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02.21 晚明風流：馮兄與我，有時還有凌兄05(上),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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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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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樓主發表於: 2011-01-16 23:1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1 晚明風流：馮兄與我，有時還有凌兄05(上),9F

寫論文寫到苦悶（？）所以就把邊寫論文邊對研究對象亂開花（暴打）的隨想寫成故事。因為是隨想，請不要抱著太嚴肅的態度看（笑）

寫在文前的事項：

出場人物簡介（陸續會在這帖補上）：

袁中道：生於隆慶四年（1570），字小修。長兄袁宗道，次兄袁宏道，中道排行老三，史稱「公安三袁」。

馮夢龍：生於萬曆二年（1574），字猶龍，又字子猶，號龍子猶、墨憨齋主人、顧曲散人等。他少有才氣，和兄馮夢桂、弟馮夢熊並稱為「吳下三馮」。

凌濛初：生於萬曆八年（1580），字玄房，號初成，亦名凌波，別號即空觀主人。

董斯張：初字然明，號遐周（亦有說字遐周），自稱借庵居士，自號瘦居士。小說家董說之父。生於萬曆十四年（1586）12月27日。

特別說明：
1.    本文純屬虛構，文中所有事件80%以上都虛構，主要主角們的生年也是根據研究者的研究推定（有些人的生平資料太少），所以請別問某枝冰為什麼xxx不是xx年出生的問題；主角們活動的地區，由於生平資料太少，所以全憑某枝冰自由發揮，也別問我為什麼這年馮夢龍在這裡或是凌濛初在哪裡的問題，萬分感謝（毆）

2.    因為這些人物史上真的存在過，所以本文的尺度不會太誇張，請不要抱太高度的期待（毆）

3.    別問某枝冰馮兄與凌兄到底認不認識的問題，這仍是學術界目前的謎（喂）

4.    另外，因為主角們各自有妻兒（咳），某枝冰無意刪去這個（覺得太跳脫有點囧）所以如果堅持主角一定要一生一愛一個人（只能是文裡的另一個主角）請按上一頁離開，慢走不送。

5.    做足萬全的心理準備後，請泡杯茶，和某枝冰一起走進這個有點秀逗（喂）的故事。

[ 此帖被冰心橫世態在2011-02-21 20:2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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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1樓發表於: 2011-01-16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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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廊角的天才

人生要早立志。

五歲時，來參加父親為我的生辰舉辦的家宴的賓客裡，有一位方才在宴會上出盡風頭，卻眨眼間悄然出了廳堂，獨自坐在通往後院的廊邊欄杆上飲酒的青年，摸了摸我的頭，給了我一個爽颯的笑容，用震動耳膜的嗓子這麼說，還塞了酒瓶過來，要我也試一口。

雖然當時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是我覺得他是個很有趣的人，所以我決定記住他的話，還有他的名字──

他說，他是馮子猶。
他說，這個名字將會成為我們這個時代少數被後人記住的名字。

仰頭注視著坐在欄杆上，神情飛揚的青年，穿過青年飛揚的長髮後，漫延如錦帶的星群非常美麗，星光迷濛連綿，令夜幕顯得更為深隧，遍佈著夜幕的星子，織著青年用流暢的字語勾勒出，一個對我而言，陌生而新奇的世界。

在往後很多年，每當我輾轉病榻時，我總會想起與馮兄初識的那個夜晚，那片美麗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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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樓發表於: 2011-01-16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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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迷路也是一條路(上)

金陵的三月末，猶帶著些晚冬未盡的寒氣。

雖然春寒料峭，但是一向引領吳地時尚的金陵，卻已人人換下冬裳，街上行人盡是寬袍大袖，紗袍錦緞，衣光斑斕，爭得綿延成霧的春花也黯然失色。

因為我自幼體弱多病，一個月前才又病了一場，雖然急著出門，奶娘硬是不讓，非得讓我加件衣袍才能走。匆促間錯拿了五哥的衣衫給我加上，雖然我兩兄弟相差不過兩歲，但是五哥身體健朗，不似我，明明過了年就要十四了，還老是被當成還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衣擺不時絆住步伐，又得小心別踩著了他人的衣裳，稍早下過場雨，鋪石的地面混著行人車馬帶來的泥水，份外難行，幾次險險撞上了路過的車馬，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明！」馮兄的大喊，穿透人群響起。

剛才還在眼前幾步處的馮兄，一眨眼已擠到人群裡去，只見得帽巾飛揚了。

「馮兄！我在這！等等我！」

我高舉著手搖晃，同時大聲嚷嚷，一面留意著腳下，一面盡可能的趕著步伐，稍不留神，與正提著兩大籃瓜果的大叔迎面撞上。

「哎呀！小兄弟！當心點！」

眼前一花，一屁股重重撞在了地上，穿透單薄的春衫是一陣的冷痛，卻也沒心思喊疼。方才這麼一撞，把兩大籃的瓜果撞得遍地打滾，更有不少穿過行人的袍下，大叔撇了扁擔，喊著：「當心！」滿地撿著瓜果。

四周一陣低聲竊笑，我只覺得臉一熱，匆匆站起身，慌慌張張的彎下身幫忙撿拾瓜果，忙不迭的說著：「真是抱歉！撞壞了全算我的，我一會兒賠給大哥。」

「然明！」馮兄的聲音穿過人群飄進耳畔，我到處追著被行人的衣袍打得四處滾走的瓜果，心裡慌急了，怕耽誤了要緊事，沒有多想就扯高音量大喊：「馮兄先走，我會跟上的！」

大叔手腳麻俐，雖然我撿了冬瓜掉了黃瓜，簡直是添亂，還是很快的收拾了一地的瓜果，幸好倒也沒什麼損傷。大叔見我一臉的慌，反倒拍了拍我的肩，要我不用放在心上，挑著兩個沉沉的擔子，又繼續趕路，不一會兒就隱沒在人群裡了。

我感激的目送大叔遠去後，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馮兄往哪裡走了？

方才急著收拾一地的瓜果，根本無暇注意，眼下定神一瞧，赫然發現我竟是在五個岔路的交會處，一時間陡地涼了背脊。

這下糟了，我該往哪條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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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3樓發表於: 2011-01-17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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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自幼體弱多病，家裡雖然對我的期望比兄長們都少些，有幾次貪懶一個下午都窩在床上小睡，也不曾被父親責罵過，想何時讀書，何時遊玩，父親多半任由我，在家中幾乎是隨心所欲的了，但是只有出門這件事，是我唯一無法自己決定的事。

父親不是不准我出門，只是前提是必須得有個兄長帶著我。

但是因為兄長們都知我體弱，從小就將我當成紙糊娃娃似的看著，一想到要讓我出門，光是想著路上有什麼狀況，就讓他們提心吊膽的，於是誰也不肯帶我出門。

若不是還有馮兄願意帶我出門，只怕是我在成年之前，都別想踏出家門一步了，簡直比黃花閨女還要像閨女。

馮兄從九歲時就常常趁著馮伯父不在家時溜出門，到市井街坊去閒逛，哪裡有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馮兄無一不曉得。

好幾次病得沉時，不能下床，只能鎮日躺在床上瞎耗著時間，幸好有馮兄來看我。雖然不能到外頭去遊玩，就是聽馮兄說故事都比去遊玩有趣得多了。

馮兄為人豪爽，又是個熱血心腸的人，雖然比我年長了十二歲，又見多識廣，我知道很多時候我的想法，在馮兄眼底必定是幼稚得緊，但是馮兄也不曾笑話我，總是耐心十足的聽我把話說完。

雖然街坊總說馮兄雖然才氣甚高，可惜太過輕浮率性，是難成大事的人，但是我始終相信，馮兄總有一天一定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

