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29 玄宗秘辛第一部（四奇，KUSO，14F更新8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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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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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1-25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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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9 玄宗秘辛第一部（四奇，KUSO，14F更新8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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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封云山土木工程

（一）荆衣扑蝶
苍把几册道书和一些日用细软卷了卷，塞进包袱，想了想，又唤了声“清风、明月”，召两个小道士进来，吩咐把道观大门上那个唯一值钱的玄铁伏羲八卦镜给拆了下来，拿两根粗布条绑成十字，让清风背在背上。
清风还不足十六岁，小身板子被八卦镜沉甸甸地一压，一张小脸顿时苦成了地瓜干：“观主，咱们这大半夜的折腾忙活……却是要上哪儿去？”
“师祖有命，天数之定，修道人理应顺天意而行。明月，去通知所有人，大院集合，一更启程。”苍一挥手，神色淡然，“顺便检查一下有无物品缺漏。此去随师祖修行，必多艰难，众人理当妥善准备。”
“是，观主。”明月低头应声，便转出去了。他自幼随观主修行，虽说本观名不见经传，但苍之能为素来为众多弟子信服。此回，苍半夜急召众弟子，言明师祖有令，群魔将乱天下，道者理应扶厄济困，全观都要追随师祖上山修行，开宗立派。明月心中犹不免惶惶，但既是苍之命令，自当执行到底。
这道观包括伙房仆役总共也只七人。明月走到院中，放声一喊，其余数人便匆匆会齐。各个提了包袱，卷带细软。集合完毕，苍自房中悠然步出，拂尘挥洒间，院门落锁。他自引众人向师尊提点的方向而去。
时近中秋，月明星稀，山野一片寂静。
苍领着一行人急急前行。清风背负八卦镜，一路奔下来气息已乱，他怕拖累众人，咬着牙不敢出声。苍瞥见，不动声色行到清风身边，拈了个缩地法诀。清风脚下一快，心头不觉大暖，抬头看时，苍一人已领先而前，夜风下，衣袂发丝飞飘，孤卓之姿无异神仙中人。
清风眼中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苍等人遵循师祖之命，一路直入深山，人迹全无，山魈倒是遇见了两三拨。手下弟子修为不足，跟随最久的清风明月也只勉强可见妖鬼形影，这除魔驱鬼开山劈路的职责自是由苍一肩挑起。
入山越深，妖鬼越是密集，从山魈、狐精、花妖、魑魅这类纯天然形成的，到怨鬼、幽灵、僵尸这类经过人间深加工的，百鬼夜行，应有尽有。
拂尘一挥，一只怨鬼瞬间化为齑粉。苍眉头一紧：“众人退至吾身后。”众弟子哪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脸色苍白，缩在观主之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苍法诀一引，指尖点点金光散落，瞬间，一个巨大的防御法阵升起，将众人团团罩在道门结界之中。几个怨鬼厉声咆哮，长长的指甲伸缩不定，却不敢碰触结界分毫。众人眼见此景，惊魂未定的心方才落回了腔子里，知道一时半会那些妖物是冲不进来了。
“观、观主……”明月脸色惨白，可怜兮兮地从苍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这山好生邪门。我从没见过这么……这么多妖怪……”他修行有些时日。身后那些看不见的也只是觉得阴风阵阵，不自觉地白了脸。如清风明月这般，已能勉强看见妖物轮廓的，才真叫魂不附体。
“区区魔障，苍何惧耳？”苍淡定挥袖，一股沛然道气自掌心迸发，法阵一时金光大作，逼退数只厉鬼。他手中发招，心下却也在嘀咕：这个神神叨叨、半夜扰人清梦的师尊，到底在想什么？

苍这时已经一百五十七岁了。他七岁起跟着师尊修行，如今已满一百五十年。最初一百年，每至秋分，师尊必亲身出现，以十日为限传授苍一年课业，其余时间便着他自行修道领悟。俟百年后，苍道法武学已有小成，师尊便只身云游，或三五年，或七八年而归。而自二十年前他独自创立道观后，便不曾再见师尊。苍自小知道师尊尚有几名弟子，只是素未谋面，也不作他想。
苍创立道观之初，并无甚香火。清风明月乃是他所抚养的孤儿，长到七八岁，一并收作了弟子。那时整个道观不过三人。直到这几年，附近镇上出了几起妖鬼害人事件，他一一出手镇压，苍道长之名才渐渐响亮，道观规模人数也才骤然翻了倍，从天地人三才猛增到了天罡北斗七星。道观中唯一值钱的玄铁伏羲八卦镜，也是这时候受惠人家送来当谢礼的。
日子本该这么一天天过。谁知故人别后杳无音讯的师尊，今夜竟突来飞书，言道：魔界即将乱世，道门理应和谐。然后命苍带领所有弟子即刻出发，跟随师尊开宗立派以修行。还特地附了张路观图，指名要从乌鸦岭走到乱葬岗，再穿过个幽魂谷，然后经过太古铜门，最终目的地是封云山。看到最后，苍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路观图，暗自决定一定要把那个重得压死骆驼的玄铁伏羲八卦镜带上。
撇开前头触目惊心的地名不说，那个封云山，寻常人家压根儿没听过，苍倒是早有耳闻。师尊每次说起那里，那神情端可称得上悠然神往，在“地大物博，物产丰饶”两句评价后，便是赞声不绝。
苍接了飞书，掐诀一算，封云山地气之乌七八糟阴风惨惨，简直到了天地否的程度。虽说“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同人”，接下来便要转运成天火同人，但赶在地气完全转顺之前，便要全部弟子上到山头来开宗立派……这位师尊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妖鬼越聚越多，在法阵外围吱吱乱叫。苍嘴上不说，心中却明白防御法阵撑持不了多久。若要完胜，必须在元功耗损过巨之前将众鬼一举杀除。说来容易，这出手时机却颇有讲究：必须一气呵成，否则群鬼一齐反扑，苍纵然可保无事，手下弟子必定遭殃。
苍正思量，忽见前方山丘上，惨碧光芒大作！一阵妖风卷过，众人彻骨生寒。他心下顿时一凛！这等妖氛，幽怨狠毒兼而有之，怕是非历经百年修成人形的白骨妖而不能为也！心念电闪，那白骨妖已龇牙咧嘴一蹦一跳地向这边扑来了。只有眼白的瞳仁在空眶里骨溜溜一阵乱转，白生生的爪子顷刻间已近在咫尺。
防御法阵经不住妖氛催逼，瞬间溃散。群鬼怪笑尖叫着冲向魂飞魄散的众人。变生肘腋。弟子们一时大乱。苍急喊“众人小心！”双手连拨琴弦，数股气劲打出，分别击向群鬼、白骨妖。群鬼一沾即亡，那白骨妖中了弦劲，却只是身形一挫，又再蹦跳起来。
苍身形不动，凝气于指，他方才所发气劲只为退阻敌人，只运了三成功力，对修行多年的白骨妖并无太大威胁。此时缓过劲来，正好功聚十成，一举杀妖。
恰是此刻，忽听清风明月双双惊呼，一只花魅长袖舒卷，一袖一个，竟将两名少年卷上半天，狂笑着向后飞退。
“住手！”苍心头剧震，他心神大半在白骨妖身上，这花魅功力不弱，神出鬼没，一时竟未防备。此刻一声怒喝，手中弦劲迸发，层层交织，杀向花魅！
花魅惨呼消散。清风明月人在半空，一时失了凭依，竟双双向地面直冲坠落。
电光火石，苍衣上双绫骤然飘起，正要卷住遇危二子！却不想白骨妖趁火打劫，双爪一探，捣向苍胸膛。苍即刻按弦反击，无奈此时修行尚浅，两处对招，心神不禁微乱。手中弦劲，衣上双绫，竟各自慢了半拍。
白骨妖尖啸一声，左肩受创，踉跄急退。那头遇险的清风明月却是与救命绫带擦身而过，坠落更速！苍急怒交迸，无奈身形被白骨妖阻住，竟是施救不得。
眼看二子危在旦夕，半空忽闻朗然笑声。
“哎，小心咯！”一条墨蓝人影蓦然跃起，一手一个已将清风明月揽在臂弯，飘然而落。几个妖鬼尖叫着迫近，那人也不动手，长笑中身形一纵一跃，已避开群鬼爪牙，落在山坡上。
见那人背负琴囊，身法高明，明显是师尊一路，苍心下稍安，暗猜这位该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同门师兄弟。
清风明月危机既解，苍凝神聚气，准备一举搏杀受创的白骨妖。白骨妖眼含怨毒，未受创的右臂一伸一缩，牙齿咬得咯咯乱响，似乎不甘已极。苍冷眼而望：“妖魔鬼怪，苍岂可容你行恶！”
不想一招未出，那白骨妖竟突然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不再恋战，身形一拔，径自向远处山坡一蹦一跳地飞逃而去。
苍愕然。刹那间，却见一柄长剑伴随一条蓝紫人影从旁斜出，追着白骨妖就是连环数剑，快，狠，准。白骨妖发出一阵刺耳的哀鸣，顾不得受创已重，没命似的逃。那人却不肯放过，阴恻恻地一笑，手中长剑瞬间织成剑网，白骨妖脚一蹦跳，又被绵密剑招逼回原位，叫声更是凄厉。
“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同伴来救你。”那人身在远处，横剑冷笑。苍远远看去，只见那人发冠上数片紫晶闪烁，寒芒犹胜利刃。苍不觉皱眉，那人剑法倒是和自己一路，应当也属同门，然而这行为做派无不透着诡异凶戾之气。
白骨妖叫声已趋绝望，蓦地一声长啸，身上磷火大胜，一时天空竟成惨绿，显是豁命出击。苍心头微凛，掌运太极，防御法阵再出，将众人护住。他正想出声提醒，却见那头顶紫晶的男子邪魅一笑：“怎么了？这下终于有点骨气要像个堂堂正正的白骨妖了？嗯，这火还象话。”
白骨妖似是下定决心，怒啸连连，引动磷火铺天盖地烧向男子。那人指拈法诀，巨大太极印当头罩下，火势顿时减弱数分。白骨妖不甘，强运功力迎上，火舌再吐。
男子忽地将手中剑一晃，化为一柄羽扇，轻摇数下将火舌打了回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才夸你两句就显摆？老实告诉你，玩火，我最拿手。”说到此，他眼神一凛，羽扇划出八卦离火之相。白骨妖顿时浑身着火，吱吱惨叫着乱蹦乱跳，滚倒在熊熊道火之下，哀嚎不断，闻者恻然。惨绿鬼火亦被吞噬净尽。
眼见那白骨妖已被烧出原形，男子法诀再施，符咒运出，将白骨妖收在符中塞进怀里，嘴角一勾：“这样看起来倒也挺可爱，以后跟着我，就叫你‘骨白胜雪’吧。”
苍察觉那头顶紫晶的男子不仅行为诡异，身上还有一股强烈莫名的妖鬼之氛，想必收藏了不少如白骨妖一般下场的鬼怪。这人竟也是自己同门，苍嘴角微微抽搐。
那男子淡淡看了救下清风明月的墨蓝男子一眼，也不招呼苍，只抛出几团五颜六色的鬼火自顾自观赏起来。

