而结缘，绮罗生受你赠江山艳刀，方能窥得刀上臻境，此情已难报答。后来，吾受十方铜雀之主设计，身中至毒，遭逼杀之际，又蒙你援手，若当时没有你，便无现在吾了。这份大恩，绮罗生不敢忘。”提及当年，绮罗生也不免染上沧桑。
“若你能以江山艳刀行侠天下，那对吾便是报答。”九代师依旧淡淡。
“江山艳刀，背负了雨钟三千楼八百武士之命，吾还能再行侠天下吗？”似乎想起了不愿提及之事，绮罗生言语中已现困顿苦楚。
“是十方铜雀之主阴谋设计，才让你错杀了雨钟三千楼数百人命。因此，你更该背起刀上所负之人命，行侠于世，让世人知晓江山艳刀在你手上，不是杀人的刀，而是为世人斩断恶业的利器。”
“当年的绮罗生，快意于武道，江山艳刀在吾手上，便是一口顶峰之刀。现在的吾，看着自己的双手，已不知刀在吾手上的意义，或许，吾也已成世人欲斩断的恶业之一。”绮罗生心中迷茫，想起了最光阴的刀，苦涩更深，曾几何时，他刀上亦有光彩。
然而如今，他不曾弃刀，却越避江湖事，江湖尘埃却更染身，他除去一个假扮之人，亦会有无数假扮之人再来，一步江湖无尽期。
此时，缉天涯来到。
“你认识缉仲吗？”她直问九代师，眼中隐隐期盼。
“不认识。”九代师转身避开缉天涯，语气冷漠。缉天涯闻言一愣，然后心伤离开。
绮罗生在一旁观视，“你分明在意，又为何故作不识？那名姑娘眉宇之间，依稀有你的神韵，而且又提起缉仲，或许有可能是你心悬不已的女儿。”
“葬刀会的逼杀，让现在的我，只能孑然一身。”九代师郁郁离开，绮罗生因葬刀会三字陷入短暂沉思，随后跟着九代师的脚步离开。
二人沉默行了一段路，绮罗生疑惑为何一向低调的九代师会被葬刀会盯上。
“因为吾，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九代师停下脚步。
绮罗生不用想，便知那人是自己，痛心好友竟是为自己而苦。
“葬刀会是一群厌刀之人聚集起来的组织，这些年不断在暗处杀害用刀，铸刀之人，就算没有你，他们最终也会找上吾。”九代师冷静分析。
“当年我为你解去一半的毒，然而西疆之毒，尾声最盛，你是如何解毒？”九代师不愿绮罗生沉沦自责，提起了另一件事。
“当年吾机缘之下救了兽花老者，他为吾解毒，更授吾艳花之术，要吾传承兽花之道。”绮罗生握紧手中扇，“吾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找出杀害兽花老者之人，不能为他报仇。”
“当年你传吾七修刀谱抄本时，曾言刀的性命，在于刀者对刀的执着，如今你弃刀习花，江山还艳吗？”九代师问出心中疑惑，黑月之泪她是为绮罗生铸造的。
“刀，吾不曾弃，道，却是沉沦在杀海中，不复初艳了。”绮罗生已经忘却了，单纯执刀的快意。
“你心有背负，论刀不再快意。”九代师叹息，“不过，吾却不容你再逃避，若不想辜负吾当年的赠刀美意，名器观论会终日，我们在鉴兵台再会之时，你能告诉吾，刀握在你手中的意义。”
绮罗生转身，“为何要问这份意义？”
“因为你的答案，将关系到黑月之泪的去处。”九代师回答完便转身离开，独留绮罗生在原地思索。
刀握在手中的意义吗？

名器观论会上，意琦行与突然出现的盛华年算是交谈甚欢，最光阴本身与意琦行不算熟识，二人之间没了绮罗生便是陌生人，他也并不在意，听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话，他觉得无聊，想回去月之画舫找寻绮罗生了，他们还有糕点未买。
出于礼貌，最光阴还是把绮罗生的话交代给意琦行，又言，“我先回月之画舫了。”
话落，也不等意琦行回答，最光阴便自己转身离开。
很不巧，在回画舫的路上，最光阴遇到了葬刀会的拦杀，黑旗铁链，步步皆是杀机。
最光阴不解，他初来苦境，除了绮罗生与意琦行，再与别人不熟悉，然而对手之人招招狠毒不留生机，他将刀化出挡下一击。
“你们是什么人？”蒙面人不回答，他继续问，“为何要杀吾？”
得不到答案，心中疑，心中怒，未曾杀过人的刀，终究是不忍杀，再一击，他抽身而退，画舫暂时不能去了。

绮罗生回来，画舫中只有等待的意琦行，不见最光阴身影，“嗯？最光阴呢？”
“他先吾之前离开，说要回来，吾来此并未见到他。”意琦行睁开眼。
“许是贪玩一时迷了路，无妨，吾之后会去寻他。”绮罗生坐下，“好友来此饮酒吗？”
“心中有疑，饮酒不快。”意琦行不打算拐弯抹角，“吾只问你，通天道那名紫衣人是你吗？”紫衣人出现得太过巧合，他心知是有心人布局，问这话，不过是向绮罗生坦言的信号罢了。
“为何如此问？”
“天下间，能以轻功上通天道者，只有我们两人，况且，那名紫衣人不仅能上，而且武学之中，尚有奇花之术，是以吾前来问你。”意琦行说出线索，是让绮罗生辩解，也是让他筛选可怀疑之人，自己处理。
“你坦言相待，想必已将吾排除嫌疑人之列，此次不过是想让吾找出八部之中，谁人为事。”绮罗生放下手中折扇，习惯性斟茶。
“然也，因为你，吾不想再与奇花八部之人起冲突。”意琦行看着茶水出壶，“但人的忍耐有底线。”
绮罗生侧身，“吾须先赴一个战约，待此事处理完毕，吾会给你一个答案。”
“战约？”绮罗生已经多年未入江湖，如何来的战约，意琦行不解。
“久远前的仇，”绮罗生语中无奈且心酸，他还未找回刀道，却不可避地要与人相杀，“避不了的战。”
“战就战吧，”意琦行不解绮罗生之纠结，“但少了你，吾不会再对奇花八部留情。”意琦行起身离开。
绮罗生坐在原地，饮下杯中苦茶，“最光阴，你叫吾去何处寻你？”
他话语落下，人起身，踏上岸时，最光阴从树林中出现，神色不虞，见到绮罗生开口便问，“苦境之人为何无故要杀吾？”
“嗯？”绮罗生同样疑惑，最光阴是异境之人，何人会想要杀他，“杀你之人可有留下什么？”
“葬刀会之人。”最光阴为摆脱追杀费了些功夫，突来无妄，他心里有气。
绮罗生从怀中拿出包裹好的糕点，“莫生气，人在江湖，总避不了是非。”他心中思忖，是否那日来杀他之人便是葬刀会之人，最光阴是因他染上杀伐，若真如此，他身上罪孽，可又要沉重了。
风呼呼，吹来糕点甜香之外，只有最光阴身上清雅暖香，不见血腥。
“嗯？追杀你的人，你怎样处理了？”绮罗生问出心中疑虑。
最光阴咽下口中糕点，“甩开了，他们武功太差，速度很慢。”
“你，为何不杀？”
“没必要。”最光阴擦掉指尖碎屑，坦然然看向绮罗生，“我不曾杀过人，也不想杀人，不是因为我要做什么圣人，而是没必要，时间对万物都是公平，我看得出，即使我不杀他们，他们也时日无多，既然如此，我何必自己徒增杀孽，让自己不快呢？”
最光阴的论调，太陌生，陌生得很熟悉，撼动绮罗生内心，曾经，他也以为，只要自己不杀，便可独白。
“你可知红尘纷扰，无人可独善其身？”
最光阴摇头，他不知江湖，因为时间城中无江湖，不懂红尘，因为时间城中无红尘，他入苦境是意外，遇到绮罗生是机缘，这几日，他只在江上漂泊，江湖红尘，他尚且蒙昧，“城主未曾与我讲过。”
城主，连最光阴自己都没察觉，他说出这两字时，传达出的信赖与亲近。
“绮罗生？”最光阴见绮罗生久不搭话，兀自沉思，脸色却越来越差，他出声打断绮罗生的思绪。
“无事，今夜吾要去赴一场战约，你……”绮罗生想让最光阴在画舫中等他，又担心葬刀会之人寻来，以及，那些冒充他的人还未被一一揪出，月之画舫，太危险了。
思及此，他转而改口，“你与吾同往吧。”
“是生死战吗？”绮罗生面色太过凝重，最光阴不得不多想。
“非也，是了断仇恨之战，不会有人死。”
绮罗生这样说，最光阴便这样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看到绮罗生手中的刀，也好奇绮罗生挥刀时的风采。如今能在场一观，他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绮罗生感受着身旁之人的心绪，初碰面时的怒气已经消散，困惑不存，从黄昏下随风飞扬的发丝能品出三分喜悦，这喜悦，来得莫名，也牵动绮罗生心绪，让他这一场战约，步伐不至于太沉重。

断愁崖上孤月升，绮罗生一步步踏上了断的路，北海无冰也带了人，是雨钟三千楼的后人，对他同样仇恨万分。
“你就在此地等吾。”绮罗生将最光阴安置在战场外。
“我要的是江山快手，不是这个模样的你。”北海无冰剑仍在鞘中，同样的，他也不愿云沧海卷入战场。
“江山快手已是前尘往事，如今你们面前，是白衣沽酒绮罗生。”绮罗生顶着两人仇恨的目光依旧泰然，“吾来，希望仇恨能在此战终结。”
“少主，此战是吾与他之间的约战，也是吾对你忠诚之表现，希望你不可插手。”北海无冰剑出鞘，冷冷指向绮罗生。
“不可能。”云沧海拒绝了北海无冰的请求，“吾再问你一遍，雨钟三千楼的血案，真是你所为？”
“是，大错已铸下，吾希望仇恨能就此了结，不要再添血泪。”绮罗生苦心劝解。
“要了结，黄泉底下问楼主吧。”怒然一喝，北海无冰纵身一跃，舍生忘死之剑带着恨意攻向绮罗生。
云沧海随后赞掌而攻，两人合战绮罗生，最光阴在一旁看的分明，三人中，绮罗生步伐最重，无奈缠身。
绮罗生仍可游刃，刀不出鞘，北海无冰与云沧海确实越攻越勇，杀机一招更胜一招，掌与剑交错，在又一次合攻中，舍得剑刺伤绮罗生肩头。
战局一瞬停顿。
“你们当真不能放下此仇？”绮罗生无视肩上染红，又问一遍。
“如何能放下？”北海无冰反问。
云沧海直言不可能。
绮罗生叹息更重，“那吾只有彻底打败你们，才能保住你吾性命。”