在我看來，馮兄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神經有點粗。

幾次我跟著馮兄上市集，馮兄是急性子的人，什麼事都是嘴上說了就馬上想去辦，步伐也跟性子一般趕得飛快，常常轉眼就不見人影。

有時得在原地待上一個時辰，甚至是兩個時辰，才會見到馮兄慌慌張張的出現。

雖然馮兄常常把我搞丟在路上，但是我還是很喜歡跟著馮兄四處闖。

反正不管落在哪了，馮兄總是有辦法找到我的。

索性我也不找他了，發現跟丟了，就是留在原地四處看看，等著馮兄回頭找我。

馮兄交游廣闊，連青樓勾欄都有朋友。

今早天色才剛亮，馮兄就來了，說是他的好朋友喜生姑娘今天要賣給王員外當妾室了。

馮喜生在被舅父賣入青樓前，早已與住在家門對面的李秀才兩情相悅，只可惜李秀才家貧，無力替她贖身。雖然馮喜生賣身的綺香閣與李秀才家只隔著一條河，但是卻再也不能相見，明明是一對天造地設的有情人，卻只能日日隔著河相望，無處寄相思。

馮喜生墮入青樓後，原是堅持不肯賣身的，是王員外迷戀她的美色，用重金買通鴇母，暗施奸計，逼姦了她。王員外原是害了她不得不賣身的罪魁禍首，如今更想將她買回去當妾室，馮喜生自從聽說消息後，日夜以淚洗面，一心想著求死以便解脫。

馮兄從馮喜生的青樓姊妹白小樊口中聽說此事，便私下找了幾個朋友合湊些銀兩，打算買下馮喜生，成全她與李秀才的好事。

原本哪怕是不需要朋友合資，單憑馮兄一人之力，想替喜生姑娘贖身也非難事，無奈前些日子馮兄偷偷買卓吾先生的《焚書》，被馮伯父發現，氣得賞了他一頓板子不說，並且扣住了馮兄的所有花費。

馮兄四處奔走，又靠著青樓裡的姑娘們合力，才湊齊了六十兩，卻還差三十兩銀子，無計可施下，只得來找我幫忙。

因為我每次出門總是跟著馮兄，吃喝的花費全讓馮兄一手包辦，根本用不上，我又不似馮兄喜歡買些高價的禁書，家中的書冊有上面五個兄長打點，根本輪不到我費心，爹平日給我做為零花的銀兩，就只是擺在床下。

沒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場了。

馮兄接過銀兩後，便帶著我匆匆趕路，到了金陵時已近黃昏。

王員外與鴇母約定好，在日落時來接喜生姑娘。

若是沒趕上，怕是誤了喜生姑娘的性命。

但願馮兄順利趕上了。

＊＊＊

我在市集漫無目的的閒逛，天色一分分的暗了，直至最後一絲天光也吞噬在屋簷延伸的盡處，看這光景應是已過了一個多時辰了，仍然不見馮兄回來。

在市集裡一圈圈的繞，走了一個多時辰，腿走得痠了，日落後一下子冷了許多，雖然出門時多加了件外袍，我還是冷得止不住的直打哆嗦。

寒冷加上疲倦，令我感到份外的饑餓。但是出門時身上的銀兩全交給馮兄了，我此刻身無分文，就是想買顆包子都沒有辦法。

馮兄到底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揉了揉餓得發疼的肚子，想停下腳步，卻總是引起小販的誤會，以為我是想買些什麼，只得赧紅著臉匆匆搖手繼續走，走得兩腳都發麻了，卻找不到一塊可以站著休息的地方，本就擁擠的市集，此刻更是令人煩悶。

停了數個時辰的雨，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開始一點一點的飄下。

我費了番工夫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想借街旁的屋簷躲雨，卻被看門的小廝驅趕。

從來沒遇過這麼狼狽的時候，我沮喪的靠著牆邊，想讓走得發麻的腳休息片刻，眼角餘光卻瞥見兩個形容猥瑣的男人打量著我，不知在低聲談些什麼。

我納悶的看了他們一眼，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剛想離開，他們已圍了上來。

穿著藍色粗布衣衫的男子一手搭上我的肩頭，擠著滿臉的橫肉，笑得故作熱絡的喊著：「唉啊！我說這不是王兄嗎？」

糟糕！我被馮兄說過的龜公看上了！

我在心裡哀號了聲，連忙板著臉，狠狠一巴掌打開搭在肩上的手，厲聲叱道：「你認錯人了！」

「怎麼這麼見外！我們前天不是還一起喝過酒？」男子一面說著一面向同伴使眼色，「我們兩兄弟剛想著找個你…」兩人大聲嚷嚷著蓋過我的聲音，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使勁拖著我往暗巷走。

我努力想穩住步伐，卻不受控制的被他們扯著走，只覺得一陣濃濃的恐慌，連忙扯開嗓子拚命大喊：「救命！救命啊！」

「你說是如意樓好還是鳳來樓好？」

「我聽人家說鳳來樓的菜好！」

一左一右架著我的兩人故意高聲討論著，路過的行人只當做我們是相識的，誰也沒有多投來一眼。

眼看離大街越來越遠，一想到可能的下場，我控制不住的瑟瑟發顫，拚命掙扎著想甩開緊緊箝制著我的兩人，卻只是徒勞。

「救命啊—！救命！」我喊得嗓子都啞了，卻無法喚來任何幫助。

沒想到我會在金陵這個人來人往的大市集裡，被人口販子給綁架了。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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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1-01-17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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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幾乎絕望之時，突然聽見一聲「哎喲」的低喊。

扯著我直往暗巷走的兩個男人步伐一顛，停下了腳步。

原來是撞中了從巷子裡走出的人。

「你們這些人是怎麼搞的！走路不長眼！都瞎了嗎？幸好沒撞到我家公子！不然看你們拿什麼來賠！」

兩名龜公互看了眼，見正指著他們大聲叱喝的僕人腰際掛著把長劍，又思及方才迎面一撞，他們撞得步伐蹣跚，人家倒是一點都沒有影響，想必是個練家子，而站在一旁數步之遙的年輕公子，雖然手上只拿著把扇子，一直不發一語，也不看向這邊，逕自看著街上，似乎頗有幾分事不關己的恬淡，但是卻莫名的令人感到有幾分畏懼。

當下收了想與對方互嗆的心思，忙不迭的賠禮：「是小人不長眼！這位爺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們計較了！」

「哼！算了算了！不跟你們計較了！」

好不容易撞著了救星，見他們主僕二人欲走，我心一急，立刻扯開嗓子想呼救，一旁的龜公早已一手捂住我的嘴。

我瞪著眼看著他們一步步走向大街，當下也顧不得什麼夫子平日教我的讀書人風範了，卯足全力狠狠在捂著嘴的手上一咬，趁男人疼得鬆手的瞬間，拚盡全力甩開他們的箝制，用我這輩子沒想過自己能夠跑得這麼快的速度，衝到了走在後方的年輕公子背後，撲上前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大哥…」我扯著已喊到嘶啞的嗓子勉強擠了兩個字，就管不住眼淚一下子唰的湧了出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是死命緊抓著年輕公子的衣袖，哭得幾乎喘不過氣。

年輕公子的僕人呆了呆，張著嘴似乎想說話，卻一下子找不到話。

兩個龜公追了過來，一左一右緊抓著我的手，想將我的手扯下，一面朝年輕公子道：「真是抱歉！我們家少爺年前染了場急病，燒了七天七夜，燒壞了腦子，常常胡說八道，又會攻擊別人，老爺頭疼得很，要我們仔細照看著他，偏偏他老是趁大家不注意偷跑出來，真是難為我們這些下人了。我們這就帶他回去！」