收服白骨妖之时，清风明月惊魂初定，即双双向墨蓝男子拜谢救命之恩。那男子笑着伸手一拦，一股气劲稳稳托住二人：“不必如此，你们还是先把伤治好吧。说起来我这里好像还有点药……”说着，探手入行囊，摸了半天却没摸出什么。
明月忙道：“请恩公不必麻烦。观主曾嘱我们随身备妥金创药，明月这里还有一些。”
男子笑得甚是可亲：“给鬼爪子挠破了，普通金创药可派不上用处。我的金创药已受道法加持，驱鬼避邪，效果一流。”见恩公如此坚持，清风明月也只好乖乖站在一边等。那人伸手在囊里又摸索了好一阵，终于摸出一个小小胆瓶。打开一看，里头是些诡异的灰色粉末。
“是了是了。”男子拉过两人，分别在伤处倒了些。伤口一阵刺痛。明月暗思观主教诲，咬牙忍耐。清风年纪小，禁不住“哎哟哎哟”喊了出来。
男子掌劲微吐，催化药效。听清风喊痛，笑嘻嘻地说道：“有点痛吧？正常的，良药苦口嘛。花魅属木，金可克之。我以西方之金入药，自能解除花魅之毒。不过上药之时，难免皮肉刺痛。五行之属相生相克。便是碰上了木克土，土也能生金以克木。稍有了解，这种小毒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两人听得似懂非懂。明月沉思，清风仍是忍不住喊痛。男子看二人一眼，似笑非笑：“这其中的道理你们多想想，想得出神了就不痛了。”说着抬头一望，头顶紫晶的男子已经收拾完白骨妖，正无聊玩鬼火。他在两少年身上推了推，笑道：“事情结了，该回去你们观主那了。”
苍见清风明月安好，心下自是宽慰，嘱咐其余人将二人带去疗伤照顾后，向那墨蓝男子执手为礼道：“苍谢过道友对舍徒援手相救之恩。不敢请教道友法号。”
墨蓝男子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墨尘音。观主，后会有期。”语罢，转身飘然而去。

墨尘音走过那头顶紫晶的男子身边，笑道：“紫荆衣，玩够就上路吧。”
紫荆衣瞥他一眼：“你笑得真僵，快出皱纹了。”
墨尘音长叹：“好友，我那叫抽筋。”

苍目送墨尘音与紫荆衣离去，也便下令众人收拾妥当，小心戒备着向封云山进发。众弟子经过方才一役，各自战战兢兢。所幸一路行去风平浪静，再没遇上大阵仗，只剩下几个孤魂野鬼，见到生人活像撞上煞星，早就远远避了开去。就这般畅行无阻到了封云山脚下。
苍望见封云山头黑雾盘旋，阴气极重，心下暗惊，想这山头的妖氛竟浓重至此：虽说天地否之卦象本就不吉，而乾坤之间不外乎刚柔相推而生变化，若想转运成大吉大利，之前运势倒是低些才好……但观这群魔乱舞之象，苍自己全身而退已属不易，手下弟子若是上了山，焉能有命回来？却不知师尊心中，究竟作何计较？
时至三更，苍心下忖度，先令清风明月一干人就地驻扎，待天明地表阳气上升，再作打算。为安全起见，他拂尘挥洒，金光大作，一个巨型防御法阵将众人护在其中。众弟子本就信服苍之能，更兼一夜奔波心神俱疲，听他说句“法阵已布，众人信我，苍必当护大家安全无虞”，便纷纷睡去。清风明月虽见法阵外围鬼影重重，但行到此处，惊惶恐惧于事无补，只好心头默颂“天地有正气……”念了几遍便昏昏欲睡了。

明月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有人推他，还没睁眼，就听清风在喊：“天亮了，天亮了！太师父来救我们了！”明月一惊而醒，却见一个白胡子白眉毛浑身都像被裹在一团白毛毯子里的老道士，正似笑非笑望着众人。
天光已经大亮。苍不知何时已肃然起立，防御法阵也撤下了。着清风明月将众人一一唤醒后，苍缓步而前，向着老道士庄重地施行拜礼：“弟子苍拜见师尊。”
老道士点点头：“起来吧，你另一个未来同修也该到了。”明月这时才发现，昨晚出手相助的墨尘音紫荆衣正立在老道士身后，两人均是一脸神清气爽。明月回忆前事，心下钦佩不已：面对如此厉鬼，犹有这般英姿，两位师叔果然功力深厚。
墨紫两人身边尚有一人，着杏黄道袍，手提拂尘，面相年轻而秀气，眉宇间神气却如老僧入定般沉静端凝。明月一见，顿起仰慕，暗想：除观主外，也惟有这般人物才称得上“仙风道骨”四字。
正想间，一道红光自对面山头上疾驰而来，不偏不倚，落在老道士面前。明月定睛一看，那人红衣峨冠，两道长眉高高扬起，也是一名修行深厚的道者。
“赭杉，你果然守时。”老道士微笑，向红衣人赭杉军点头致意后，才转身面对众人，正了正颜色，清了清嗓子，“连夜召唤大家来此，原因我已在信中写明。诸位能抵达封云山脚，足证道心之坚。开宗立派，除魔卫道，这一夜艰辛只是第一步。……首先，我宣布本门名为：玄宗，所谓大道之玄，玄之又玄也。其次，关于本派基地……我定在：封云山。”
此言一出，一片震惊。苍虽隐隐猜知，仍是皱了眉头：“师尊，这……”
老道士不答，笑指山头：“你们几个看这山上地气如何？”
着杏黄道袍的人眼望群山，微一沉吟：“群魔肆虐，正是天地否之象。否极泰来，若要转运，当谐众人之力，以成天火同人之象。眼前景象虽乱，但暗藏生机，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地气必转。斯时建派，可达通泰兴旺之景。”
“鎏影说的不错。”老道士又点点头，“那么，要你们现在上山去建派呢？”
金鎏影一怔，说不出话来。
“人站在山脚下，等什么都变好了才上去，这等做法不叫无为而叫无所作为。登山建派，众人合力，是对你们的考验，也是身为玄宗门人当做的第一件事。金鎏影，苍，墨尘音，紫荆衣，赭杉军，你五人已有一百五十年修为，即日起可以结队上山，收服妖魔，缔造法阵，修建屋宇。半山腰有个木屋，可以暂为居所。以你们的功力，齐心合力，相信并无妖魔能阻碍‘封云山土木工程’，哦对了，这是我给这个工程取的名字——土，就是要让山里所有狐精鬼怪入土为安，木，就是要建造居室，为我玄宗弟子的将来奠基。其余人随我修行，直到‘封云山土木工程’结束，再一同迁入总坛。”
话音落，一片寂静。清风明月望一眼白昼仍是鬼气森森的封云山，又看看那个白眉毛白胡子浑身像裹在一团白毛里的宗主大人，脸色开始发青。
“几时上山？”赭杉军率先打破沉寂，神色从容。
“随缘吧。”打方才起，紫荆衣的目光便被半山腰一团浓重的黑雾死死吸住了，闻言以扇掩唇，无声轻笑。他这一笑倒是灿烂，看在苍眼里，只觉满山遍野的鬼魂都打了个突。
金鎏影掐指一算，不禁皱眉：“此山甚高，加之已被妖气笼罩，登临时须得步步为营，纵使即刻出发，走到山腰也近黄昏，届时阴气大盛，形势对我等甚为不利。”
墨尘音低头，很悠闲地调了调琴弦：“既是天意如此，那就顺天而行吧。”指尖抚过，弦上隐隐有寒芒一闪。
苍面无表情：“我无意见。”

协议既定，宗主即带领苍手下众人离去，独留五人面对此时尚是孤魂野鬼狐精花魅老巢的封云山。
清风明月头一回离开观主，都哭得稀里哗啦。苍心下也自恻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吩咐了几句要追随师祖，好生上进之类的话语。清风忽地想起一事，连忙将玄铁伏羲八卦镜解下，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了，只道这山上多妖魔，观主任重道远，乞望这灵镜能襄助一臂之力。苍顿时语塞，这八卦镜虽属灵物，其实也只限于普通人家镇宅之用，对他实属累赘。当初选择带了上路，充作盘缠的考量实在镇邪驱鬼之上。但他看清风哽咽难言，却委实不忍拒绝，又恐说破了实情尴尬，只好咬了咬牙，强笑着收下来带走。入手一阵沉甸甸，苍心中懊悔，却已不及。
如此这般，玄宗众人就此分道而行。金鎏影，苍，墨尘音，紫荆衣，赭杉军五人当即上山。其余人随宗主修行。该年，玄宗宗庙未立，而日后玄宗最为杰出的十道子中的五人，均只有一百五十年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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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9-01-25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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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赭杉除草
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抬手掩了掩从破旧门板间漏泄进来的阳光，刚想唤清风明月进来伺候，才突然想起两人早已不在身边，心头不免若有所失。
与墨尘音等四人来到这封云山半山腰的木屋已经过了五日。临走时师尊未曾说明这木屋是何等模样，苍第一次看见，只觉是窄窄的一间，很不起眼。那时候疲惫不堪，进了屋将铺盖一搭倒头就睡，也没去管它长得是扁是圆。到得真正住下来，才算是领会了这屋子的妙处，顺道读懂了师尊走前莫测高深的一笑。
叹口气，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白乎乎的灵体从眼前飘过，决意无视。第一次看见这间只剩下四面透风的木板墙、屋顶还漏水的屋子里飘出一堆形形色色的鬼怪时，他差点没一个大法印拍下去连屋子带妖怪一起入土为安。不过住到现在，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听着屋顶上的吊死鬼整夜啼哭怪笑，顺便把随时垂下来的白绫什么当成蚊帐。虽说如此，每晚三更屋后那个“还……我……头……来……”还是能让苍在睡梦之中犹自惊出一身冷汗。
自然，以苍等五人的修行，这些厉鬼在布满法阵与符咒的木屋之中是无法作祟的。然而封云山地气之糟，早已模糊了生死阴阳的界限，纵使在阳气最盛的白昼，道行较高的百鬼仍可自由出没，顶着秋季的阳光茫然散步，每每闻到生人气味即蜂拥而上。布下的法阵虽能制止众鬼为恶，但也仅限于此，对于鬼怪肆意出没居所的现状却是无能为力。