玉扇一转，绮罗生将扇倾斜，缓缓拔出一口缀玉描金之刀，握住刀的一瞬，绮罗生变得不同了。
最光阴忍不住放轻呼吸，一双眼紧盯着绮罗生。
江山艳刀现刃，决战越加火热，舍得剑一剑百式，云沧海拂掌千功，掌与剑不谋而合，攻向绮罗生，却未占上风。
在挡下云沧海又一招之后，绮罗生冷眉而肃，旋刀一横，口吐一言，“一招决晓，得罪。”
目不及瞬的快刀，目不及瞬的身法，犹如满目苍白扑面而来，北海无冰见状，提剑冲在云沧海之前，挡下最大部分的冲击，坠落悬崖。
“胜负已出。”绮罗生知晓北海无冰不会死，他没有下杀手，刀刀避开了要害，“吾希望此仇到此为止。”
“有可能吗？哼！”云沧海愤然离开。
绮罗生看向手中的刀，“如果仇不能尽，那只有刀不能停，唉。”
最光阴在战火消弭后走到绮罗生身边，扯下衣角的布料为他包扎。
“这便是红尘江湖，你会怕吗？”
最光阴摇头，“我有你同行，手中有刀，若倦了，你与我也可同回时间城，谁也找不到。”
“为什么，这样相信吾？”绮罗生与最光阴不过几日相处，他让最光阴来，也是想知晓，若最光阴知晓他之罪行，会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
此刻，他肩上的伤被最光阴笨拙的包扎手法弄得更疼了，可他心中却欢喜，扫去了笼罩心头的无奈。
“因为我们是朋友，城主讲过，朋友之间应该肝胆相照，不猜不疑。”最光阴的话很动听，只有城主两字最刺耳。
“哈，最光阴啊，”绮罗生捉住最光阴探查包扎情况的手，“你弄的吾好疼。”
“抱歉，我第一次给人包扎伤口。”最光阴看着绮罗生肩头歪歪扭扭的结，有些郁闷。
“真要说抱歉，不如与吾醉一场。”绮罗生偏要恃病而骄，得寸进尺。
“我……”
“吾现在伤口很疼，需要酒来麻痹。”绮罗生将刀收回扇中，扇插在腰间，空出手捂着伤口，“最光阴啊。”
“只有一壶，不可以多饮。”最光阴还是退让了。
“好，但你也不可以往酒里掺水，太影响口感了。”绮罗生想起自己那未来得及饮的好酒，牵着最光阴的手往山下去，目标酒肆。
“绮罗生。”最光阴突然开口，绮罗生还以为他在意的是两人牵着的手。
绮罗生转过身，“何事？”
“可以买糕点吗？”
绮罗生悬着的心落下，他展颜一笑，“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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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3-19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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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3-24 00: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中（一）
雨钟三千楼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绮罗生这段时间难得清闲，心情也自在，对于被最光阴管着饮酒这件事也坦然接受。
然而是，最光阴过于嗜甜让他有些担心最光阴的牙。
“小最，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绮罗生拦住最光阴继续拿糕点的手，后者终于从话本中抬起头，疑惑地望着绮罗生。
“你怎知我比你小？”
绮罗生默默将盘碟挪远，“吾二十进武道七修习刀，江湖浮沉近一甲子，算来已近耄耋。小最年华几何？”
最光阴沉默了，他与绮罗生初见那日，正是他十八岁生辰，刚接下魄冠，“我……我也八十了。”
“真实的吗？”绮罗生笑着凑近最光阴的脸，仿佛要从眼睛里看出最光阴是不是在撒谎，他离得太近，又笑得有几分深意，最光阴蝴蝶振翅般眨眨眼，败下阵来。
“好吧，初遇你那日，我刚满十八。”
这倒是绮罗生没想到的，最光阴在刀法上的造诣，快要超过他了，他以为最光阴也该过而立，只是面容尚显年幼，却不想，是真年幼。
“那小最是真的比吾小了。”绮罗生退回原地，“哎，吾真是个老人家了。”
“比起城主，你还很年轻。”最光阴看得出来绮罗生只是说笑，“我一直以为，城主是活了太久，所以成精了，与你相遇后，我才知晓，年岁短的人，也能成精。”
“小最与城主关系很好？”绮罗生眸光一暗，不着痕迹地试探。
最光阴点点头，“城主虽然口是心非，但对我很不错。”
绮罗生想问，那吾与他，谁对你更好，可最终他也没能问出口，论先来后到，他已经慢了一步，再自不量力拿几日的相识去比较，当真是自讨苦吃了。
“若有一日，你放下心中负累，我能与你相杀一场吗？”最光阴想起那日绮罗生的刀，很精妙的刀法，他很有兴趣。
“嗯？”绮罗生不知话题如何转到此处，但最光阴眼神中殷殷期盼，他心中有一枚坏果发了芽，“相杀要有爱才精彩。”
“爱？”最光阴不解。
“是，朋友之爱，兄弟之爱，父母之爱……皆能让刀散发光彩，挥舞间更逞威能。”但这些爱，都不是绮罗生想要从最光阴那里得到的。现在一切还太早，还有机会在沉沦前脱身。
“我们足够相爱了吗？”最光阴问，“如果不够，要如何做，你才能与我相爱？”
他问得坦荡没有私心，惊愕的人，不止有绮罗生，还有因他的话语差点没站稳的意琦行。
“好友来到，请入内吧。”绮罗生收拾好表情，指了指最光阴手中的书，按下那些问题日后再谈。
意琦行掀帘入内，第一眼看见的，是绮罗生肩头的伤，包扎很粗糙，不像是绮罗生或者大夫的手笔。
“你受伤了？是剑伤。”意琦行在桌子的另一角坐下。
“区区小伤，劳烦好友如此勤快来探望吾。”绮罗生看最光阴往桌上伸手，便从善如流地将糕点推至他面前，“是不堪紫衣人之扰了吗？”
“恰恰相反，日前紫衣人与外七修联合，还有一名会使用鬼言的术者，截杀于吾，这让吾确信紫衣人不是你。”
绮罗生闻言故作伤心之态，“哎呀，听你此言，吾可要伤心了。”
“吾不得不承认，在某个瞬间，吾曾对你有怀疑，所以今日特携雪脯赔罪。”意琦行拿出雪脯酒，在交给绮罗生的途中被人拦截。
是最光阴，“你今日已饮过酒了。”
“嗯？”意琦行疑惑。
“哎呀，如此良辰美景，又有好友，你宽宏些，让吾多饮一杯。”绮罗生对着最光阴耍赖，意琦行自然也看明白两人之间相处的不同。
“不行，你有伤在身。”最光阴果断拒绝，甚至想动手将桌上的酒收起来。
绮罗生连忙握住最光阴的手，与之谈条件，“明日吾多买两样糕点回来。”
最光阴果然犹豫起来，只是一杯也不多，但他还要为自己谋多一些，“还有最新的话本。”
“可以。”绮罗生爽快答应，得逞的笑容活像只狐狸，意琦行怎不知他是将最光阴脾性摸了个透彻，所谓条件，也不过是日常罢了。
最光阴收回了手，拿起书之前对交易内容进行强调，“只有一杯。”
绮罗生连连点头。
杯酒尽，最光阴到底是被绮罗生哄着喝了一杯，此刻已经趴在桌上熟睡。
意琦行看了看最光阴，转而看向绮罗生，“你对他有意。”是肯定句，绮罗生表现得太明显，最光阴也接受的坦然，他一度认为两人已经情投意合，然而几番观察下来，绮罗生是单恋。
绮罗生点点头，“奈何有缘无分，他是异境之人，也可能心有所属。”
意琦行皱眉，“你若是放不下，就将人绑回叫唤渊薮，吾给你证婚。”
“醉大剑宿，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绮罗生故作惊讶。
“在吾这里，兄弟就是最大的道理。”意琦行顿了顿，“到时候吾会下手轻点，不会伤他太重。”
“呃…吾只是心动，并非是到了非君不可得一步，剑宿冷静。”绮罗生一听便知意琦行是认真了，连忙阻止意琦行再计划下去。
“总归，你自己想清楚，不管你作何选择，兄弟都站你这边。”意琦行小坐片刻后便起身离开回叫唤渊薮。
绮罗生怕最光阴伏案太久，起来会有不适，小心翼翼将人抱回榻上，这一次，无人来打扰他欣赏最光阴睡颜。
睡熟的人，颊染醉红，双唇润泽，呼吸清浅里低低呓语，绮罗生凑近了听，不可避免被饱满粉唇勾起了心思，犹疑再三，终究没落下孟浪之举，扶额轻叹，“难道真要如剑宿所言了吗？”
提起意琦行，绮罗生便想起了他口中的紫衣人，修为高深，亦有八部秘术，“还是去无我处走一趟吧。”
但独留最光阴在画舫，这般毫无防备，他也不放心，何况葬刀会也盯上了最光阴。
一番考量，绮罗生打算等最光阴醒来，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傍晚时分，最光阴醒来，绮罗生被他起身的动作吵醒，也起了，“可有不适？”
最光阴摇头。
“那与吾四处走走？”绮罗生没说他的目的地，是不想最光阴卷入纷争。
“嗯。”最光阴取了清水略做洗漱，确认身上也没有酒味残留，才与绮罗生出行。
一路上行行复停停，最光阴对苦境的一切都好奇。
“时间城里只有一望无际的云海，和时间树。”最光阴向绮罗生解释，“就连人与人的碰面，也要讲究机缘。”
“其实我感觉就是城主不想见人的借口。”
最光阴又提到了城主，一城之主总能让最光阴挑出些无伤大雅的问题，转念想想，这哪是什么问题，明明是情人间的撒娇。
绮罗生张张嘴，品了一口酸味苦涩，又不能在罪魁面前表现出来，只有将话题引开。