我驚恐的死命抓緊年輕公子的衣袖，就怕這一鬆手就摔進萬丈深淵了。

年輕公子沉默的盯著我看了一眼，在他的僕人走近前，突然按住我緊抓著他的衣袖的手，「凌某過去只聽說過半路認親，沒想到竟有半路認主子的事。初至金陵，就讓我大開眼界，真是獲益匪淺。」

我只覺得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全鬆開了，幾乎當場站不住，幸虧凌公子不動聲色的暗暗扶了我一把。

兩名龜公互看了眼，還想再說，凌公子神情驟然一冷，沉聲喝道：「還不放手！」

雖然不甘心，但是心知眼前人不是好得罪的，兩名龜公依言鬆了手，悻悻然離開。

凌公子扶著我走出暗巷，一直到回到大街上，才鬆開手。

「此地龍蛇混雜，小兄弟隻身夜行，務必小心。」

我想開口道謝，嗓子卻啞得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躬身一揖，以表示感激之情。

＊＊＊

不知馮兄到底何時才會出現，雖然我又餓又冷又累，雨勢亦漸漸大了，經過方才的事件，我也不敢再躲到街旁了，只能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茫然的目送凌公子與他的僕人在人群裡緩緩走遠。

身畔一張張擦身而過的臉，都帶著說不出的疏離，明明距離如此近，卻如此的遙遠。

錦鍛華服在高懸的紅燈下，閃爍著奪目的色彩。

人人都說江南好，江南豐饒，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但是入眼的繁華卻如此的冷漠，將我與夜色一同放逐，放逐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大城中心，找不到一個可以讓我暫時安心棲身的地方。

收回視線，我抬袖擦去一臉和著雨的淚，強打起精神，跟著人群在市集裡漫無目的的繼續移動步伐。

＊＊＊

在市集裡又耗了近半個時辰，仍是不見馮兄出現。

市集裡的攤子漸漸的少了，路上的遊人也去了泰半。

若是馮兄再不出現，等到市集歇了，我該去哪裡？

我左右覷著人群漸散後，顯得份外幽暗的巷道，想起稍早的經歷，只覺得說不出的惶恐。

「小兄弟，要買顆包子嗎？」

我停下步伐，看著站在蒸籠後對我微笑的老婦人，入眼的一粒粒渾圓飽滿的肉包子，令我份外感到饑餓，從來沒有遇過這麼狼狽的困境，頓時一陣委屈，幾乎當場淚落。

雖然還想再走，腳卻已麻得再也沒有力氣移動了。我忍不住蹲下身，緊咬著唇忍著大哭的衝動，只覺得餓到極點的胃一陣陣的抽痛，濕透的衣衫在夜風的吹拂下，已冷到近乎麻痺，眼前的光線一點一點的吞噬入黑夜中，四周的人聲越來越輕悄，隱約聽得一聲驚訝的低呼響起。

「少爺，你看，那邊有一個穿得很華麗的乞丐！」

乞丐？是在說我嗎？

我勉強用盡最後的力氣回過頭，入眼的是一襲飄揚在夜風中的白衫。

四周華麗的衣飾與屋宇在眼底糢糊成一片難以辨識的霧，明明是毫無點綴的素白，卻在黑夜裡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眼。

我怔怔的注視著咫尺之遙的白衣公子，然後雙眼一翻，咕咚一聲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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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1-01-17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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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烏程才子

採買了此行預定購買的所有物品，凌濛初才帶著書僮凌善走出商行，緩緩往暫時落腳的客棧而走。

一面思忖著明日的行程安排，一面往前走，行經人潮漸散的街心，不意聽見書僮驚呼：「少爺，你看，那邊有一個穿得很華麗的乞丐！」

凌濛初停下步伐，回過頭，入眼的是一名正蹲在包子攤前，渾身濕透，狼狽至極的華服少年。

這不是剛才在暗巷裡撞見的少年嗎？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視，少年緩緩回過頭，一臉蒼白的注視著他，而後倏地閉上眼。

「少爺，他直挺挺倒屍了！」

忍著撫額嘆息的衝動，凌濛初無奈的說：「還不快去把人扶起來！」

凌善匆匆放下手上的木盒子，快步上前一把扶起昏厥在地的董斯張，驚呼道：「少爺，這位小兄弟在發燒呢！」

凌濛初略蹙了下眉，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董斯張的額際。

感受到指尖下傳來的高溫，凌濛初蹙緊眉，從衣袖裡掏出錢袋，扔給書僮，一把抱起暈厥的少年，「我帶這位小兄弟回客棧，你快去把大夫找來！」

「是！」

＊＊＊
讓客棧裡的店小二幫忙替董斯張換了一身濕透的衣服，又洗了澡，將人安置到床上時，大夫也趕到了。

確定少年只是著涼了，並無大礙後，凌濛初鬆了口氣，囑咐店小二按著藥單去抓了藥，並火速煎好送來。

待店小二和大夫都離開後，凌濛初揉了揉眉心，「就讓這位小兄弟今晚睡我的床，我去你的房裡睡，讓他好好休息，別再驚擾他了。」

「是。」習慣成自然的火速答了句，旋即驚覺不對，「少爺，您睡我的床…那我…」未完的話在凌濛初回頭看了他一眼的瞬間止住，凌善苦著臉哀怨的說：「我今晚會好好照看這位小兄弟的。」

「嗯。」凌濛初點了點頭，緩緩踱出房內。

哀怨的目送自家少爺消失在房門口，而後回頭看向床上發著高燒的少年，凌善嘆了口氣，認命的搬了張凳子在床前坐下。

＊＊＊
睡夢中隱隱覺得床板似乎在…擺盪！

這個認知令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彈身坐起，入眼的是全然陌生的船艙。

這裡是哪裡？

我左右看了看，船艙內只有我，還有一名正趴在床沿沉睡，似乎有些眼熟的少年。

我小心翼翼的輕推了下他的肩頭，「這位大哥…」

少年毫無反應，我只得再多使些力，總算將少年吵醒了。豈料少年只是拍開我的手，換個方向繼續睡。

雖然覺得昨天好心救我一命的凌公子應該不會將我棄置於路旁，見死不救，但是我還是不免感到有些惶恐。

悄悄繞過睡得正熟的少年，我小心翼翼的在搖晃的船上緩緩移動，直到走出艙房，眼前瞬間一片開闊。

我怔愣的看著開闊的湖面，正在想著自己究竟要去哪裡，卻聽得一聲平淡的問話響起。

「睡得好嗎？」

我猛地回過頭，入眼的是屈膝坐在甲板上，靠著船緣，神情悠然自得的一名白衣公子。

「凌公子？」

白衣公子側過臉，深深看了我一眼，唇角微揚，「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沒料到是這種回答，我一下子哽住了話，半晌答不出來，倒是凌公子忍俊不住放聲大笑。

「在下凌玄房，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看著驟然止住笑的凌公子，我一下子又呆了呆，才連忙答道：「董然明。」