掀开被子下床，苍瞥一眼身边几个铺盖卷：墨尘音早已起身，金鎏影亦不在，旁边赭杉军的铺盖空空如也，只有……他远远一眺，果不其然，紫荆衣好梦正酣。苍嘴角无声抽搐。自从那夜见识过紫荆衣降伏“骨白胜雪”的剽悍后，这位紫道长嗜鬼如命的体质就屡创奇迹。每到黄昏，紫荆衣便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总是到天明才回来。苍初时尚感宽慰，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与这位鬼气森森的同修有过多交集；但数日之后，却渐渐察觉情况不妙：木屋之中的鬼怪品种门类越发齐全，而多出来的几个鬼魂身上，都隐隐有着熟悉的道门气息，显是被紫荆衣施了封印“放养”在家中。尤其无法忍受的是后院那个“还……我……头……来……”，虽然被加了封印链条（也真佩服紫荆衣使得出这等强大的封印），但那股幽怨凄厉之气，苍不会错认：这必是两百年左右的厉鬼，因死于兵燹红祸，怨气聚而难散，十分难以应付。
真不知道这封云山上还有多少这般恐怖的妖魔……但愿能满足这位紫荆衣同修的收集癖好罢。苍心中冷哼，不无嘲讽地想。
木屋狭小，只用隔板分出两间：一间搭灶头并一张饭桌两条凳，日常起居用；一间是卧房，设了大通铺，挤一挤勉强够五个人睡，铺位依次是苍，赭杉军，金鎏影，墨尘音，紫荆衣。好在紫荆衣（后来知道墨尘音也是）作息与众不同，休息时间一岔开倒不显得挤了。
苍出门，小心地观察了屋前的水缸一阵，确定没什么异状，他仍不放心，拈了法诀施道清净咒，才敢取水来洗漱。水缸边摆着面黑沉沉的镜子，正是他令清风不远万里背来封云山下又亲自带上山来的玄铁伏羲八卦镜。苍抹了把脸，精神顿时好了几分，凑到镜子前整了整仪容。当初把这面镜子一路提上山来委实出于无奈，到了这里才觉得上苍安排皆有其道理所在。有了这八卦镜，至少在照镜子时能看到一张自己的脸而不是各式各样的鬼脸。苍又叹口气，想起在小道观里，每日晨起清风总会将洗漱用具和水盆端到房中，恭恭敬敬伺候自己穿衣戴冠，而后明月便将早膳送到，如今想来，实是恍如隔世。想到这里，他只觉腹中饥饿，转进厨房去了。

上山几日，五人早已议定轮班负责伙食。墨尘音自告奋勇接了头月的班，于是半夜起身陪紫荆衣抓鬼，之后备膳，到下午再去休息。
苍对这位和蔼风趣的墨同修颇有好感。刚进屋，一团氤氲白雾饱含着饭菜香气迎面扑来。墨尘音正在忙碌，听他脚步声也不回头，只道：“饭菜还在锅里热，你等一下。饿的话喝点汤先。”
苍道声“多谢”便在条凳上坐下了，看墨尘音忙着添柴升火，心中竟有久违的安稳舒适之感。这木屋久无人居，灶台也弃置多年，不得不边添柴边使道法来控制火候。墨尘音双袖高挽，脸上扑了些柴灰，被热气蒸得泛红，几缕碎发滑落脸闪。他正专心生火，一双眼被烟火一熏，竟是别样清亮灵动。苍不觉心头一动。这顿饭倒是吃得舒畅。

依照早先商议，苍的任务是与金鎏影搭档在已经除魔的地点周围布下重重法阵，以防妖源再生。等苍用过早膳，金鎏影也已修炼归来，二人结伴而行。
经过几日相处，苍总觉金鎏影行事规矩，一板一眼，一路自无话题可聊。到了驱魔地点，金鎏影郑重将此地风水气场逐一说明。苍心头微烦，暗想同为修道之人，你既明白我岂有不知？这般详解却又何必？真是木头一块。他又想起墨尘音来，隐隐觉得此时身边之人若不是金鎏影而是他，这工作也许会快活些。
二人忙过一阵，法阵已布妥。苍举袖擦了擦汗，正想招呼金鎏影回去，忽见天际红光一闪。苍心头一震，暗想那不正是今日要进行除魔的地点么？尚来不及反应，只听轰隆巨响，竟是天雷怒劈山头。一时飞砂走石，无数妖灵鬼怪乱叫着奔逃飞蹿，犹被这股强大力道卷带着，瞬间粉身碎骨。
“……天雷殛？”金鎏影震惊当场，半晌喃喃脱口。
“……应该是。”苍呆了呆，才迟疑着点头。
二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如“天雷殛”这般刚猛的招数，威力极强，耗力极巨，苍等人虽已习得，每次出招仍需调息甚久，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非紧要关头，谁也不愿使用这等大招。两人虽有满腹疑惑，终觉此事来得蹊跷，推敲起来全无头绪，也惟有作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苍金二人在那边开设法阵巩固战果时，墨尘音、紫荆衣与赭杉军三人便负责封云山土木工程中的“开荒”部分。所谓的“开荒”，照紫荆衣的说法就是“本来很荒，开完了更荒”，而最理想就是把封云山从“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给整到“千山妖飞绝，万径鬼踪灭”。
这日刚过午，紫荆衣便已起身，墨尘音也不感疲倦，二人用过午膳，商量好了出门继续“开荒”。一路上边聊边打，互为支援。不多时紫荆衣又抓了两只狐妖当作战利品封进符咒。此际，地表阳气尚显充足，紫墨二人早有盘算，打算借了这天时之便，去离木屋较远、妖魔云集的西山开荒。谁知走到西山下，举目一望，山头妖鬼早已尸横遍野，一派破败凄凉之景。墨尘音不由“哎呀”一声。紫荆衣连声叹惋：“迟了一步，可惜。”
走上山坡，赭杉军正面无表情地盘坐在一株枯松下，闭目养神。紫荆衣将极刃化为羽扇，坐到树下百无聊赖地扇起风来。墨尘音环顾四周，但见妖尸鬼骸躺了满地，几只弱小的鬼怪满怀怨恨地盯着一脸平静的红衣道者，却是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墨尘音咋舌：“真厉害，称得上满目疮痍了……”不死心地绕着山坡又转了几圈，依旧全无目标。他叹口气，终于也坐下了。
三人静默。紫荆衣忽地想起一事，停下扇风，从怀中掏出一个符咒丢下地，道声：“现。”一时光芒大作，来封云山前一晚被他收服的白骨妖身形乍现。它慢慢地支起身子，却不敢抬头看紫荆衣，显然对被抓之事犹有余悸。紫荆衣满意地审视着这个被他命名为“骨白胜雪”的战利品，扇柄一指满地残骸：“去，收拾一下，你是白骨妖，玩火勉强些，这点小事总该做得好。”
骨白胜雪摇摇晃晃站起来，幽幽看了眼紫荆衣，才慢吞吞地向妖鬼尸骸的方向一蹦一跳去了。白骨妖本靠吸食万物精气为生，但此法夺人性命，上干天道，终是罪孽深重。骨白自从跟了紫荆衣，紫荆衣欲它脱离魔道，早晚皆注以道气洗涤其身心，以求其能早日回归正途，修成正果。这本是好意，可惜紫荆衣性情古怪，一会冷嘲热讽，一会恐吓威胁，几天下来，骨白看他的眼神简直哀怨得可以滴出苦水。
紫荆衣不以为忤，继续摇扇。骨白跳到一具妖尸旁，指尖一戳，妖尸顿时化为碧色火焰，燃烧殆尽。这是白骨妖一族独有的法术，能将残留怨气的尸骸迅速焚净。骨白连烧数尸，跳到某只花魅尸体前，忽地住手，吱吱叫了两声，似是求告。
墨尘音定睛一看，那只花魅身上怨气已散，灵气尚存。顿时了然，笑道：“反正也没怨气了，剩下的也算是日月精华天地灵气，阿雪你想吃就吃吧。”多日来，紫荆衣早已简称“骨白胜雪”为骨白，墨尘音却执意要叫“阿雪”，坚称这样比较有人情味，有助骨白脱胎换骨。
骨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满意足地吸食起花魅灵气。可惜这一地鬼怪多数作恶多端，少有散尽怨气者。它一路苦苦搜寻，也只找到了两只花魅、一只狐妖可供食用，还有一只，竟是个修行未足三十年的草妖。骨白犹豫了一下，没下口，抓在手里却不舍得放开了。
“呸，这种货色你也啃？都不嫌丢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得起你上百年的道行么？” 紫荆衣看不下去了，冷冷瞥骨白一眼，吐字如刀，“忒寒酸。”
骨白吱吱叫了两声，好似申辩。紫荆衣扭头不理，骨白手里捏着草妖干瘪的尸体，呆立当场，颇见委屈。墨尘音早已背过身去偷笑。一边打坐的赭杉军忽地睁眼，盯着骨白观察了好一会儿：“它叫骨白？”
墨尘音笑答：“全称是‘骨白胜雪’，简称‘骨白’，但你不觉得‘阿雪’更有人情味么？”

赭杉军沉默一下，就在此时，骨白手里奄奄一息的草妖竟猛地睁开了眼。
拼尽最后一丝余力，弱小的草妖凝望骨白，眼中流露着无言的悲愤：“古来荒草埋百骨。即使你是强大的白骨妖，也终究难逃被草妖掩埋的命运！大荒草帝会为我们报仇的！”
话音刚落，慷慨陈辞的草妖已魂断当场。骨白愣了愣，不知所措地看向紫荆衣与墨尘音。墨尘音叹口气：“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大荒草帝是谁啊？紫荆衣你听过没？”
紫荆衣嘴角一抽：“它穿越了吧。”蓦地话语一顿，他眼望前方，竟移不开目光。墨尘音一怔，顺着紫荆衣视线望去，赫然只见满山遍野的草妖齐齐列队，簇拥而前，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
“大荒草帝万岁！”
“草妖也是有妖权的！”
“团结就是力量！”
……
一眼看去，这群草妖修为多则五十年，少不足二十年；只是排得密密麻麻，其声势之浩大闻所未闻。
墨尘音喃喃：“这就是所谓的草海战术……吗？”
紫荆衣羽扇半掩：“总之，是麻烦就对了。”这些草妖虽低级，但数量太多，要一一处理着实须费一番工夫。这等工作，危险无，刺激无，麻烦二字最是贴切。
墨尘音知他想法，叹口气，手指已按上琴弦。
这时，一直没说什么的赭杉军，忽然直起身来，平视草海，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麻烦。”话一出口，他双手结印，秘咒出口刹那，强大红光自掌心暴现，直射苍穹。下一刻，一道强悍无比的天雷已直直劈中草妖密布的山头，丘峦崩摧。一时光芒大作，轰然巨响中，成千上万的草妖瞬间全灭。
赭杉军面不改色地重新坐倒：“解决了。天雷殛耗力甚剧，我尚需打坐回气。”语罢，自顾自闭目养神。
只余二人一鬼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在整个封云山土木工程中，天雷殛一事虽是插曲，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终成后来诸多事端的第一根引线。
除掉不在现场的苍与金鎏影，目睹草妖覆灭全过程的二人一鬼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表现各异：最平静的是紫荆衣，反正鬼照养，妖照抓，日子照过，最多把剑法使得更凶悍凌厉些。变化最大的是墨尘音，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莫名激动，有事没事绕着紫荆衣慨叹什么“我从没见过拿天雷殛劈草妖的，草妖耶，那才多少年修为的妖怪，居然拿天雷殛劈～简直太不合理了，真是……够帅！”只烦得紫荆衣一个头两个大。最悲凉的是骨白，完全被吓傻了，每次望见红衣身影就远远避了开去，却又总爱缩在墙角探头探脑，等赭杉军一回头，它又悄悄溜走了。
一个月匆匆而过，封云山土木工程小有进展。虽然五人所居的木屋因为紫荆衣的发奋而越发鬼气森森，法阵覆盖的区域却着实扩大了不少。墨尘音也如期卸下了伙房之责，按照协定，轮到赭杉军负责伙食。
转了一圈，厨房里就剩下些墨尘音早先采买的材料，还不够五人吃一顿；赭杉军略一沉吟，施法，升火，在一口半人多高的大缸里添满了水，烧开。
骨白躲在门外，胆怯又好奇地冒出半个脑袋，看赭杉军没空理它，又慢慢地将半个身子挪出来。赭杉军猛一回头，两道冷电似的目光投来。骨白吓一大跳，来不及逃蹿，已被一手按住脑壳，提到半空。赭杉军面无表情地盯着它看了一会，说了句“骨头汤”，就直接摁进了水缸。缸水滚烫，骨白吱吱惨叫，手脚一阵乱挥乱舞。赭杉军哪管它挣扎，往白生生的脑门上一揿，盖上了盖子。凄厉惊恐的叫声顿时响彻木屋。
下一刻，闻声赶来的紫荆衣怒气冲冲地踹门而入，一把掀开盖子，将如获大赦的骨白拎出水缸。骨白瑟瑟发抖，感恩戴德地拉着紫荆衣的衣角缩在背后，再也不敢看赭杉军一眼。
紫荆衣瞪视赭杉军，声音略显拔尖：“你在做什么？！”
赭杉军面色不改回看他：“煲骨汤。”顿了顿，又加了句，“阿雪修行已过百年，凡火难侵，煮一下我觉得没什么妨碍。”
紫荆衣冷笑：“那你知道骨白是什么骨吗？”赭杉军瞥一眼骨白，骨白马上整个儿缩起来，挂在紫荆衣背上拼命蹭，死活不肯露面。
“人骨……嗯，的确不妥。”赭杉军点点头，“多谢提醒，紫荆衣。我会另行准备其它食材。”
当然，没人给赭杉军机会准备“其它食材”。金鎏影听闻此事，当下自告奋勇担下了厨房重任。自此，赭杉军再没靠近厨房一步，骨白也再没靠近赭杉军一步。

