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修羅國度/網空】九界第一的妖魔公主殿下（69樓，出本版<尾聲>）|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22【修羅國度/網空】九界第一的妖魔公主殿下（69樓，出本版<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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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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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樓發表於: 2020-09-21 17: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啊啊等太太補文中

樓主留言︰

補啦！

頂端

青嵐銀緋

佳人難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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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21-08-09 23: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1

　　戮世摩羅V：史豔文？呵呵。

　　影帝史豔文隔了三年再度被提名為中原新年度天下風雲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時候，戮世摩羅正在修羅國度總公司內逗自己的助理煞魔子玩，屬於帝鬼的辦公室內佔據了半面牆的液晶大螢幕正切到了九界聯播，上一刻還在介紹妖苗新合作，下一秒就變成了影帝史豔文。
　　這猝不及防的報導要他那張粉絲們口中英俊邪魅的俊俏臉蛋一下就黑了泰半：「史豔文？」煞魔子一聽到史豔文的名字就知道要不好，但是來不及關掉電視電源，只能夠認命聽戮世摩羅接下來要說的話。
　　修羅國度高層誰不知道戮世摩羅有多針對史豔文啊！
　　而在史豔文這件事情上，不管是跟著戮世摩羅一起罵對方，還是反駁戮世摩羅太過自我中心一直針對人，都能被對方找到錯處反酸一嘴，不如沉默對待。
　　雖然他一個靠炒作上位的流量小生硬要去碰瓷人家斬獲國內外大小影帝視帝的業界大前輩實在是腦子有坑，煞魔子把這吐槽壓著，誰讓這是老董發話要好好捧著的，這麼點在老董那邊只被認為是小任性的行為，他們都只能認了。
　　愁啊。
　　煞魔子腦海中瞬間跑過了多少吐槽，辦公室內唯二存在的戮世摩羅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停下自己的嘴巴。要知道外面粉絲津津樂道的戮世摩羅的標籤中一半被他的臉佔據，剩下一半就是他那張永遠都沒個正經的嘴巴。
　　只見他雙手一張，整個人癱坐到帝鬼前陣子剛花重金買回來的辦公椅上，煞魔子表情有些微妙，那張椅子是前陣子帝鬼的朋友朧三郎給推薦的，國外百年老牌，還有個什麼皇室御用的名聲，可不是一星半點的貴。帝鬼平常老珍惜了，不只因為椅子貴，更因為帝鬼想要追推薦他這個牌子的朧三郎，修羅國度上下誰不知道啊，那可是碰都不敢碰，也就一個戮世摩羅如此隨便，但煞魔子也不打算勸他。
　　就跟誰不知道帝鬼想要追他那位遠在妖界的老朋友，整個修羅國度誰不知道戮世摩羅是帝鬼發話要寵著的——當繼承人的那種寵，別想歪。
　　「唉。」戮世摩羅長嘆一聲，裝模作樣，笑得狡黠卻又帶了點嫌棄，張口就來，「現在的新聞都只會報這些沒有意義的內容了嗎？浪費了我們的時間接受這種資訊，難怪最近的人越活越蠢了。」
　　「容許我提醒你，你也是人。」煞魔子一邊翻著手中戮世摩羅的未來行程，有些敷衍地回答，不能怪他，這時候接了戮世摩羅的話就沒得消停，這是煞魔子當助理的日子裡學到最深的教訓。
　　「煞魔子啊……」戮世摩羅故意拉長了尾音，煞魔子心下無奈，只能停下筆，抬頭面對不打算放過自己的戮世摩羅，視線才剛對上，就聽見戮世摩羅有些沙啞的聲音，用滿是刻意的抑揚頓挫說：「你的記性怎麼變得比網中人還差？我……不是人啊。」
　　簡直欠揍，如果是蕩神滅或是網中人在這邊大概就直接動手了。
　　對付熊孩子沒有什麼是揍一頓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揍兩頓。
　　然而現在是煞魔子在，就算內心有萬分不爽都不一定能夠跟戮世摩羅大聲，最多是不理他的煞魔子。
　　煞魔子握筆的手一頓，對，差點都忘了對方還真有一半不是人族了。為了治好戮世摩羅大概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頑疾，當初他們特意給戮世摩羅換了一半的血，要說的話，戮世摩羅要算成半魔，但是大部分時候他們都不會特別去提這個事情。
　　『喀、喀、喀。』
　　煞魔子被一句話懟到不想開口，本來緊閉的辦公室門忽然被推開，高跟鞋跟敲在米白色瓷磚上造成的聲音太明顯，戮世摩羅跟煞魔子同時注意到，抬頭望向門口，闖入帝鬼辦公室的正是曼邪音，她此刻一身簡便的黑色女式西裝，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一臉精緻的妝容，活脫脫一個傾國美人，就是表情實在難看了些。
　　「曼姐。」煞魔子打了聲招呼。
　　「嗯。」曼邪音簡單回應，然後直朝著戮世摩羅走去，看到他還賴在椅子上有些不滿地說，「戮世摩羅！你為什麼還在這？你是不是忘記了下午你要拍雜誌照片！」現在都什麼時間了，戮世摩羅居然還沒去化妝間？是當化妝很簡單嗎？
　　負責戮世摩羅妝容造型的曼邪音整隻魔都不好了。
　　她堂堂修羅國度元老之一，還是魔世招牌彩妝師，一分鐘幾十萬上下，想要找她合作的可以一路從人間排到黃泉，怎麼就混到這種還要親自來抓藝人的地步？越想越不是滋味，於是一雙美目沾著怒火，瞪著一派悠閒自得的人。
　　「哈！跟妖神將的合作，妳覺得我有可能遲到嗎？」聽到曼邪音的催促，戮世摩羅這才慢悠悠地起身，關掉又換了個新聞的電視，轉了轉因為一直坐著有些僵硬的肩膀，邁開了腳步。
　　「那你還不下來化妝！」看他動作之後曼邪音唰地轉身就往外走。
　　曼邪音簡直要被他氣死，自從他們堂堂修羅三尊被調到戮世摩羅身邊，她臉上的皺紋每日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加，偏偏這個該死的、令人操心的戮世摩羅說不過還打不得，那些火氣都只能憋在心底，逐日累積，只差沒憋出內傷。
　　該死的蕩神滅，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賴在中原不肯回來吧！
　　戮世摩羅跟在她的身後走著，在曼邪音看不到的地方朝煞魔子眨了個眼，然後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煞魔子看到以後心領神會，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地抱著手中的行程表跟上他們。
　　其實戮世摩羅不說，煞魔子也沒打算繼續有關史艷文的話題。
　　在修羅國度全體一起拍完《金光》之後，史豔文，或者說史家人在修羅國度某些程度上變成了禁忌，雖然煞魔子不明白其中理由，但混到他這個位置的，學會察言觀色是必要的，自然不會去挑起容易引起上司怒火的話題。
　　「啊，親愛的曼邪音，說認真的，妳再氣下去，那張臉都要皺成菊花了。」
　　他們一起走進了電梯後曼邪音才說：「那真是難為我們的小帝尊要忍受我這張臉了。」然後伸手按了自己化妝室所在的樓層。
　　修羅國度總公司大廈坐落於市中心，最上面幾層分別劃給了他們三尊雙將還有一個戮世摩羅，電梯裡面的樓層表上對應按鈕都直接按他們的職稱標誌，印有邪神將的那層因為梁皇無忌外調，空置已久，只有煞魔子偶爾會使用。
　　本來是沒有戮世摩羅的位置的，但是自從身為策君的公子開明在沉淪海那邊的分部認識鬼飄伶之後，對方待在總部的時間越來越少，最後自己跟帝鬼說不用留他在總部的辦公室了，於是帝鬼大筆一揮把策君那層改成了戮世摩羅的，但為了補償對方，直接給公子開明在分部那邊重新蓋了一棟大樓。
　　帝鬼表示：修羅國度，就是這麼寵員工。
　　「哈，火氣這麼大，可一點都不適合妳今天的妝容。」
　　不能生氣，曼邪音這麼想著。電梯到了，她率先走了出去，打開自己化妝間的門，將戮世摩羅帶到了對方專屬的位置上。
　　化妝桌上五花八門的產品已經被準備好了，曼邪音拿了髮夾把戮世摩羅額前的瀏海夾起來，露出了他整張臉，放軟了語氣輕聲說：「好了，都給你在上面浪了那麼久，也配合一下我吧？當初是誰吵著要跟妖神將一起拍這套照片的？」心真的很累，她就沒有幾次能夠得到戮世摩羅的配合好好給對方化個妝。
　　照理來說，戮世摩羅作為一個男星的妝容，本來應該是很簡單就能結束的事情，但礙於修羅國度目前給他打造的路線是照著《金光》裡對方出演的角色定位的，那是一個妖異邪魅霸道帥氣，所以戮世摩羅每一次上鏡的妝容都是重中之重，不然哪裡能讓曼邪音次次動手——雖然還有他們不放心其他妖鬼蛇神接近戮世摩羅這個理由。
　　「對了，煞魔子，我來之前有在群組裡面看到梁皇無忌要找你，我這邊大概一個小時可以結束，你下去等我們，順便回他訊息吧？」一邊替戮世摩羅做妝前保養，她一邊向煞魔子說。
　　「是，那我先下去，麻煩妳了。」說完煞魔子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他實在是待不住這富麗堂皇的化粧間，不管來幾次都彆扭幾次，他樂得離開，更因為要找自己的是梁皇無忌，腳步又快了許多。
　　戮世摩羅有些好笑地說：「趕人趕得這麼明顯，不像妳的手段了啊，曼邪音。」
　　「讓你少逗一些他，你也就看他老實所以才這麼愛逗他了！」曼邪音答腔，給他擦好保養品後忽然說了別的，「帝尊早上發了訊息，說過幾天要回來。」
　　鏡中映出來的人的皮膚是一種不自然的白。想到這次要拍攝的照片主題，曼邪音故意挑選了白了一個色號的粉底。
　　「啊，看來他追我的後媽追得不甚如意，要不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唉，看來我過不了幾天自由日子了，真是讓我傷心，我若是傷心，會很嚴重。」
　　曼邪音手中拿著粉撲，不自覺用力拍了一下在他臉上，嗔怒道：「貧！帝尊回來你才是最自由的，怎麼就不開心了？而且你前幾天新聞不鬧得那麼兇，帝尊也不會提早回來，你就是自己作。」手只抖了一下就恢復了正常，曼邪音小心卻迅速地為戮世摩羅上好了粉底。
　　「又沒睡好？」粉底打完後，她看著戮世摩羅眼下明顯的青黑。最近對方又沒有別的通告要跑，都待在家裡休息還能有黑眼圈，想來也只有一個原因。
　　「最近開荒啊。」
　　曼邪音想要罵人，頭一次見到玩遊戲熬夜通宵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是什麼身體！但看戮世摩羅開心的眼神，這責罵只能收起來。
　　算了，能管的都不管，那就是沒超標。她肯定地說：「網中人也一起了。」然後認命拿起了遮瑕開始為戮世摩羅遮掩眼下的青黒。
　　她的手藝就算放到九界也是頂尖的，易容換臉那樣誇張的效果都能做得，只是把戮世摩羅本來就好的底子加工一下使其變得更加耀眼，對她而言不是多難的工作。
　　「下個月要打國戰了，不趁現在多累積一點積分，魔世怕是又要九界墊底，你們甘心嗎？」他間接承認了曼邪音的話。
　　「我看帝尊回來還有個好處，戒一戒你遊戲成癮的毛病。」遮好黑眼圈之後，曼邪音退了兩步檢查了一遍底妝，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就定下底妝，因為太過專注於這之上，她甚至都沒注意到戮世摩羅居然沒有懟回自己。
　　戮世摩羅對外展現的妝面一貫以有些病態的牆白底妝為主，除了必要的鼻影外基本沒有多少修容，她一向都順著對方本來就長得極好的輪廓做了點加強而已，真正的重頭戲在眼妝部分，而這恰巧也是她每次給戮世摩羅化妝都會遇到的最大挑戰。
　　一次、兩次、三次。
　　曼邪音最後還是憋不住翻了個白眼，「不要亂動！」
　　如果不是曼邪音技術過硬，她手上那隻眼線液筆早在戮世摩羅第一次扭動的時候就已經戳進對方那雙漂亮得總是被人懷疑是不是戴了瞳孔放大片的燦金色眼睛中，她年輕時趕通告的日子當中不是沒有累到這麼虐待自己過，實在是痛苦得絕對不想嘗試第二遍的回憶，所以她練就了一身好功夫。
　　但這也不是讓戮世摩羅這樣有恃無恐的理由，開始她還能不被影響地工作，但是在對方持續的不肯配合之下，她實在氣不過又補了一句：「你是蟲嗎？」哪有人一直扭來扭去的！
　　戮世摩羅就等在這了，假裝哭了地摀著臉，浮誇地嚶嚶嚶：「好啊，一個說我不是人，一個乾脆就說我是蟲子。曼邪音，妳跟煞魔子這樣叛逆，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啊——我真的很受傷。」
　　動來動去都沒破功的曼邪音差點因為他這誇張的表演而把眼線畫歪，為了避免重畫的悲劇發生，她穩住手後又加快了動作。
　　「你要是想要撒嬌，就去找妖神將。」真的是被寵壞了，筆尖一個俐落的收尾，她完成了戮世摩羅眼妝的最後點綴。
　　上挑的眼線搭上了纖長的眼睫毛，將他本來有些兇狠的眼神都襯成了邪魅俊俏，剛好跟不久前她化好的網中人走同樣風格的妝容，她很是滿意，換取下一個化妝品。
　　「這不是他不在，我也不好意思刺激妳嗎？」他眼角微微上揚，那張臉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好像在勾引人似的。
　　曼邪音愣了一下，外頭說戮世摩羅這張臉簡直妖孽，其實也沒說錯。
　　「你也知道你對妖神將簡直辣眼的沒法看啊？」太陽是要從西邊出來了嗎？戮世摩羅居然有自覺？他跟網中人的日常互動說是秀恩愛都輕了些，分明已經像是老夫老妻了。
　　中原時期高冷殘酷的網中人，魔世日子冷漠又殺氣騰騰的妖神將，跟現在那個遇上了戮世摩羅就莫名多了很多耐心，除了嘴巴上一些針鋒相對，跟根本打不疼的暴力鎮壓，網中人脾氣好得簡直像是被隔壁佛國的那群禿驢附身了一樣。
　　跟網中人認識那麼久都沒覺得他們妖神將有那麼黏糊，就這些年遇上了戮世摩羅後，簡直是沒臉看，都成了修羅國度幾大不解的謎題之一。
　　「熱戀期嘛。」
　　「哈，我怎麼不記得他有答應你的追求了？」
　　說他們像老夫老妻，而非是老夫老妻，最大的問題就出在這了，也是魔世現在還不能夠讓其他幾界跟他們一起受狗男男荼毒的最大原因——網中人都快要把戮世摩羅寵上天去了，但卻還沒答應戮世摩羅的追求。
　　沒在一起都能寵成這副德行，曼邪音不想知道在一起之後會變成怎樣。
　　「妳難得說到重點，確實是還沒有，所以我現在還在努力追求他啊，要不怎麼這麼認真賺錢？對自己心愛的對象，就應該努力一些。」
　　是是是，你負責賺錢養家妖神將負責貌美如花是吧。
　　曼邪音覺得自己沒有被戮世摩羅氣死一定是因為脾氣太好——才怪，實際上是因為就算戮世摩羅是個臭小子，他也妥妥是修羅國度目前的搖錢樹甚至門面擔當，更甚者是他們整個修羅國度高層都捧在手心的小王子。
　　不，她絕對不想承認這個小子變得這麼欠揍也有她推波助瀾的份。
　　絕不。
　　「不談這個了。」她看了眼一旁邊剛才插下去預熱的電捲棒，發現已經預熱好後熟練地拿了起來，白了一眼還想要亂動的戮世摩羅，阻止了對方，「坐好，我可不想因為燙到你而被妖神將秋後算帳。」然後她也不繼續跟戮世摩羅說話，而是認真地注意手上的動作。
　　她做得很小心仔細，畢竟被燙到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戮世摩羅受的傷夠多了，這種地方還給對方增添傷口的話，她自己心裡過不去。
　　戮世摩羅安靜了下來。
　　他在外頭的形象大都帶著笑，真真假假，邪魅的放肆的嘲笑的甚至惡作劇得逞的笑容，面對鏡頭的他除非必要時，不然大部分時候都帶著笑容，只有少數時候才有安靜的模樣。
　　他不說話的時候根本沒辦法從他身上看見平日裡的輕佻，只剩下面無表情的死寂，連呼吸都會弱下來。曼邪音第一次看見他這一面的時候很不習慣，如果不是他真的呼吸著，她都會以為看到的是個死人。
　　曼邪音不喜歡這樣的戮世摩羅。
　　她看著長大的這個少年人族，她也捧在手心的這個年輕帝尊，本來不想說話的，但最後她還是主動開口打破寧靜：「說起來，你這個髮色也很久了，要不之後換個形象吧？」
　　她指尖挑起的髮絲，是非主流的鮮豔綠色，是當初為了拍《金光》而特意染的顏色，雖然有些誇張但正好搭配當時的角色形象，就一直沿用至今。
　　「嗯？好主意。」戮世摩羅沒有動作，鏡中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一掃剛才的沉寂，「不過你們這群不是紅就是綠，要不就是公子開明那個黑毛仔，妳說我換個什麼顏色才好？」
　　曼邪音想了下，提議道：「換個紫色吧？上次妖界那邊來找熾閻天談，朧三郎那有部劇指名要你接，北競王的劇本自然有品質保障，我看了下劇情估計你會喜歡，那個角色是個身著紫衣金飾的狐狸軍師，你染個紫色正好相襯。」
　　「拐著彎罵我是個妖豔賤貨，連妳也變了，嘖嘖，就這樣吧。」他隨口應了下來，不說朧三郎跟帝鬼的事情，對方與他本來就有交情，北競王的劇本又沒什麼好質疑的，畢竟是被網友稱為四智——九界最出名的四位編劇——之一的人。
　　曼邪音看到他已經從剛才的情緒脫離後才放鬆下來。
　　雖然說相處久了她也知道，方才那樣子安靜的戮世摩羅才是經歷那麼多事情後對方真正的樣子，但她真的看不順眼那樣子的戮世摩羅，所以她也樂得陪對方天南地北地侃，平日更是諸多放縱對方，雖然最後總是以他們被戮世摩羅坑得沒台階下收場。
　　「那就這麼定了。」她在說話的過程中做好了今天戮世摩羅要拍的雜誌造型，最後給戮世摩羅噴上了定型液，滿意地勾起了個笑，「好了。」只差換個衣服。
　　說戮世摩羅是修羅國度的門面真不是曼邪音在吹噓。
　　就雪山銀燕那個除了武戲以外就沒有半點長處的傢伙，在中原那班粉絲眼中都能給濾出顏值，說什麼除了史豔文跟俏如來以外就沒有誰顏值可以跟他們家牛牛打了，戮世摩羅跟雪山銀燕那張臉基本一模一樣，顏值能不高嗎？而戮世摩羅身上帶著的他們魔世慣有的冷豔邪氣，與史家人剛好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不紅能有道理？
　　就是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實力，還戲精成了一個粉絲口中的妖豔賤貨，害他們現在只能繼續沿著這個路線打造戮世摩羅，搞得他們心累不已，對方偏偏樂在其中，臭小子！想到平日被坑的記憶，她心底學著蕩神滅偷罵了一聲。
　　「用這麼飢渴的眼神看著我，小心被人以為妳想老牛吃嫩草啊，曼姨。」
　　戮世摩羅輕笑了一聲，沒個正經地朝曼邪音身上靠了過去，嘴巴上卻落了個輩分喊，曼邪音額頭上的青筋再次爆出，就不會對女人說點好話，跟網中人搞在一起實在是該，太該了。
　　「叫姐姐！」女人的年齡是禁忌好嗎？就算她確實大了戮世摩羅不止一輪歲數，叫姨可能都太年輕了，可是哪個女人願意承認？曼邪音咬牙切齒，明明是拔尖的語調，眼神卻沒多少真正的憤怒。
　　「妳好意思占我便宜啊？」
　　她是占了什麼便宜？這幾個熟的小輩哪個不是喊一聲曼姐？曼邪音不想回應，轉移話題：「好了。你先去換衣服，再讓妖神將等下去，等一下就不是你們的拍攝現場，是命案現場了。」
　　「哈！」戮世摩羅大笑著起身。
　　今天這場雜誌封面拍攝本來只指名要網中人來的，好歹網中人是九界第一名模，卻在他橫插一手後變成他們倆的封面。
　　至於理由……都要網中人拍《魔戮血戰》為主題的封面照片了，「修羅國度怎麼可以只有一個妖神將，而沒有他的帝尊呢？」
　　曼邪音很認真地擔心了，帝鬼想要戮世摩羅之後接手公司的想法很明顯，基本上已經確認了，但是這麼個未來帝尊？所以，他們公司以後真的有未來嗎？
　　而且只帶一個妖神將，有這麼偏心的帝尊嗎？哈！
　　她搖頭跟著戮世摩羅一起往外走。