「董兄，」凌濛初笑了笑，指了指身畔不遠處的空位，「坐下來談吧。」

我連忙撩起衣擺，扶著船緣小心翼翼的挪向前，在凌濛初的幫忙下，坐至船緣，「不敢，請叫我然明。」

「今早啟程時，凌某見你睡得正熟，且燒尚未退，不放心將你獨自留在客棧，便冒然帶著你一同上路了，還請莫見怪。」

「不會不會，」我忙不迭的連搖著頭，「你我二人萍水相逢，凌兄願意收留我，小弟已是感激不盡。」

「我看董賢弟不似金陵人氏，不知董賢弟家住何方？待我完成家父的交代後，立即送你返家。」

沒料到凌兄不僅收留我，還願意專程送我返家，我心中一陣感動，「我家本在烏程，因為朋友相邀，所以才會到金陵。沒想到卻走散了。」

「如此想必你的朋友必定找你找得著急了，待船一靠岸，我便讓船夫送你返回金陵…」

「不用了，」一想起昨夜的驚恐經歷，以及讓我在市集裡流浪了數個時辰的馮兄，我一時有些氣惱，「他根本忘了我是跟著他出門的吧！都半夜了也不來找我！我自己回家就好了！才不要他帶我回家！」

凌濛初沉默不語的看著我，半晌，低低一笑，「看來走散的朋友…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連忙脫口道：「才不是！」

未料卻見凌濛初側過臉低笑，頓時一陣羞窘。

想了想自己方才孩子氣的氣話，也覺得有些好笑，想解釋又找不到話，只好紅著臉，不知所措的看著仍兀自笑得開懷的凌兄。

凌濛初笑了片刻，止住了笑，「抱歉。」

我尷尬的搖頭笑了笑，決定換個話題，「不知凌兄是哪裡人？」

「我也是烏程人。若是你不介意，就請你多留數日，待我拜訪家父的友人後，與我一同返鄉。」

雖然馮兄常帶著我四處遊玩，但是也總是在湖州或是金陵這些地方，並不曾到更遠的地方去過。

一想到能到金陵以外的地方，我頓時忘了昨晚驚恐的經歷，興奮得雙眼發亮，「好啊！」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少年，從船艙裡探頭笑道：「不怕我家少爺是把你拐去外地賣了嗎？」

「我聽馮兄說過，買賣臠童是南方風氣比較興盛，價錢也是南方好，若是凌兄打算賣了我，何必捨近求遠…」

本來聽見凌善的玩笑話，凌濛初正想開口喝斥，沒料到我竟然這麼回答，忍不住大笑出聲。

「還懂得選地方賣，原來這位公子也是懂得些許經商之道。也許價錢可以再提高…」

「凌善。」

接收到凌濛初警告的一眼，凌善吐了吐舌，「我去準備早膳…不，是午膳才對。」

凌濛初給了我一個無奈的眼神，而後正色道：「既然你決定與我同行，等船靠了岸，我遣人替你送個信返家，免得你的家人擔心…況且，我相信你的朋友此刻應該正急著找你。雖然他昨晚讓你獨自流落街頭，但是這應該是無心之錯吧？」

我看著凌濛初瞭然的眼神，想著馮兄平日有什麼好東西總不忘也算上我一份，簡直是將我當成親兄弟一樣照看了。昨日他趕著去救喜生姑娘，因為事關重大，若是有什麼疏忽，也不是大錯，況且馮兄一向是神經線挺粗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倒是與他鬧起脾氣了。

這樣想著，我一時覺得有些羞慚，不好意思的低頭輕應了聲，「嗯。」

凌濛初微微一笑，沒有多說，只是拍了拍我的肩頭，「去吃點東西吧！一會兒你得再喝碗藥才行。」

此時的金陵。

天色未亮就被急促的拍門聲驚醒，剛打開門鎖，門外的人已一頭撞了進來，等不及讓他回過神，就抓著他往外跑。袁無涯睡意濃濃的被拉著到了市集，見到街上一大群明顯睡眠不足的朋友，還搞不清楚發生何事，直到馮夢龍說明需要幫忙的事，才猛地徹底醒了過來。

「馮兄，你說你把然明搞丟了！」

面對整群朋友們不敢置信的瞪視，馮夢龍以著壯士斷腕的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我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巷子，馮姑娘和李兄也幫忙找了一整夜，都沒有找到然明。」馮夢龍一臉自責的說：「都怪我昨天趕路太急才會與他在市集中走散，到了綺香閣後，只顧著處理王員外的刁難，也沒有留意然明是否來了，等到事情辦妥，都已近半夜了。」

馮喜生搖了搖頭，「馮兄千萬不要如此說，都是喜生連累了董公子。」

袁無涯用力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看了看天色猶昏的街道，臉色凝重的說：「現在自責也沒用，快點把然明找出來才是要事！金陵三月的夜晚這麼冷，然明的身子又差，天啊…」

馮夢龍沉默了片刻，「我和李兄討論過了，金陵這裡人太多了，光是用言語描述然明的樣子，不夠清楚，不如用畫像找人。」

袁無涯用力點了點頭，「這倒是好主意！」

也趕來幫忙的白小樊聽得雙眼一亮，「富春堂的少爺是我的恩客，可以請他幫忙刻印董公子的畫像。」

「太好了！」

李秀才抹了抹臉，驅走奔走一整夜的睡意，強自打起精神，「事不宜遲，馮兄快隨我返家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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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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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1-01-22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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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錯身（上）

時近黃昏，早市已歇，但是金陵卻未見絲毫冷清，華燈初上，才是夜生活的開始。

一名身穿深青色綢緞錦袍，相貌俊秀溫雅的青年，拿著一張畫像，在正忙著準備架起攤子的人群間忙碌的穿梭。

「打擾了，不知大哥見過這位小兄弟沒有？」

正忙著架起木板的中年男子抹了把汗，很快的瞥了眼青年拿在手上的畫像，搖了搖頭，「沒有！尋人你不往衙門去，來這裡瞎攪和什麼！快走、快走！別在這裡礙事。」一面說著一面連連揮手不死心的還想再多問的青年趕走。

雖然這已是六天來不知第幾次失敗了，但是青年毫不氣餒，步伐一轉，繞到了正在忙著搓麵團的大嬸面前停下腳步，「這位大姐…」

不等青年說完，大嬸停下手上的活，打斷他的話，一手插著腰際，一手拿著抹布隨意擦著桌子，「別了，這位少爺，我知道你在這裡找好幾天了。我說你的朋友也十幾歲的人了，好端端一個大活人能平白無故的丟了嗎？若不是回家了，怕是…唉呀！反正你也知道，我就不說了。總之別再到市集來找人了，直接上衙門去吧！」

青年聞言神色略黯，臉上還是揚著笑，「衙門那邊已經請人打點過了。」

「既然都報了官，那就別再瞎找，在家裡舒舒服服的等消息不就得了？」

青年沒有答話，一向飛揚的眉宇難得全失了神采，一臉掩不住的疲倦之色。

「馮兄！」

馮夢龍聞聲雙眼一亮，猛地回過頭，不等快步跑到面前的袁無涯開口，迫不及待的追問：「找到人了嗎？」

袁無涯一路跑得飛快，一口氣還沒緩過來，根本開不了口，只是彎下腰將雙手撐扶在膝上猛喘著氣，漲紅著臉搖了搖頭。

剛亮起的火焰眨眼間又熄滅，馮夢龍也沒等袁無涯緩過氣，轉身就想走，袁無涯連忙緊抓住他的衣袖，「我…我聽…聽說王伯父家給董家捎來消息，說是然明…然明正在他們家做客。」

馮夢龍聽得怔了怔，「這消息你從哪裡聽來的？」

袁無涯重重喘了口氣，總算穩住了紊亂的呼吸，「我從伯念口中聽說來的，應該是可信的消息。」

馮夢龍又怔了半晌，仍是不敢置信的問道：「然明在金陵與我走散…怎麼到江陰去了？」

「這你可得問然明了，我實在也是不曉得的。」袁無涯說著笑嘆了口氣，「倒是他不打聲招呼就突然到江陰去拜訪伯穀伯父，倒是把董家上下給嚇了一跳，直說是不好意思冒然打擾人家了，正忙著想給王家送份禮過去。」