到了清都无我处，主人家看见绮罗生语气里带了几分欢喜，“好友今日怎得闲来吾处？”一向只有八部去找绮罗生的份，少有绮罗生来找八部之人的，妖绘天华也只是情蛮花初成时得绮罗生主动光顾，再去便是吊唁。
清都无我目光被绮罗生身后之人吸引，他曾见过最光阴熟睡的模样，也设想过那双眼睛睁开是何等风景，却如何也想不到，是这般风情，一眼差点荡去他心魂。
“这位是？”
“最光阴，吾近日所新交好友。”绮罗生不着痕迹地遮挡了清都无我的目光。
“今日前来，是为吾好友意琦行，”绮罗生并没有将清都无我介绍与最光阴的打算，兀自开了话题，“他近日被蒙面人攻击多次，此人武功有奇花八部之底，为此吾不能坐视。攻击者的出发点，吾或能理解，但实在不想奇花八部再因排名之争，而有损失。”
“无我，你好好考虑，告知吾该如何做吧，告辞，请。”绮罗生说完不等清都无我辩白，便带着最光阴离开。
清都无我站在原地看两人离开的身影，心中不禁叹息，绮罗生还是太单纯，不如说其实重情，不愿意将朋友想得太坏。这也方便了他，清都无我决定暂且让意琦行放松对八部的敌意，再来，他修炼兽花之术一直没有突破，也趁着与绮罗生共同外出时，派人到画舫一寻，看看绮罗生是否藏私。

玉阳江畔，月之画舫内，最光阴今日忽来兴趣，想要学琴，又不肯从最基础的乐理开始学起，绮罗生只好让他择一首曲子，手把手教他实操。
颇有一番琴瑟和鸣的意味。
一练便是大半个早晨无了，最光阴的五脏庙先不满，抗议的声音快压过琴音了。
“休息一会，吾也累了。”绮罗生没有趁机打趣，只是先松开手，到对面坐下饮茶。
最光阴把琴收好，放在一边，捻起一块糕点送至嘴边细嚼。
“今日是名器观论会终日，想来意琦行好友必会让吾陪同，一观天器得主揭晓。小最要一起吗？”绮罗生捻了捻手指，仿佛那上边还留着最光阴手背的温度。
事实上，最光阴的兴趣并不大，兵器再好，也只是兵器，何况各花入各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刀是顶好的。但他对江湖那些古古怪怪的问题感兴趣，说不定这一次也会有，“我与你同行。”
“正好，昨日沽酒时，听闻西街新开了家蜜饯铺子，结束后可以去看看。”绮罗生抛出另一个好处，他知晓最光阴对争来夺去没什么兴趣，不好叫他失望走一趟。
“可以。”
“好友，策梦侯前来拜会。”清都无我来到江畔，并未擅自上船，其实他在江畔不远处停步了许久，磕绊的琴声他也听了许久，已经能勾勒出船上两人是何等姿势。
外人听着是琴瑟在御，内里人知晓是落花空有意。
绮罗生停下饮茶的动作，他不喜策梦侯落在最光阴身上的目光，自然也不想最光阴与策梦侯有所接触。
“吾去岸上与他一会，你在此等吾。”绮罗生在得到最光阴的点头应许之后，起身出了画舫。
清都无我往绮罗生身后瞧，没看见最光阴，有些遗憾，“吾就不迂回了，紫衣蒙面人是吾。”
“为何坦诚了？”绮罗生疑惑。
策梦侯扇着扇子，遗憾发出的命令太早，只能损失两名手下了，“不为什么，只为奇花八部的情谊，吾不愿失去你这位好友。”
“吾知晓你的想法，但吾真不愿见你们双方，再有任何损失。而且你也深知，武林四惊鸿之说，乃有心人之挑拨，执着此，并无意义。”绮罗生劝解，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舍哪一边他都做不到，唯有期望一切和解。
“确实是吾偏执了，所以此回前来，是想请好友代为引荐，让吾当面与意琦行一会，解开彼此心结。”清都无我扇遮嘴角，绮罗生的反应不出他所料。
“无我能作此想，绮罗生当然愿意恩怨化消，欣然引见，我们走吧。”绮罗生往前便要带路。
“最……无事，走吧。”清都无我想让最光阴同行，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默默咽下。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花脸杀手来到江畔，不知船上有人便直闯。
“嗯？何人？”最光阴站起身，手抓上绒尾，戒备地问。
花脸杀手被出声的最光阴弄的有些迷惑，照理说，船上不应该有人，然而任务要紧，有人那便把人杀了，于是二人一合计，挥刀破帘直入，铿然刀相接，二人便知晓眼前人实力不差。
然而已无回头路，招数变换，他们发现最光阴只守不攻，心中疑惑之际，岸上忽来黑旗破空，葬刀会的人也到了。
花脸杀手以为是助力，还没来得及变换招数，被葬刀会之人抓住破绽，长链穿胸，下一瞬，躯体顿成破布。
“嗯？又是你们。”最光阴拿着刀戒备，他可不会单纯到认为葬刀会杀那两人是在帮他。
“用刀之人，杀。”
这次无所避，又不能打坏绮罗生的船，最光阴飞身上岸，将战场缩小。
最光阴无意杀人，偏偏葬刀会步步紧逼，纠缠得久了，最光阴也有了脾气，落刀更狠厉，不至于杀人，但也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绮罗生处理完毕策梦侯之事回来时，最光阴正好落下最后一刀。
那一刀劈下战局胜败尘埃落定，却令绮罗生的刀心蠢蠢欲动。
绮罗生走上前，从怀中拿出汗巾为最光阴拭去沾染上的血腥，落败的人都活着。
“我想洗澡。”最光阴皱眉看向刀尖滴落的血。
绮罗生点点头，“时辰尚早，来得及，你且去更衣吧，这里交吾。”
最光阴也不多停留，走了两步转回身将手里的刀塞绮罗生手里，“帮我擦干净。”
“好。”绮罗生有些哭笑不得，刀把上还有最光阴的余温，他这一次握了真切。
说是处理，绮罗生也不过是将人扔去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回来坐在船头仔仔细细地给最光阴擦刀。
“刀在吾手中的意义……”
绮罗生看着刀身上映出的双眼，写满了沉沦与迷茫。
他手中的刀，不曾沾染人命，此刻握刀的手，却有八百无辜生命困缚。
叹息，一声重过一声。
“叹气会让时间的脚步变得沉重，时间容易被使者掠夺。”最光阴收拾完毕，从内中出来，他的刀回到了他手中，变成绒尾柔软地自腰间垂落。
“刀，握在手中的意义是什么？”绮罗生看着最光阴的眼睛问。
最光阴摇头。
“又是城主没告诉你吗？”绮罗生下意识问，话说完被空气里飘着的酸涩余味闷得胸口难受，要是最光阴点头，他就……
他就不带最光阴去买蜜饯了。
“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吗？”最光阴反问。
绮罗生一愣，随后摇头，“只是给小最你透个题，地锋的主人是吾好友。”
最光阴转身，“我对地锋不感兴趣。”
绮罗生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对于最光阴的话，绮罗生并不感到意外，那日他虽心不在焉，但对最光阴的反应也看在眼里，除了一开始地锋出鞘的一瞬，最光阴赞过一句好刀，其余的时间，最光阴的目光多游离在那口具有神秘传说的戟上。
大概故事吸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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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3-24 00: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中（二）
鉴兵台内，人才忘巧云戟依旧没有人能拔出，送戟而来的人不免失望，看来他们的危机一时还不能解除，白走一趟了。
“若无人能拔起云戟，我就将他送回西幽了。”
最光阴看了许久，上去拔戟的人很多，每一个都自信满满，却失落而归。
“想去试试吗？”绮罗生低声问，人太多，所以将两人的距离也拉近了，他的呼吸拂过最光阴的耳，后者受痒一般侧了侧头。
“不想。”最光阴的目光在观察人上，“我一定能拔起，因为我已经参透了戟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绮罗生倒是有几分好奇。
“戟就是戟，拔不起的人，自己心中将它看得太重，所以拔不起。”最光阴也学着绮罗生凑近了咬耳朵，心思坦荡的人，和心里面有点想法的人，反应是不同的。
比如，绮罗生就被最光阴的吐息熏红了耳朵。
“绮罗生，你耳朵好红。”
“咳咳，人太多了，有点热。”绮罗生胡乱解释。
遗憾忘巧云戟没有选到主人，到了地锋，九代师姗姗来迟，直奔绮罗生而来。
“铸刀者用毕生心血，铸造一口杀人的刀，当刀不再杀人，那刀在刀者手上的意义是什么？告知我，刀，在你手上的意义？”
绮罗生没有回答，最光阴惊奇绮罗生果真是透题，是个很奇怪的问题，在最光阴看来。
绮罗生不答，在场用刀之人却跃跃欲试。
七修后辈凭风一刀就先抢答，“刀在刀者手中的意义，从来就不是杀人，而是卫世铲恶，如果刀者认为刀在手上，只是杀人，那他便不配称为刀者。吾凭风一刀，利刀所凭，乃君子之德风。”
“嗯，符合一般对行侠仗义的理解。”九代师转而问绮罗生，“你怎样看？”
“这种理解，容易沦为自恃正义而杀之辈。当杀人者无法意识到每一刀划下，便是一条人命的消逝，而是藉由人命的堆砌，来满足自己的正义感时，那刀已失去了意义。”绮罗生好意指点后辈。
最光阴赞同地点点头。
“你是在指责我吗？”凭风一刀不服气，对于绮罗生这未见谋面，不曾听闻他传说的前辈，凭风一刀是不屑的。