　　＊＊＊

　　煞魔子用手中的紙板遮掩著臉，偷偷打了個哈欠。
　　跟梁皇無忌久違地聊完天他就先下來攝影棚這邊了。一直有走動聲來來回回，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雖然煞魔子挺想幫忙，但是這些燈光設備的東西他一個也不熟，才剛一接近就被趕走，所以他只能待在角落等戮世摩羅著裝完成再出現，因為閒著實在太沒事，乾脆打理起了戮世摩羅的社群網站帳號。
　　剛打開程式，就發現通知頁面已經被早上戮世摩羅發的消息引發的轉發跟評論給刷爆了，底下評論區一半誇一半罵的，連熱搜也上了。
　　煞魔子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都鬧成這樣那公關也不用做了，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戮世摩羅明明要顏值有顏值，要氣質有氣質，說實力也有實力，但出道時間不短卻依舊只能算個流量小生，黑粉參半。流量是有，但名聲也敗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本來也不是魔世的藝人需要煩惱的，所以他們就繼續放任了。
　　「煞魔子。」還在走神的時候，作為他上司也是戮世摩羅經紀人的熾閻天走到了他身邊，問他，「戮世摩羅還沒好？」曼邪音上去抓人也有段時間，現場都快布置好了但當事人卻遲遲不見身影，熾閻天的眉頭微微擰起。
　　「是，還在化妝。」
　　「嗯。」也就只能等了，熾閻天不再繼續跟煞魔子說話，繼續找攝影討論待會開拍的細節去了，這種事情一向都是他在做。
　　除了必要的時候，三尊甚至七先鋒都在避免讓戮世摩羅與外人有直接的接觸，戮世摩羅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會用那種幼稚的方式自己刷存在感——煞魔子抿了抿唇，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嫌棄歸嫌棄，最後還是都會默默替對方善後。
　　不過帝尊這次回來……大概這樣的事情也可以結束了，本來也就沒有打算把修羅國度當作對方的籠子，煞魔子專心滑著手機。
　　戮世摩羅今天要拍的照片，將要被刊登在魔世市佔率第一的《沉淪海》雜誌。
　　《沉淪海》的主要內容是魔世娛樂圈相關新聞，雖然離不開娛樂圈固有的腥風血雨並且加油添醋的誇張報導，但能刊上《沉淪海》的所有內容都擁有經過嚴格核實的證據，打的正是「可以浮誇，絕不造假」的口號。
　　所以就算論八卦沒有中原《天下風雲碑》勁爆，論學術沒有墨家《九算》的嚴謹，但在市場也有一定的口碑，放到九界也是排名前三的一家雜誌，於整個九界娛樂圈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過大家都覺得它會紅起來主要還是因為早年毫不收斂的兇殘血腥。
　　在別人家都還在十八禁的時候君不見《沉淪海》都標上二十五禁了嗎？那時候魔世那班魔走的可是最原始的黃暴路線，腥羶色黃賭毒哪有什麼不敢爆的！一路從一線天王巨星到十八線開外的網紅，都沒逃過毒掌，有段時間力壓所有雜誌社，長年霸占銷售榜第一。
　　可惜在九界和平的大背景底下，哪兒都愛歲月靜好天下大同，大環境越來越平和，《沉淪海》也只能轉換方針，變成現在的模樣。雖然少了些話題度，但是多了一些專業度。
　　戮世摩羅跟網中人要拍的這期雜誌是《沉淪海》一年一度的獨立專刊。
　　與每個月發行的月刊不同，因為是每年只有一次機會的年刊，能上這個專刊封面的都是魔世各個圈子的大人物，創刊第一期還請了元邪皇老人家來鎮刊——那本雜誌絕版多年，現在黑市都還有人在高價收購。
　　今年正逢《沉淪海》創刊一百週年。
　　年初的時候魔世就在打賭說封面會是誰，羅列出來的人選很多，還有覺得搞不好會請元邪皇再出山一次的言論，在這些討論中網中人當然名列其中，畢竟他可是在九界模特圈多年蟬聯第一的名模。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由一個剛出道沒多久，除了一部電視劇外就沒有其他經典作品壓身的新人來。
　　就算那部劇是九界合作拍攝並且同步播映，在播映的這幾年中捧紅了無數藝人的長壽連續劇，甚至因為這是九界歷史劇，為了還原還請了一些大人物加盟，元邪皇啊大智慧啊——總之是個大神雲集，製作精良，口碑保證，在裡面演一個角色出來都可以說是鍍一層金，每年圈子內都有無數人爭奪得頭破血流只為搶一個龍套的，廣受好評的冠了《金光》招牌的系列電視劇。
　　那也只是一部劇而已。
　　戮世摩羅出演的是《金光》系列最新一部播放到大結局的《魔戮血戰》跟其前作《劍影魔蹤》。聽名字就知道是魔世為主線，他在裡面出演的更是妥妥魔世線的主要角色。
　　因為他一出道就空降接了這個重量級角色，連成名已久的修羅三尊跟帝鬼都要給他做配角——從最初官宣出來直到現在，都有路人黑子們噴他靠潛規則上位。
　　煞魔子專心地看著早上戮世摩羅明擺著嘲諷原影視圈砥柱，影壇大前輩史豔文的那則發言底下的評論區，此刻正掐得昏天暗地日月星辰都失色，粉絲吹他狂妄不羈一點也不清純就是個做作的妖豔賤貨，黑子掐他臉大如盆粉絲尬吹實力爛得可以根本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連臉都是個山寨貨還只會綑綁影帝炒作，不愧是靠手段上位的爛貨。
　　煞魔子一邊滑著手機一邊想，如果給這些黑子們知道戮世摩羅拍了《沉淪海》年度專刊，怕不是又要瘋一波。
　　也只有人族還會這樣不死心地覺得戮世摩羅是靠手段上位，在他們魔世，誰不知道戮世摩羅是真背靠後台，腳踩大山出身，潛規則？簡直是笑話。帝鬼恨不得掏空修羅國度栽培他，要真有哪個不長眼的想潛他，還得先問問修羅國度同意沒有，呵呵。
　　煞魔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居然有人質疑戮世摩羅的實力？雖然他很常被戮世摩羅的瘋言瘋語逼到崩潰想著要辭職，每次遇到公關危機都會懷疑他們帝尊的眼光，但戮世摩羅的實力，不管哪方面的實力，都得到了整個修羅國度高層的認可，於是煞魔子點讚加轉發了被送上熱評說戮世摩羅潛規則上位的留言，並學著戮世摩羅的語氣給了回應。

　　戮世摩羅V：就算我賣了，也是我有本事賣啊，你若是想賣我也可以給你介紹點？話說回來，我就靠史豔文炒熱度了，你在這邊替他生氣，怎麼不問問你家史君子介不介意？哈！@戮世摩羅一生黑：潛規則上位的傻逼少來碰瓷我們家史爸！招你惹你了？還非要抓著我們家史爸炒熱度，不就仗著你跟雪山銀燕有幾分像，山寨臉少在那邊自以為了好嗎？沒實力的潛規則就只能綑綁別人炒熱度了是吧？噁心！