「但是…」

見馮夢龍似乎還在猶豫著該不該相信，袁無涯用力拍了拍他的背，「總之你別找了，快回去好好睡個覺吧！這六天來你幾乎沒闔眼，大家都給你嚇壞了。」

「然明真的在王家？」

「王家何必大費周章的專程派人捎信來騙董家呢？況且要是說人給他們招待，卻不見了，你讓王伯父拿什麼來賠給董叔？」

雖然知道袁無涯說得有理，但是到底人是讓自己給搞丟的，馮夢龍怎麼也無法輕易放心，「這…我還是到王家去…」

「別忙！伯念說然明很可能明兒個一早就回家了，你現在趕去，說不定錯過了。」

馮夢龍沒有接話，只是兀自蹙眉思忖。

知道馮夢龍是個非常重視朋友的人，再加上這次是他將人搞丟的，雖然是無心之過，但是卻是個要命的錯。畢竟董斯張才十三歲，說起來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偏偏在金陵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走失了，也不知道會發生何事。這六日不眠不休的找人，除了心急，怕是有更多的自責，袁無涯拍了拍他的肩頭，「不然這樣吧，我陪你走一趟烏程，去董家等消息。」

馮夢龍緊握著袁無涯的手，感激的說：「勞煩袁兄了。」

袁無涯重重打了他的背一記，笑道：「說什麼渾話！還當我是朋友嗎？我們快往江邊去吧！我也等不及想知道然明是否安然無恙。」

＊＊＊

六天來跟著凌兄順江而下，先後到了鎮江吳家、江都沈家、而後是江陰的王家。對於凌兄突然帶著不認識的我上門做客，凌兄的父輩友人絲毫不以為意，非常熱情的招待我，還帶我和凌兄四處遊玩。

不想讓家人擔心，再加上怕是馮兄將我搞丟在金陵的事傳回家中，我每到一處就忙著給家裡捎信，至於我為何突然告別馮兄的原因，只以信中難以清楚交代含糊帶過，盤算著回到烏程後暗自託人捎個信給馮兄，編造個理由以便了結此事。

不同於神經線很粗的馮兄，凌兄是個很細心的人，雖然性情亦豪爽，但是處理各種事務井然有序，無論是大小事，無一不在掌握之中。這幾日我跟著凌兄四處游玩，隨江而下一路食宿與路程，凌兄皆早已安排妥當。知道我身子骨差，若是同床共寢時，凌兄必定先用條厚被子將牆邊密密實實的擋住，以免我夜半翻身觸及冰涼的牆面；若是分房睡，夜裡凌兄也不時過來照看。

雖然是剛認識的朋友，但是因為凌兄是個細心且體貼入微的人，我與他同行數日，絲毫未有半點不自在。

「總算回到烏程了！」

睡得迷迷糊糊間，凌善難抑興奮的大叫突然響起，我猛地驚醒，匆匆披上外袍走出船艙，入眼的是早已整裝妥當，正站在船邊的凌兄，與興奮得直在甲板上張望的凌善。

「少爺！快看！那不是三少爺嗎？」

我連忙往湖畔看去，濛濛的天色裡，清寂的碼頭邊，隱約可見得一名身形高瘦，一身淡青色衣袍的青年，身畔站著一名肩上挑著一只大木箱的書僮。

待船一靠岸，凌兄立刻一撩衣擺，跨上岸，匆匆迎上前，「三哥。」

岸上的青年見凌兄上前，立刻熱情的攬著凌兄的肩頭，「四弟，這一趟路辛苦你了。」青年轉頭看向我，「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連忙上前一揖，「小弟董然明。」

凌涵初朝我溫和的一笑，「原來是董賢弟。」

待我與凌涵初寒暄過後，凌兄急忙追問：「家中有事？」

凌涵初拍了拍凌兄的肩頭，給了他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不是什麼大事，娘知道你今天回來，要我到湖邊等你，爹在吳縣趕著要些書，讓我們給他送過去。」

凌兄露出了為難之色，「但是我與然明有約在先，要送他返家…」

我連忙搖了搖手，「不用了！這裡我很熟悉，況且離我家也不算太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凌兄與凌涵初一起轉過頭，兩兄弟同時斂了表情，一臉嚴肅的上下打量著我，看得我一陣頭皮發麻。

「凌兄…」

「我覺得不太妥當。」凌兄鄭重做下結論，而且顯然不是跟我說。

凌涵初點了點頭，「怎麼說也該把人家送回家才是。」

「真的不用了！」我連忙再次強調，「這裡離我家很近…」

但是凌家的兩位兄弟顯然完全無視於我的意見，哪怕我將頭搖得如波浪鼓一般，他們依舊自顧自的討論，然後做下結論。

「凌善，你送然明回去。」

凌善瞪大雙眼，一臉不想相信的指著自己的臉，「我？」

站在凌涵初旁邊，年約十六歲的少年當下給了凌善一記敲頭，「四少爺說什麼你照辦就是了！」

凌善捂著腦袋，吃痛的哀怨大叫：「哥！你怎麼老敲我的腦袋！」

凌耀沒好氣的罵道：「怎麼？敲不得嗎？我就是敲你這個笨腦袋！」一面說著又舉手敲了一下，凌善哀號了聲，見凌耀伸長了手又要落下一記，立刻一溜煙的竄到凌兄的背後躲。

「少爺，救命！」

凌兄好笑的低頭看了眼躲在背後誇張的發顫的書僮，而後看向高捲著衣袖，雙眉倒豎的準備給弟弟一陣好打的凌耀。凌耀平日常嚷嚷著要教訓凌善，倒也不曾真的對寶貝弟弟下狠手，但是平常關上門來自家玩鬧還是小事，眼下凌善這是在外人面前拆自家主子的台，凌耀怕是不會做做樣子了。

思及此，凌兄伸手一攔，「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再耽擱，到吳縣時都天亮了。」

凌耀立刻神色一整，挑起書率先往船上而去，凌涵初則朝我一拱手，亦先行上了船。

凌兄先讓凌善去拿昨夜凌善替我收拾的，裝滿這幾日拜訪的長輩贈送的禮物的包袱，而後牽起我的手，歉然道：「因為有急事在身，很抱歉，愚兄無法履行約定，親自送你一程…」

我連忙道：「然明這幾天打擾甚多，該說抱歉的是我。」

凌兄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詩扇，放進我的手中，「日後若想起凌某，隨時歡迎你到晟舍來作客。」

打擾凌兄多日，還拿了人家的禮物，我想回贈些什麼，偏偏身上什麼也沒有，只得緊緊握住凌兄的手，「小弟也請凌兄它日路經南得鎮，一定要給小弟盡地主之誼。」

凌兄拍了拍我的手，笑道：「它日凌某必定專程拜訪。」

目送凌兄登船遠去，怔愣的注視著船漸行漸遠，直至隱進濛濛天色裡，想著這幾日的情景，我一時感到有些感傷。

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凌兄？

我還陷在分別的感傷未回過神，眼前突然晃過一隻手，令我大吃一驚。

定睛一看，原來是正張大雙眼盯著我的凌善。

「董少爺？」

看出了凌善眼裡的擔心，我不好意思的微紅了薄面，連忙若無其事的問道：「你應該餓了吧？等到了我家，我請劉叔準備些菜好好招待你。」

「真的？太好了！」凌善興奮的歡呼了句，而後挽著我的手，「我們快走吧！我快餓死了！」

我看著興奮得連步伐都幾乎抓不住地似的凌善，在家中排行最小，朋友們又都長我數歲，我從來沒有當過兄長，凌善比我小了一歲，雖然比我高了個頭，身長已近似成人，但是性子卻還是孩子氣得很。雖然是僮僕，但是凌兄對他頗為縱容，只有偶爾在他胡鬧得過度時板起臉訓斥幾句，不曾真的動怒過。雖然因為我是客人，凌兄特別約束著凌善別讓他對我太過胡來，但是只要凌兄一別開眼，凌善立刻憋不住的想跟我玩鬧，從來沒有當過兄長的我，倒像是突然有了個淘氣的弟弟，為我這趟旅程添了不少趣味。