“真正的侠者，不在吾之指责范围，你有感受到指责之意吗？”绮罗生反问，后辈太自以为是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没有，我当然是侠者。”
九代师可不在意什么侠不侠义，再次问绮罗生，“刀在你手上的意义，可有找到了？”
“刀，在吾手中，是杀人利器。”绮罗生的回答让九代师失望，凭风一刀愤怒。
最光阴却有不同见解，“刀握在手中，没有意义。”
“哦？”九代师这才将目光看向最光阴。
“此话何解？”
“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意义。”最光阴说这话的时候，绮罗生忍不住偷笑，他知最光阴是有意学话本里看到的高深莫测，一板一眼的模样，虽然话有几分道理，但知晓底下藏着的顽皮，听起来便没有那么严肃。
“刀行剑招，用刀的人是刀客还是剑者？”
问题被简简单单抛出，众人一时拿不出答案。说刀客，说剑者都有理，也都容易被推翻。
“嗯，很精妙的问题。”外间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一道人影跛行而入，在见到最光阴时有一刹的惊愕，“少城主？”
“你识得我？”最光阴皱眉，他确信没有见过眼前之人，至少在时间城内没有。
“咳…嗯…”天踦爵不宜暴露身份，他出时间城时，最光阴还未到出城的时机，两人没有见上面，最光阴见过的，是另一个他，也只是匆匆一面。
绮罗生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踦爵，少城主这个名号最光阴应得自然，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需要旁人佐证。
“这件事稍后吾与少城主私下再谈。”天踦爵把话题引回地锋上，“地锋归属，吾想九代师心里早有答案了。”
“何以见得？”九代师余光瞥向静默不语的绮罗生，诚然最光阴的表现很出彩，但她从开始铸刀的那一刻，就已经为刀选定了主人。
“由你所问的问题，就能知晓你想赠的对象，是一名曾深知刀道，但后来又迷失的人。你要问的意义，只在于那个人给你的答案。”天踦爵分析。
九代师被猜中心思也不作掩藏，取刀走向绮罗生，“吾要将刀赠予的人便是你，绮罗生。”
绮罗生确实歉意后退一步，不看九代师的眼睛，“抱歉，吾不能收。”他心中迷茫，也不愿再掺合江湖纷扰，漂泊江上籍籍无名的日子久了，他也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九代师看绮罗生态度坚决，心中愤起，重哼一声转身离开，凭风一刀不死心地跟上去。
吾不留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扯回最后一件兵器的归宿，天器春秋剑，“地锋已有主，现在只剩天器了，不过点剑主之人未到，请诸位稍候。”
众人没有等太久，空中便传来血腥气味，手拿镰刀之人缓步而来。
“天器点剑之人已到。”吾不留告知众人来者身份。
“嗯？何人？”来者众人之前皆未见过，只是一身诡异气息令众人身感不适，空气中浓重的血腥经久不散。
“吾，暴雨心奴，妖撒舞司，要来宣布天器的归宿了。”暴雨心奴，妖撒教舞司，生性嗜杀，以致教内人丁凋敝，因此知晓的人寥寥，不知从何处得来天器春秋剑，意图借此引起武林风波，坐岸观戏。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之时，突来一阵雄浑霸道之气，让血腥更加浓重，帝祸邪九世赫然来到，“吾期待你之答案。”
“天器归属，舍吾者谁？”矩业烽昙从黑色十九口中窥见未来，春秋剑将会斩断他的生命。他不能让春秋剑落进别人的手中。
暴雨心奴看着针锋相对的三人，看戏的心情愈发高涨，目光逡巡一周，落在绮罗生身上，“心奴想好春秋剑的主人了，就是你。”他的手指落在绮罗生，的身后。
最光阴茫然地眨眨眼，“我？”
“就是你。”暴雨心奴就是在戏耍众人，谁都看明白了。
意琦行愤怒于雄兵被草率对待，邪九世不满于输给名不见经传的人，而矩业烽昙则是对最光阴戒备万分，他们之间没有交集，但春秋剑的主人对他有威胁。
最光阴皱眉，“我不要。”
“可是心奴偏要送你。”暴雨心奴取下春秋剑，一步步走向最光阴，被绮罗生拦住去路。
“君子不强人所难，舞司还是另择他人吧。”
“不可能。”暴雨心奴偏要与众人作对，他生性乖张暴戾，几番阻拦下来已见火气，天踦爵见状拽了拽最光阴的袖子。
“少城主就先收下吧。”
最光阴扭头看了一眼天踦爵，选择相信他，越过绮罗生接过剑，十分有礼貌地道谢，“多谢。”
“呵呵呵，不用谢，心奴期待你的表现了。”暴雨心奴送了剑便要离开，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绮罗生，恰巧与后者审视的目光相撞，他挑起一抹挑衅的笑，施施然走的潇洒。
“如今，是小最你要剑行刀招了。”绮罗生笑言，试图化开最光阴眉间霜雪，“那你是刀客，还是剑者？”
最光阴闷闷地回，“是最光阴。”然后将剑塞进绮罗生怀里，拖着天踦爵转身走了。
绮罗生茫然地看了看怀中的剑，转向意琦行，“这……”
“吾希望能与最光阴一谈。”意琦行开口，他对最光阴的礼遇皆因绮罗生之故，所以此刻，他尚且能冷静。
矩业烽昙心中不住思量，要如何名正言顺拿到春秋剑，好在他与最光阴之间并无嫌隙。
“劳你转告最光阴，矩业烽昙邀他佛乡一会。”
“哼，口舌之争有何用，就该用绝对的武力使之屈服，奉上春秋。”邪九世不屑。
“妄动最光阴者，要先过吾与绮罗生这关。”意琦行呛声。
“吾邪九世会让你们知晓，何为帝祸独尊。”留下此言，邪九世强势离去。
“哎呀，这下小最真正哄不好了。”绮罗生抱着剑苦恼。
意琦行本打算与绮罗生同行去找最光阴，盛华年恰在此刻开口，“意兄，咱们前回论剑未尽，不如趁此机会，一续前兴？”
一时间，意琦行有些左右为难。
“无妨，小最此刻也有要事处理，好友尽兴后可来画舫寻人。”绮罗生先行离开，去找最光阴与天踦爵。

“你是何人？”最光阴拖着天踦爵到无人处，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哎呀，劣者本体曾与少城主有过一面之缘。”天踦爵也不遮掩，话说得只有两人明白。
最光阴略做思考便认出面前之人的身份，知他不明说定是有所顾虑，转而问，“你有时间城的信物吗？”
“有一时计。”天踦爵想了想又问，“少城主出城可有知会城主？”
他提起这件事，便让最光阴苦下脸，“我出城是意外，谁也不知道。”
“意外？”
“不知何故，我被一阵风吹到玉阳江畔，身上没有时间赦令，也没有信物，找不到回城的路。”最光阴坦言。
“倒是奇遇，劣者可送少城主回城。”天踦爵示出好意，“也算劣者为将少城主卷入纷争赔罪。”
“不怪你，本来就是冲我来的。”最光阴郁闷地踢走脚边的石子，差点砸到来寻人的绮罗生。
“哎呀，小最好大脾气，吓坏吾了。”绮罗生浅笑着走近，他手里还拿着春秋剑，分明是来给最光阴添堵的。
最光阴这么想，对绮罗生便没了好脸色，轻哼一声不理人。
“好小最，吾也很无辜，”绮罗生转到最光阴脸侧的方向，“吾也替你拦过妖撒舞司，莫要迁怒于吾了，好吗？”
“我就要。”最光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绮罗生有脾气，可他憋了一肚子哑火无处宣泄，难受得紧。
“少城主…”天踦爵还是选择没眼力见地破坏掉旖旎的氛围，算他运气不好，遇到了离家出走的少城主，若是看顾不好，城主可不会轻饶与他。
“你是少城主，那城主与你，是何关系？”绮罗生插了个队，把自己在意的先问了明白。
“当然是父子了。”最光阴怀疑的目光对绮罗生一番打量，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这样浅显的问题。
绮罗生得到答案，喜不胜喜，他认真考虑了一下剑宿提议的可行性。
绮罗生欢喜得莫名，最光阴不解，愣愣地看向他，“你背着我饮酒了？”
“小最与吾分开不过一柱香，绮罗生若非身上藏酒，否则这点时间沽酒都不够。”绮罗生张开双臂，“小最何不搜搜吾身上可有藏酒？”
“无聊。”最光阴不上当，绮罗生惯会耍嘴皮，又不正经，他斗不过。
“二位，天踦能否插言？”天踦爵愈看，愈觉得少城主是嫁出去的那一位。眼下正事要紧，至于其他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能借你身上的时计一用吗？”最光阴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天踦爵，他还有事要办。
“可以。”天踦爵点头，三人聊着天往玉阳江去。
却在中途遇到被葬刀会追杀的九代师，痕江月并未出手，如伺机的蛇。
绮罗生在九代师陷入危险之际，挽弓搭箭，气贯山河，逼退两人，闪身接住九代师脱手的黑月之泪，声声是杀，步步是杀，杀得神锐捉不及刀影，数招内不仅败退葬刀会喽啰，也退了痕江月。
“哼，这种刀法，世上只一人，江山快手，咱们会有再会的一天，起轿。”痕江月带着葬刀会的人撤离。
“江山快手！”凭风一刀震惊。
天踦爵与最光阴自暗处走出，春秋剑在天踦爵怀中，最光阴快步走到绮罗生身边，眼睛里是发现新奇的喜悦，“绮罗生，原来你箭术也这么好。”