　　這回覆又兇又挑釁了，煞魔子滿意地按下發送。
　　要知道戮世摩羅有兩支手機。戮世摩羅通常玩的是自己的私人手機，公務機只有他在心情極度糟糕的時候才會自己玩，不然都是丟給三尊或是煞魔子打理的，而一旦被戮世摩羅拿去自己發言，一般都不是什麼好事。
　　煞魔子第一次代替戮世摩羅發言的時候，因為語氣太正經被對方看到，硬生生被抓著洗腦了一整天「戮世摩羅語錄」，從那天之後，對方更是逮到機會就要抓他針對各種事情發表長篇大論，躲也躲不了，久而久之，煞魔子都能臉不紅氣不喘面不改色打出各種戮世摩羅式發言了。
　　梁皇無忌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給了這個師弟一個滿是關愛的眼神，煞魔子心累到想哭，可惜他雖然能學戮世摩羅的語氣打字，卻學不來對方的沒臉沒皮，於是只能木著臉假裝沒看見自己師兄眼中的關愛。
　　我不是我沒有啊師兄——這當然是不可能說的。
　　被喊來幫忙打下手的焱饕餮也在玩手機，現場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就等戮世摩羅出現，趁著閒暇就開始摸魚，正好就看到了特別關注那邊跳出來一則新訊息，點開來看就是煞魔子剛才轉發的那則回復。
　　至於為什麼焱饕餮會給戮世摩羅的帳號設置特別關注——整個修羅國度都給戮世摩羅的公眾號設了特別關注。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因為那是帝尊在戮世摩羅出道第一天就下的命令。修羅國度都是帝鬼粉真不是吹噓出來的，由這種莫名其妙的命令他們都會遵守就能看出來了。
　　煞魔子扭頭，裝作不知道焱饕餮眼中的驚嚇。
　　七先鋒的面子都丟光了，煞魔子不想面對現實，偏偏他耳邊響起了一道他半點都不想在這瞬間聽到的聲音：「嘖嘖，能耐啊煞魔子。」
　　整裝完畢的戮世摩羅帶著曼邪音一起出現在攝影棚，手上拿著另外一隻私人手機，頁面也是自己的主頁，同樣也看到煞魔子的回覆。
　　他身上穿著的是他作為「戮世摩羅」這個角色出演《金光》時的裝束，黑色主體的布甲搭配銀色的輕鎧給他添了幾分肅殺，邊緣綴了一圈黑色羽毛的斗篷在行走的過程中被吹起，氣勢非凡，一下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但煞魔子注意到了別的部分，失去遮掩物的腰身部分肉眼可見鬆了一些。
　　煞魔子將這件事情記了下來，這套衣服當初是量身而做的，現在鬆了只表示戮世摩羅又瘦了，身為對方的助理，時刻掌握藝人體態是必要工作。
　　而且有件事情是只有高層知道的。
　　戮世摩羅雖然被粉絲笑說胖肉肉的，他自己也會開體重的玩笑，但是其實就是虛胖，全身上下估計也就胖了那張臉。
　　當初戮世摩羅拍《劍影魔蹤》的時候，因為剛治好了病沒多久，整個人身體消瘦虛弱得不成樣子，如果不是他自己堅持，帝鬼都不會讓戮世摩羅上戲。這套衣服也是那時候特地設計出來的，層層疊上去的布甲加上斗篷，只是為了讓戮世摩羅看上去身形健康一些。
　　煞魔子將事情記著，本來在另外一邊的網中人已經走到了他們這邊。
　　網中人身上穿著的也是當初的戲服，長腿一邁就站到了戮世摩羅面前，隔著一張面具都攔不住生人勿近的眼神，連給其他人打招呼的心思都沒有，只是抿了唇，抓過戮世摩羅的衣領，將人拉靠近自己。
　　曼邪音跟煞魔子對了個眼神，默契地退到旁邊，留網中人跟戮世摩羅兩人世界。哪個魔不知道，這倆只要對到眼後八九不離十會活到只有他們自己的世界中濃情密意去了。
　　辣眼睛。
　　他們這邊內心怎麼吐槽網中人都感覺不到，就算知道他們內心的想法，他也不會去在意。這個紅遍九界，腥風血雨之中走出來的名模看著眼前的戮世摩羅，赤玉一樣的眼底凝了淡淡的火花，語氣裡的不滿都化成實質要人一眼看得分明：「小子，這件衣服大了。」
　　「妖神將，光天化日下就關心我的衣服，你這樣對嗎？」戮世摩羅笑嘻嘻地反問，沒個正型！網中人擋在面具之下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但現在也不是跟臭小子算這些帳的時候，最後他只是冷哼了一聲，「幼稚。」
　　他們倆沒有收斂自己聲音的打算，現場耳力稍微好點的都能聽見這個小插曲。離他們最近的曼邪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連嫌棄聽起來都是寵溺的味道，妖神將真的沒救了，不見戮世摩羅又笑得像個偷腥的貓一樣狡黠，就是故意要撩嗎？
　　「好了，別再閒聊了，你們如果繼續拖著不過去拍照，隔天頭條可能就是修羅國度藝人對幽暗聯盟攝影師耍大牌，魔世娛樂圈鬧分裂等捕風捉影的報導。」
　　戮世摩羅笑得更開心了些，曼邪音的話很好的娛樂到他：「這不是事實嗎？需要怕被報導？可是妳覺得他們敢嗎？」要是真有這樣的報導，他倒是很想看。
　　不過魔世哪有任何魔敢啊，他聳了聳肩，從網中人手中掙脫開來，反過來主動搭著網中人的肩膀朝今天的攝影師鬼飄伶走去。
　　網中人本來想拍開他的手，但是搭著肩膀的那隻手指尖不經意擦過了他的脖子，過於冰冷的溫度讓網中人的眼神暗了下來，拒絕的話在牙尖打轉，最後還是放任了戮世摩羅的行為。
　　「網中人。」倚靠著他的人類嘴巴裡面喊著他的名字，網中人不是第一次聽戮世摩羅喊自己，戲裡戲外，戮世摩羅喊過無數次他。
　　沒個正經把他當作打手來使用時喊妖神將，戲裡浴血奔逃訣別之際相約的網中人，戲外惹怒他後為了求饒討好賣乖的邪郎。那份依賴於他的撒嬌，網中人聽過太多次了，每次都還是會被撥動心弦。
　　「有話快說。」網中人溫柔了眼神。
　　「我親愛的小弟雪山銀燕的生日快到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準備個什麼禮物去看看他？」戮世摩羅語速很快地問完，末了又說，「不過那麼久沒見過我，估計他也認不得我，你說我去嗎？」最後這句是輕聲到快要消失的囈語，如果網中人沒有仔細聽都會忽略。
　　走到鬼飄伶面前的網中人停下了腳步，看一眼靠著他的戮世摩羅，戮世摩羅沒有被眼罩遮住的僅剩的那隻眼怵目驚心的明亮，內中盈著要網中人感到厭煩的感情。
　　躊躇不安，瞻前顧後，哪一個都不應該是戮世摩羅該有的，用帝鬼的話來說，他就該是修羅國度捧在手心的小王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想去就去。」
　　「哈，你們放得了心？魔世到中原的路可不短，我之前跟帝鬼才提了一句，他就三天沒給我好臉色看！唉，都說養的不如生的，做爹的這樣傷孩子的心，真是提到就想為自己流眼淚。」說著，戮世摩羅還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太假了。」
　　「喔！下次我會記得改進。」放下了根本沒有擦到眼淚的手，戮世摩羅坦然地說。
　　「沒下次了，停止你的廢話。」網中人瞪著他，把鬼飄伶他們拋在了一邊。
　　熾閻天本來想要上來勸兩句的，這種不把他人放在眼底沉浸自己世界的行為實在不妥當，可是曼邪音動作快了一些將熾閻天給拉住，美艷的魔微笑著朝鬼飄伶打了聲招呼，等著看戲。
　　鬼飄伶不是第一次跟修羅國度有合作，對戮世摩羅的性子也有了解，這種拖延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這次《沉淪海》跟他簽的約是算時薪，多拖的時間都會算得清清楚楚，空了一整天行程的他也不著急。
　　這時候攝影棚外忽然來了個訪客。
　　他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網中人跟戮世摩羅都沒能繼續陷在自己的世界中，畢竟走路自帶花的存在整個九界數起來都沒超過一隻手的數量。
　　來的是沒少跟戮世摩羅打交道的木魅。
　　戮世摩羅這下真有些驚訝了，朝忽然出現在這邊的木魅挑眉：「我現在拍的是魔世的《沉淪海》沒錯吧？」
　　妖界的木魅忽然跑到他們這邊必定有原因，根據過往幾次打交道的經驗，戮世摩羅用膝蓋都能想到是為什麼，他才要繼續說話呢，木魅已經走到他面前。
　　「主公的交代，說是要給你。」木魅揚了揚手中拿著的紙袋，上頭印有設計精緻的LOGO，戮世摩羅忽然想到那個商標好像是前陣子帝鬼找他的時候，他提了兩句說想要吃的點心。
　　嘖嘖，看來他這兩個搞到了一起去的好乾爹也不是只顧著自己談戀愛嘛，還是有記得他這個兒子。
　　「這麼大一份？」木魅手中拿的份量怎麼都不像只給他準備。
　　「帝尊發訊息過來，說是跟《沉淪海》的負責人說好了，拍攝多延兩個小時，讓你先吃東西，多的是給棚內員工準備的。」煞魔子代替木魅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麼些你確定夠？」
　　「紅翎跟小誠在後面，你們要先吃嗎？」木魅將手中的禮盒遞給了煞魔子，煞魔子拿著到了攝影棚旁邊用來置物的桌子處，員工們都已經圍上來了。
　　這樣的事情在修羅國度其實見怪不怪。
　　帝鬼三不五時來探他的班都會順便帶上給員工們的份，三尊不時也會以戮世摩羅的名義請大家吃個點心喝個飲料，煞魔子身為他的助理平時都會負責幫他打點這些。
　　「拍攝都延後了，不就是要給我先吃的嗎？說來——就是因為老是這樣，所以外面才一直說我是潛規則上位，煞魔子啊，修羅國度的公關真的有在運作嗎？」
　　呵呵，煞魔子不想回應這個問題，戮世摩羅那張嘴是真的煩，見縫插針一把好手，然而除了煩就沒什麼大毛病了，不過真要說的話，戮世摩羅其實是機敏巧辯又有實力，所以在魔世，特別是修羅國度內部很受歡迎。
　　限定魔世。
　　外頭對戮世摩羅那張嘴其實評價好壞參半，魔世幾乎一面倒的好評實在異常。
　　木魅口中的主公，也就是朧三郎是個美好的意外。那個頂港有名聲，下港尚出名的妖界酒吞一脈的主子不知道為什麼跟戮世摩羅王八看綠豆，一眼就看上了戮世摩羅還硬要收人當自己的義子。
　　為了跟帝鬼搶孩子互懟了幾次，結果懟著懟著惺惺相惜了起來，他們帝尊還看上了人家，想來真愁。
　　煞魔子這廂吐槽得開心，那邊戮世摩羅已經不管吃東西會破壞他的唇妝，準備跟大夥一起吃木魅帶來的點心，俐落地打開禮盒的蓋子，色香味俱全的綠豆糕展示在他們面前，這才想起來要問一句：「你來了，阿郎呢？」
　　木魅想要打人。
　　酒吞童子在妖界何等存在？落到戮世摩羅口中就只剩下阿郎這樣的稱呼，但是戮世摩羅打不得，所以木魅淡淡地看了眼戮世摩羅，簡單說了句：「主公說明天找你吃飯。」
　　那就是朧三郎已經到魔世了：「哈。」戮世摩羅瞥了毫無意外的曼邪音，說，「看起來不是這幾天啊，曼邪音。」
　　朧三郎跑到魔世，想來就是帝鬼跑回來的理由了。
　　戮世摩羅捏起了塊綠豆糕一口咬下，眼珠一轉，發現網中人目不轉睛盯著自己，這隻蜘蛛的眼睛中明媚的紅勾人太甚，所以真不能怪戮世摩羅遇上網中人之後越來越誇張的撒嬌。
　　那雙妖異的紅色眼睛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魔者本色，魅惑妖冶，要戮世摩羅一瞬間都愣住，忽然露出了個笑容，邪肆惑人，他朝網中人勾了勾手指，漫不經心又充滿誘惑：「網中人。」
　　他在網中人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時候忽然伸手勾住網中人的脖子，將比自己高了一頭的魔往下拉扯，吻上了那個沾著唇彩後變得格外晶瑩粉嫩，讓人看到就想要一親芳澤的嘴唇，他想這麼做很久了，機會來了當然是順從自己的心意。
　　網中人開始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一手抱住了戮世摩羅的腰，一手捧著對方的下巴，肉嘟嘟的觸感讓網中人眼中閃過了淺淺的笑意，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還沒完全化開的綠豆糕在他們倆交纏一起的舌頭中慢慢融化，將整個吻都化成甜蜜膩人的纏綿悱惻。
　　旁邊傳來輕佻的一聲口哨，整個攝影棚都安靜了。
　　被戮世摩羅這個動作驚到的鬼飄伶若有所思地盯著正在擁吻的他們，將等會要拍的照片構圖在腦內重新做了調整，沒聽小明提過啊？算了。
　　曼邪音嘴角抽搐得好像都能把臉上的粉底抖裂，熾閻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戮世摩羅管是管不動了，真慶幸策君不在，不然怕是控制不住場面。
　　反應最快的是煞魔子，木著臉打開戮世摩羅的手機相機，挑了個好角度拍下快門，擷取到的正好是戮世摩羅的嘴唇離開網中人的瞬間。
　　被親吻得還泛著紅潤光芒的唇沾著彼此的味道，戮世摩羅可愛又挑釁地勾起了唇角，然後就被網中人壓著腦袋重新加深了這個吻。
　　所以說為什麼妖神將還沒有接受戮世摩羅的追求？
　　煞魔子淡定地編輯著貼文，還特別給照片挑了粉嫩的濾鏡，搭配他們倆只有彼此的眼神，看著都能感覺到沖出畫面的戀愛酸臭味。
　　都能想到明天的頭條標題會是什麼了，煞魔子編輯好內容後按下發送。

　　戮世摩羅V：綠豆糕味的＠網中人V

　　貼文附上兩張配圖，一張定格在了戮世摩羅挑釁微笑，而網中人專注看著他眼睛時，另外一張，是再度擁吻在一起的他們。
　　感覺到鏡頭的網中人不動聲色瞪了煞魔子一眼，卻默許了這個行為。
　　好事將近啊。
　　木魅也拍了一張照片，傳給了朧三郎，朧三郎當然也傳給了帝鬼。

　　網中人V：太甜了//戮世摩羅V：綠豆糕味的＠網中人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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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3)

