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0 [舊作補完]禪與雪─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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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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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1)

樓主發表於: 2013-06-10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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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0 [舊作補完]禪與雪─執

寫在前頭：
此篇開頭的「他」指的是劍雪無名、「那人」指的是一劍封禪；『  □           □           □  』之後的「他」指的是一劍封禪、「那人」指的是劍雪無名。以前發此篇時月份出現bug，今次已經補正。

        執

        他不喜歡待在這裡，太髒太亂太黑暗、人太多聲音又太尖囂。
        他不喜歡在這裡，看著那人受傷；但，視線無法移開。

        擂台上，那人揮出一記漂亮的右勾拳、對手應聲而倒，場外歡聲雷動差點貫破他的耳膜。播報員的聲音早聽不見，只看到兩邊教練一個樂極拍地、一個怒極摔杯。場中裁判趴在對手身旁做最後確認，最後走向那人，高舉起那人的手，大燈亮起彩帶從四方噴出閃落，同時，獎杯從台下傳至台上，送入那人手中。

        那人沒有高舉獎盃，因為個性如此。一旁教練送來披風的時候，那人技巧性的甩開，向台下群眾揮手意思一下，離開擂台。

        播報員用最快的速度回顧戰局精彩之處，再一次喊出勝利者稱號的時候，那人早不知去向。

　　他轉身，從瘋狂叫嚷的人群中鑽出走向後台選手休息室，這時間工作人員都在忙，倒也不是不攔生人，但他算熟面孔。一、兩個說過話的工作人員看到他，還朝他點頭，大概誤以為他是那人的經紀人吧？

　　經紀人？

　　上次有位黑頭髮來問，話還沒說三句就給那人趕出門外，工作人員見狀，推說那人已經有了他當經記人。他知道後問原因，推論的理由是：一、那人沒有別的朋友，二、他是唯一進門打擾休息不會被那人罵出來的。
　　真是邏輯謬誤。他這麼想著，但沒說出口。

　　誤會是一回事，他和那人的關係算不算朋友又是一回事。

　　推開門，狹小休息室一覽無遺。那人正倒在牆角單人床上，聽到開門聲拉開矇著臉的毛巾露出一眼，瞧是他，又蓋回去。手指向另一頭桌椅，示意他去那邊拿東西。
　　桌上放著一張那人說過會給他的捐款支票，簽名欄上簽畫四個竹刻行楷般的蒼勁墨字。他喜歡看其中一個和他名字相同的字，那字最後一劃筆鋒直下再倏然短趯，很符合那人做事的風格：俐落卻不失格調。

　　拳擊冠軍獎金加上賭盤分紅捐作孤兒院延續基金，算不算一種暴力美學？

　　「拿走了。」他說。
　　「嗯。」那人擠出這一聲，像累到懶得運用聲帶。

　　他看著那人躺倒的模樣，方才擂台上掛滿汗水而閃亮的肌理，現在佈滿青紅腫脹，那人粗喘吐息一副氣力耗盡，完全沒有勝利者的氣勢。他不禁懷疑那個自信滿滿說一定奪冠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累了？」
　　「還好。」那人短短應一句。
　　「你真的累了。」
　　「幫拿，礦泉水。」舉手示意，「上場沒喝水。」
　　他取來，「給。」待那人坐起身喝完，才問：「中場休息為什麼沒喝？」
　　「教練買的牌子很難喝。」
　　「哈！」
　　那人聽到他笑，只哼了一聲。

　　「不需要這麼勉強。」他指的是支票。
　　「舉手之勞。」那人又躺回去，「我正好也缺錢花。」
　　他想說什麼又覺得犯人隱私，才道：「多謝。」
　　「不用謝，你就當作我想積功德。」

　　用暴力賭博賺錢積功德？佛祖不會同意吧！

　　「對了，」那人說，「我過幾天離開。」
　　「又自助旅行？」得到對方點頭，「有人說旅行是為了尋找自己。你想去找什麼？」
　　「沒什麼。我出國旅行尋找花錢的方法。」
　　他拉來椅子坐著，「你又來了。」
　　「本來就是這樣，我只是想出去散心。」
　　「心在你身上，你放，心就放。」
　　「那你放下慈善事業給我看看。」
　　「我放下，你就肯放嗎？」
　　「你講不到三句又想勸我。」
　　「不好嗎？」
　　「沒有不好。」那人頓了一下，把『其實很好』這句說吞回肚裡，「我偶爾來打拳，你偶爾來找我勸募，這樣也沒有不好。」
　　「如果你覺得好，為什麼又想出國散心？」
　　「…………」那人抱著頭側過身，「鑰匙，在外套那裡，」手指方向，「幫我買些吃的放冰箱。」
　　他笑，「我會放到你藏鑰匙的老位置，走了。」