“想学，吾教你。”
最光阴却摇头，“一样一样来，我琴还没学好呢。”
“也好。”绮罗生走向九代师，欲将黑月之泪归还，“若吾来迟一步，真不知要发生何等憾事了。”
九代师并没有接的打算，“黑月之泪在你手中已现光彩，代表他已经认主。况且，吾已经决心退出江湖，难道你想让吾再次卷入纷争，不得安宁吗？”
“这……好吧。”绮罗生无奈收下。
“九代师，他是当年残杀武道的江山刽子手，你的刀怎能落进如此邪人的手头？！他…”凭风一刀跳出来反对，愤愤不平。想要再说些更愤世的话语时，被最光阴落在脖子上的刀恫吓，不再出声。
好快的刀，快到凭风一刀没来得及看清最光阴是如何出刀，就已经饮败了。
绮罗生对于最光阴的维护是满心欢喜的，他让后者将刀收回，拽着那不高兴的绒尾将人拉近，“吾送好友一程，你且回月之画舫等吾。”
最光阴沉默地点点头。
“好友心意吾收下了，让吾送你一程吧。”绮罗生与九代师相携离去，凭风一刀因着最光阴在场不敢多言，也气愤转身离开，要去叫唤渊薮一问意琦行。
“少城主…”天踦爵总算等到时机说话了。
“我们回月之画舫。”最光阴转身，天踦爵叹了口气，认命地抱着春秋剑跟上。
“少城主不回时间城了？”天踦爵试探地问。
“回。”最光阴回答的毫不犹豫，在天踦爵松了半口气时开口，“但不是现在。”
半口气噎住了天踦爵。
“所以我要借你身上的时计，给城主传个信。”最光阴的话让天踦爵半是甜蜜半是忧伤，甜的是，少城主不若城主所言那般叛逆，忧的是，他现在算半个同谋。
然后他看了看手里的春秋剑，好吧，还是半个谋害少城主的罪人。
二人无言同行，最光阴停下脚步，“你带钱了吗？”
“嗯？钱财乃行走江湖必须，劣者自然常备身上。”天踦爵望了望近前的江。
最光阴听见他的回答，转身往来时的路走。
“少城主？”
“绮罗生有事要忙，你陪我去西街买蜜饯。”最光阴顿了顿，“钱，绮罗生回来后会还你。”
“……”天踦爵想，自己担心的是钱吗？“少城主与绮罗生关系不错？”他试探地问。
“当然，我要与他相爱的。”
漂亮，少城主一记直球砸得天踦爵差点站不住，“少城主打算与城主也这般说？”
“不然呢？我又瞒不住他。”最光阴说的这话，天踦爵无法反驳，这世间，有什么是能欺瞒住时间的呢？
本体啊，你就代劣者多受些苦吧。
“嗯…葬刀会之人。”天踦爵与最光阴途遇痕江月率葬刀会拦杀。
“刀者不死，葬刀不绝。杀！”痕江月冷声。他本不欲现在就对最光阴动手，然而有人想一试最光阴深浅，彻底激怒江山快手，可惜有不相干人在场。
蓝衣人令行即动，天踦爵小心戒备时，察觉到不对之处，“不好，有毒，少城主当心！”
毒来得无知无觉，让人四肢麻痹，最光阴因体质特殊，受到影响不大，但出于对天踦爵的关心，他落手还是重了，黑刃开了锋，沾上了人命。
时间刀法在于快，快得不及眨眼，看似一刀落下，背后却是千仞齐杀，霸道又强势，直攻对手破绽，痕江月还未从精妙刀法的震惊中回神，最光阴已带着中毒的天踦爵离开了。
“去云渡山。”天踦爵趴在最光阴背上，强撑意识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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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3-24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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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三）
绮罗生与九代师一路行至中阴界，缉仲墓前，绮罗生无限感慨，当年之误会因他而起，因此误了一段情。
“就送到此地吧。”九代师停下脚步。
“葬刀会的事，吾会处理，好友安心在中阴界退隐吧。”绮罗生为九代师宽心。
“你心悦最光阴。”九代师忽然说。
绮罗生一愣，他不知自己竟表现得如此明显，意琦行看出便罢，毕竟他们是同修多年挚友，如今九代师也语带肯定，他想起天踦爵几次试图插话的表情，想来也是看明白了。
“他如今是武林风波中心的人物了，你的刀，还要继续沉沦迷茫吗？”九代师转身，“你从来不曾问吾，为何要给你铸造一把左手刀。”
“想来好友已经参破刀谱了。”绮罗生握着黑月之泪的手紧而复松。
武林如此风波不断，天器春秋剑惹来几方虎视，意琦行有自己的操守，可邪九世与矩业烽昙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更何况，目的不明的妖撒舞司于暗处坐视，绮罗生身上也有葬刀会的纠缠，云沧海的仇恨，他无从保证，迷了路的刀，是否还能在如此诡谲中力贯长虹，一破迷雾。
“吾几年来，以铸刀经验，钻研七修刀谱，发现里面所载之招式，应是双刀刀谱。是以想为江山艳刀，再配一口黑月之泪，以臻双刀之式。”九代师眼中泛出期待的光，“虽你单刀使用，已入登峰造极之境。但武学境界，重在悟字，而不在高强。若你能改以双刀为用，对刀道，必有另一番的体悟。”
绮罗生心下沉吟，“好友提醒，绮罗生记下了，吾先回苦境，来日再叙。”
“来日，吾期待能饮上你二人的喜酒，他并非对你无意。”
“借好友吉言了。”绮罗生转身离去。
风吹萧瑟，落叶飘飞。满目凋零景色，绮罗生遇到了伤势发作的宙王，连忙为其缓住伤势，却发现是熟人手笔。
“多谢阁下相助，观阁下衣着，应是苦境之人。”宙王在绵妃的扶持下稳住身形，强装泰然与绮罗生攀谈。
“在下绮罗生，送友前来，顺道一祭缉仲。”绮罗生大方表明身份。
“原来是缉仲好友，吾乃中阴界宙王，幸会。”宙王如今病弱飘零，戎马的一生最终凄凉，他心中有卷土重来的霸业，但不甘愿也无奈已是风中残烛，只还挂念着仍在苦境的孩儿。
“不知宙王如何身中太羽极掌？施招者何人？那人现在何处？”绮罗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心中所疑。
宙王一听，便知绮罗生与当年施招者有所渊源，是敌是友无所谓，他去寻人，那人自然要与他见一面的，到时候，自己只需要跟在绮罗生身后，便能找到人，“此招乃久远前，孤在吾境泥犁森狱，与一名苦境异人对战，所留下的后遗症。你能识此武功路数，必与此人有所交集，本该驱逐出境，但看在你与缉仲认识，又相助孤之份上，孤不为难你，你自己往泥犁森狱去吧！”
“不知泥犁森狱在何处？”
“绵妃，赠他路观图，算是一偿方才相助。”宙王此刻还端着王的架子，熄灭的火有了重燃的念头。
绮罗生接过图纸，道谢离去。
宙王见人已行远，将绵妃打发回住所，自己跟在绮罗生身后寻人去了。
泥犁森狱，茫茫树海，绮罗生看了看路观图，确认此地便是目的地，然而要如何寻人，确实麻烦。
就在绮罗生兀自思考之际，霎见一道人影飞驰而来，眨眼掌快如利风，猛攻绮罗生。
“你是什么人？”
“不是。”绮罗生回身接招，悠然回答。
“我问你是什么人？”
“我说我不是什么人。”一再答非所问，惹得来人气急，停下攻击。
怒到，“绮罗生！”
“对嘛，这次叫对了，我叫绮罗生，不是什么人。”绮罗生言语欢快，来人是初代七修之一，一留衣。
“你还是没变，总是这么无聊。”一留衣心中也是欢喜，自叫唤渊薮别后，他们已有许久未见了。
“唉，你却是变了许多，你这一身……唉~~是受了什麼打击吗？”绮罗生学着一留衣讲话，上上下下打量着后者的古怪装扮。
一留衣从头顶帽子中取出一壶酒，豪迈笑到，“哈哈，留衣者，一流衣也。我这帽子里面装了什麼？是旁人，永远也料不到的惊喜。难得你来，请你了！”
一留衣上前一步，慷慨递出酒壶，绮罗生却连连后退，拒而不接。
“这顶帽子很难卸下，你讲，你有多久没洗头了。”绮罗生有一点小洁癖在身，尤其对于酒就更讲究了，能在他酒里动手脚的人，只有最光阴一人。
但账是要先记下的。
一留衣想了想，伸出手比了个三。绮罗生歪头思量，狐疑地眨眨眼。
不确定地问，“三天？”
“如果这个数字让你接受度高一点，那就是三天。”一留衣不正面回答，取了个巧。
“啧啧啧，吾看是三年，你这坛酒，小生无福消受，你带吾去你的寒舍，给吾一杯茶就好。”
“都还没有去，你怎知是寒舍？”一留衣假装不乐意。
“是高处不胜寒的寒，走吧走吧。”绮罗生去拽一留衣。
“你怎知来此寻我？”一留衣好奇。
“是宙王指点，他受了你的太羽极掌，命如风中残烛。你……”绮罗生想为宙王求情，被一留衣抬手打断。
“你不用为他心软！相信他在你说出太羽极掌时，脑中就已经转好一套计策了，现在就看他，如何能到达此地求生。不过，他能撑这么久，倒是出乎意料了。”
绮罗生本欲与一留衣慢慢叙旧，忽感不安，心绪不宁，停下了饮茶。
“怎样了？”
“抱歉，吾心中不安，担心有事发生，先行回转了，你若出中阴界，可往玉阳江畔寻吾，告辞，请。”绮罗生匆匆起身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心中祈祷，小最，你可不能出事啊。
一路赶回玉阳江畔，画舫寂寂，不见灯盏明，绮罗生心下一沉，忽闻细碎声响，他戒备着步上画舫，甫入内，便一脚踏上不知什么布料。
明月朦胧，绮罗生依稀辨见榻上有人，“小最，是你吗？”
人影不动了，好一会才闷出一声嗯。