52樓發表於: 2021-08-10 23: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2

　　羽國傳媒V：震驚！修羅國度一哥網中人公然擁吻新銳小生戮世摩羅，修羅三尊一旁傻眼究竟為何？

　　當天晚上九界新聞快訊馬上就出現了下午修羅國度的消息。
　　媽的智障。
　　《金光》劇組內第一個知道戮世摩羅出櫃新聞的人內心飄過了這個想法。
　　這個人不是一向以八卦消息收集傳播見長的凰后，也不是搞情報交易的玄之玄，或者什麼也瞞不過他的默蒼離——所以說墨家到底是有什麼毛病？《九算》根本就是披著學術皮在搞八卦的組織？
　　總之，第一個看到這個新聞的其實是劍無極。
　　至於為什麼劍無極能第一手拿到八卦新聞，則是因為神蠱溫皇。
　　誰讓神蠱溫皇室是個湊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所以《金光》的還珠樓是個殺手組織，九界之中的還珠樓則是徵信社兼媒體公司，鳳蝶負責徵信相關的業務，公司管理是任勞任怨的酆都月，但剩下的情報篩選就是他負責了。
　　鬼知道任飄渺那個神經病為什麼會丟他跟鳳蝶他們一起管理還珠樓，他都還沒追到鳳蝶好吧？但劍無極抱怨歸抱怨，卻還是任勞任怨做了，絲毫不想去探究理由，原諒他吧，去猜測任飄渺也好神蠱溫皇也罷的心思，會折壽的。
　　燈紅酒綠的金雷酒吧內，劍無極不想面對現實，趴在了被冷氣吹得冰涼的玻璃桌面上，替自己的腦袋降溫。
　　他眼前擺著一杯精心準備的酒，蒼藍色主底的漸層，像海洋那樣，劍無極依稀還記得酒被端給自己的時候立花櫻說了個風花雪月的名字，雙眼透過玻璃杯看出去，被海洋染色的世界瞬間變得不真實起來，但他卻沒有半點旖旎的心思。
　　媽的智障。
　　想到同行那簡直就是智障的新聞標題劍無極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真該慶幸上官鴻信看不到，不然這麼令人窒息的愚蠢報導出現在他面前，怕是羽國根本承受不住他的怒火——讚美俏如來吧，收了那個妖孽。
　　「唉。」劍無極長嘆一聲。
　　「看到鬼！喝酒就喝酒，你是在嘆什麼氣！」坐在他身邊的夢虯孫瞅了他一眼，因為拍戲而結識的他們跟風逍遙有空就會約出來喝酒，雖然大部分時間只有劍無極跟風逍遙在喝就是了。
　　夢虯孫不喝酒，劍無極幾次想要偷換他的茶為酒不成後就放棄了，私底下沒少跟風逍遙吐槽來酒吧還喝茶這種事，也就夢虯孫幹得出來。
　　「長角的，你說戮世摩羅他那張臉，說跟銀燕沒關係誰信？」劍無極喊著夢虯孫的暱稱猛地起身，如果不是夢虯孫閃得快，他的頭差點直接往夢虯孫下巴砸去。
　　說來有趣，《金光》系列的故事某些程度上也反應了演員的關係——尤其他們參演的角色名字都跟自己藝名相同的情況下，在劇裡面的感情演久了，多少會帶點到戲外，甚至關係跟戲中一樣的也大有人在。
　　獨獨戮世摩羅是個意外。
　　自從《金光》出了個戮世摩羅，相關的帖子每天都有閒不下來的黑粉在四處掐架，昨天可能罵他耍大牌，今天就是戮世摩羅吸毒涉黑開性愛趴，反正有什麼難聽的都往戮世摩羅身上推就對了，比起來今天戮世摩羅不過碰瓷一下中原影帝以及跟修羅一哥出個櫃還真沒啥。
　　只不過是出櫃，劍無極一把抓起了眼前的高腳杯，就是萬萬沒想到這種小事居然還能搞大，這些黑戮世摩羅的人是腦袋被雷劈過嗎？看戮世摩羅懟粉絲的態度，人家根本就沒在怕黑好吧。
　　劍無極簡直不忍吐槽戮世摩羅消息底下某些傻得簡直可愛的黑子了。
　　而且……有些人眼睛果然是瞎了吧？是瞎了吧？是瞎了沒錯——真的是看到鬼，公子開明的講話習慣也太洗腦了！劍無極一把乾了手中的酒。
　　「雪山銀燕啊。」夢虯孫毫無猶豫地說，「你把調酒當水在灌，等會回不去沒人可以負責。」說完，他學著劍無極一口乾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苦茶。
　　對，苦茶。
　　來酒吧不喝酒在他們這個圈子內真的獨此一家，劍無極本來想吐槽夢虯孫的，但是卻被對方一針見血的話給狠狠重擊，下一秒他整個表情都扭曲了起來，想要灌酒卻發現酒杯中空空如也，只能夠忿忿地說：「……靠北。」
　　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沒辦法反駁的劍無極憤恨地想，粉隨正主也不該像在這種方向吧？講真，戮世摩羅那張臉明明跟雪山銀燕有九成像，但整個史家就沒一個人對此存疑的。
　　雪山銀燕就算了，他的近視簡直是圈內軼聞，可俏如來跟史豔文那什麼人？根本劇裡劇外都一個性子，那腦子放在劇中叫做深謀遠慮，放在劇外就是多智近妖，也因為這樣，圈子裡愣是沒有誰敢去探究戮世摩羅跟史家人的關係，誰能肯定不會知道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啊！
　　但這是想要不八卦就能不八卦的嗎？
　　「所以戮世摩羅到底跟笨牛他們什麼關係啊……」
　　「看到鬼，這個問題我怎麼可能知道！你不會找雪山銀燕他們問喔？」
　　「對！我應該去找銀燕他們直接問才是！」劍無極下定決心了，「你這提議不錯，就這麼做了！」
　　然而身為劍無極吐槽主角的史豔文一點都沒有他想得輕鬆。
　　史艷文愁啊。
　　夜黑風高，殺人放火咳咳，總之聚到了一起的苗疆三傑跟作為家眷出現的史豔文湊到了一起喝酒，天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夜裡他們四個近中年的大叔沒有嬌妻美眷陪伴就算了，居然不得不面對有千絲萬縷感情糾葛的彼此。
　　怎麼反應史豔文的愁呢？
　　史豔文愁得頭髮都要掉光了，一旁藏鏡人本來想要笑話他兩句，結果被靠在旁邊跟他一起拚酒的千雪說了一句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兩個人一起看著史豔文凝重的表情，又看了眼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任飄渺……頭上那明顯少了許多的頭髮，千雪孤鳴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藏仔啊，你千萬別說話。」那邊一個情緒在臨界點的任飄渺，對面一個低氣壓都具現化的史艷文，打架吧倒是還能夠一拚，但對面兩個如果切換成智者模式呢？他們拼不贏的，還是不要開口招惹才對。
　　「千雪！」
　　「唉，我說至於嗎？所以說了，兒女都是父母的債，太早當家長就是這點不好，你看看……」千雪孤鳴拉著根本沒發現自己明顯也薄了許多頭髮的藏鏡人吐槽。
　　兒女都是父母的債，中年禿頂危機，該啊！
　　他也不想想他為了競日孤鳴同樣掉了多少頭髮。
　　「龜笑鱉無尾。」
　　「我靠！」這話說的？這還是他的好兄弟藏鏡人嗎？千雪孤鳴大震驚，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本來陷在自己情緒裡的兩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
　　「狼主？」史豔文出於禮貌，關心了兩句。
　　「千雪，你難得失態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切換模式的神蠱溫皇搖著手上從《金光》片場帶回來的羽扇，笑咪咪地開口。
　　「有事的是史豔文！」本名史羅碧但誰喊跟誰急導致最後大家都只喊他角色名字的藏鏡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史豔文，「愛說不說！」喝酒還要看那張死人臉，酒都沒味道了！
　　「唉，豔文……」
　　「停停停，算我拜託你了，史影帝史君子史豔文先生你再不說我跟藏仔都要昏過去了，難不成是為了下午那事情？不對啊，這也不是戮世摩羅那小子第一次借你炒作了之前怎麼沒看你有這麼大反應？」
　　千雪孤鳴越說越覺得不對，戮世摩羅出道後腥風血雨的報導有部分跟史家人尤其是史豔文是脫不了關係的，但也沒有哪次見史豔文露出這個態度。
　　「等一下！」靈光忽然一閃，「那些報導，不會有部分是真的吧？」嘴角有些抽搐，外頭提到戮世摩羅跟史家要不就是潛規則要不就是抱大腿還有什麼私生子啊豪門風雲錄——千雪孤鳴覺得自己可能要知道一件大事。
　　「是這樣的……」史豔文終於下定決心，本來有些溫吞的男人眉目在那一瞬間變得凜如刀鋒，這不是千雪孤鳴頭一次見史豔文這樣，實際上《金光》片場的人多少都知道史豔文看著溫和，但必要時刻就會變得非常強硬，「雖非我本意，但精忠的師兄幫我跟他做了親子鑑定。」
　　很好。千雪孤鳴臉都垮了下來，還真是大事。
　　「喔？戮世摩羅……是你的孩子。」神蠱溫皇開口，眼中充滿了興致，雖然九界這一兩年對戮世摩羅跟史家人的關係，風風雨雨吵得不可開交，但畢竟以史艷文為首的史家人從來都沒有發話認下戮世摩羅，所以網上多是在嘲諷戮世摩羅強行碰瓷。
　　明明戮世摩羅那張臉跟雪山銀燕足夠相像，卻無法說服粉絲們。而若此事為真，那過去兩年所有指向戮世摩羅的謾罵都會反彈，引發的局面想一想都覺得有趣，他不介意添把火。
　　「……是。」史豔文輕輕皺了眉，點頭。
　　藏鏡人猛一拍桌，眉完全皺在一起：「那小子年紀跟銀燕一樣，那個時候你哪來別的小孩？」史艷文少年成名，又加之早婚，一舉一動身邊都有人在盯著，要有機會出軌早就被踢爆了，哪可能到現在都沒人知道。
　　「是，但他跟萱姑測驗出來的結果同樣。」
　　「不可能！」當年劉萱姑生史存孝的時候，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差點史存孝就沒了，在那樣緊迫盯人的環境中不可能藏一個戮世摩羅不被人知道，看史豔文的表情，史豔文自己都不清楚，而且人都這麼大了才忽然爆出這件事情，藏鏡人黑著一張臉問，「史豔文，你最近惹到誰了？」
　　千雪孤鳴扶額，看著一臉根本在看好戲的神蠱溫皇，被迫捲入兄弟的親人的家庭關係這種事情——該啊，誰讓這是自己認的兄弟呢？千雪孤鳴答腔：「是啊，你確定不是有人故意設局準備坑你？你最近不是又被提名影帝？」
　　「我本來也這麼想，所以後來我們又麻煩了一次杏花君做鑑定。」
　　行了，千雪孤鳴不用繼續往下聽也知道真的攤上了一個大事。
　　「所以你想要怎麼做？」神蠱溫皇淡淡開口，史豔文重複了親子鑑定的準確度，那就是沒懷疑戮世摩羅跟自己的關係了，而知道了關係後要怎麼做，想來才是他們這一桌酒所要交陪的話題。
　　哈！內心輕笑了一聲，這倒是有些趣味。