这事很快传到了墨尘音耳中。
“还真亏他想得出来，我也赞同干脆别让他进厨房了。”墨尘音摇头叹息。骨白懒洋洋地躺在他腿上，任墨尘音给他里外刷澡。几人中，除了紫荆衣，原是要数墨尘音与它贴近。
“不过说实话”，墨尘音若有所思地看着骨白，突然阳光灿烂地一笑，“其实骨头汤……也满有意思嘛！”话音未落，骨白“噌”地一下弹了起来，跳出老远，一边吱吱一边乱蹦，躲在紫荆衣身后搂着腰不肯松手。
紫荆衣瞥他一眼，冷笑一声：“喝骨白的汤只会变笨，把你煲了喝汤一定会中毒。”
“你这话忒狠”，墨尘音不以为意，倒是一脸兴奋，“不过……你不觉得这想法有趣吗？”
紫荆衣懒得看他，只冷冷打断：“你既然这么感兴趣，赶快去跟他互诉衷肠吧。”
墨尘音没回话，眼睛却发亮了。

从那日起，封云山土木工程的分工合作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墨尘音开始追着赭杉军的步子跑。赭杉军一向爱选择离木屋较远的地区进行除魔，之前单人只身，尚有顾虑；此时多了个实力不弱的墨尘音相陪，一路边打边说，路程不知不觉就远了数倍。
赭杉军话本不多，墨尘音却很健谈，稍微扯着点话题就能天南地北一通乱侃。初时如此，日子久了，赭杉军也觉得这个同伴颇对自己脾胃，话匣子也打开了。他一开口，墨尘音就沉默下来，在一旁听得认真，时不时笑嘻嘻地打个岔，将话题引到更有趣的方向去。两人嘴上聊，手上也没歇着，平常各打各的，关键时刻却总能像背后生了眼睛似地及时助对方一臂；有时起了兴致，也合作无间地去挑战较为强大的对手。
转瞬已是深秋，赭墨二人一路谈笑一路动手，较远地区的狐精鬼怪也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大半。赭杉军深感无聊。某日，他与墨尘音在旧地逛了一上午，除了灭掉一窝不足百年的蛇妖外竟再无战绩。墨尘音也觉乏味，同赭杉军一通乱扯，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紫荆衣养鬼上头。
“其实‘还……我……头……来……’是我抓来养的。这家伙道行挺深，抓它的时候加了三道太极印才封住。我也不敢放它在屋子里乱走乱逛，只好锁在后院那口井里。每天半夜听它叫一次，人就醒了，好玩得很。”墨尘音笑得眼角弯弯，“紫荆衣抓鬼比我多比我狠，不过那次连他都羡慕死了。”
“值得羡慕。”赭杉军点头，又问，“你从哪里找来的？”
“那次啊……其实是我无意误闯封云山核心地带，那里的妖怪道行两百年者不在少数。”墨尘音看着赭杉军将佩剑背上，难得正色，“以我们的修为要去那里，说实话，很冒险。”
他话说着，赭杉军早已收拾妥当，转头看向他：“走吗？”
“哈，你不怕，墨尘音又怕什么？”墨尘音笑开了，动作利落地将墨曲琴一背，与赭杉军并肩而行，“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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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9-01-25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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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1.25 玄宗谜辛第一部（四奇，KUSO，2F更新至3）

（三）ONE NIGHT IN 魔村
行至正午，赭墨二人已渐入封云山核心区域。眼前出没的，再非道行较浅的花魅草妖狐精之辈，皆是上百年修为的幽灵怨鬼。赭杉军欲再行深入，却被墨尘音拉住。
“此地鬼类道行怨念俱已深沉。我们这样贸然闯进去，神智难保不受影响。”墨尘音咬破指尖，在墨曲琴上连划咒字。霎时，五根琴弦通体透亮，两道无形力量分别贯入二人体内。
“这种咒法我未曾见过。”赭杉军试运气，周身全无异状。
“太极周转，道法自然。老头说这是种平衡自身阴阳之力的咒法，取的是‘变中有恒’的道理，平时没多大用，但遇上阴阳失衡的状况，它就能吸收中和怨念魔氛，以保持自身清明。”墨尘音解释一番，忽地咬牙，恨恨道，“不过老头死没品，居然取个‘玉洁冰清’当名字。”赭杉军无言。
二人当即进入。有了咒术护持，怨气邪念无法近身，厉鬼之能大打折扣；再加上正午阳气正盛，联手对战虽各有挂彩，仍是步步深入。
时序悄然转移，阴气渐长，赭墨二人本欲回程，却惊觉这一路随兴而行，方位早已迷失。日头逐渐西沉，四周鬼魂开始发出尖利诡异的笑声。两人手上对招渐觉吃力，心中忧虑更是深重：鬼灵之力受天时地气影响极大，入夜阴气大盛，到时只怕谁也抵挡不住。
且战且退，也不知走了多久。墨尘音一手扶着过度耗力的赭杉军，一手退敌，只觉得这一日的太阳似乎沉得特别快。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一址废村吸引住。

那是一个用砖石堆砌的村寨，废弃日久，村中房屋皆坏，残砖、破瓦稀稀拉拉碎了一地。绕村溪水早已干涸，徒留一道伤疤状的沟渠，犹自环绕着断井頹垣。
夕阳西下。村民早已不在。

看一眼还没回过气来的赭杉军，墨尘音苦笑一声：天色渐暮，比起连夜苦战最终沦为恶鬼的盘中餐，这村子虽废好歹也可暂供歇脚，等体力恢复些再作打算。横竖没得选择，死马权当活马医罢。心念一定，足一点，便向村口掠去。
那时，他并没发觉：离村庄很远的地方，几个幽魂飞快离去，不敢多作徘徊。
入了村，墨尘音找个三面是墙的废屋角落将赭杉军安置下来。赭杉军倒没受重伤，只因先前发过极招，回气不足，到此时才渐渐缓过劲来。墨尘音怕敌人追踪，又转出去查看，猛一抬头，却见到最后一丝余晖正悄然消失在群山之中。
封云山，由日转夜。
墨尘音心头兀的一跳，刹那，一股莫名的情绪自心底升起，恐惧，怨怼，凄惶，却又隐隐透着某种遥不可及的怀念思慕。一时只觉思绪纷乱，种种情绪犹如急湍中不知名的漩涡，几乎将意识吞噬。
墨尘音一凛，抱元守一。待思绪回复清明，眼前景物，赫然已非来时所见。

碎石小径一路蜿蜒。道旁房屋伫立，或石或砖，皆砌得平整雅致。白墙黑瓦间，垂落藤蔓几丛，掩映酒旗数处。
人不多。古旧泛黄的门板边摆了张藤椅，椅上坐个老叟，脚边摆个竹篮。皱巴巴的手里拿了把大剪子，喀嚓喀嚓熟练地剪着篮里的野菜梗儿。
石桥畔，种一棵老柳。万缕垂绦下，溪水无声流过。
天碧如洗。阳光流泻满地，犹似熔金。

墨尘音一阵恍惚，不自觉一抬头。却是，日正中天。
“墨尘音！”回头一看，赭杉军从屋中出来，神态已不似先前疲惫，略一环顾，当即判断，“幻术，或者法阵。”
墨尘音沉吟：“幻术为妖魅专长，施展时须大大提升本身功体。这要也是幻术……”
赭杉军面无表情地接口：“那妖气该浓得可以呛死紫荆衣了。”
“哈哈，没错没错～”墨尘音顿时笑开，自入村后一直紧绷的情绪不知不觉舒缓了，“再者，就算施术者蓄意隐藏，我们没察觉，墨曲与紫霞之涛也是会叫的。所以……”
“一同去找阵眼吧。”
大凡法阵者，皆不脱乾坤、阴阳、顺逆之变。其阵眼或隐或显，均可经阵势变化推算察知。故此二人欲寻阵眼，尚需先引发阵势之变。
墨尘音当即上前，向着老叟一欠身，笑道：“老人家好福气。我瞧这村子风景好，人也好，真可称得上世外桃源了。”
老叟一瞅，见是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再听他说话亲切，也呵呵笑开了怀：“老朽在这村子住了五十年，不是自夸，只要到了咱们这儿，管他是谁，都只想住下去哪儿也不肯搬了。”
墨尘音笑道：“确实如此。我们慕名而来，正是想游历见识一番。老人家久居福地，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老叟将剪子往篮里一搁，笑眯眯地指着溪水：“咱们这村子，有一条溪，七口井。所有屋子都是顺着溪水走势建成的，走一圈，正好环成一个八卦图案。祖上传说，那七口井是按照天罡北斗的形状排布的。这村里道路可有讲究，外乡人初来乍到，走丢也是常事。年轻人，我教你个法子，倘若走岔了，你只消顺着溪水找到那七口井，便是找到大路了。”
墨尘音心念微动，开始依着老者所言，暗思村子格局变化。五人之中，本就数他精擅此道。然而越是思考，却越觉这村庄布局奇巧，精微奥妙，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正想着，突来胸口一闷，几乎没呕出血来。
却听老叟道：“年轻人，你的琴弦断了。”