经过桌案，他挥袖点亮烛火，回头一看，原先自己踩到的，是最光阴的衣物。
“小最？你还好吗？”衣服上有斑驳血迹，绮罗生加快步伐，边走边问。
“小……”帘后风光，惊得绮罗生没了下文。
只见昏暗烛火下，最光阴一身皮肉皎白如月，银发倾泄如瀑，半遮半掩着胸前风光，茱萸含羞，一双清冷澄澈的琉璃眼此刻盈满了水雾，如娇似嗔地望过来，颊满春红，唇若点朱，开合间香舌现又隐。
绮罗生感觉有两股热流，一者奔脐下三寸，一者直冲天灵，烧干了他的喉。
“小，小最……”
“绮，绮罗生，唔……”最光阴难受得紧，脑袋昏沉一片，他送天踦爵到云渡山，将人交给一页书后便察觉身体有异，一路急行回到画舫，已经烧得不清，他上了船，一路将衣物脱掉，蜷在榻上嗅一点牡丹香寻心安。
此刻绮罗生回来，更浓郁的牡丹香勾着最光阴心神，他朝绮罗生伸手，讨一个亲近。
绮罗生理智尚未轰然坍塌，他咬了咬舌尖，一面去抱最光阴，一面问后者，“发生什么事了？”绮罗生将最光阴抱于腿上，自己坐在榻上。
得了抱的人嫌布料粗糙，软着手去扯绮罗生的腰封，“不要衣服……难受……”
绮罗生连忙将作乱的手捉住，“好小最，莫乱动了，绮罗生可不是君子啊。”
“绮，好热…难受，难受，哼嗯……”最光阴被制住双手，便用脸讨好地蹭，红唇热烫无意识擦过绮罗生下颌，也点了一片火。
如此，他怎会不明白最光阴大抵是中了春毒了。
绮罗生猜对了一半，是中了毒，春情与毒有一点点关联，却不深。时间城日晷就一个，石头雕的物什哪分男女，蕴化出的少年体质特殊，是素魂之体，来苦境时刚接魄冠不过数个时辰，形未定，之后更无苦元相助，融合便慢，如今受毒一激，走一半的路忽然加快，催着少年成长，催一场旖梦情事绵长。
绮罗生定了心中所想，接下来，便是解毒了，艳身是来不及了。绮罗生一手扶着最光阴后腰，一手取出琉璃长针，试图逼出心血凝成兽花之皮，交于最光阴服下，甫拿出长针，便被最光阴扫落地上。
“不要……要，绮罗生……”最光阴埋首在绮罗生颈窝，还在与后者腰封较量。
“小最，”他一手钳制住最光阴的双手，一手托着最光阴脸颊，要与他面对面，“可识得吾？”
“绮，绮罗生……”理智被干烧，朦胧的眼里，绮罗生倒影不够清晰，最光阴讨好地蹭了蹭他掌心，亲昵地唤出他的名。
“虽然此举有趁人之危之嫌，但，最光阴，吾绮罗生，心悦于你。”绮罗生话落，也不等最光阴回答，径直吻上肖想已久的唇，比想象中更加绵软，香舌轻颤，缠得深了便想躲，可他偏不让躲。
最光阴不经人事，仅在须臾间便自绮罗生的唇舌功夫下败阵，呜咽着承受，咽不下的津液顺着嘴角淌成一道银渠，双手从搭在绮罗生肩头，变成欲迎还拒的轻抵胸膛。
雪白的毛领穿过指缝，“脱，唔，脱……”最光阴语不成调，字不成句，身上游离的掌寸寸扇风点火，烧掉了他的神志。
绮罗生摸够了少年青葱的肉体，指尖顺着脊背起伏，一路寻到双丘之间隐秘的小口，摸到水淋淋的一片，松软的吞下一个指节后便不再矜持，热情地缠裹上来，贪吃更多。
“嗯啊…再，再深一点……”最光阴的唇终于被放过，胸前添了斑驳的红痕，一侧茱萸更是陷入唇舌的拨弄，硬挺绽放。
最光阴得了趣，急色又懵懂的模样，痴痴的望着头顶的帘帐，殷红的唇一点也不吝惜喘息。
绮罗生入了四指，旋转抽插，水声粘腻，又一次的深插，指尖无意碰触到一点圆滑微硬，最光阴被惊出一声细软轻喘，烧了许久的粉嫩前端出了白精，粘粘稠稠地挂落绮罗生的白衣，陌生又庞大的快慰他又爽又怕，下意识往绮罗生怀里钻，枕着后者的肩柔软缠绵地叫。
“绮罗生…”
后穴里作乱的手指在最光阴射尽后也抽了出来，绮罗生把尚有余温的情液抹在最光阴受冷落的另一颗茱萸上，轻拢慢捻，他凑近最光阴耳朵，不依不饶地问，“这么多水啊，小最要摸摸吗？”
同样被情欲烧的炽热的吐息直往耳朵里钻，才见略小的火势又被添了几捆干柴，烧的愈发旺了。
最光阴挺着腰往绮罗生身上蹭，敏感的铃口偶尔被白毛搔过，更加痒了，“要，绮罗生，要…”
“要什么？”绮罗生声音低哑，双手却在四处点火，摸过丰腴的腿根，抓了满手的弹滑。
“要…唔…绮罗生，要绮罗生……”
语落，绮罗生揽着最光阴的腰，褪下裤子的束缚，跳动的巨龙热烫烫地抵在水淋淋的小口。
“小最，看着吾。”绮罗生用一双欲望翻腾的眼摄住了最光阴的心神，蒙昧的人攀着他的肩，舌尖舔上鼻头晶莹汗渍，然后是紧抿的唇，逡巡着不得其门而入是急出不满的呜咽，绮罗生开了唇齿放他进去的一瞬，含住舌尖纠缠，底下也直捣黄龙，破竹而入。
“唔……哈……”
“嘶，小最里面好紧，好烫。”欲望被湿软滑嫩紧紧包裹吮吸，绮罗生不待最光阴收回舌尖，叼住他的唇舌便开始横冲直撞，每每都要重重碾过那敏感至极的一点，吞下最光阴的哭喘。
最光阴舒爽得全身都在抖，布料粗糙，磨着他的乳粒，前端，细嫩的腿根，火辣辣的，他感受不到绮罗生真切的体温，颠簸里，脾气上了头，胡乱扯着绮罗生的衣服。
“不要，嗯啊…不要、衣服。”
绮罗生可没功夫停下来剥衣服，扣着最光阴的腰将人操射了一次，自己也被高潮中热情的穴肉缠裹得出了精。抱着人温存了一会，绮罗生起身将最光阴放在榻上，等他回神的间隙里将自己剥了精光，后背上的牡丹盛放，失了衣服的阻挡香味更加浓郁。
最光阴神思半清，被牡丹花香兜头一熏，后知后觉江风微凉，伸手将绮罗生带到榻上便往人怀里钻，粘人得紧，肌肤相贴时满足地轻叹。
软和的温存并没有持续太久，绮罗生不安分的手伸向了翕合吐精的穴，沾了一手的情液混杂，他随意抹在床单上，咬一口最光阴小巧的鼻尖，才故作惋惜，“好可惜，都流出来了。”
情欲里浮沉了两回的人，脑子混沌，也跟着绮罗生之后去摸了一手湿滑，甚至拿到眼前就着烛火幽微端详。
绮罗生被最光阴的豪放弄得脸红，身下本就半勃的事物昂扬，他将人推躺在榻上，握着细瘦的脚踝拉开了最光阴的腿，露出其间风光旖旎，抵着小口将自己送了进去。
最光阴从喉间挤出呻吟，颤抖着手去摸饱胀的小腹，“绮罗生，在这里……”
“真是个妖精。”绮罗生笑骂，挺腰加速，“这下你叫停，吾也顾不得了。”吻乱七八糟地印在最光阴光洁的皮肉上，腿根添了好几个齿痕。
江水静，月寂寥，白纱袅袅的画舫内春情漫烧，连鸟禽都被春声羞得躲藏起来，不闻鸣啼。
白帘摇晃里伸出一只汗湿的手，腕上红痕齿印，随冲撞摇晃着，俄而又伸出一只手，十指相扣将之捉了回去，缝隙里溢出好几声喘息。
“不，呜……嗯，不要了……太，嗯啊……慢，哈嗯……”
“要吾再快些，允你了。”床榻摇晃的吱呀声更加紧密，似雨打芭蕉不垂怜，引来声声诉春重。
“嗯啊啊……不，唔，唔嗯……”
最后一丝烛火燃尽，室内春色仍浓。
最光阴最后累得抬眸都欠奉，手软脚软圈不住绮罗生的肩腰，摊开了身躯只在炙热阳物又撞进来时，吐出幼猫一般的吟哦。
合眼后便失去了意识，只是睡梦中仍旧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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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g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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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3-24 09: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写得好好，青涩懵懂的小最呀！

无奈之下被迫自行产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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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ies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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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4-03-27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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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了啊啊啊啊啊啊心碎，太太加油！！端碗等饭ing