　　＊＊＊

　　且不說外頭正因為戮世摩羅而滿城風雨。
　　下午他們鬧騰著吃完點心，戮世摩羅跟網中人就配合鬼飄伶去進行拍攝，等一切工作都結束後，熾閻天開了車，與曼邪音要一起送戮世摩羅回去。
　　離開公司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坐落於鬧區的修羅國度總公司往外望去還是一片燈火輝煌的模樣。
　　副駕上的曼邪音手肘撐在了車窗邊，隔著兩個世界的距離，有些恍惚地想，難怪人類總說電燈是新世紀來最偉大的幾個發明之一，以前雖然也不是不能夠在夜晚達成燈火通明的景色，但要耗費的成本實在太高，哪裡像現在可以落實到各個階級族群。
　　九界這些年變化偌大，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魔雖然可以適應，卻也難免想要感嘆一番，人族這樣生命短暫卻又從來不甘平凡的種族總是能創造出許多令其他境界驚訝的事物。
　　但曼邪音從來都不喜歡人族。
　　像蕩神滅那樣傾心於一個人類女人不同，也跟熾閻天雖然不喜歡但也不討厭的態度相異，曼邪音從來都不喜歡人族，便是平日看見了都會帶上一點不自覺的疏離，只除了戮世摩羅。
　　她的態度向來如此，熾閻天也曾為此問過她，為何獨獨對戮世摩羅特別，那可是她最看不慣的人族，可要說修羅三尊裡面最寵他的，卻又當屬曼邪音。
　　她沒給過答案，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對著戮世摩羅特別以待。
　　她怎麼會說呢，曼邪音看著亮如白晝的夜，一雙桃花眼微勾，淺笑盈在了嘴邊，九界這些年來變得太多，所以對著恍如昨日不曾改變的人事，她總是多了幾分懷念，自然也會柔軟了心腸。何況戮世摩羅有哪裡不好嗎？你投以桃李，他報之瓊漿啊，雖然那張嘴實在是惹人厭了些。
　　曼邪音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駕駛座上的熾閻天雙手握著方向盤認真地開車，見此，她無聲地勾了唇角，索性玩起手機，才點開來屬於修羅國度員工的聊天室，裡面正熱火朝天地討論下午煞魔子發的照片，以及不久前網中人的回覆。
　　跟戮世摩羅不一樣，網中人的帳號從來都是他自己打理的，這樣的回應……看來修羅國度的好事是近了。
　　率先鬧起來的那條留言出自他們策君。
　　【小姐關門】：愛情長跑多年，恭喜戮世摩羅終於追到網中人——！咱們修羅國度第一對跨越物種性跟食物鏈的真愛誕生——請大家掌聲鼓勵！回頭帝尊會擺酒席嗎？咱們很久沒有喜事了，不風光大辦以示重視，別人還以為修羅國度窮酸好欺負呢！
　　底下一排跟著起鬨的留言。
　　曼邪音有些頭疼地發現根本遏止不了這個勢頭後就放棄了，反正自從戮世摩羅向網中人告白被拒之後還持續高調追愛，他們這個群組就沒有安靜的一天，任何時候打開都能看到討論他們關係的內容，其中鬧最兇的就是公子開明。
　　是沒有事情可以做了嗎？分部那麼無聊公子開明還不肯回總部，把工作都丟給他們三尊來這是魔能幹的事？曼邪音氣得咬牙切齒，霹靂啪啦地敲打起來，怪她剛做的指甲太硬太長，只能用指甲摳螢幕。
　　其實不怪修羅國度的員工這麼八卦，畢竟就算是已經開明很多的這個年代，這種公然跨性別跨物種跨食物鏈的戀愛也實在不多見，更甭提之前聽說網中人一直都沒答應戮世摩羅的追求。
　　沒答應都能把人寵成小王子，答應後怕是除了登基為王就沒有別的寵法了。
　　帝鬼老人家表示他還不想退休啊！
　　【闥婆曼音】：鬼飄伶沒能堵上策君的嘴真是失意失敗失智！公關都不用做的嗎？閒成這樣？就算戮世摩羅的形象已經沒救了也不表示不用救！
　　「妳在生氣？」熾閻天問她。
　　「跟戮世摩羅說話，我要老三歲，跟策君說話，我要老三十歲。」曼邪音惡狠狠地說，這兩個傢伙的嘴巴就是生來氣所有人的，沒個正經又只會戳刺。
　　知道她在看群聊，熾閻天又問：「大家說了什麼？」
　　「還不是……」
　　這時候熾閻天忽然注意到後座的戮世摩羅居然已經睡著，難怪一路上都沒說話，透過後照鏡注意到放任對方枕著自己大腿的網中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早就習慣但依然感覺自己眼睛疼的他默默將前後座之間那扇隔窗關上。
　　他們修羅國度大概是洗不掉老是出情癡的標籤了。
　　曼邪音因為他的動作往後看了眼，也注意到戮世摩羅睡著，跟自己多年的搭檔交換了個默契的眼神，她將本來的抱怨收回去，壓低音量說：「你再開慢點，走外環，那邊路穩些。」也是該累了，早上那黑眼圈就很明顯了，曼邪音想著，沒有多大意外。
　　「嗯。」有同樣想法的熾閻天放慢了車速，走外環要多不止一倍的時間，但戮世摩羅可以好好休息到。
　　「累成這樣……網中人也不管管。」曼邪音低聲抱怨，戮世摩羅跟網中人住在一起，網中人都不盯著戮世摩羅休息，難道還要他們盯著嗎？
　　寵寵寵，可勁寵，寵死算了！
　　「他有分寸。」熾閻天安撫著曼邪音。
　　「哼，要沒有的話，蕩神滅第一個就翻臉了。」心裡也知道網中人不可能不管不顧戮世摩羅，會這樣估計就是戮世摩羅纏著，網中人才妥協讓對方打遊戲，也不可能拖到太晚，他們的妖神將在這種事情上拎得可清。
　　但誰讓戮世摩羅是個少休息一點黑眼圈就會顯現一片的體質，曼邪音還是覺得不爽，卻也沒有繼續抱怨。
　　「嗯。」知道她的不滿只是因為擔心戮世摩羅的身體，熾閻天想起下午的事情，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改口問，「帝尊回來了？」
　　曼邪音指尖停在手機螢幕上：「還沒，臨時改的半夜班機，現在還在機上，把戮世摩羅送回去之後我們再去接帝尊也來得及。」
　　本來說還要幾天的，結果就因為朧三郎也來了所以提早回來，但他們帝尊的想法沒人可以撼動，底下的當然是聽之照做。
　　雖然曼邪音看不出來妖界那位到底是哪裡有魅力，要搶他們修羅國度的小王子已經很讓人生氣，居然連老國王都能勾動了。
　　「酒吞，其實是好事。」熾閻天心下了然，跟曼邪音的敵意不同，他對於帝尊想要追求的對象是誰並沒有多大想法。
　　畢竟他們帝尊雖然談戀愛的方式老土了一些，但又沒有動搖到修羅國度的根本，跟這幾年老祖宗就差沒有把魔世拱手送上的行為比實在好太多。
　　「是啊，好事。好歹帝尊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說就不能夠來個安安靜靜搞事不談戀愛的主子嗎？」明白了熾閻天沒說完的話，曼邪音也想到了元邪皇跟雪山銀燕之間關係曾經引起的腥風血雨，那也能寫成一齣大戲。
　　不過就元邪皇那種把人捧著護著生怕傷著的態度，怎麼就有些人搞不清楚狀況拿雪山銀燕的臉來罵戮世摩羅呢，要真是山寨……這不元邪皇都沒開口封殺嗎，這都釐不清雪山銀燕跟戮世摩羅可能的關係也是傻。
　　「曼邪音，帝尊有個知冷熱的對象是好事。」
　　「哈，那也得先追到再說，不過要是帝尊真能成，戮世摩羅哪裡是未來帝尊，明明是修羅國度未來的妖魔公主。」曼邪音低笑一聲，兩邊八字都還沒一撇，帝鬼跟朧三郎就能把戮世摩羅寵上天，成了後她看酒吞一脈也不用煩惱後繼無人，乾脆一點讓戮世摩羅也接手算了。
　　熾閻天沒有答腔，只是淺淺皺了眉：「他是人族。」
　　就算換了一半魔族的血，戮世摩羅也依舊是個人族，修羅國度之內三尊雙將包含帝尊自然可以將他寵得不可一世，但出了修羅國度的範圍，就是另外一個概念。
　　「曾經是。」曼邪音不想說話了。
　　窗外的路燈飛速自眼底掠過，戮世摩羅是人族啊……哈。
　　曼邪音閉上了眼睛，她也有些累了。

　　網中人的耳朵動了動。
　　前後座之間的小窗關起來後，傳來的音量被削弱許多，而為了避免吵到睡著之人的休息，談話之中的他們又壓低了音量，本來是不該讓後座聽到的。
　　然而壓低卻沒有特意隱瞞的聲音卻逃不過網中人的耳朵，這之中多少有曼邪音故意想要網中人聽見的心思。
　　手段如此拙劣，網中人面無表情地聽完了全程討論，而後低頭看敢把自己的大腿當成枕頭來睡的戮世摩羅。
　　太安靜了些，網中人不悅地想著。
　　他跟戮世摩羅的相處總是充斥著喧囂的暴力。戮世摩羅的自我，網中人的狂妄，碰撞在一起不是彼此妥協就是互相毀滅——他本來以為是後者，當年的黑白郎君跟網中人就是那樣，但最後他們倆卻變成了前者。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是網中人妥協得多了些。
　　他的目光毫無偏移地落到了戮世摩羅的嘴唇，上頭還沾著沒有卸掉的唇彩，臭小子說他上戲那套造型的唇妝會讓人有想要親吻的衝動，他對這種說法一直嗤之以鼻，現在看著戮世摩羅，才明白了對方說的衝動是怎麼回事。
　　網中人從來都不是會虧待自己的魔。
　　戮世摩羅是被網中人吻醒的。
　　用吻一字可能太過纏綿，口腔裡面的糾纏伴隨著缺氧的窒息感，要戮世摩羅掙扎著睜開了眼，本來滿是疲倦的人發現網中人在做什麼後瞬間清醒過來，想要奪過主導權，但卻被網中人壓制得死死的。
　　這哪裡是在親他，被迫配合著網中人的啃咬的戮世摩羅不滿，也較真了起來。
　　像兩頭原始的野獸在攻城掠地，明明彼此敵視，但糾纏在一起的舌頭卻又帶了千絲萬縷的纏綿悱惻，被掠奪得都要失去理智的戮世摩羅在即將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被網中人放開，他都來不及回味這場幾乎能讓他高潮的窒息，只顧著貪婪地汲取自己需要的氧氣。
　　「網中人……」
　　他還躺在網中人的腿上，呼呼地喘氣，好像下一刻就會喘不過去而倒下那樣急切地伸手，想要抓住網中人，然而失真的視線要他什麼也沒碰著。
　　戮世摩羅有些急切，網中人冷笑了一聲，看著狼狽不堪的人，因為方才接吻而脹紅的那張臉上沁著一層薄薄的汗，將對方本來就已經脫了部分的妝容變得更加慘烈，網中人看仔細了戮世摩羅眼下的青黑。
　　「臭小子。」網中人對自己昨天居然讓對方打遊戲進行了反思，忽然握住了戮世摩羅懸在半空的那隻手，動作溫柔地包裹住了冰冷的手指，就著自己抓著的那隻手將戮世摩羅拉了起來，然後環著戮世摩羅的腰，讓人靠在自己懷裡。
　　沒有動作的另外一隻手此時動了，戮世摩羅還沒緩過來，就感覺到了網中人的指尖擦過了自己嘴角，然後整隻手都壓到了他頭上。
　　「網中人。」戮世摩羅打了個哈欠，擦去自己眼角沁出的液體，睏意還未完全消退，抱怨，「打攪我的美容覺就為了咬我一口？你真是要我傷心的不解風情……不過你是蜘蛛，這樣可能是你的習性？」
　　「再廢話，我就將你丟下車。」
　　「嗯？吻了我，嘴巴卻還是不沾蜜，網中人，你這樣冷漠絕情，我真的很傷心。」對網中人的威脅不以為意，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賴在網中人懷中。
　　「太甜了。」只有臭小子才會喜歡那種甜膩的糕點，下午被餵了滿嘴的網中人冷笑一聲，整顆頭都靠著戮世摩羅肩膀的網中人這聲低語伴隨溫熱的呼吸灑在戮世摩羅的耳朵上，戮世摩羅敏感地顫抖了下，整隻耳朵都紅了。
　　「是啊，我特別準備給你的，夠甜吧？所以我的好妖神將……」戮世摩羅微微仰頭，視線撞進網中人此刻沒有半點遮掩的眼中，語帶期待：「你是不是該答應我的追求了？」
　　「作夢。」
　　「真是殘忍的拒絕，啊，不過我早有準備。」他淺笑了一聲，也不將網中人的拒絕放在心上，這又不是他第一次被拒絕，要是這麼簡單就放棄讓網中人當自己的男友，那才是作夢。
　　「臭小子。」
　　「好啦知道了，忙一天我很睏了……記得叫我……」是真累，戮世摩羅不再說話，靠著網中人，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又沉沉睡去。
　　抱著他的魔聽著他漸趨平穩的呼吸以及慢慢放鬆的肌肉，溫熱的手心擱淺在戮世摩羅的眼皮上，為對方擋去外頭路燈的光。
　　哼，網中人沒有提醒戮世摩羅，其實他給了回覆。

　　就算熾閻天開得再慢車子都依舊會到達目的地。
　　外型低調內斂的豪車停在網中人的房子前的時候戮世摩羅還在睡，曼邪音搖下車窗，看著網中人將戮世摩羅抱出車外的動作沒忍住開口調侃：「這麼溫柔？就是給你寵得無法無天的！拍《沉淪海》這麼重要的雜誌都敢頂著黑眼圈來。」
　　雖然說是在抱怨，但曼邪音把聲音壓得極低，如果網中人耳力差一點估計都沒能聽清楚她說了什麼，而聽清楚的魔只是冷哼了聲，懶得給予回答。
　　「網中人。」熾閻天適時地開口介入，「我跟曼邪音等等要去接帝尊，他就交給你了。」在得到網中人幾不可查的應允之後，熾閻天這才關上車窗。
　　「哼，不解風情的傢伙。」曼邪音在車窗還沒徹底關上的時候白了一眼網中人，補了一句，「你可不要讓他除了休息不好，隔天還給我感冒出現。」就戮世摩羅那個身體，稍不注意就要出事。
　　網中人什麼也沒說，在揚長而去的車連車尾燈都看不到後，才低頭看著懷中的戮世摩羅：「裝夠了？」他神情凜冽，半點溫情都不給，冷冰冰地戳破裝睡的人，將本來公主抱著的人放下。
　　戮世摩羅也不裝了，穩當地踩著地面後，想靠到網中人身上，被閃開之後笑了，反問：「怎麼夠？能被愛將抱在懷裡的機會可不多，我還想多享受一下啊，哈！」
　　「幼稚。」
　　看著在夜風中不自覺瑟縮身體的戮世摩羅，網中人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動作強硬地套到了戮世摩羅身上，被他突來的舉動搞懵的戮世摩羅在網中人為自己穿好外套後，看著表情冷淡的魔，他主動黏了上去，蹭在網中人身邊，伸出手跟網中人十指緊扣，一同走回他們家。
　　「網中人，你對我這麼好，我無以回報，只好以身相許了，好嗎？」他說得漫不經心，要網中人本來就不爽的表情更添了幾分冷淡，瞪向胡言亂語的人，卻依然沒有說什麼。
　　「你一直不跟我說話，我可是很寂寞的，寂寞……可以殺人啊。」戮世摩羅忽然用力地掐緊了網中人的手，從相貼的掌心傳來的溫度要他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就更不著調了些。
　　「別演了。」網中人沒忍住伸手輕敲了他的頭，不打算繼續陪對方玩這樣幼稚的遊戲，「太假。」
　　「我這不是把握機會鍛鍊我的演技嗎？外面把我罵成了個花瓶都不如的廢物呢，這麼難聽的話，邪郎……」他忽地變了聲調，本來磁性的聲音帶了故意的嬌氣，剛好可以靠在網中人肩膀位置的身高差，讓他直接靠在對方耳邊輕佻地說：「你捨得讓他們這樣罵我啊？」
　　「閉嘴！」
　　「唉，我都追你追得這麼沒形象了，你還是不肯從了我，要怎麼樣的誠意才能打得動君心如鐵的妖神將？唉……」
　　裝腔作勢，長吁短嘆，戮世摩羅浮誇的表演要網中人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然而他卻沒有撥開戮世摩羅死死掐住自己的那隻手。
　　「別說廢話。」
　　「果然還是只有你懂我。」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家門前，戮世摩羅突然收起了身上所有誇張的表象，被門口陰影遮蓋住的表情晦澀不清，但網中人卻看得清楚他臉上的所有變化，「史豔文估計知道了。」他說史豔文的語氣溫柔至極，帶著輕輕的顫抖，又有隱密的怨恨。
　　「你故意讓他知道的。」網中人能坐到修羅國度僅在帝鬼之下的位置，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更不要提戮世摩羅根本沒有想要瞞著他們的意思，他當然知道是戮世摩羅故意給的機會。
　　這是戮世摩羅想要的局面，那現在眼前徬徨不安的人就太可笑，艷麗的紅色雙眼盯著他，直接了當：「戮世摩羅，不想承認你也有史豔文的血脈。」
　　「真殘忍。」
　　「對你？」
　　「唉，其實我就是閒得無聊想要找點事情做……只有我知道自己是他的兒子這種事情，少了點公平性對吧？如何，我挑的時機不錯吧？」戮世摩羅朝網中人眨了眨眼。
　　如果不是很肯定對方是個人族，網中人都有錯覺眼前的人背後有狐狸尾巴搖來搖去，而對方挑史豔文剛提名影帝的時候丟下這顆炸彈，這樣的行為，只得到網中人的一個感想：「幼稚。」他冷冷地開口，「進去。」
　　發現就算加了外套但是冷風依舊吹得戮世摩羅臉色有些發白的網中人沒了繼續跟對方在門口調情的興趣，找出鑰匙插進鑰匙孔一轉，將戮世摩羅推進了溫暖的室內。
　　被這樣猛地一推，他踉蹌了幾下腳步，在即將失去平衡跌倒的時候，又重新被網中人穩穩地扶住。
　　「這麼粗魯？網中人，這麼迫不及待與我的夜晚嗎？」
　　網中人正要打開電燈的時候，回頭剛好對上了戮世摩羅那雙眼睛，透過良好的夜視能力，網中人將那眼中滿滿的挑釁跟勾引都看得分明——「別鬧。」
　　長夜漫漫，春宵苦短。
　　不得不做柳下惠的魔黑著一張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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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銀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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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21-08-10 23: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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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21-08-1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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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闥婆曼音V：一直在智障，從未被超越。//@煉獄閻天V：恭喜？//@阿鼻蕩滅V：臭小子你跟妖神將？？？//戮世摩羅V：哈，只有一句話妳說對了，他是我的//@羅網天誅一生推：等等……我們邪郎帳號不是自己打理的嗎？這是蓋章了他跟戮世摩羅的關係了？不！！！老娘粉了這麼多年的老公莫名其妙地出軌了？
　　網中人V：太甜了//戮世摩羅V：綠豆糕味的＠網中人V[網中人跟戮世摩羅拍攝片場擁吻.jpg]