匆匆拜别老者后，墨尘音拉着赭杉军转入角落，神色凝重。
打开琴囊一看，墨曲琴上“咒”字未褪，但五根琴弦，赫然已断其二；第三弦正发出不祥的亮光。
果如老叟所言。
墨尘音深吸一口气，沉重道：“不可能。墨曲与我息息相关，咒术以我功体为本，除非遭受至极魔气冲击，弦是不会断的。”他忽地一顿，似是想起什么，脸色隐隐发白，“……这么说，方才景色突变时，确实曾有一瞬间心绪不宁。还有，刚才那老者说起此村布局，我胸口也突感闷痛……”
“还有一点”，赭杉军看他一眼，又望望远处老者，补上一句，“琴尚在囊中，他如何知晓琴弦已断？”
远处，阳光依旧。
老叟又拿起了大剪子，喀嚓喀嚓熟练地剪着篮子里的野菜。人靠在藤椅里，藤椅倚着古旧泛黄的门板。
如洗天幕下，老人神态安详，条条皱纹都像带着笑。
赭墨二人对看一眼，陷入沉默。
再现的情景，断去的弦，以及，不曾变迁的村民。路人谈笑经过，没有人知道桃源已逝。
村已入魔。

墨尘音忽然脸色一变，皱眉道：“背上有点痛。”他之前与群鬼相斗，背上曾挨了一爪，当时以法术锁住伤口并治疗，入村之时已经结痂。
赭杉军说了句“我看看”，墨尘音当即背过身去，顺手将长发撩至胸前。他背上衣衫给抓破了几道，一眼就能看见伤口。
赭杉军眉头一紧，果然，早该愈合的伤处，重新开始渗血。
“如何？”墨尘音虽是发问，答案却了然于心。身处魔村，时空混乱不堪。他所施法咒虽能化解部分魔气，却也等若以自身强抗魔氛，所付代价，决不只是墨曲弦断。痊愈的伤口再次流血，就是明证。
“找个地方歇脚，避开村民和井，一切等天亮再说。”赭杉军道，伸手将墨尘音撩到胸前的发又顺回背后，掩住伤处。
二人相互扶持，小心前行，终于寻到一处距离井口甚远、也十分僻静的石屋。进屋一看，甚少摆设，仅一张石床并一个石桌。主人已离去多时，屋里有些积灰，更增清寂。
“比得上咱们那木屋了。”墨尘音啧啧笑叹。一路行来，他脸色越发苍白，到石屋才喘了口气，话又开始多了。
赭杉军点头赞同，又补了句：“当然，还差一个‘还……我……头……来……’”他神色不改，眼中却似有了笑意。

墨尘音险些笑岔，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终觉体力难支，盘坐在石床上缓缓调息。真气走了一小周天，体力并无恢复，背上痛感亦丝毫不见麻木。他心知魔气侵袭已深，却无法可施。收了功，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心中忽地一震：
他看见，在积了层薄灰的墙角，静静地立着一个陶罐。样式很寻常，做工也颇粗糙，整身被漆成了极为鲜艳的朱红色，再以浓黑的油彩绘上道道条纹，分外夺目。
一瞬间，墨尘音竟似失了心魂，脑中一片空白，茫茫然走上前，捧起了那只红得刺眼、黑到诡异的陶罐。他毫不犹豫地翻转罐子，罐底歪歪斜斜刻着两个字：“归、宁”。
“……归宁，这村子的名字，是归宁。”双手捧着陶罐，墨尘音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奇诡。
“墨尘音？！”赭杉军一震脱口。
墨尘音充耳不闻。一时间，彷佛被胸中莫名强烈的情绪驱使着，他高举陶罐，狠狠地砸向地面。
无声无息，陶罐安然落地，一丝缝隙也无。
“墨尘音！”赭杉军急声呼唤，更见焦虑。入村来一直冷静的他，竟是首露不安之态。
乍听唤声，墨尘音浑身剧震，转头看向赭杉军。两人目光相触，他心中一凛，一口鲜血喷出，意识终也回归清明。

扶了墨尘音到石床上坐下，赭杉军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没事。”墨尘音勉强扯出一丝笑，“不过是瞧那玩意儿有趣……”解释，却在撞上赭杉军目光时，嘎然而止。
赭杉军看定他，缓缓道：“刚才，你看陶罐的神情充满异样，如同被它吸引住一般。”
墨尘音笑容一僵。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捧起那罐子，很多画面就突然从眼前晃过去，乱糟糟一片，又好像有很多人在耳边念叨着‘归宁’两个字……”
“这村妖魔难侵，安定富足。几代人传下来，村民连妖魔的长相都不知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住在村里就能归于安宁，所以给村子取名‘归宁’。这石屋的主人是对父子，一直住在村里。陶罐是老爹做的，漆成朱红，是要讨个大吉大利的彩头；字是儿子刻的，他希望能像村子一样守住永远的幸福，就把村名刻在罐底。”
顿了顿，墨尘音恻然叹息：“变故发生时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瞬间，村庄地气逆行，多年来护持全村的法阵突然逆转，魔气暴冲，所有人都被困锁其中，骨肉被侵蚀灰化，魂魄精气被吸收……村庄最终成魔，吞噬一切，没有一个能逃出来。”
“村民因执成魔，魔气聚为实体；而这两父子亡于陶罐完成之时，所有执念皆汇于罐中……”说到这里，他脸上血色也已褪尽。
见墨尘音情绪又有不稳，赭杉军沉声道：“定心，顺气。”
墨尘音微凛，依言而行，气息渐渐顺畅；蓦地想起一事，急急翻出墨曲琴查看：
第三弦，断去。

心知是陶罐魔气导致，墨尘音默然不语，手指抚过断弦。
“尚有两弦。”赭杉军宽慰道，“你躺下歇会，保存些体力。”经过方才一事，墨尘音只觉疲累，“嗯”了一声背对着他躺下了。
听得墨尘音呼吸声渐渐绵长，赭杉军也盘膝打坐，静候黎明。
片刻，赭杉军入定。侧卧床上的墨尘音却睁了眼，透过窗口的木栅，望着不远处的景物出神。
石屋正对着绕村溪水。阳光依旧晴好，照得溪水点点烁金。溪岸，几树桃花也正开得烂漫。
墨尘音心头莫名一紧。
隐约中，他似乎看见慈和的父亲正含着笑，细心教导孩子烧制陶罐的每一道工序；孩子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初成的泥胚。
又是那见鬼的陶罐。他下意识地偏头不看，耳边却不断响起稚童清脆的笑声，似真似幻。
这该死的魔村。
胸口蓦地生出一股烦躁，墨尘音暗暗咬牙，手指已搭上墨曲。

不知过了多久，赭杉军收功。眼未睁，心头已猛地一凛。
有血腥味。
他急忙转头，却见墨尘音背对着他坐起身。伤口早已破裂，染得衣衫血迹斑斑，墨尘音竟毫不在意，只自顾自忙着手里的事。
赭杉军一震：“墨尘音？！”
墨尘音闻声转头。阳光透过窗口的木栅照进来，映得他脸上一片惨白。
墨曲横在他膝上，第四弦光芒渐趋黯淡。墨尘音咬破指尖，正强运功力，将一缕血丝凝作琴弦模样，神情一片决然。
赭杉军顿生不祥预感，喝问：“你做什么？”
“第四弦了，这该死的魔村也不知困了我们多久。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一直困到跟它同化不成？”墨尘音冷冷一笑，语气却是愤懑，“我就不信，单凭这虚妄之景也能引我入魔！”
他一边说，一边将弦安上：“方才你说的不错，尚有两弦，就还有反击的余力。既然这个见鬼的地方还不肯天亮，不，是天还这么妖孽的亮，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噩梦打破！”
赭杉军闻言喝道：“你冷静点！”
“冷静什么？我想清楚了，再耗下去只有越来越虚弱，最终被它吞噬，就跟那些无辜的村民一样。到时候就连拼个同归于尽的气力也没了，我不甘心！”墨尘音手按琴弦，狠狠盯着陶罐，冷笑一声，“很好，就先拿你开刀！”

“墨尘音！”赭杉军再唤，墨尘音已浑然不闻，指尖凝气。
赭杉军眼明手快，一把扣住他发招的手腕。墨尘音怒从心起，瞪视赭杉军，使力挣扎。他本已虚弱，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挣之下，赭杉军竟拿捏不住，让他脱出。墨尘音也不理赭杉军，拉着弦又要发招。
千钧一发。赭杉军心一横，猛地用力一推，将墨尘音按倒在石床上。
“你……！”墨尘音又惊又怒，刚说了一个字，赭杉军已凑上前来，下一刻，覆落的唇截断了所有话语。
墨尘音愣住，只觉失血干裂的唇被反复吮吸摩擦着；一阵恍惚，赭杉军已探舌而入，柔软的舌尖滑过紧锁的牙关。紧绷的情绪顿时缓了下来；胸中无由的狂躁也得到了宣泄。不自觉，舌尖已相互抵着，勾缠到一起去了。
感到墨尘音不再挣扎，赭杉军放开了他的唇，却仍是按着人以防万一。
“要拼命也不是现在。弦未断尽，就耐心等下去，不到最后一刻，轻言放弃太过草率。”赭杉军深深看他一眼，嘴角竟带了丝笑，“这样吧，等最后一弦真断了，我就再放个雷，跟你一起轰平这鬼村！”
墨尘音看他如此，心头忽尔一松，终又露出久违的笑容：“……那一言为定。”

经过这一场，第四弦不出所料，也已断去。
到此时，身受咒法庇护的赭杉军也渐感魔气影响，不得不用心相抗。墨尘音则首当其冲，情况更惨，脸上血色尽褪，嘴角却不断渗出朱红，只能将头枕在赭杉军肩上撑住。
半晌沉默。赭杉军察觉身边那人的呼吸渐弱，心头微凛，正要呼唤，却听墨尘音低哼一声，恨恨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但能猜得大概是“该死的鬼村”“总有一天灭了你”之类。
之后，又复寂然。
墨曲琴放在一边，唯一留存的琴弦静静发光。
天还没亮。赭杉军合上双眼，凝神听着身边轻浅的呼吸，等着天地阴阳重新轮转的一刹那。
时间无声流过。
琴弦的光芒亮了很久，最终，也渐渐暗了下去。赭杉军心头一冷，不自觉去握墨尘音垂落的手，触手却是令人心悸的冰凉。
与此同时，墨曲最后一弦，断。
一瞬间，停滞的岁月，再次流转。
当第一缕阳光透入村口，村庄犹如从一场深沉的梦魇中乍然惊醒，一切再次倾颓破败，归于死寂。

死里逃生，二人哪敢逗留。
赭杉军即刻诊视墨尘音，墨尘音伤重昏迷，所幸一息尚存，已是耽误不得。赭杉军心念一动，忽见天际现出巨大道门法印，金紫光华流转，应是紫荆衣、苍、金鎏影所发，用以指引二人方位。
他当下再无犹豫，将墨尘音背起，用衣带缚好了，向着法印指示方向急奔而去。一路上净有些妖魅鬼怪拦阻的，赭杉军看也不看，手起剑落，一路杀回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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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8)