“時間從來隻留恨，不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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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4-03-27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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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几天没看又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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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4-03-2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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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四）
“天踦冒昧来访，请先生不吝一见。”天踦爵身上之毒已经得解，便匆匆来画舫，主要是为探望最光阴，二人昨日一同陷入险境，他又蒙最光阴搭救。于情于理，都要来看看最光阴的，为了表示诚意，他特意去西街买了蜜饯。
等了一段时间，天踦爵正要再开口时，画舫的主人总算回答了，“请上船吧。”
天踦爵应邀入内，绮罗生正在桌前点熏香。
“少城主还未醒吗？”天踦爵饮了茶，不见最光阴身影。
“昨日可有人来找麻烦？”绮罗生点点头，问起了昨日，他定然不愿让最光阴委屈，下毒之人应当付出代价。
“昨日葬刀会之人，以阵法毒烟，围攻少城主。”天踦爵将事情托盘而出，关心地问，“少城主无恙否？”
既然是葬刀会，便不可能是春毒，那最光阴昨日……绮罗生未敢深想，昨日种种云雨姿势还历历在目，他担心再想下去，要出事。
轻咳两声，饮了冷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最无事，只是解毒耗费精力，需要多睡一会。”
“如此，天踦便能安心了。”天踦爵拿出手里提着的蜜饯，“一点心意，望少城主不嫌。”
绮罗生代最光阴收下，给天踦爵又添了杯茶。
两人皆不再言语，日上三竿，内间最光阴的呼吸变了，绮罗生知这人是要醒了，起身对天踦爵道，“劳你在此稍候。”他倒了杯温水，转身进了屏风后。
低低说话声尽落入天踦爵耳朵。
“喝点水润润嗓吧。”语气三分哄六分宠，还有一分，心虚。
“咳咳……我浑身都好难受。”少城主的声音比平日里低哑。
“抱歉，是吾……”绮罗生凑近到少城主耳边，“不知节制了。”
少城主被蛰了一下，“绮罗生！嘶……”
“莫气，莫气，天踦爵还在外间等你，外人在场，你给吾留些面子，待人走后，你怎样罚，吾都认了。”绮罗生动手给人穿衣，洗漱，梳头，收拾妥当，俯身在最光阴唇上偷了个香，才抱着人出来外间会客。
两人甜甜蜜蜜的早上，每一句话都是把天踦爵放在火上活刮，他昨日解完毒休息之后，城主入他梦中要他帮忙找找少城主是否在苦境。
今日他就来自投罗网，不打自招了。
“少，少城主…”天踦爵不知道绮罗生是不是故意的，不仅最光阴脖子上的吻痕没遮住，指节分明但是白皙手掌上也情痕难遮。
最光阴不知道天踦爵心里那么多想法，径自坐的端正，“你没事了？”
“天踦无恙了，多谢少城主相救。”天踦爵内心是崩溃的，“今日，是给少城主送来时计，还有春秋剑。”
“时计多谢，春秋剑你带回去吧。”最光阴伸手拿过暂时计，不避讳在场皆非时间城之人，凝神施秘术。
绮罗生只见一道芒射入时计之中，而后空中隐隐出现水波扭曲，模糊地出现一个人影。
天踦爵惊奇的目光透过水幕看到最光阴颈上的吻痕，被空气呛得直咳嗽。
惹来两人探寻的目光。
“少，少城主这会便要与城主联络吗？”天踦爵疯狂对绮罗生使眼色，这可是要见大家长啊。
绮罗生也看懂了暗示，正准备给最光阴理理领子，水幕便散了。
“这……”天踦爵不解。
最光阴淡定地把时计还给天踦爵，言简意赅地解释，“晨气。”
绮罗生望了望画舫外艳阳高照，已近晌午时分。
“少城主不等城主醒来再联络？”天踦爵没有收下时计。
“不用了，城主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最光阴拿起绮罗生面前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天踦爵想起少城主说的相爱，既然是两厢情愿的事，城主应该怪不到他头上吧？
“你我经历昨日一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叫我最光阴就好。”最光阴看到了桌上的蜜饯，心里欢喜地转向绮罗生，“绮罗生，你买了蜜饯？”
“虽然你欢喜我也欢喜，但这是天踦先生的好意，吾昨日心急，没顾上买蜜饯。”绮罗生将蜜饯打开，捻了一枚糖渍梅子送到最光阴嘴边，后者从善如流地叼走。
转头就看见天踦爵如遭雷击的表情。
“你怎么了？”最光阴咽下梅子，担心地问。
“没什么，天踦想起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了，请。”天踦爵起身离开画舫，他感觉自己再不走，会被撑死。
天踦爵走后，最光阴也不硬撑着，懒懒散散地倚着绮罗生，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蜜饯。
他在等绮罗生开口，后者显然也明白他的用意。
“小最，昨夜……”绮罗生空咽了两下，“吾……”
“不必说了，”最光阴坐直身子，与绮罗生面对面，“昨夜你是用交合渡气之法为我解毒，我不会强迫你对我负责的。”
“交合渡气？”绮罗生从未听过如此解毒秘法，“你从哪知道的？”
“话本里，你不是说大都来源于江湖传闻吗？”最光阴歪头，面上一派纯真懵懂。
绮罗生一口气哽在胸口差点没缓过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心里懊悔，给最光阴买书时不仔细把关。
绮罗生面上颜色几变，最光阴看了得趣，到底没憋住笑了。
“哈哈哈，绮罗生，你好笨。”最光阴开怀的笑，点醒了天人交战的绮罗生，他怎会不知自己被戏耍了，可最光阴笑得那样明媚，他想佯装生气也压不住嘴角，伸手将笑得前仰后合的人抱了满怀。
“你知吾心意，那，吾也能知晓你心中所想吗？”绮罗生轻声问，仿佛怕惊醒一场梦。
最光阴抓着绮罗生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听见后者嘶声，吹了吹齿痕，“惟愿君心似吾心，定不负相思意。”
最光阴不懂人情，但非不懂情，情潮汹涌前，他只想到绮罗生，如何不知其人在自己心中特殊，所以才能那般向绮罗生邀一场欢愉。
会疼就不是梦，绮罗生凶狠地将最光阴扑倒在地，急切切地去吻，两人滚做一团，动作之激烈，连船身也跟着摇晃，好似无风起浪。
绮罗生的手刚覆上最光阴的腰间肌理，船外来了不速之客。
“江山快手，葬刀会特来下战帖。”
绮罗生兴致被打扰，脱下外套遮掩最光阴裸露的风光，“吾上岸一会。”
待最光阴点头后，绮罗生起身出船，葬刀会的人已经离开，战帖是一面黑旗，深深插在土中，挂着凭风一刀的人头，眼前惊心一幕，冲散了喜悦。
绮罗生久未出声，人站在船头不见动弹，最光阴心中疑惑，拢了拢身上绮罗生的外套，起身出去一探究竟。
倒悬的人头血淋淋，黑旗猎猎，不瞑目的灵魂。那人虽然对绮罗生出言不敬，但到底是七修后辈，最光阴知，绮罗生在难过，也在愤怒。
最光阴没有上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陪着绮罗生。
“人在江湖，如何不生波？”绮罗生叹息，他走下船，将凭风一刀的双眼合上，收殓了那颗人头。
墓茔成时，已是夕阳西下，最光阴站在绮罗生身边。
“江潮声涌规律，最是能平抚心情。将你安葬在此，让日日潮声，安抚你死前的惊惧。”绮罗生将酒洒在墓前。
夜底胧，雾蒸腾，江山的月，浓布着一股腥红的杀色。画舫内，对镜的人，眸中凝着一泓肃光，血红长巾，一纳一折，束起三千雪发。
烛火通明，最光阴坐在一旁看绮罗生提笔在脸上勾勒。
“绮罗叹，峦山一程水一程，幽幽画舫泊魂孤；泊魂孤，淡月一抹云一抹，叠叠虚空飞雁误；飞雁误，轻雷一霎云一霎，滟滟江湖老鱼苦；老鱼苦，旧仇未相饶，新愁又来渡，迢夜歌弦谁人主？”
玉阳江畔，杀氛已臻高点，夜，太静，只有诗吟声声。
绮罗生在最后一笔前停下，他转身对最光阴招手，待人行至面前，将手中沾了朱红的笔交到最光阴手中，他握着最光阴的手，勾勒牡丹的最后一抹朱红，就在眼尾。
“为吾奏一曲凯歌吧。”绮罗生将琴摆出来。
最光阴还没从绮罗生的转变带来的惊艳里走出来，便被后者轻薄，待昏沉的脑海复清明时，他已经坐在琴旁，手指抚上琴弦。
江山现，艳刀出，步步带杀，江山快手行至船外，耳闻得内中传出一声铮响，尖锐地划破静夜。
“目标出现，开炮！”一声令下，火弩巨炮，齐攻月之画舫，顿时炎火漫天，长燃夜空。
乍见一道清影跃上红月，葬刀会众人捉眼不及，利刃已逼命而来！刀刀落在眉梢，落在眼瞬，落在吹发，生平听到的最后声音，是自江心传来寥寥琴音，听不出曲调，来不及辨认，便被死亡的影笼罩。
一曲太短，最后一人捂着喉不甘倒下时，才勉强听出，那是一曲凤求凰。