　　曼邪音的首頁快要被各種轉發刷爆了，就連評論跟讚數都飛速增加到突破顯示上限，她隨手轉發後就沒想要繼續再看，回頭發了信息到修羅國度的群裡。
　　【闥婆曼音】：沒救了。
　　【闥婆曼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被人黑，讓水軍這次炒一個真愛無罪的套路，他們又不是只有現場擁吻這個出櫃的證據，明天我要看到結果[笑]
　　發完也不看其他人的回應，就關掉手機將之丟到了桌上。
　　曼邪音左手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頭，做什麼公關？反正不管怎麼公關戮世摩羅都能給他們找出新的事，還不如乾脆認下來，將這把火燒到網中人身上，讓網中人自己去教訓戮世摩羅。
　　反正他們根本把這當作是情趣，只有笨蛋才會繼續管，更不要提網中人這都算是承認了。
　　心裡明白，但果然還是覺得氣。
　　曼邪音塗了艷紅色指甲的右手依相同的頻率點著木質的辦公桌面，戮世摩羅明顯是故意的，真當他們看不出對方今天來公司時，就一直沒有放下的那個得意笑容嗎？
　　呵呵，忽然理解了蕩神滅跟網中人為什麼這麼喜歡喊戮世摩羅臭小子了，可不就是！被來自戮世摩羅的惡意糊了滿臉的曼邪音白眼翻得優雅無比，越來越覺得自己繼續待在對方身邊就是老媽子的命，要為了一個臭小子操碎心，根本別想要臉上的皺紋能有減少的一天，沒被氣死都是好的。
　　剛好來曼邪音辦公室找她的熾閻天看到她這個表情，多年的老交情讓他很快明白了曼邪音的想法，雖然曼邪音每次都抱怨同樣的事情，但一次都沒有真正撒手不管，他還是開口寬慰多年老搭檔幾句：「妳既然知道戮世摩羅是故意的，又何必每次都跟他置氣？」
　　外界尊稱為修羅三尊的他們，熾閻天是唯一一個連重話都沒有對戮世摩羅說過的。大概因為他太老實了，戮世摩羅也很少開他玩笑，而把所有的重點都集中在曼邪音跟蕩神滅身上。
　　所以說慶幸蕩神滅現在人還在中原那邊，熾閻天想，不然非得教訓一波戮世摩羅，要是真的讓蕩神滅動手了，沒躺個一兩個禮拜根本不可能，帝尊好不容易回來這趟，要是戮世摩羅被揍進醫院，那可不好交代。
　　曼邪音才不管他這些想法，本來規律叩著桌面的指尖停住，指尖艷色的紅配著冷白的膚色顯得嬌艷欲滴，她看向熾閻天認真的臉，知道對方是為了寬慰自己，但還是回了一句：「你會不知道為什麼？」
　　她果然是有些氣昏頭了，對熾閻天都能帶上火氣。
　　「我知道，但是這樣的戮世摩羅，妳並不討厭，所以，妳還要氣？」熾閻天沉著應對。
　　「……就你會說話，行吧，咱們也要去餐廳了，我去喊他。」曼邪音有些無奈，然而本來就沒有真正動怒的魔最後輕笑一聲，被戮世摩羅的行為引起的氣惱跟真正的怒火是截然不同的。
　　她看了眼掛在辦公室牆上，指針已經走到下午五點的時鐘，俐落地起身要出發，晚點跟帝尊的飯局可不能遲到，然而她正要邁出的腳步卻因為熾閻天的一句話而頓住。
　　「曼邪音，妳在害怕失去什麼？」
　　容姿艷冶以致年齡都模糊不清的女子紅脣微勾，她背對著熾閻天，映入眼簾的剛好是辦公室的透明落地窗，窗外的世界五彩斑斕變化多端，窗內的世界色彩單一壓抑萬分。
　　她怕失去戮世摩羅。
　　魔的生命太長了，可以見證的變化比大多數種族都還多，從九界紛亂不休殺伐不斷的過往，到天下大同世界和平的現在。
　　他們學習人類的生活習慣，學習人類的歷史變遷，學習人類的禮義倫理，學習人類的一切，卻始終不是人。
　　生來便不是人的魔，不論這個九界變化究竟多少，骨子裡都不可能改變的，曼邪音的笑意從嘴角蔓延到眼梢，本來就惑人的容貌更顯得魔魅萬分，她注視著外頭早就不認識的世界，駐足在最熟悉的同伴面前，反問：「我害怕失去什麼？我也想知道，我害怕失去什麼。」
　　熾閻天無法回答她，曼邪音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稍微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抓戮世摩羅——誰知道那個臭小子會不會先偷跑，戮世摩羅有多不想應付帝尊跟朧三郎他們都清楚，誰叫他們老是在逼人喊爸。
　　找到戮世摩羅的時候，戮世摩羅靠在網中人身上打盹得正香。
　　忽然出現的氣息要本來還在休息的人瞬間睜開雙眼，冰冷的金屬色澤映照不出半點的感情，然而銳利如刀的眼卻在發現出現的是誰之後，化成了一攤春水，痞笑著朝他們說：「太慢了，我都睡著了你們才來，時間可是從來都不會等待的。」
　　「別廢話，走了。」巴了一下清醒後嘴巴就不停的人，網中人瞪了一眼戮世摩羅，但是他此刻臉上是在外頭基本不會拿下的墨鏡，這視線自然沒有多少殺傷力，他等到戮世摩羅身體與自己沒有接觸的時候才起身。
　　「這是要以下犯上嗎？我親愛的妖神將？嗯？」根本不理會網中人渾身的冷氣，戮世摩羅站了起來，自顧自牽起了網中人的手，又說，「哈，等待是一種美德，讓阿郎他們等我們一下不好嗎？」
　　曼邪音差點沒拿手上的包揍人，前一句還在嫌讓他等太久，後面一句就要讓別人等他，除了欠揍還有什麼可以形容的嗎？
　　「你就仗著帝尊寵你！快點出發吧。」
　　「我為什麼就不能仗著他寵我了？」看著曼邪音被自己噎到的表情，戮世摩羅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哈，走吧。」

　　約吃飯的餐廳是帝鬼那邊訂的，他們按著地址到了現場，一行愣在了原地。
　　就是戮世摩羅這個浪蕩慣的人在看到餐廳外觀後都有些愣住，出現在眼前的餐廳從名字到裝潢都完全脫離了魔世的風格，他看著餐廳看板上面標示的殘忍聯盟，實在沒忍住吐槽：「你們確定帝鬼腦子還正常？這追妖追到品位都變了，嘖嘖嘖，我看我還是先離開好了，不然我怕被他傳染。」
　　日式建築，正港東瀛風味，偏偏裝潢透露著一股陰森妖氣。
　　一看就知道是朧三郎的品味，戮世摩羅說完轉身就要跑，拉著網中人就要開溜，熾閻天離他們最近都來不及制止，但是都跑了兩步的他卻被拉開了紙門說話的聲音給叫住：「站住。」
　　紙門後的帝鬼面無表情，身邊跟了個眉頭緊皺的朧三郎。
　　哈，這種離家出走被父母抓包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曼邪音簡直沒臉看，熾閻天也默默偏過頭，網中人倒是很給戮世摩羅面子，任他拉著，一人一魔被帝鬼用眼神上下檢視著，但戮世摩羅一清二楚，身邊的網中人墨鏡底下一定開始放空發呆了。
　　急啊！跟自己的緋聞男友想要私奔卻被家長逮到怎麼辦？——就醬拌了吧。
　　「先進來吧，有什麼事情待會說。」朧三郎狹長到根本看不見的雙眼從戮世摩羅臉上移到了他跟網中人還牽在一起沒有放開的手上，只淡淡說完這句，就轉身朝餐廳內走去。
　　帝鬼跟了上去，熾閻天跟曼邪音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也追上，落在最後面的戮世摩羅看著根本不擔心自己會直接跑走的帝鬼跟朧三郎，這下倒一點也不緊張了，開起了可以說是他再造父母的兩位玩笑：「說好的乾爹，怎麼阿郎這都成我後媽了？」
　　「幼稚。」網中人反客為主，拽著戮世摩羅一起向內走。
　　「還沒追到妖，咱們帝尊都對阿郎這麼維護了，網中人，你什麼時候也這樣對我？」戮世摩羅一邊笑一邊問。
　　耳尖聽到他們對話的曼邪音跟熾閻天剛好可以看到走在前面的帝鬼表情微妙地黑了一些，這種見家長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曼邪音有些後悔自己跟熾閻天想不開來淌這趟渾水了，朧三郎的屬下不來果然是有原因的，居然也不知道訊息交換一下，還談不談合作了！
　　「閉嘴！」網中人兇了一聲，戮世摩羅這才安靜下來。
　　包廂的距離不遠，一下就到了，帝鬼訂下的包廂是餐廳最大的那間，有一張足足可以容納二十人的長桌，此刻卻只有他們六個要坐，朧三郎跟帝鬼先挑了座位，曼邪音想了下，默默拉著熾閻天挑了個離他們帝尊最遠的位置，帝鬼注意到了也沒阻止他們。
　　計畫趕不上變化，本來只是極為平常，給他們接風洗塵的飯局，也算是修羅國度的家宴，結果昨天晚上最新的頭條新聞讓這次飯局的主題起了變化。
　　帝鬼看向了由他親自撿回修羅國度，將之當作下一任帝尊培養，並且因為年齡的關係更是當作孩子看待的戮世摩羅。
　　這個人族的身形依舊單薄，但與撿到的那時候相比已經健康許多，凌厲的眉眼看著網中人的時候帶著信任的依賴，這樣直白的感情展現，帝鬼內心有些微妙的像是要嫁女兒的不甘心態湧上。
　　悉心栽培，望其成器，戮世摩羅也確實不負所望，成長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此刻也筆直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帝鬼壓低了聲線，認真的問：「戮世摩羅，你確定是妖神將？」
　　上來就直搗黃龍，戮世摩羅站得更正了一些，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直接面對帝鬼了，對於這個撿了他又莫名認真培養他的魔，他那張能說會道的舌頭忽然打了結，早早就打好腹稿的說詞根本無法說出。
　　就算是面對史豔文他也不曾這麼狼狽，發現這件事情，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更帶著一絲慌亂的驚恐——對自己忽然出現的弱點。
　　「你已經告訴朕答案了，坐。」帝鬼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戮世摩羅坐了下來，網中人本來想跟著坐到旁邊的位置，卻被帝鬼擋住，最後冷著臉坐到了曼邪音那邊，與戮世摩羅隔了幾個位置的距離。
　　「他難得這麼乖。」朧三郎開口，戮世摩羅這樣的模樣他也是第一次見，免不得調侃一句，「少了伶牙俐嘴的小狐狸，倒是可愛不少。」平時只有戮世摩羅將他們嗆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份，哪有可能看到對方這麼乖的模樣。
　　朧三郎這一說話，戮世摩羅就找回自己的嘴巴了：「那不是，但這隻狐狸可是野生的，就算要挑主人也不是你，阿郎你就別再想了！是說帝鬼啊，都什麼年代了還在自稱朕，已經過氣了還這麼中二，嘖嘖，我真替你的粉絲心疼。」
　　帝鬼早就習慣他說話的方式了，只是看著他，又問一次：「朕要的答案？」
　　戮世摩羅主動拿起桌上的清酒壺給帝鬼跟朧三郎斟酒，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吊兒郎當，眼神卻是難得的正經，一張嘴說個不停：「看上眼很多年了帝鬼你又不是不知道，考慮一下作媒不？直接將妖神將指配給我如何？一直被他拒絕，我也要臉的啊？妖神將這樣叛逆傷透我的心，只好委屈他下嫁了。」
　　網中人臉色蒙上一層陰影，關心攻略帝鬼的戮世摩羅還沒發現。
　　「妖神將看得上你？」不怪帝鬼這樣說，認識多年，他還真沒看過妖神將對任何存在動心過，雖然妖神將確實對戮世摩羅比較好，但對人好，又不一定只能是因為愛情。
　　「偉大的戰修羅，英明的帝鬼，啊，你居然對自己培養的人這麼沒信心？拜託一下，就是看不上，我也會讓他變成看得上。」
　　這都說什的麼跟什麼？帝鬼拿起酒杯遞給朧三郎，從他胡言亂語的話得出了結論，妖神將到現在都還沒反駁，那就是默認了，一個是自己心腹，一個是自己孩子，都是看著大的，沒什麼好反對。
　　「既然如此，朕准了。不過嫁娶，朕看你還是跟妖神將討論好了再說吧。」那邊妖神將瞪向戮世摩羅的眼睛都能殺人了，帝鬼又不是瞎了，當然看得到。
　　「啊，我現在覺得你真正是智將了，英明神武的帝鬼，那這樣，我不打擾你們談戀愛了，你們也不要打擾我跟網中人培養感情。」簡單敬了杯酒，戮世摩羅拿著自己的酒杯就朝網中人那邊跑去。
　　看著他迫不及待的背影，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的朧三郎忽然問：「所以你怎麼遇上他的？」
　　朧三郎遇上戮世摩羅是因為對方流浪到了妖界。
　　雖然現在科技發展得挺不錯的了，但是境界之間交通卻還是沒有很便利，戮世摩羅流浪到妖界那會是因為被綁架，朧三郎第一眼就看上了那個年輕卻有著一雙滄桑眼神的人類幼崽，是想要好好將其培養，看對方成長起來的那種中意。
　　可惜戮世摩羅很快就被找過去的網中人帶回修羅國度了。不過對方現在這樣聰明伶俐的可愛模樣，朧三郎也不討厭便是。
　　「撿到的。」帝鬼端起另外一杯酒，他對這種不夠烈的酒其實挺不習慣的，但依舊面不改色地嚥下，看著戮世摩羅湊到網中人身邊的殷勤模樣，才接著把話說完整，「在元邪皇還沒遇到雪山銀燕之前的，魔世邊境。」
　　帝鬼並沒有避諱，音量雖然不大，但足夠在場者都能聽得清楚。
　　空氣凝肅了一瞬間，戮世摩羅給網中人倒酒的動作都停了幾秒鐘。
　　雖說九界和平許久，但是魔世做為一個多年崇尚武力，信奉弱肉強食的地界，在沒人特意管控的情況下，內部其實一直都不太平，尤其集中在邊境地帶，什麼事情都能發生。
　　對此九界高層都略有耳聞，但魔世內部不管，外人自然不能說什麼。是後來元邪皇遇到雪山銀燕，聽了其建議後強硬地介入控管，邊境這幾年才比較平靜了些。
　　那種地方，實力弱的一旦去了就是個死字，曼邪音忽然想起來，最開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戮世摩羅，弱得簡直煞魔子都能隨意將其捏死，她遲疑地問：「所以，他當初才那麼狼狽？」
　　「至少他現在活著。」熾閻天結論。
　　「是啊，平安快樂，無病無憂，我活得快活自在，說到這裡，是要感謝帝鬼啊，感謝他當初將我撿回來。」搖了搖手中已經空了的酒壺，戮世摩羅整個人黏著網中人根本不肯起來。
　　雖然這個無病無憂根本是胡扯，如果他真這樣，家裡的魔也不會一個比一個還嘮叨了。
　　「喊帝尊。」
　　「哈，你確定想要我這樣喊你？」戮世摩羅將頭靠在網中人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地問著帝鬼，他調侃的時候可以喊喊帝尊，但若是認真這樣喊了帝鬼，那他們之間就只會剩下上下級的關係。
　　帝鬼笑了笑，心知肚明他的堅持，看著整個人宛若無骨靠著網中人的他，也不堅持，朝旁邊的朧三郎說：「如何？」
　　「你精心培養，不論是哪方面，都極好。」
　　進退有度，又機敏慧黠，雖然愛說玩笑，卻也不到毫無收斂，這樣的戮世摩羅，就是朧三郎來看也說不出什麼不好。
　　「當著我的面議論我，很沒禮貌喔？」
　　曼邪音看戮世摩羅連對帝鬼都不老實，心底一陣絕望，修羅國度果然要完吧？但是帝尊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明顯了，要這樣的踰矩都變成理所當然，雖然確實理所當然，從戮世摩羅來修羅國度的那一天開始，誰有見過帝鬼動真格教訓他？
　　「起來。」網中人輕輕推了戮世摩羅一下。
　　戮世摩羅怎麼可能聽，他靠著網中人，用著一股深閨怨婦的語氣說：「帝鬼都答應你跟我的婚事了，我的愛將，你還不答應我嗎？」
　　簡直說得上是可憐兮兮了，如果不頂著那張笑得輕浮的臉就更有殺傷力了，但網中人才不吃他那套：「作夢。」然後將巴著自己不放的戮世摩羅甩開，當然是減了力道的。
　　明明就還沒在一起，但根本就老夫老妻的相處讓曼邪音沒忍住問著自己的老戰友：「我實在是不懂，你之前幹嘛不答應他？」
　　這有答應跟沒答應差別究竟在哪？
　　「哼。」
　　「去中原那幾年，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讓你的個性變得這麼扭曲？」這種又硬又臭的脾氣到底是哪裡學的？又不是跟網中人不認識，這樣模稜兩可不清不楚的態度，她本來還不確定，但現在可以肯定了。
　　「你不說，我估計也知道理由。」
　　「所以？」
　　「你也是有耐心。」
　　「網中人一向有的就是耐心。」
　　「這個耐心的時限，是十年？」紅唇像是染了血，美艷的魔意有所指，盯著網中人。
　　戮世摩羅右手肘撐在桌上抵著下巴，微挑的眼看著他們倆之間的針鋒相對，無關緊要得彷彿自己不是被討論的主角，但是他探究的視線卻又不曾離開，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網中人遲遲不答應他的追求，愁啊。
　　網中人沉默而沒有反駁，曼邪音露出了笑調侃：「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浪漫過，妖神將。」
　　殺伐果斷的妖神將，冷血無情的網中人，哪一個會是眼前這個溫柔的魔。
　　「夠了。」網中人終止這個話題。
　　十年，按照混血的算法……戮世摩羅才剛「成年」。
　　網中人挑的這個時間，是與對方極度不相配，思慮周詳的溫柔。思及此，曼邪音臉上的笑容變大，在戮世摩羅將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大笑出聲。
　　她看著那雙好像什麼都清楚的冷冽金眸，溫柔地說：「快成年吧，戮世摩羅。」
　　而這十年中，修羅國度自然會替你鋪好路。