3樓發表於: 2009-01-26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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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1.25 玄宗谜辛第一部（四奇，KUSO，3F更新至4）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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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8)

4樓發表於: 2009-01-26 15: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1.25 玄宗秘辛第一部（四奇，KUSO，4F更新至5）

（五）论文大战
不久，墨尘音伤愈，重新加入封云山土木工程。众人齐心，遂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座封云山。短短三年，封云山地气虽未完全转换，山头的妖灵鬼怪早已尽数收服。唯一可惜的是，等紫荆衣杀到归宁旧址，却惊觉魂牵梦萦的魔村已整个儿消失，音讯杳然。魔村已随黄鹤去。心痛之余，封云山上仅存的妖魔就此在紫荆衣刃下升华了。
土木工程将近尾声，工作重心也从开荒转到了奠基。三年前飘然远去的宗主，也带领不知何时从七人猛增到七十人的玄宗弟子们，回到封云山下驻扎；待五道子布妥法阵后，即召众弟子上山建造宗庙。没多久房屋造妥，荒烟蔓草的妖魔巢穴焕然一新，颇具气象。只看得宗主捋须微笑，赞叹：“徒弟们能干，做师父的也欣慰啊。”
万事已备，只等地气转泰。宗主命令一下，众弟子乖乖窝在山脚等候天时。至于劳苦功高的木屋五道子嘛，因为宗主觉得修行不可懈怠，实战固不可少，考试更有必要……目前，他们正处于考前奋战焦头烂额的阶段。

似乎为了报答众人大兴土木的“恩情”，考前七月，阴森森的封云山竟是罕见的酷暑天：烈阳，高温，连日不雨。木屋简直成了人间炼狱：“还……我……头……来……”差点阵亡于烈日曝晒，墨尘音只得把它封进了符咒；床上那个艳鬼的碎碎念从“美人陪我睡觉吧”骤缩成一个单字“水！”往日那群一出来放风就爽到不肯回去的妖鬼，现在一个个都跪在紫荆衣那儿恳求道长大发慈悲赶快把我们封回符咒吧。骨白身为“宠妃”，道行够深，平时又最受宠，只好可怜巴巴地趴在紫道长身边当陪读。
紫荆衣斜倚在墙边，面前铺开了老长的卷轴，左手一杯冰镇酸梅汤，右手边是骨白的脑袋；才勉强看了几行就头晕脑胀，烦躁中随手“笃、笃”两下，敲在骨白的脑壳上。骨白哀怨地缩了缩头，见紫荆衣面色不善，脑袋又缩进去几分。
努力无用，耐心耗尽，紫荆衣愤然将卷轴推在一边；一抬头，却见对面的金鎏影正埋首卷帙之间，挥笔疾书。金鎏影每写一大段，就要停下来修改审查，时不时从小山似的卷轴里翻找些资料来对照，然后又是大段大段地删减，补充，引用，注释。紫荆衣就瞧见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气，看样子完全沉浸在无聊到死的论文中了。
紫荆衣不觉冷笑，照他看来宗主纯属吃饱了撑着，考试？美其名曰测试众人能力，以决定弦奇两部划分，说白了还不是将自己的“乐趣”在五名亲传弟子身上发扬光大。武试就是那传说中的擂台赛，时间还早，他紫荆衣讲打也从不含糊，暂且不提；文试居然是每人上交一篇长论，而题目居然是“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道长”，还要求联系道境近千年道学流派思想，分武学与术法两个应用层面系统诠释所认定的玄宗之道。
题目够反胃，够故弄玄虚，够罗嗦。接到命题是三个月前，金鎏影一边抱怨一边翻遍了古籍卷轴；紫荆衣则是冷笑一声，卷轴随便一塞，跟墨尘音一直鬼混到交卷前三天。不得已临阵抱佛脚，可惜一看卷子就头晕，写上几笔就浮躁，一篇论文到这时还是进展甚微。
再扭头一看，身边的墨尘音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溜着卷轴看；没多久就呵欠连天，手一松，卷轴滚出老远，脑门也直接磕到了膝盖上。看卷轴上稀稀拉拉几个字，张牙舞爪，已然颇具名家狂草风范。
紫荆衣邪魅一笑，指一弹，那一大杯冰镇酸梅汤突然飞了出去，冷不丁撞上了墨尘音脸颊。墨尘音大叫一声，冻得睡意全无，抬头却见那杯罪魁祸首的酸梅汤，在半空十足优雅地转了个圈，安全降落在紫荆衣手边。
紫荆衣悠然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冰镇酸梅汤，提神醒脑。”
墨尘音指尖凝气，皮笑肉不笑：“那可真要多谢好友了。”语罢，五指凌空虚拨，三道无形气劲封死紫荆衣去路，再一道气劲，“砰”地一响，杯子四分五裂，酸梅汤欢快奔流。
“道曲十弦，老套。”紫荆衣嘴角一撇，身形微晃，轻松闪过三道气劲，左掌倏然自袖中穿出，并指如刃，来势奇快，同时右足无声飞踢！
“紫印履霜，滥俗。”墨尘音哼了一声，侧头避开，反手一挥又是三道气劲，一击上盘，一袭中路，最下一道却是直接挡开了紫荆衣足尖的攻击。
紫荆衣冷笑，去势已老的左手，竟在瞬间一招三变：掌化为指，疾点眉心；指化为爪，再扣咽喉；待落下时，又变回掌，直切墨尘音手腕。三下变招快准狠稳，一气呵成；后发先至，要抢在墨尘音出招前将其封死。
墨尘音并不还击，小退半步，似笑非笑着一脸狡狯。紫荆衣那一招递到他腕上半寸，忽觉劲风声动，却是早先避过的三道弦劲，在半空交错融合，又生反力，转向飞袭他背心三处要穴。
五道弦劲前后夹击，紫荆衣进退无门。却见他不慌不忙，上身微仰，手掌在骨白脑壳上一搭一按，蓦地一个凌空后翻，轻巧落地。身形已在弦劲笼罩范围之外。

眼望墨尘音，紫荆衣再现邪魅一笑，忽地抓起被敲得晕头转向的骨白，一把向战场掷去。这一下出手妙到巅毫，正是对准了墨尘音弦劲中的唯一空门。
骨白迷迷糊糊，突然被人甩到半天，惊觉四面八方全是凌厉绵密的气劲，不由浑身颤抖，“吱——”地一声惨叫，惊恐万状。它猛抬头，竟见墨尘音站在不远处，这下可算找到救星，立即热泪盈眶地扑抱上去。
一只眼泪汪汪的骨白向他怀里蹭来，饶是墨尘音也愣在当场。
见此情状，紫荆衣虚劈一掌，劲风堪堪扫至墨尘音身前，即凝力不发。墨尘音猛然回神，一推骨白，正要还击。却见紫荆衣嘴角轻勾，一弹指，指劲竟从骨白两条肋骨间堪堪穿过，近身直打他腰间穴道。手法诡异灵动之极。
好奇心与玩兴同时被挑起，墨尘音眼睛一亮，挡开指劲同时，也依样透过骨白的身体还了一招。见紫荆衣拆解还击，全是对准了骨白肋骨间的空隙，他心下一乐，只觉这般比试实在新奇有趣。
原本大开大阖的打斗顿时浓缩到骨白身躯的空隙之间。
但见二人你一招八荒指，我一记六合刺，越打越来劲，越打越手痒。骨白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半口，更别提稍微侧个身什么了。
“骨白你站稳些，放心，不会伤到你的。”墨尘音柔声劝慰，骨白哀怨得眼泪啪嗒。

两人一鬼胡打乱闹，早引来其余人注目。
苍不觉皱眉，暗想这等紧要关头也来胡闹，当真不分轻重缓急。他斜眼一瞥，正瞧见墨尘音笑得一脸狡狯；胸中忽起厌烦，只觉当初一番倾慕可笑之极。
提笔欲写，奈何打闹不绝，不由心头微躁；苍向旁一望，却见金鎏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眉头时蹙时舒，俊秀的脸上满是专注认真。额前两绺金发垂落，半掩颜容，他信手拂开，笔下兀自不停。
眼见此景，苍心中暗赞，之前的烦躁消去不少，深吸一口气，再次投身论文大业。
金鎏影并没察觉苍在看他，一门心思全扑在论文上。虽说论文大体已经完成，素以认真好学闻名的金道长仍在细节上反复推敲，力求尽善尽美；好容易改完第三稿，抬头却见紫荆衣与墨尘音越打越诡异，骨白哭得梨花带雨。
金鎏影不禁愕然。
一旁的赭杉军突然开口：“他们的打斗你看进去多少？”
金鎏影一怔：“吾适才忙于修改，并未关注……究竟发生何事？”
“现成的论文素材”，赭杉军写了几个字，又停下笔，绕有兴味地观望中，“自然是看了多少，就写了多少。”
对面的二人打得火热。赭杉军看了一会儿，忽地扬声道：“道玄指，攻中路！”
墨尘音不等他喊完，食中二指已疾点紫荆衣腰间。紫荆衣变招奇快，微侧身，避过指风气芒，同时双手迭出，以攻代守，应对巧妙。
赭杉军点点头，提笔在卷轴上加了一句“对道玄指，避锋，快攻代守……”，又向墨尘音喊了几招，将紫荆衣应对之法一一摘录，作为论据实例。
金鎏影愣了好一会儿，看懂了，无言的悲愤涌上心头；望着眼前如小山般堆起的“实战资料”，倍感辛酸。

明天就是截稿日。这一晚木屋五人组个个挑灯夜战，通宵达旦。
紫荆衣发了狠，卷轴上一路龙飞凤舞。他论点想法倒是不少，可惜论据奇缺，更不必提什么“联系道境近千年道学流派思想”。战了大半夜才勉强凑了一半字数，最后紫荆衣怒了，直接写了一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恶心的论文就此收尾。
金鎏影本来已经写完，打算补眠，结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时辰愣是没合眼；终于屈从于内心的完美主义，对自己的长篇大论做了第四次修改，一直忙到天亮都没回过被窝。
苍也写了大半，再赶几笔就完稿。他刚躺下，却见金鎏影忧心忡忡地爬起来翻资料。苍心头微凛，暗想最后时刻最是关键，千万别疏漏了什么来个功亏一篑才好，便有样学样也来了个重审论文到天明。
赭杉军凭借下午那一场乱斗添了不少实例，一通狂赶，凑足字数，立即二话不说倒头大睡，绝对不审第二遍。
墨尘音的情况和紫荆衣差不多，从背水一战开始，到愤怒抓狂结束。他倒不至于把写不到一半字数的论文交上去，趴在案头磨到七成，终于无话可写，望着慢慢发白的天空郁闷难言。
一夜煎熬。
第二天，暂不论完成情况，四个人都按时交了卷。墨尘音踌躇了半天，终于没能下定决心把这篇七拼八凑的鬼东西给送上去。宗主以扣分为条件，又多允了他一天。
顶着惺忪的睡眼，硬是把论文的完成度提高到了八成，之后又没了进展，墨尘音呆望着一盏残灯出神，纠结无限。
肩上突然挨了一爪子，墨尘音回头，却见紫荆衣懒懒地躺在一边，手里抓着骨白的爪子冲他晃了晃：“喂，别磨了，读书人都去睡午觉了。”
看一眼自己堪称惨烈的论文，再望一眼呼呼大睡的众人，墨尘音神色复杂，终于壮士断腕般扔下了笔杆子，钻进被窝。