我看了眼直揉著肚子喊餓的凌善，伸長了手，摸了摸凌善的頭，忍著笑哄道：「善弟弟，乖，我帶你去吃飯喔。」

雖然比起簡直是已修練成精的馮兄，我惡作劇的功力簡直是小兒學走，但是要陪凌善玩上一玩，那可還不是問題。

這一路上凌善老想覷著凌兄不注意時跟我開玩笑，卻不知道我也在等惡作劇的時機。

我的話剛說完，果然見凌善瞪圓了眼，瞬間紅了臉，跳腳叫道：「你你你！誰准你這麼叫我！」

「好吧！那我委屈點…」我故意拉長了話尾，又嘆了口氣，吊足了凌善的好奇心後，才慢吞吞的吐了句，「小善…你說這樣叫你可好？」

不等凌善撲過來，我旋即邁開步伐，大笑著往回家的路上逃跑，一面不忘亂喊道：「小善好兇好可怕！小善是妖怪！」

「董少爺！」

我想，我可以稍微明白馮兄愛捉弄人的興趣了。

「凌兄…小善要吃人了！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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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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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7樓發表於: 2011-01-25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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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錯身（下）

一路喊著肚子餓的凌善讓劉叔招呼著往偏廳去，我在書房的椅子才坐下，連椅子都未及捂熱，便聽得書僮董奇扯著嗓子大喊：「少爺！馮少爺來了！」

欸？馮兄怎麼來得這麼湊巧？我才在想著是不是該請人送信給他，沒想到馮兄就來了。

雖然馮兄這麼湊巧在我剛回家就上門必定有原因，但是一想到馮兄來了，那我走丟在金陵的事有人商量，也有人聽我說這幾天在外遊歷所見種種，我也沒心思去想個究竟，忙不迭的撩起衣擺往書房門外跑。

「馮兄！」

衝出書房，猛然入眼的是面紅耳赤，一馬當先的跑在前方的董奇。

董奇沒料到我就這麼突然衝了出來，大驚失色的想止住步伐卻煞不住，只得驚聲尖叫：「少爺──！」眼看就要與我撞個正著，突然一隻手橫空殺出。

馮兄一把提起董奇，隨手往廊外一放，我尚因為方才的意外與董奇震耳的尖叫聲驚魂未甫，將董奇拎到廊外後就站在我面前兩步處與我無言對看的馮兄，突然眼眶一紅，衝上前，一把抱住我，幾乎令我當斷氣。

「然明，你這幾天上哪去了？愚兄幾乎把金陵…」

小別重逢，馮兄感動至極，但是我卻只忙著求生。

聽見馮兄說出金陵二字，我頓時忘了掙扎，匆匆捂住馮兄的嘴，朝上前來想幫忙把我拔出馮兄懷抱的董奇喊道：「你先下去吧！」

待董奇走遠，我暗鬆了口氣，這才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了，連忙拍了拍馮兄的手臂，「馮兄，快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馮兄鬆了手，就想開口，我立刻牽著他大步往書房內走。

＊＊＊
先關上書房的門，我又走到窗邊再三確認書房外沒人，旋即關上窗子，我總算鬆了口氣。

馮兄看著我將門窗關妥，又不發一語的盯著我看了片刻，還是抑不住激動的握緊我的手臂，「然明，你這幾天到哪去了？愚兄在金陵找了數日都不見你，幾乎沒到衙門去報官了！」

與馮兄認識也有近十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馮兄這麼激動。馮兄是吳縣人，因為語調柔軟的方言，再加上嫻熟音律，雖然性子急所以說話的速度較快，但是字字清晰，更且因為天生嗓子溫潤如音質上好的琴，聽馮兄說話總像是在聽曲一般。

一向珠圓玉潤的嗓子，此刻竟明顯帶了些乾啞，語氣亦失去了慣常的平穩。

這幾日必定是急煞馮兄了。

想起我初時還鬧脾氣想不與馮兄聯絡，我不由得有些慚愧，便隱去了流落街頭險些被龜公擄走的事，故作輕快的笑道：「那天在市集走散後，因為天黑了，所以就跟著個好心人回家了。」

未料馮兄一聽，非但沒有感到安慰，反而瞪直了眼，盯著我看了足足有半晌，才捂著臉呻吟：「然明，愚兄知道你是個沒有心眼的人…但是…是可以隨便跟人家回去的麼？」

呃！

我連忙解釋：「我沒有隨便跟人家回去，那位公子眉眼間透著正氣，我看他應該是個好人，所以才決定跟他走了。」

「………」無語問蒼天的馮兄。

我與馮兄無言的對看了片刻，馮兄抹了把臉，似乎決定放棄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打繞了。

「所以這幾天你是和誰在一起？」

「凌兄！」

馮兄微揚起眉，「哪位凌公子？」

我連忙補了句，「他也是烏程人！」

馮兄似笑非笑的略挑眉，「原來與你是同鄉。」

我暗暗抹了把冷汗，努力想轉移馮兄的注意力，「是啊！馮兄你說巧不巧，我在金陵偏偏遇上了個烏程的同鄉。」

馮兄點了點頭，「是巧。」旋即神色一整，又回到了原本的問題，「你還沒說是哪位凌公子？」

轉移話題失敗。

「馮兄要不要喝茶？」

馮兄微揚唇角，笑得非常溫和的摸了摸我的頭，然後用六個字打發我，「多謝，愚兄不渴。」

「我在江陰買了本書，馮兄要不要看？」

「一會兒。」

我詞窮的看著仍然在等著我下文的馮兄，實在擠不出半個字了，但是書房裡靜得簡直讓人喘不過氣，我只得硬著頭皮笑。

「……………哈哈哈哈哈…」

「嗯。」馮兄只輕應了聲，也不開口，就只是神情淡然的盯著拚命傻笑的我瞧。

家中就五哥跟我的年紀近些，其他四位兄長比我年長太多歲，長年不在家，一年中見不到兩三次面，就是見了面也不知該說什麼。明明是兄長，面對他們時卻像是在跟父親與叔父們說話一般的緊張。因為五哥與我年齡最相近，我也只敢向他惡作劇，幾次不小心被逮著了，怕受罰不想認時，就想盡辦法轉移話題。若是無法靠轉移話題解決，索性一個勁兒的猛笑。

五哥原本也不是真的很生氣，又見我傻里傻氣的笑了半晌，便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看來這招對馮兄不管用。

我努力撐著一臉的笑，和好整以暇的等著我招供的馮兄對看了片刻，見馮兄似乎終於失去耐性的想開口了，才連忙吞吞吐吐的擠了個答案：「是…是…冰字邊的凌。」

馮兄一直很照顧我，從來不曾對我發過脾氣，哪怕是有時我因為身體不適而整日垮著張臉，悶著一肚子的鬱氣，連一向親近的五哥都不想靠近我，馮兄也絲毫不以為忤。雖然我知道不管做錯了些什麼，馮兄是絕對不會責罰我的，但是面對馮兄時，仍覺得份外的心虛。