　　＊＊＊

　　戮世摩羅V：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是曼邪音先動的手。//羽國傳媒V：修羅三尊深夜抓掃把當吉他，大馬路醉唱擾民，修羅帝尊竟為其搖旗助威，甚至連妖界酒吞企業領導人都在一旁觀看？這一切的背後究竟是魔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羽國傳媒，九界速度第一的資訊傳播媒體。
　　曼邪音將手中的報紙摔到桌上，她看到戮世摩羅抹黑自己的發言時，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交代在帝鬼的辦公室，熾閻天拍了拍她的背，她還是連續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一早的新聞就是對她赤裸裸的挑釁，她對著辦公室內的同儕跟上司，扭曲著一張臉開口：「他就是仗著你們寵他吧？能做個一天的人嗎！」她就不該天真地以為，帝鬼回來後戮世摩羅會記得收斂點，收斂個屁！
　　「咳，他本來就不是人了。曼邪音，喝酒誤事。」熾閻天耿直地反駁了曼邪音的話，畢竟不久前，明明曼邪音才是最反對戮世摩羅做個人的那個。
　　「你——！」
　　帝鬼眼中帶著笑意，他也跟著自家屬下一起上報了，卻不見怒氣，只是贊同的說：「是啊，喝酒誤事。」
　　他拿起那份報紙仔細查看，誇讚了一句：「拍得不錯。」燈光美氣氛佳，如果不看曼邪音有些凌亂的妝髮，照片的質感還是挺好的。
　　當然，如果這不是個八卦新聞就更好了。
　　「能拍到這麼清楚的照片，不是簡單人。」熾閻天理性地分析，心下了然部分內情。
　　「不要說得好像你們沒喝一樣！」曼邪音白了熾閻天兩眼，她沒膽子這樣對帝鬼，只好把帝鬼的份也都算在熾閻天身上。
　　昨天那酒又不是只有她喝了：「這照片，都不需要費心就能猜到是我們的人了。」甚至她都能鎖定是誰把這必須歸類到「黑料」的照片流傳出去的，昨天在現場的人也不多，有能耐拍照片還聯絡報社，並且有理由整她的，只有戮世摩羅。
　　雖然這頭條給她又艹了流量，並且這點宿醉的新聞在魔世娛樂圈跟本無傷大雅，但是這樣上頭條的方式，曼邪音還是不想接受。
　　「那點酒量，妳不至於醉到昨晚那個份上。」帝鬼說。
　　「……意外。」曼邪音不自在地回應。
　　修羅國度的魔跟酒吞一派的妖有個眾所周知的愛好，酒。
　　他們這個喜好有多出名？看九界娛樂圈每次只要聚到一起就絕對不敢準備任何有加酒精的飲品就知道了，甚至因為他們喝太兇，還一度限制過這兩家的酒類進口，讓廣大的魔跟妖叫苦連天，後來還鬧出各種遊行抗議，更甚至有過「只要一杯酒，妖魔跟你走」這樣的口號衍生，由此可以見得他們對酒的癡迷。
　　後來好不容易解禁，憋很久的妖魔們一個個都瘋了似地狂歡了起來，喝得比以前更兇，以至於九界沒有任何種族敢去挑戰他們的酒量，就連一直跟他們對著幹的佛國都放棄在這點上扳倒他們。
　　所以把這兩方人馬放在一起，用膝蓋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認真的，一開始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會喝成後來那樣。
　　帝鬼都只準備了一壺清酒，還只喝到一小杯就全給戮世摩羅順去給網中人！那一小壺酒哪裡夠喝？熾閻天實在看不下去，只好喊了服務員再送酒。
　　前兩輪還好，意外就發生在第三輪送酒的時候。
　　剛好服務員送錯了酒種，也剛好曼邪音順手拿了就灌——更剛好，那款酒裡面有個成分，曼邪音凡沾必醉，所以半罐酒入喉才沒幾秒，曼邪音就醉眼迷濛地發起酒瘋也不是沒道理的。
　　但這件事情，真的就是意外。
　　因為那個成分除了曼邪音自己，整個九界不可能有第二個存在知道。
　　如果讓曼邪音知道她會因為一時失足而以那種醜陋不堪的模樣登上頭條，她昨夜一定會阻止自己喝酒，但她不知道。
　　曼邪音一口喝下半罐酒的時候，戮世摩羅還給她吹了個口哨，為她的豪飲而裝模作樣地鼓起了掌，熾閻天發現她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暈，還沒反應過來她喝醉了，畢竟這點酒真的算不上什麼。
　　卻見曼邪音猛地放下了酒，橙黃色的酒水飛濺一些到桌上，她沒有注意到，只是瞪大了那雙桃花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戮世摩羅。
　　他們不約而同被她吸引了注意，平日裡氣焰就濃烈的曼邪音此刻更是氣勢洶洶，倏然厲聲道：「戮世摩羅！」
　　曼邪音殺氣騰騰的語氣與方才的溫柔落差太大，突來的轉變要他們都緊張起來，但直面她壓力的人卻只是輕笑了一聲，壓低了那把混了電音又帶著磁性的嗓子：「怎樣，我是做了什麼要妳這樣兇我？欠錢欠命不可能……還有比這更嚴重的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重新靠在網中人身上，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有網中人能察覺到他在曼邪音態度驟變時瞬間緊繃的身體。
　　「一條人命！」曼邪音的聲音冰冷，配著拔尖的語調，刺在他們耳中。
　　網中人墨鏡後的眉緊皺，這場莫名其妙的談話開始得太突然，戮世摩羅的態度也太突兀，網中人無法忽視戮世摩羅僵硬又戒備的狀態，但是曼邪音忽然發難，又不能全然不理會，於是他不動聲色握住了臭小子在桌面下攥成拳頭的手：「妳醉了。」他冷聲為戮世摩羅說話。
　　「哈！」曼邪音抓著剛才被自己丟到桌上的酒瓶，像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一口氣將剩下的半瓶飲盡，「我是醉了！」她的身體跨越了半張桌面，湊到了戮世摩羅的面前。
　　她本來質疑的神色一下又變成了懷念，是醉了，必須是醉了，醉了……「才看到他神采奕奕的在眼前礙眼。」
　　「這種毫不留情的挖苦，看來妳沒被什麼壞東西附身，啊，氣勢這麼強，妳不解釋一下我何時欠妳的債，好叫我償還？過了這村沒這店，機會可不是每次都有的。」戮世摩羅想要躲開了她的視線，閃避的臉卻被對方下一刻的動作阻擋。
　　曼邪音忽地捧起了他半邊臉，艷麗的紅凝結在戮世摩羅臉邊，像一灘血，網中人想要制止她的動作，卻在戮世摩羅的眼神中被遏止。
　　「戮世摩羅。」
　　曼邪音的指尖是熱的，這些魔碰觸戮世摩羅的時候，從來都太過熾熱。
　　那溫度由燃盡一身而成的火焰提供，他接受這些碰觸的時後總在想，這可不好，太溫暖了，害他在這些魔面前總是太簡單就可以丟棄鎧甲，但是沒了那些鎧甲，剩下的那個他脆弱得馬上就會死去，實在……太危險了。
　　他腦海裡頭的胡思亂想還在繼續衍生，撐著桌面湊在他眼前的美貌的魔忽然有了動作，只見她半瞇起眼，視線明明落在了眼前的人，卻又好像望著他人，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戮世摩羅心中有些不滿，正想抱怨兩句，卻聽見曼邪音放柔了語氣：「你還活著。」
　　這樣的感慨，好像他活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但是，那明明是他短短的一生之中，最不應該的一種幸福。
　　戮世摩羅這下也不躲曼邪音了，痞痞地笑著，反問：「我當然還活著，難道妳這麼希望我死啊？」
　　「別胡說八道！」曼邪音怒聲大吼，發現自己太激動後又放緩了語氣，重複了一次，「戮世摩羅……你還活著，這很好。」
　　整個包廂一片寂靜，誰都不知道要怎麼對曼邪音這句話給反應。
　　戮世摩羅當然還活著。
　　好一會，只見臉色越來越紅的曼邪音放開了戮世摩羅，敏捷地起身，開始大步朝外面走去，她腳步迅速，一下就跑到了外頭。
　　「曼邪音？」熾閻天擔心地喊著她的名字，沒得到回應，當機立斷地向帝鬼說，「屬下先去追曼邪音，回頭再帶她跟帝尊解釋。」說完了，熾閻天也不留戀，朝曼邪音的方向追了上去。
　　戮世摩羅的手不自覺在曼邪剛才碰著的地方來回撫摸，看著他們跑出去的那個方向，心有戚戚焉：「我忽然覺得，俗話說的還是有點道理，惹熊惹虎不要去惹到恰查某，哈！」
　　「用熊虎比喻她，曼邪音會打死你的，戮世摩羅，到時候我也護不住你。」帝鬼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酒。
　　戮世摩羅斜睨了眼帝鬼，嗤笑：「像我這麼善解魔意體貼屬下的人，她捨得打我嗎？」他鬆開了一直緊握的手，指尖碰到了網中人掌心的肉，忽然放肆地靠著網中人的胸膛，往後躺下來。
　　網中人牢牢托住了他，他仰頭的時後正好撞入網中人低垂的雙眸，窺見裡面淡淡的感情，這個出身魔世卻在中原打滾太久的魔啊，身上沾著自己沒注意到的溫柔，只展現給他……戮世摩羅低聲笑著，魔就這點可愛，要人無法自拔。
　　「別再胡鬧。」看著簡直賴上網中人的他。
　　「再？這種話中藏話的一語雙關，看來你被默蒼離嘴那麼多年，還是有學到一些人家的精髓啊，不過，親愛的帝鬼，你今天……特別針對我喔？」
　　往常除了傻爸爸外根本找不到其他詞語能形容的帝鬼可沒這麼針對他，外頭總傳他是恃寵而驕，這也是其中一個理由。
　　「因為我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
　　「哈。」戮世摩羅猛地坐了起來，凝視著坐在一起的帝鬼跟朧三郎，語帶曖昧，「我以為網中人已經得到公公的認可了？要刁難也是阿郎的事情，卻不想，原來帝鬼你才是惡婆婆啊？嘖嘖嘖。」
　　有這麼說話的嗎？朧三郎涵養很好地微笑，不看額頭上青筋的話。
　　「好了，戮世摩羅。」帝鬼沒繼續與他玩鬧，看上去正經極了，還是朧三郎在他身邊才注意到他身上隱約飄出了酒氣，發現這點，朧三郎本來就沒人看得清楚的眼睛瞇得更細了些，不動聲色地注視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
　　只聽帝鬼嚴肅地問戮世摩羅：「想好了？」
　　心知肚明帝鬼問什麼的人卻是故意扯偏了話題，薄唇微勾說：「如果是網中人，我想得再清楚不過了，啊，你才答應，就又質疑？不會是想要反悔？壞人姻緣是會被驢踢的，堂堂修羅國度的帝尊這麼沒尊嚴，外面會看輕我們喔？」
　　這點酒帝鬼是不會倒的，但微醺的醉意卻也影響了他，少見地對他正色，聲音凌厲：「我在問你史豔文。」
　　史豔文。
　　這個名字出現得太突然，就是戮世摩羅也來不及擺出正確的表情，驟然失聲於虎視眈眈的帝鬼面前，本來還帶了笑意的眼都蒙上一層陰霾：「你不該說這個名字。」他最後只這樣說，無禮到了極點，卻沒有誰會管他現在的失禮。
　　哪有什麼比戮世摩羅的失態還要難見的？
　　朧三郎稍稍瞥了眼，也算給自尊心極強的青年一個面子，網中人失了大腿上的溫度，本來還有些不滿，但那點情緒在看到戮世摩羅此刻的模樣後就消失得差不多了，繼續悶不作聲，卻時刻關注著他的狀況。
　　一個比一個還要溫柔。
　　刻意說出來的帝鬼也不是想要逼戮世摩羅，看著眼前炸了毛的小狐狸，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難怪朧三郎總說要養戮世摩羅太難了，但是自己家的孩子，不養難道還送給史豔文嗎？
　　「你既然刻意透露出去自己的父親是史豔文，最近又動作頻頻，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會管你，但是……不要讓我聽三尊說你又進了醫院。」
　　「這麼不擔心我跟史豔文跑了？」
　　「我不知道你跟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既然你選擇留在修羅國度，你就是修羅國度的人。所以，放心去做想要做的事情，修羅國度永遠是你的後盾。」
　　「哈！自然。」戮世摩羅順著帝鬼給的台階下，沒繼續執著於史豔文之上，對著帝鬼，又說，「不過，保護過度是變成怪獸家長的第一步啊，親愛的帝鬼。」
　　寵孩子還要被孩子嫌棄兩句，帝鬼失笑，只說：「你知道分寸。」
　　這場飯局該說的都說完了，帝鬼看著面前也沒動多少的菜餚，吩咐道：「你吃完再走。」然後他跟朧三郎對視了一眼，沒打算繼續待著，相繼起身，共同離開包廂。
　　「掰。」戮世摩羅不正經地揮手告別，直到看不見帝鬼跟朧三郎的背影後，他才整個人都癱到桌子上，哀怨地看著坐在身旁的網中人自顧自地喝酒，裝出哽咽的聲音：「一句話都不幫我說，你真傷我的心。」
　　「你需要？」
　　「這麼冷漠？但是，你剛剛可被曼邪音出賣得徹底了喔？居然因為我是個未成年而不肯答應我的追求？你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人了，網中人。」他喊網中人名字的聲音溫柔纏綿，卻又帶著幾分笑意，這個一直拒絕自己的魔的理由實在太過滑稽，但又實在是，太浪漫了。
　　這種等他成年才肯套牢他的珍惜，戮世摩羅壓抑不了自己臉上的笑意：「你這麼溫柔，哪裡還像那個殺名赫赫的妖神將了。」
　　「哼！」理由都被曼邪音給說出來了，網中人也不打算繼續隱瞞，直接了當地說，「你太弱了。」就算摻了魔之血，也依然是弱小的人族。
　　不說網中人，就是平時煞魔子都要克制自己不小心傷到戮世摩羅，還沒換血之前更是三天一病五天一症，頑疾纏身，舊傷若干，他們哪個不是提心吊膽深怕哪邊傷著碰著的，這種身體沒養好前，網中人還能繼續忍耐。
　　「這麼不留情地說我弱，你真是殘忍。」假意抹掉眼淚，演上癮的人比著浮誇的動作，捧著心哭訴網中人的殘忍。
　　「太假了。」網中人不留情地揭穿他。
　　「唉，你現在怎麼都不像是我剛認識你那時好逗了？」
　　戮世摩羅的話忽然停住，本來只是隨口一提，但湧上的記憶太多了。
　　可能是因為帝鬼剛才提到了初見，害他也不由回憶起來，他遇上帝鬼的那一年啊，邊境還有一群不肯面對和平的魔彼此鬥爭廝殺，將邊境變成一個三不管的不法地帶。
　　他出現在魔世邊境的那一年，那一日——本來應該還是史仗義的。
　　史仗義。
　　這個名字代表了中原棟樑史豔文的第二子，墨家鉅子俏如來的弟弟，正道少俠雪山銀燕的胞兄，也是很多人口中的小和尚小空。
　　獨獨不是現在這個戮世摩羅。
　　哈，戮世摩羅目光落在了網中人身上，這樣說也不對，史仗義本來就不會是戮世摩羅，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史仗義。
　　所以那些身分，都不該是戮世摩羅有的。
　　戮世摩羅忽然說：「我在想，精忠與存孝，怎麼就少了一個仗義呢？」他這話剛落，網中人還沒鬆開酒杯的手忽然一緊，隔著墨鏡的眼神釘在他身上。
　　「你要說什麼？」
　　被網中人緊迫盯人的視線鎖緊的人也不閃避，只是微笑著，又問：「網中人，我跟銀燕，像嗎？」
　　網中人冷冷地說：「雙胞兄弟，你覺得自己不像？」
　　「我覺得不像啊，戮世摩羅跟雪山銀燕長得像的話，你說他們怎麼就沒半點懷疑？」
　　網中人終於沒了耐心：「戮世摩羅！」
　　被呼喚的人笑容邪肆，網中人連喊他時的氣急敗壞都帶了幾分旖旎，要他總忍不住想要撩撥網中人，讓大名鼎鼎的網中人因為自己而變化情緒，他樂此不疲，網中人雖然罵他卻又配合無邊，口是心非也不過如此。
　　「網中人。」最後還是戮世摩羅先退一步，突兀地轉移話題，「說起來，你知道咱們的婆婆尊身上，發生什麼了嗎？」醉個酒才不會說那些話。
　　「誰清楚！」
　　「你不清楚啊？但我知道。」戮世摩羅說，那雙眼睛亮得嚇人，極盡冰冷，但網中人如果那麼簡單就能被嚇唬住，也不是魔世威名赫赫的妖神將了，所以網中人只是不動聲色地直視他。
　　「算了。」他看了眼滿桌精緻的菜色，卻沒有半點飢餓的感覺，只是站起了身，「我們走吧？」
　　「不吃，回頭餓了沒人管你。」
　　「沒人管，這不還有一個口是心非的魔嗎？」輕笑著，也不留戀色香味俱全的精緻餐點，帥氣地抓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單肩披著，長腿一邁往外走去。
　　網中人頓了一下，還是跟上了戮世摩羅。