俗话说：一分努力，一分回报。
金鎏影以史无前例的高分拔得文试头筹。苍与赭杉军差不多，还算过得去。紫荆衣与墨尘音一因字数一因晚交，双双垫底。

木屋众人并没工夫纠缠于文试结果。一篇论文搞得大伙儿元气大伤，足足睡饱三天，这才恢复几分气力，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武试。
武试是老规则：一对一，五个人每人比两场；对手抽签决定；几场比斗间各有间隔，以便回气；胜败不论，以场上表现判分。
宗主还特地加了一条：所有玄宗弟子必须到场，观摩五位前辈的战斗，既长见识又显公平，也好决定日后弦奇二部的划分。
规则一下达，众人心态各异。苍神色不动，心中暗暗评估众人实力，计算胜率。金鎏影也罕见地表现出对练武的热情，起早摸黑勤修苦练。墨尘音和赭杉军平时石头炸多了，不怕打架，就怕抽到对方，到时候真打舍不得，假打也不成，倒成了一桩烦心事。说到武试，紫荆衣心中全无顾虑，冷眼旁观墨尘音因情烦恼日久，忍不住出口嘲讽：“瞧你现在一脸小媳妇样，打痛了他你倒要先哭。我看还是算了，到时真打起来你就该出名了。”
一句话戳中痛脚，墨尘音反唇相讥：“那你呢？”
紫荆衣羽扇轻摇：“关我什么事？”
墨尘音皮笑肉不笑：“天有不测风云。我瞧你这几天桃花入宫，红鸾星动。情之一字误人深，正是担心好友你啊。”
紫荆衣“呸”了一声，转身就去逗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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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brinakan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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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5樓發表於: 2009-01-26 16: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哦哦，先让我为咱们可爱的紫道长尖叫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紫啊，你这妙人咋就如此可爱？！！！
这养鬼的为宠的营生真叫你给发扬光大了！！！！！

骨白不愧是紫女王座下爱宠，亦深得吾心啊～～～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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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un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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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6樓發表於: 2009-01-26 23: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有趣喔~一看就欲罷不能
骨白可愛又可憐啊~誰叫骨白跟到了荊衣呢~
荊衣和塵音真是為這封雲山帶來活潑的氣氛
若沒他倆只有另外三人可真沉悶到極點了~
好期待紫道長的桃花會怎樣發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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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碧怠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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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7樓發表於: 2009-01-27 01: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用天雷极轰草妖誒！！真是帅透了XD！
于是赭杉用常人不可研其妙的行事顺利吸引了美人目光阿
无论是天雷还是骨头汤还是还…我…头…来…，赭墨二人的波长真是合到没天理>w<
魔村忽来的一吻，看似出乎意料但却顺理成章呐VvV
（不过赭杉年纪最小这个设定倒有点惊讶呢o_o）

赭墨之外吼一声小紫你真是太~~~可~~~~~~爱~~~~~~~~~~~~了~~~~~~~~~~~~~~~~啊~~~~~~~~~~~~~~~~~~~~~~~~~~~
从出场开始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哈哈~

葱大墙头王的气场发挥得好强大XD 不知最后葱落谁家呢-。-

期待武试~

好喜欢这篇文>v<~~标题有点点误导呢，其实还是正剧的感觉大于KUSO的说= ,=

[ 此貼被浮碧怠流在2009-01-26 17: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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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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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8)

8樓發表於: 2009-01-27 06: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1.26 玄宗秘辛第一部（四奇，KUSO，8F更新至6）

（六）那年洒下的狗血（上）：紫荆衣比武招亲
武试定在半个月后，封云山最热的季节。
地点设在石林，该处巨石林立，据说很适合凸现高手对峙的气势。虽说近年来许多巨石莫名崩塌成谜样柱状物，此地仍是宗主开展武试的不二选择。
木屋五人组全体起了个大早。到了石林才发觉山下的玄宗弟子来得更早，都在安全区域排排坐着，蹲等开战。好久不见的清风明月，也从十六七的小道士长成了名副其实的“明月道长”“清风道长”，领着一窝新入门的小道士。
紫荆衣来得最晚，人一到就看见那个久违了的白眉毛白胡子全身像裹在一团白毛中的人影。依照约定，武试抽签是在前一晚进行的，宗主会在比斗开始之前将结果告知众人。
虽说如此。
就凭紫荆衣对宗主强大人品的了解，抽签结果绝对能让人体悟何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他远远一瞥。果不其然，墨尘音无精打采，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一旁的赭杉军拍拍墨尘音肩膀，以示宽慰；苍眯眼遥望中，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金鎏影还是老样子，捧着一卷书册读得眉心拧到了一块儿，细细一瞧，封皮上赫然写着《玄门奇术实战运用指南》……
还真是……不出所料啊。
宗主满面笑容迎了上来：“荆衣你可来了。抽签你是第一战对苍，第四战对金鎏影。好好养精蓄锐，为师对你的表现可是十分期待啊。”
这死老头，果然专门消遣人取乐子，紫荆衣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
左一瞥，苍神游太虚中；再右一瞅，金鎏影正专心致志临阵磨枪……紫荆衣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和墨尘音趴到一起去了。
悠哉、悠哉。

第一场比试是紫荆衣对苍。
苍凛然现身于巨石之上，按弦不动。山岚劲吹。他衣袂飘举，广袖舒展，直欲登临飞去。看得明月目不转睛。清风则小声而自豪地对众同门说起“他们观主”的翩翩风采，至极能为。只听得一群少年人仰慕钦佩，不能自己。
紫荆衣伸了个懒腰，羽扇轻摇亦飞身落在另一块巨石上。
苍施然一礼：“苍请教道友高招。”手中琴弦一挑，沛然真气如汹涌洪涛，散于石林之中。霎时，声闻数里，余韵不绝。这招“怒海沧音”气势极大，却无咄咄逼人之意，苍用以起势，震慑全场更见高手风范。
紫荆衣只“哦”了一声，头一点，手中羽扇忽地化为长剑。剑出瞬间，身形已如离弦快箭急驰而去！
苍惊觉，挑弹指拨按，数股弦劲齐发，欲阻攻势。他算准紫荆衣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若是格挡，剑招势必一慢，声势便衰；倘若不挡，弦劲密集，要尽数避开实无可能。
紫荆衣身形灵动，苍之招式大半落空。却仍有四道弦劲，分袭他眉心，左腿，右肩，胸口！紫荆衣头一侧，避开眉心要害。气劲划过脸旁，一缕断发飘坠。
与此同时，他左足在右脚背上一点，身形倏然攀升半尺。顿时，射向肩腿的弦劲双双落空，原本袭向胸口那一击，却落在紫荆衣右肋之下！
瞬间皮开肉绽，血染衣襟。
紫荆衣面凝冷笑，对伤痛竟似无感；如鬼魅般欺近苍，剑势亦丝毫不减。
电光火石，剑尖已刺到苍身前半尺！

情急之下，苍双掌猝然下按，拍击琴身，霎时六弦齐振，无数气劲迸发，铺天盖地笼罩紫荆衣！
此招攻击不足，但范围极大。紫荆衣立足岩上，无甚闪避余地。一声冷哼，他长剑圈转，荡开弦劲同时，两弧剑气已随着一转之势疾扫苍身！
苍功运十成，双手连拨，琴弦急挡紫荆衣剑劲。惜哉剑硬弦软，“铮铮”两声，气劲交错刹那，二弦竟为紫荆衣剑锋削断！
苍心头一凛，以守代攻，出招更见谨慎。
紫荆衣冷然睥睨，见苍守得严密，也不强攻，负剑反手，右掌连击三下，同时身形急变：第一掌，正对前方；第二掌，身影在左；第三掌，人已闪至右侧。
三掌迭发，瞬断苍退路；长剑随之递出，直刺胸膛！
苍霍然一惊，此时前进无门，左右路皆被封死；若后撤，势必坠落巨石；若跃起，难掩后至杀招！
怒从心起，情急智生。苍左袖一拂，琴身乍启，剑已来至手上，急挡紫荆衣当胸一刺。
孰料紫荆衣剑到中途，剑尖陡然下指，正点在琴身之上。苍心头剧震，横剑欲挡，已然迟差半寸！
欲救不及。
紫荆衣邪魅一笑，长剑猛然划处，裂帛声起，四弦皆断！
苍怒上眉山，指诀一引，剑身骤然紫气大盛，“天越白虹”之招应手而出。霎时，剑引风雷，巨石周遭的气流竟为之一滞！
如潮气劲磅礴涌至。紫荆衣退避无门，遂凝立不动，功聚十成，亦是一剑划出。
“锵”地一声，剑身相撞。
交锋刹那，二人身形顿止，竟是同陷内力比拼、生死攸关之境。紫荆衣先前为弦劲所伤，此刻全身真气激荡，再无余力封锁伤处，肋下顿见殷红。
苍右掌再催，紫荆衣夷然接掌，轰然声中，二人同时震退！
极招过后。
苍脸色发白，身形已在巨石边缘。紫荆衣情况更惨，踉跄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苍胸口一窒，急急调息。却见紫荆衣身形摇晃，又吐出一口血，手中剑光森冷，竟是不顾内伤加剧，强运功力再度发招！
苍内息未稳，暗叫不妙，眼睁睁看着一柄长剑刺来，已然无力格挡。
千钧一发。
一道指劲自旁袭来，当啷一声，紫荆衣长剑已被击飞。

“哎呀呀，同门比斗，何必伤了和气呢？”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场中的宗主，左看看苍，右瞧瞧紫荆衣，捋须微笑中，“荆衣剑法耍得好，苍呢内力深厚，看来都很用功，这样为师就放心了。你们斗了个不上不下，哥儿俩感情这么好，不如判个和局吧。”
说罢，哈哈大笑，甚是欣慰。
紫荆衣瞪了宗主一眼。苍默然。二人皆无语，转身下了巨石。

首场战罢，苍并未与清风明月相见，径自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调息。
紫荆衣早已望见观众席上的赭墨二人；下了场便坐到墨尘音身边，远远瞥苍一眼，悻悻道：“感情好？鬼才跟他感情好！”
原本闷闷不乐的墨尘音，闻言一笑：“也许你该问问骨白跟他感情好不好。”说着叹口气，扶琴而起。
紫荆衣斜瞄他：“下场你打？对手谁？”
墨尘音脸色一垮：“……金鎏影，咱们的状元郎。”
紫荆衣扶额：“……我可没有虐待读书人的兴趣。”
墨尘音遥望埋头用功中的金鎏影，苦笑：“我也不想啊……”