「……我不是問你這個。」

馮兄無奈的嘆了口氣，一臉瞭然的看著我，「你是不是又忘記問人家的名字了？」

我心虛的傻笑道：「哈…凌兄…凌兄有說過一次…」越說越小聲。

「所以你忘記他的名字了？」馮兄捂著臉重重嘆了口氣，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搖頭道：「凌公子招待了你七天，你連人家的名字也不記得…」

我努力絞盡腦汁的回想著，河畔送別時的情景突然躍入腦海，頓時雙眼一亮，叫道：「有了！凌兄送了把扇子給我！扇面上有凌兄的題詩…一定會有凌兄的名字！」我匆匆從包袱裡找出做工精美的折扇，獻寶似的交給馮兄。

馮兄緩緩打開折扇，迅速瞄了落款處一眼，「烏程凌…」旋即臉色大變，「玄房！」

我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就是玄房兄！」

「你說是他送你回來的！他在哪裡？」馮兄說著扭身就往門口衝，我連忙撲向前抓住馮兄的衣袖。

「凌兄送我下船後就乘船走了，就是現在趕到河邊也追不上了！」

馮兄用簡直像是眼見天塌下來的音調大喊：「乘船走了？」

我被馮兄的音量震得一下子懵了，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馮兄痛心疾首的緊握著折扇，簡直像是被搶走了心愛的書一般，「凌玄房…天啊！我竟然和凌玄房錯身而過…」

我怔愣了半晌，總算回過神。

看著陷入強烈打擊中的馮兄，我納悶道：「馮兄為何想見凌兄？」

馮兄顯然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語氣輕飄飄的說：「我從小修的口中聽說過烏程有個凌才子…雖然年紀尚輕，但是他才華出眾，而且對於時局自有見地，更同是我輩重情之人，雖然暫時名不得顯，但是必定不會一生埋沒在烏程。自從小修向我提過此人，我就一直想著有機會能認識…」

我聽得一頭霧水，「馮兄一直想見的烏程才子不是凌濛初嗎？」

馮兄無奈的瞅了我一眼，「玄房是他的字。」

「…………」

雖然此前一再地聽馮兄提起過烏程凌才子，但是當日凌兄自道同是烏程人時，我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

我和馮兄無言的對看了半晌，馮兄又嘆了口氣，兀自一臉失落的望著扇面上骨氣挺拔的字跡。

「呃………馮兄，我…」看著非常沮喪的馮兄，我努力想擠出話來安慰他，卻一時不知能說什麼，支吾了半天，才擊掌叫道：「我們現在立刻去拜訪凌兄？」

馮兄沉默了下，驀地低笑了聲，拍了拍我的頭，給了我一個好笑的眼神，「凌公子才剛送你回來，你又立刻去找他，未免太過打擾他了。總得讓人家休息吧？」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尷尬的笑了笑，正想開口，便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董少爺！」凌善揚聲喊著，同時腳步匆忙的撞進書房裡直走到我的面前，似乎想拿什麼給我瞧。

不意見著站在我身畔的馮兄，頓時一驚，連忙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收斂太過隨便的舉止，神情恭謹的重新開口低聲喚道：「董少爺，劉叔說要將這…」

不等凌善將話說完，原本窩在懷裡熟睡的小貓突然探頭，用前爪揉了揉臉，甩了甩頭，發出了一聲細細長長的「喵──…」，打斷了凌善的話。

凌善連忙拍了拍牠的頭，「劉叔說要把牠送給我…」

小貓不甘寂寞的掙開凌善的手，這次是響亮的「喵！喵！」連叫了數聲。

凌善尷尬的紅了臉，我努力憋著笑，拿眼角餘光覷了眼站在一旁，反常的默不吭聲的馮兄，但見馮兄一臉的嚴肅，幾乎忍不住笑出聲，馮兄立刻瞟來警告的一瞥。

「噓！」凌善手忙腳亂的哄著小貓，「等會兒就給你吃的…」

小貓卻當做凌善在跟牠玩，左右閃躲著凌善的手，連閃了數次，小貓似乎失去耐性了，在凌善又朝牠伸手時，前爪一巴掌不輕不重的拍在凌善的手背上，這次是又長又響亮的一聲：「喵嗚！」

我再也忍不住噴笑。

凌善滿臉通紅的拚命哄著小貓：「乖！不要再叫啦！噓！」又挨了數記貓拳。

馮兄走上前，彎下身，在凌善微微一驚想開口之際，以食指輕摩擦著小貓的臉頰。小貓立刻斂去原本的怒氣沖沖的樣子，瞇起眼，趴在馮兄的手背上摩蹭了數下，索性爬到馮兄的手臂上，撒嬌的窩在馮兄的懷中。

我湊上前，睜大雙眼看著被馮兄逗得明顯很開心的小貓，驚呼：「小善你看！馮兄好厲害！」

凌善漲紅著臉，沒有開口，似乎對於被貓討厭的事感到非常丟臉。

馮兄又逗著小貓玩了片刻，握住小貓的前爪，「貓兄，跟兩位小哥問好。」語罷還抓著貓爪搖了搖。

我平日跟馮兄玩慣了，開心的接話道：「我是董然明。然明見過貓兄。」

小貓看了看我，突然喵了聲，簡直像是在回應我的話。

原本還覺得頗不自在的凌善也忍不住跟著我們大笑了起來。

馮兄將小貓放回凌善的懷裡，看著我，說：「這是你的新朋友？」

我看了眼馮兄，又看了看張大眼等著下文的凌善，睜著雙眼，忍著笑問道：「馮兄是說貓兄還是小善？」

凌善微紅了臉想抗議，又怕失禮，馮兄笑著拍了拍凌善的肩頭，指著我道：「我們家然明天生愛作怪，小兄弟別放在心上。」

「馮兄！」

凌善再也不客氣的放聲大笑。

沒好氣的瞪了眼笑得直揉肚子的凌善，再瞪向也拿我尋開心的馮兄，想了想，故意扁了扁唇，耍賴的喊道：「馮兄真過份！枉我與你近十年的交情，先害我流落金陵不說，又幫著個外人來欺負我！還是凌兄照顧我…」

凌善一聽得自家少爺，立刻忘了笑，反射性的說：「那是當然！我家少爺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好人！」

馮兄猛地轉過頭去看凌善，「你家少爺？」

「我家少爺…」

不等凌善將話說完，我笑著補了句，「就是玄房兄。」

「這位小兄弟！」馮兄立刻一把緊緊握住凌善的手，神情誠懇而沉重的說：「請一定、務必替我傳個口信。」

「是！這位公子您請說。」凌善被馮兄的神情嚇住了，突然跟馮兄用起了敬語相稱，我在一旁忍笑得幾乎得內傷。

「請轉告凌公子，吳縣馮子猶久仰才名，願有幸得以一見。」

「你是…馮…馮少爺…天啊…天啊…」聽到馮兄的自我介紹，凌善一瞬間瞪大雙眼，刷紅了臉，結結巴巴了起來。

對於自己有多出名，是多少人心中崇拜至極的偶像毫無自覺的馮兄依舊一臉認真的說：「煩請務必轉告。」

「是…我一定會轉告少爺！」凌善的語調瞬間高揚不少，甚至明顯聽得出抖音，顯然對於傳說中的吳縣才子正緊握著他的手感到非常榮幸。

馮兄聞言，一臉感激的笑道：「小兄弟的大恩大德，馮子猶必定終生不忘。」

「豈敢…」凌善感動得快哭了。

我看著眼前感動至極的兩人，也快哭了。

但是，是笑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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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0-01-08

鮮花(14)