“看来，吾不是个合格的老师。”绮罗生甩掉刀尖沾染的血，转身望向江心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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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4-03-28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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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五）
此日晴好，丝弦琴音在江面婉转，意琦行踏水而来，不曾刻意收敛气息，他行至船上，画舫内琴音也止了。
“伟大剑宿，请入内吧。”内中传来绮罗生的声音，语调是压不住的喜悦，已是许久未曾见到了。
意琦行挑挑眉，掀帘而入，最光阴背对着绮罗生不理睬人，后者笑得一脸春风荡漾。
“成了？”意琦行问，他问得突然又莫名，最光阴疑惑地回头看他。
绮罗生点点头，扶着最光阴的腰身央他转过身好说话。
最光阴听了，但是走到桌对面泰然坐下，春秋剑在不远处挂悬于画舫壁上。
绮罗生笑得宠溺又无奈，“好友坐下来饮茶吧。”
意琦行不知发生何事，绮罗生与最光阴二人关系比前几日见时更加亲密，对他而言不重要，只要绮罗生欢喜便好，甫坐下，便开门见山，“吾今日来，是为春秋剑。”
“刀行剑招，拿刀的人是刀客还是剑者？”最光阴对意琦行不了解，绮罗生的描述里他认为带了个人感情，不够准确。
“是剑者。”意琦行回答的毫不犹豫。
“嗯？”
“吾是剑者。”意琦行饮了一口茶。
“那你为何要抛弃你背上之剑？”最光阴问的是观论会开场那一日，众剑出鞘向春秋低头，意琦行是在场剑客中，唯一没有收回佩剑的人。
“剑是为人所御，他离鞘自折人前，吾留之何用？”
“若有一日春秋也拜在更高者之下，你也要将之抛却吗？”最光阴似乎对意琦行的回答并不满意，“名器有灵，能与主心灵相通，你说牠自愧意别剑鞘，牠何尝不知你已起了分别心。”
意琦行沉默不语。
“你把剑看得太轻，也太重。”最光阴皱眉瞪了一眼桌子下偷偷来牵他手的绮罗生，后者讨好地一笑，他也就听之任之了，哪想绮罗生得寸进尺，牵着还不老实，分出两指挠他的掌心。
“吾明白了，叨扰了，告辞。”意琦行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绮罗生，下次吾面前，还是收敛些吧。”
“咳咳，吾尽量。”绮罗生不强压嘴角了，“若羡慕啊，就自己找一个去。”
“再有下次，吾就给最光阴说你的糗事。”意琦行目光扫过最光阴好奇的脸，“现在也可。”
“别，气大剑宿快走吧，一会天就黑了。”绮罗生睁眼说瞎话。
“春秋剑吾不会放弃。”意琦行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他一走，绮罗生连忙起身坐到最光阴身边，没骨头一般倚着。
“你好沉。”最光阴嘴上嫌弃，却没有挪开，挺直了腰背让绮罗生靠得更舒服。
“吾现在十分好奇时间城是什么样的地方了，能将吾心爱的小最养得这样玲珑通透。”绮罗生抓过最光阴一只手摆弄。
“过段时间，你可以与我一同回时间城看看。”
绮罗生摆弄的动作一顿，“时间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只笑面虎，嗯…故弄玄虚，爱捉弄人……”最光阴一连说了时间城主好多坏习惯，他本意是找个人吐苦水，时间城里的人都不敢说城主坏话，然而绮罗生越听，越觉得自己若是去了时间城，大概要被生吞活剥了，后脊背发凉。
苇渡江领矩业烽昙令到江边请最光阴往天佛原乡一会，一谈春秋剑之归属问题。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矩业烽昙突然对春秋剑如此在意，但事出必有因，他相信矩业烽昙。
“最光阴，审座请你到天佛原乡一会。”
绮罗生叹气，“哎呀，春秋剑当真麻烦，才走一个，又来一位。”
“我既然选择接下，就该对牠负责，为牠寻一个真正的主人。”最光阴正色道。
绮罗生坐直身体，“那你得了吾的清白之身，也要对吾负责的吧。”
“明明是你，是你……”最光阴说不下去，他愤然起身，绮罗生连忙去抓他的手腕。
“好好，是吾得了你的清白，吾对你负责。”横竖怎么说，吃亏的都是最光阴，他越想越气，挣开绮罗生的抓手，气势汹汹，“我一个人去，你不许跟。”
绮罗生举双手投降，“吾不跟，吾不跟。”
待最光阴与苇渡江离开，绮罗生从画舫内出来，远远缀在二人身后。
最光阴现在就是块肥肉，群狼虎视眈眈，他怎么能不跟。
苇渡江自然发现了跟着的绮罗生，想来是担心最光阴安危，审座也不曾说不能让人同行，他也就没在意绮罗生的随从。
天佛原乡外，绮罗生目送最光阴进入内中，并没有陪同的打算。画舫内的蜜饯所剩无几，雪脯酒也有几日未得饮，绮罗生想佛乡与最光阴并无恩怨，决定去市集简单采买。
他行至苇渡江面前，大方行礼，将黄烟信号筒交给苇渡江，“劳你在最光阴出来时将此物交与他，并告知他，吾去西街采买了，这黄烟若他遇到危险可将其放出，吾定会速速赶往。”
苇渡江收下，“吾会如实想告。”
“多谢，请。”绮罗生转身离开。

矩业烽昙屏退众人，直截了当开口，“最光阴，矩业烽昙开门见山，春秋剑吾势在必得。”
“为什么？”最光阴不为矩业烽昙气势压逼，坦然相问。
“吾有自己的理由。”矩业烽昙并不想多做解释。
“那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最光阴被矩业烽昙的态度惹出火气，他与后者不相识更无交情可言，被这般态度对待，谁都会生气，他转身要走。
矩业烽昙也知自己态度不佳，缓了语气，“吾从预言中看到，春秋剑将斩断吾之性命。”
“嗯？”最光阴转回身看向矩业烽昙，观人面色严肃，又是修佛之人，理应不会说谎，“你可知为何？”
“不知。”矩业烽昙也曾问过黑色十九，后者本身便对鬼瞳之力不甚了解，偶然窥得吉光片羽，也不解其中深意，只是出于关心告知他有这样一件事会发生。
“你相信既定的命运吗？”最光阴问矩业烽昙。
“佛言轮回定数。”矩业烽昙这样回答，有些答非所问。
“那便是不信，”最光阴是这样解读，“我不会将春秋剑交与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让春秋剑落入奸邪之辈手中。”
拿剑的人不是奸邪，便不会与自恃正义的矩业烽昙起冲突，就不会有春秋断命。
“哦？你如何能保证？”矩业烽昙问。
“那你又如何能确定，春秋剑在你手中，就不会断了你的性命？”最光阴反问，“西楚霸王自刎于乌江边，手里握的也是自己的兵器。”
矩业烽昙言之凿凿，“项羽是为败而自戕，吾不会。”
“不会为败自戕，还是不会自戕？”
“皆不会。”
“若是为自罪呢？”最光阴又问。
“吾不会错。”矩业烽昙肯定而言，他不会容许自己犯错，旧日的念情已经让他吃到了教训，从此日日自省，绝对不会犯错。
“是吗？”最光阴沉吟着走了两步，“我所知，红潮之祸你有责任。”
“嗯？”矩业烽昙皱眉沉声，感觉被冒犯，语气不佳，“此事皆天之佛一人罪责……”
“若非你对他定罪逼杀，天之佛何苦为寻找真相自证，而受宙王蒙蔽，使忏罪之墙崩塌。”最光阴此言一出，矩业烽昙也沉默，“如今因红潮而亡者，冤屈向谁？忏罪之墙牺牲者，初衷何托？”
日前宙王为脱身，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天之佛所做一切，负罪受业，只为谋得苍生更多的生。矩业烽昙仍旧认为天之佛已然定罪受罚，此事便算了结。如今最光阴所说之事，他也无法辩驳，红潮之下，无数生命，他无法可解，为麻痹自己，将罪责都推向宙王，对其几番逼杀，但也改变不了现状。
“你的慈悲呢？”最光阴再问。
矩业烽昙哑口无言，他所做之事，早与慈悲背道，他的法不容情，着相了。
“佛讲因果，你看见了果，却不寻因，一味执着，只会让自己走上歧路，更快走向惧怕的果。”最光阴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矩业烽昙比意琦行差太远了。
苇渡江见最光阴出来，把绮罗生交代一一完成，之后便进去找矩业烽昙。最光阴手中把玩着绮罗生留下的黄烟，到小树林时停下缓缓而行的脚步。
犹豫一番，最光阴还是点了黄烟，第一次用他没有经验，烟雾缭绕把自己也熏到了，他将黄烟丢下，一手捂口鼻，一手就要揉眼睛。行至半途被人握住手腕，然后便听得一声轻叹。
“黄烟要对着天空燃放。”绮罗生将扇子别在腰间，指节拭去最光阴眼角热泪，“好在你没什么危险，只是吾打了一半的酒，哎。”
最光阴从烟雾中缓过来，心里还动容着，好说话了些，“我陪你重新沽一壶？”
绮罗生盯着最光阴没说话，看得后者疑心脸上有东西，刚要上手抹，绮罗生就凑近了寻到两片唇，黏糊地亲了一会，才直起身牵着最光阴的手往市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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