　　他走正門離開會場，散去的人群留下滿地垃圾，幾個工作人員忙裡忙外清理，不顧分類通通掃進黑色特大塑膠袋打包起來。地面突然刮起陰溼涼風，亮片彩帶飛動一小段高度又沉沉墜地再無動靜，掃帚刷過不留一屑。

□           □           □

　　他總算拖起身子和場子頭頭打過招呼、向工作人員道別，一步一緩回到家，按著門框夾縫咻一下抽出鑰匙。藏的位置說不上創意，但這是屬於他和那個人共享的秘密；儘儘這樣，足夠讓他有回家的動機。

　　其實，屋內沒有什麼能讓宵小歡天喜地的東西，如果存摺印章身分証護照可以算宵小認為的好東西，但他非常確定混道上的人認得出他的臉。

　　把外套甩上門勾，直接摸黑往廚房踱去，他習慣在黑暗中生活。拽開冰箱門，隨手抓一把那人為他買的食物，在燈光刺目之前將冰箱門甩上。他不是沒想過請那人吃飯，可以省事一些，但他不想讓那人看到他剛打完架舉筷不穩的模樣。

　　沙發對面牆上的月曆換了風景圖，那人幫他翻過再掛好的，原來現在十二月了。對於一個總是幹完架一身熱血才回家的他來說，夜間的氣溫無論溫寒，都只有一個名字：『無聊』。

　　三明治先擱在客廳桌上，他拉開茶櫃翻找之前順手買的濾泡式咖啡包。他嘴很挑，平時只喝現磨現泡的虹吸咖啡，可打完架只想癱著吃吃喝喝，所以偶爾會順路買些咖啡包囤著。他不買三合一速沖之類，因為一嚐就知道是咖啡香料加綠豆粉，覺得反胃。

　　拿來杯子、小心撕開包裝將掛耳勾在杯緣，分次沖入熱水，香氣逐次翻飛濃厚。

　　茶櫃裡空蕩蕩，僅鎖著一罐波爾多頂級紅酒的空瓶和幾張立在相框裡的相片。酒早在幾年前喝完，瓶子卻一直留著捨不得丟；他聽說瓶子保存得好，裡頭的酒香可以蘊藏幾十年。相片有合照也有獨照，都很舊也都劃去人臉。酗酒的人們與治療酗酒的人，曾經為了一個目標而努力不懈。他不討厭相片裡的人們，他們約定過：『若他日相遇，請不要相認。』

        所以，他留下記憶，遺忘面容。本該是這樣，也該是這樣。

　　他收落完咖啡包，抓起三明治捧著杯子坐陷沙發，用餐。

        客廳沒裝電視，他不需要過度包裝的聲音景像來驅走孤單，他喜歡孤單，至少大部分的時候是如此。少部分的時候，他在忙，忙著打架或忙著應付那人的提問。有時候，他很高興十年前的自己在那街頭醉倒，然後遇見那人；別的時候，他將這種高興的感覺藏在意識察覺不到的深處。

　　所謂治療團體，很難一言蔽之。他知道有很多種類，更知道其實大同小異。生澀退縮抱持防衛，相識熟悉打開心防，最後捨不得離開。想留下，有些人選擇捏造自己經歷、有些人加重酗酒失控，因為一旦承認『痊癒』，留下來的理由，就不存在了。

　　像一種淘洗，這一篩一小搓人做到成功和離開，加入新人，再一篩。離開的人，沒看到他們的離去無意間加速團體崩解。
　　他知道自己很幸運，參加兩期團體就做到了。卻說不上到底是因為治療，還是因為不想讓自己記不起來那人的笑容。

　　他不醉了，卻迷惑。

        人與人之間的牽繫一旦消失，是不是再沒有相知相惜的情分？

        會不會有一天他找到自己，總勸他的那個人就離開了？

        他喜歡現在這樣的模式，雖然沒有未來、雖然常常受傷，但能賺錢養自己，能有人陪他談心，很好。

        偶爾，他一個人出國，在陌生的人文地理中搜尋著那人可能會注意到的事物，想著也許買回來、也許默默記下來。太貴的東西，那人不收；粗製濫造的東西他不想買，每每歸國還剩一大筆。他試過全部捐出，但每每敗給那人叫他存著將來有用的說理。

        『將來有用』是什麼意思？他次次在心底咕噥，不想娶妻也不想立業的『將來』根本花不到這麼多錢。

　　他想過約那人一起出國，但那人總忙著。況且，開口探問像撥動某種天平，看著那人的心擺向他還是工作。

　　他賭氣地想，乾脆下次招待孤兒院全部師生都出國一個月吃喝玩樂全包，把錢花光算了！

　　是說，十二月，去哪裡好？
　　月曆上的美景是哪？他走去翻看。

　　嗯？

　　十二月那頁寫著一行字。

　　十二日到二十五日：北國川縣，梅園。一起？

　　　　　　　　　　　　　　　　　　　　　　   劍雪無名

────── 算是…暫時完結吧？：P

溫柔自古勝剛強，積善之門大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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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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