第二场比试如期举行。
比斗双方的实力早已了然于心，紫荆衣乐得闲闲做看客：
墨尘音依旧背着琴，向着对面巨石施然一礼。金鎏影龙斩在执，刀光映日，神色间竟有几分从容就义的悲壮；紫荆衣远远地瞧见他嘴唇微动，猜想这位文试状元念的不是“万万不可紧张”就是“打架讲气势，兵刃是关键”……
轻摇羽扇，紫荆衣从囊里摸出一包零嘴，开始往嘴里丢。
开打一柱香。金鎏影招招沉，势势稳，刀风厉啸，将周身方寸护得如铁桶金城，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至于墨尘音，除了刚交手时发过一招“道音十界”，之后便信手拨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没多久，金鎏影已守得额头见汗，刀法破绽渐显。墨尘音却不趁虚而入，随意发几道气劲，似在引逗金鎏影出手攻击。
紫荆衣扶额：“……鬼才相信他不欺负读书人。”
再观场中，金鎏影渐渐沉不住气，额头见汗，看来被迫转守为攻已是大势所趋。墨尘音指尖勾弦，蓄劲不发，侧头看着金鎏影，好整以暇。
到这时候，连赭杉军也看不下去了，回头瞧见紫荆衣正专心致志啃他的鸭脖子，不禁慨叹：“论打架，我还是欣赏论文那时你跟尘音的一战。”
此话一出，紫荆衣差点没被鸭脖子梗死，连连咳嗽，呸地一下把骨头给吐了。
“没事吧？”赭杉军关切地问了一句，又继续道，“骨白的肋骨真是个不错的战场。我让尘音出‘道玄指’，就是想占你身法受限的便宜，结果你一招以攻代守，哈。”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紫荆衣狠狠瞪他一眼，十分阴森地笑了，“老子正上火，你也敢往上浇油？”
“你在生什么气？”
当然是气你全家！紫荆衣嘿嘿冷笑：“想知道？时间地点随你挑，等老子出够气了再告诉你。”
此刻，场上的金鎏影终于放弃苦守，金龙大刀横斩直劈，奋起余力朝墨尘音一阵猛攻。
墨尘音唇角轻勾，不闪不避，拂尘挥洒处一个金光灿烂的法阵竟自石林中升起：“天地诸神，应吾勒令，镜射之招，去！”
金鎏影愕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挥出的刀气一触法阵，就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纷纷反弹回来。待刀气及身，才记得旋转刀身，匆匆挡架；无奈气空力尽，仍被震得踉跄跌退。
墨尘音拂尘回肩，笑道：“承让了。”早在交手之初，镜射法阵已借“道音十界”布下，墨尘音更一路引金鎏影往法阵位置移动，耗其气力，诱其反攻，再以法阵反制其身。正是算准了金鎏影书生木讷，方以巧诈取胜。
第二战，金鎏影，败。

这一回打得不甚激烈，众人草草看过，连场中二人何时离开都不甚清楚。
墨尘音心情甚好地回到座上，却见紫荆衣一人独坐，赭杉军不知去向，不由微怔：“下场他对苍？”金鎏影刚和他打过，紫荆衣又在座，赭杉军下战对手只能是苍。
“没有悬念的战斗。”紫荆衣懒懒摇扇，苍之前一战已受内伤，根底相若的情况下对上赭实无胜算。说着，斜瞄一眼墨尘音：“对上一个读书人，你倒也耍得得意。”
墨尘音笑得一脸狡狯：“读书人，挺可爱的。”他人已坐下，一边慢悠悠地系着琴囊，一边观战，还不忘碎碎念：“今天法印砸得真狠，平时都没见他这么大劲……唉，那个苍怎么都不闪？该不会你太凶，把他给打残了吧？”
战完鸭脖子转战鸭舌的紫荆衣，闻言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一根鸭舌塞进墨尘音嘴里，堵住了一串喋喋不休。
“闭嘴，吃你的舌头。”紫荆衣瞥都不瞥场中，自顾自吃东西，“他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不残也做不了状元。”
第三战果然结束得很快。苍内伤发作，败于赭杉军。

紫荆衣把吃一半的零食往墨尘音怀里一塞，整整衣服，上场了。
第四战轮到他对金鎏影。紫荆衣人一到，就看见对面的金鎏影端凝肃立，紧握着他那把长宽高明显超标的金龙大刀。
双方站定，金鎏影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倏然，他刀锋一立，斜指劈落，而后刀气环扫，紧护周身。这一招以攻代守，居然是常见的刀法起手式。
气劲激荡，金鎏影长刀横斜，大袖翻飞，额前垂发亦随之飘扬。
紫荆衣嘴角微微抽搐。羽扇一转，却不化剑，袖风横扫处，扇柄轻点金鎏影手腕穴道。此招源自剑招“凤点头”，本属常见。紫荆衣以扇柄代剑，威力大减，姿势却是一模一样。
金鎏影本来满身戒备，乍见此招，心头不觉微松，大着胆子还了一招“云横秦岭”，横刀一封，荡开紫荆衣扇柄一戳。
紫荆衣懒懒反手，羽扇随意撩拨几道弧线，破开刀气同时截断金鎏影去路。所使竟是金鎏影刀法的下一招：“雪拥蓝关”。
金鎏影惊见前路已断，以他经验原不足应变，好在刀谱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一招“山回路转”应手而发，即以自身为轴，贴地急旋；同时刀锋劲扫，居然也仗着根底，硬生生打散了紫荆衣气劲。
紫荆衣微一撇嘴，羽扇一晃，长剑在手。“山回路转”余势未尽，他已一剑削出！
剑锋未到，冷森森的气芒早刺得金鎏影项颈生寒。此招招名“我花开后百花杀”，自紫荆衣手上使出，更是深得其“快，冷，杀”精髓。
金鎏影心头剧震，哪及多想？金龙大刀急急旋转，如盔似甲，将周身要害护得滴水不漏，正是刀法中的防守绝学“满城尽戴黄金甲”！
根底相若，刀剑呛然撞击，几星火花迸闪。
真气鼓荡，紫荆衣肋下伤口经此一激，再度渗血！
受伤在前，硬碰硬交手终逊半筹，紫荆衣微一踉跄，跌退数步。他反应奇快，身形甫退，手中剑已如灵蛇般缩回。
金鎏影本处下风，忽见对手破绽，想也不想，一刀挥出！
刀锋直扫立足未稳的紫荆衣！
刀气袭人。
紫荆衣身形微侧，肋下殷红渐显。他夷然持剑，剑尖遥指，正是金鎏影刀势虚疲之处。此招似守实攻，藏巧于拙，料得金鎏影不识厉害，趁势追击之下，必会自食败果。
计算已定，谁知变数突生。
金鎏影大刀本已劈出，蓦地瞥见紫荆衣衣上殷红一片，心头陡然一震，那一刀如何还能砍得下手？奈何招已发出，收刀不及。
眼见刀风凌厉直扑紫荆衣，金鎏影牙一咬，心一横，右掌一立，猛然击向持刀左手，竟硬生生将那全力一击带得歪斜！
刀锋贴体滑过，紫荆衣抬头一看，赫然瞧见金鎏影一脸担忧歉疚：“你没事吧？”
……
紫荆衣捏紧了剑柄，青筋爆起。
也不答话，一剑直刺！
金鎏影一愕，慌乱中挥刀急砍，章法见乱。紫荆衣迅如鬼魅，电光火石间，剑尖已点到他胸前半寸。这一剑既狠且快，一往无回，眼见金鎏影便要伤在无情利锋之下！
千钧一发。
紫荆衣冷冷一笑，转腕反手，利刃瞬间化为羽扇，在金鎏影肩头轻轻一拍，将他推得倒跌几步。
金鎏影死里逃生，怔立当场。
“我输了。” 没好气地扯下半幅混乱中被刀气割破的衣袖，紫荆衣转身下场，头也不回。

紫荆衣一言不发回座，坐下。
半晌，猛地捏紧了扇子，爆出一句：“他妈的读书人！”
骂过，犹不解气，紫荆衣转头就要找墨尘音抱怨，这才发觉座位空空荡荡，赭墨二人早已离开下场了。
回头一看场上，墨尘音并未带琴，手按剑柄，望着对面的赭杉军，神色颇为复杂。
赭杉军深注他一眼，五指凭空一握，霞涛稳然在执；指诀一引，剑尖遥对墨尘音，照旧一脸从容。
墨尘音犹豫未决，赭杉军已抢先一剑划出！其势若雷，其疾如电，剑气如环，猛然圈向墨尘音腰际。
不及多想，墨尘音反手一挡。双剑交击，惊觉此剑竟徒具架势，不含真力，墨尘音心头微震。再抬头时，赭杉军正看着他，眼中隐然笑意。
心照不宣。
墨尘音顿时会意，唇角轻勾，手中剑一式七变，迅捷如风，同时举掌拍向赭杉军胸膛！
赭杉军淡笑接掌。而剑势尚未及身，已自行化解消散。
这等明显的互让，众人纵是根底不及也能看得分明。
一时间，全场哗然。
比斗场中，二人犹然面含微笑，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当真是剑出如风，招招落空；掌来似电，掌掌胜棉。
观众席上，紫荆衣差点没把扇柄捏断。

“且慢！”交头接耳的人群中蓦地蹿出一条熟悉的人影。
“当当”两声，在赭墨二人剑上分别弹了一指，宗主两条雪白的长眉几乎没拧成个死结，“同门比武过招，虽是点到为止，到底也是真刀真枪的交手！这样你让我我让你，还不如不打算了！……你们都是我的好徒弟，身为众弟子表率，如此胡闹岂能服众？重新打过！”说完，气鼓鼓地回到观众席上。
事已至此。赭杉军与墨尘音对望一眼，只得分向两边跃开，各自寻了一块巨石立足。
两人相视瞬间。
剑起，招出。
天崩地裂。
顷刻尘埃落定。在场之人定睛一看，无不栗然。
巨石崩毁，惟独二人立足方圆丝毫无损。赭墨两股至极气劲相对而发，自半空错身，而后双双绕开对方，削石为柱。
运劲之准，默契之好，实是妙到巅毫不足以形容。

一时，全场鸦雀无声。
感喟着石林谜样柱状物的来由终真相大白，宗主独立高台，遥望远方：夕阳下，数十根石柱两两相对，无语自凄凉。

武试完美落幕。
根据五道子的文武试成绩和个人意愿，除苍选择弦部外，金紫赭墨四人统统归了奇部。总坛大殿位于正中，弦奇两部分列左右，各自占山为王。
封云山土木工程就此宣告竣工。
至于那年究竟传出了多少八卦，洒下了多少狗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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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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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樓發表於: 2009-01-27 08: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满有爱的奔来看~~~~=3=~
原来木头乃是这么的弱小……………………= =
貌似苍被大家排挤了？！……难道是因为之前150年都么跟其他四人混在一起的缘故么- -
紫和墨的关系感觉比较好捏~~~~
期待新文~~~~~~~~
小紫这场比下来就看上金了么……恩…………哈哈哈文状元……感觉木头会是个受= =||||
骨白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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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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