8樓發表於: 2011-02-01 21: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是喝罐裝的古道梅子綠茶邊看這文的哈哈也是有個茶字
其實我也不了解歷史人物的他們,所以擅自給他變成獨立的故事
我直接擅自把董斯張跟凌兄配在一起耶哈,總覺得很有愛
而且凌善好可愛哦真的很想要逗逗他耶,也難怪董斯張會想要逗他
一方面凌善比自己小吧我也有個弟弟但實在是不可愛
馮兄感覺是很大而化之的人耶,忘記董斯張,好險董斯張運氣好
不然馮兄肯定後悔萬分,期待下文啦

題外話

想說怎都沒看到冰心大的布布文,原來是因為在忙論文還有衍生出的這篇文
結果又把開到荼糜看完,本來想看紅塵相但還沒完結所以怕又被虐哈哈
最近天氣又開始冷,冰心大注意身體耶,我一直生病著都不知道啥時好呢
祝冰心大新年快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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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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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9樓發表於: 2011-02-21 20: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五、旅居白門（上）

馮兄在蘇州參加了多年鄉試，始終未能中舉，幾番思量後，決定改試南雍。

近來因為蘇州稅賦被宦官把持，稅吏為了巧立名目以便多徵收稅金，三天兩頭的遣人上門生事。馮兄本就是熱血心腸，好打不平的性子，再加上血氣方剛，馮伯父不想讓馮兄留在家中，免得馮兄與稅吏起了衝突，無端惹來禍端，再加上為了免除舟車勞頓，給了馮兄一筆銀子，要馮兄到金陵去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專心準備科考。

鄉試在秋季舉行，雖然尚有數個月，但是馮伯父不希望節外生枝，頻頻催著馮兄啟程。

馮兄前去金陵後，許多朋友也紛紛閉門讀書或是亦收拾行囊往赴金陵，我日日在家中閒坐，雖然除了讀書，並沒有其它需要我費心的事，但是卻莫名的突然病了一場。

五哥請了大夫來替我診治，大夫告訴五哥，說病因乃是我鎮日悶坐，鬱氣積盈，所以才無來由發了場病。五哥和大娘與娘討論了後，捎了信給爹，又派人送信給馮兄，請馮兄先替我打點住處。待馮兄回信後，便替我收拾行囊，讓董奇跟著我一起前往南京。

＊＊＊

上次到金陵是三月末，眼下已是五月初。

烏程自五月開始，一日比一日炎熱，金陵比烏程涼爽了許多，雖已入夏，但是街上的行人大多仍穿著春衫。

董奇還在等船家將行李全搬下船，我四處張望著，還未及多想，已聽得馮兄的叫喚。

「然明！」

我循聲往人群中瞧，只見一向性急如風的馮兄一馬當先的排開江岸的人群走了出來，而後是一名同樣穿著青衫，身形瘦長，相貌清秀的青年，從人群裡穿出，而後才是慌慌張張的追在背後的兩名書僮。

雖然上次見到馮兄，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但是因為數日前才大病一場，高燒令我神智昏沉，日夜難分，在病榻輾轉十日，幾度以為自己熬不過了，如今再見到朋友，恍然竟有隔世重逢的感動。

「馮兄！」

不等我走上前，馮兄已大步走至我的面前，先盯著我的臉瞧了瞧，又握著我的手臂惦了惦，在我莫名其妙之際，突然一把緊緊抱住我。

「馮兄？」

和馮兄認識多年，雖然馮兄一向熱情，但是最近這兩次故人重逢的大擁抱還是讓我有點吃不消。

我連忙掙扎著想讓馮兄放鬆手，但是因為馮兄緊抱著我，幾乎將我整個人懸空的架離地面，我奮力掙扎了半晌，還是無法使上力，卻聽得旁邊傳來一聲噗哧的低笑。

「子猶，快放開董賢弟，不然可憐他剛招回的魂魄，又要讓你送回鬼門關了。」

馮兄立刻鬆開手，一臉懊惱的說：「抱歉，愚兄又失態了…」

青衫青年笑著接話，「何只是失態，根本是發瘋了。」青衫青年輕扯了扯馮兄的衣袍，一臉促狹的笑道：「子猶自從收到董家送來的信後，擔心得緊，鎮日直跟我說，君宜，我現在就到烏程去一趟吧？一會兒又說君宜，還是乾脆我不住金陵了，去烏程好了，就去烏程。」青年一面說著一面比手劃腳，擠眉弄眼的模仿著馮兄說話的神態，「若不是我攔著，說不定你睡夢中一個翻身，嚇！」青年突然揚高雙眉大叫了一聲，引得不少江畔行人的注目，「一片漆黑裡驀地出現了個人！」語罷自顧自的哈哈大笑。

馮兄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玩得很開心的好友，「君宜，別再說了。」

我怔怔的看著笑得開心的青衫青年，一時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倒是青年笑了幾聲，見我瞠著眼盯著他，驀地止了笑，突然彎身湊上前，鼻尖幾乎要觸著我的鼻尖，定定的盯著我瞧，嚇得我反射性的退了一步，青年則一臉打擊的問道：「不好笑嗎？」

「呃……」

馮兄一把緊抓住人來瘋的好友，制止他繼續做出驚人之舉，向我介紹道：「然明，這位是俞公子，和我一樣是長洲人，他比你長了十歲。」

雖然被馮兄緊緊抓著，俞兄還是笑得非常開心的說：「你叫我君宜就可以了。」

一向總是神情溫雅的馮兄聞言突然斂了笑，轉過臉，給了俞兄眼神凜冽的一瞪，「別把主意動到然明身上。」

欸？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神情嚴肅的馮兄，再看向匆匆抬起雙手做出投降狀，一臉乖巧忙陪著笑臉的俞兄，一時不太懂馮兄在說些什麼。

「子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哈哈…我對朋友能有什麼主意，就是朋友間的關照，關照而已。」

馮兄似乎是對於俞兄的回答很滿意，眨眼斂去了帶有殺氣的眼神，笑容可掬的拍了拍俞兄的肩膀，「記住你的承諾。」

俞兄拱手長揖到地，一臉誠懇的說：「小弟絕不敢忘。」

雖然不太懂馮兄和俞兄兩人一搭一唱的在演哪齣，不過俞兄愁眉苦臉的低頭揖身，明明是可憐兮兮，卻顯得有些滑稽的模樣，令我忍不住低笑出聲。

俞兄聽見我的笑聲，一臉哀怨的瞅著我，連連嘆了數口氣。

馮兄不再理會一向愛玩愛鬧的好友，指揮著兩位書僮去幫董奇分擔行李，而後對我說：「你一路奔波而來，想必甚是疲倦，我先帶你去歇息，晚些看你想上哪裡去，愚兄必定做陪。」

不等我回答，俞兄不甘寂寞的指著自己，「若是子猶有事，歡迎來找我，愚兄願意代勞。」話剛說完旋即挨了馮兄一拳。

俞兄表情誇張的抱著肚子，哀號道：「我的五臟六腑都移位了，天啊！」

「我不介意再幫你打回來。」馮兄握起拳頭，笑得溫柔至極的說：「需要幫忙的話，儘管開口。」

「不用、不用！」俞兄匆匆搖手，轉頭對我說：「然明你看，這就是我認識十幾年的好友，好友啊！竟然動不動就對我拳腳相向，也不想我一介文生，手無縛雞之力，豈能受得住如此殘忍的摧折！」說著一臉哀怨的拍了拍心口，「真是識人不清！誤交損友！」

俞兄神情逗趣的控訴，令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馮兄在俞兄的背上拍了一掌，好笑的罵了句，「光天化日之下，別現出原形！」走上前牽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我，不理會聞言捧心哀號的俞兄，快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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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21 晚明風流：馮兄與我，有時還有凌兄05(上),9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