[ 此帖被青嵐銀緋在2021-08-15 19: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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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21-08-15 15: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4

　　「哈。」戮世摩羅靠著沙發背翹起二郎腿，手上拿著新鮮出爐的早報，看到了娛樂版頭條的曼邪音照片，笑瞇了眼睛，這時候咖啡機嗶了一聲，最後一滴咖啡精準無誤地通過濾網滴進透明的玻璃壺中，客廳充斥著剛泡好的咖啡香味。
　　他往廚房與客廳隔著的牆面看去，牆面上半部分嵌著玻璃，剛好可以看到廚房裡面的情形，網中人認真忙碌著早餐的身影躍入眼簾。
　　想了想，他將報紙隨手放到了大理石桌面上，翻出收在櫃子裡面的咖啡杯，倒入剛剛新鮮出爐的咖啡。前陣子從妖界寄來的頂級咖啡豆散發的香氣一下子瀰漫了整個客廳，他拿鑷子夾了三顆方糖投進還冒著煙的咖啡杯，然後又拿了小湯匙攪拌，等底部已經撈不到糖粉後將三顆奶球一一加入，接著繼續攪拌，等到好好一杯黑咖啡被他調成了四不像，他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中的湯匙。
　　他拿著咖啡放在鼻下輕嗅，香，真香，他一邊嗅著甜膩得要人有些反胃的咖啡，一邊興致高昂地繼續盯著網中人煮飯。
　　這是網中人獨屬於他的居家一面，大概誰都料不到網中人會有這麼一面吧？想到這邊，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所以網中人端著裝滿早餐的瓷盤走出來時，剛好就看到了戮世摩羅笑得跟智障沒兩樣的樣子，基本上只會在家裡跟戮世摩羅面前袒露的俊美臉上冷若冰霜。
　　喀噠，精美的瓷盤與大理石桌面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要戮世摩羅從跑偏的思緒之中回神，瞧著網中人隱隱有些怒火的臉，秉著不做會死的精神，戮世摩羅開口：「脾氣這麼差，你要考慮跟煉獄尊交換一下稱號了嗎？」
　　「廢話省下，吃飯。」
　　「稍等一下，你看都不看一眼我特別為你調的咖啡，我真沒面子。」戮世摩羅將交疊的左右腳交換了上下，揚了揚自己手上的咖啡，一派虛情假意的表演。
　　一出來就聞到瀰漫了整個客廳的咖啡香以及膩得要人反胃的甜味，網中人本來不想搭理他，但看著被舉到自己面前的咖啡，以及戮世摩羅明顯要看好戲的眼神，裸露在空氣中的眼閃過不滿，瞪著根本就是故意找碴的人，語氣森冷地說：「戮世摩羅。」
　　「知道我這個名字好聽，但你也不用一直喊，諾，喝嗎？」一點也不怕網中人的威脅，戮世摩羅起身，繼續將咖啡朝網中人的方向遞送，被他煩得受不了的魔最後還是接了下來，網中人沾了一口後，眉頭緊蹙。
　　「你加了多少糖？」入口是連牙尖都泛酸的甜，網中人根本沒辦法從這杯咖啡喝出除了人工香精以外的味道，好歹也是帝鬼送來的頂級咖啡，又不是沒有機器，隨便泡都不至於變成這個味道。
　　「不多，三顆。誰讓我喝不了，只好讓你喝了。」在網中人接過咖啡後整個人窩回柔軟的沙發，戮世摩羅嘻笑著說，他們家的咖啡除了網中人以外就沒人會喝，他要是碰了不得被碎唸到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也不是特別想要叛逆，不喝就不喝吧，但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還是可以的。
　　「吃飯。」網中人一口飲盡變味的咖啡，除了最開始的皺眉，他的表情就沒有再變過。
　　戮世摩羅看著網中人，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了今天第一則貼文。
　　做完這件事情，他才拿起放在餐盤旁邊的銀製叉子，插起表皮煎得酥脆金黃的荷包蛋，正準備咬下的時候，就被網中人打開的電視吸引，停在了尚同聯播這個節目，正是曼邪音深夜醉唱的畫面。
　　「是說，曼邪音居然現在都還沒打電話找我算帳，真是不習慣。」要是之前，他現在已經接到曼邪音的電話聽對方咆哮了。
　　網中人橫了他一眼：「你很無聊？」說著網中人給自己倒了一杯正常的黑咖啡，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有你在，我哪有無聊的機會。」
　　那就是很無聊了，網中人看著戮世摩羅手中插著的荷包蛋，不滿地說：「快點吃。」
　　「好好好，我錯了……啊，網中人，我發現你不是變得脾氣暴躁，是變得婆婆媽媽，如果有老媽子比賽，你跟曼邪音爭個一二不是問題。」
　　網中人五指合成拳頭，毫不留情敲到了滿嘴胡言亂語的戮世摩羅頭上，被猝不及防地攻擊，戮世摩羅低喊：「痛痛痛……」他往後退了下，揉著頭上被網中人敲的地方，感覺好像摸到了一個包，這才終於肯動口咬下變涼的荷包蛋，咀嚼後將整顆蛋都吞嚥下去，才開口抱怨：「說不過就動手，網中人，你脾氣真的變差了。」
　　人類有更年期，難道魔族也有嗎？
　　網中人表情更黑了些：「閉嘴，吃飯。」
　　戮世摩羅聳了聳肩，恰到好處的調戲是他的拿手絕活，再繼續下去網中人就不是敲自己一下這麼簡單了，他也確實餓了，於是沒再繼續說話，開始認真享用網中人給自己準備的食物。
　　瞥了一眼終於開始吃飯的人，網中人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著跳出來的一眾訊息，他直接忽略，先行回復了戮世摩羅不久前圈了自己的貼文。
　　戮世摩羅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向網中人，發現對方認真於自己的手機後，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然而本應該是獨屬戮世摩羅跟網中人的默契沉默，卻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
　　戮世摩羅手機的鈴聲響起的時候，他正好解決了最後一塊吐司，旁邊還有剩下半杯的牛奶沒來得及喝完，放了一段時間的熱牛奶溫度稍微退了些，他本來想要先喝完再接電話的，但牛奶卻在看到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時被他不小心打翻。
　　溫熱的牛奶漫延在整個桌面上，戮世摩羅當然沒心思去管，網中人看了他一眼，問：「誰？」
　　失態的人半邊眉上挑，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的手機，拿起來後給了網中人答覆：「我本來以為會是曼邪音遲來的電話，倒是沒想到……是史豔文。」
　　史豔文。
　　他這聲讓本來要起身去廚房拿抹布出來收拾的網中人注意力都放回他身上，戮世摩羅接通電話，話筒那頭傳出來的卻不是他預想的聲音。
　　「你究竟是誰。」
　　哈，這聲音，與對方沒少打過照面的戮世摩羅當然認得出來：「原來是我的好叔父。」整個九界都知道，藏鏡人對史豔文面不合心卻合，只是一直死不承認，現在對方居然用史豔文的電話打給自己，有比這更有趣的事情嗎？
　　「不要亂攀親戚！」被他開口就是叔父的稱呼激到，藏鏡人聲音都大了幾十分貝。
　　「我有嗎？先來攀親戚的不是你們嗎？我順著喊而已，你不會介意吧？」戮世摩羅按下了擴音，才剛講完，藏鏡人的反駁就來了。
　　「小子，繼續廢話下去，藏鏡人不介意動手教訓你。」
　　真是耳熟的稱呼，戮世摩羅朝網中人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學你呢，無聲地說完後才開口回嘴：「你們要是真的打算教訓我，也沒這個電話了。」
　　網中人不打算理會他，放他自己講電話，去幫他清理打翻牛奶的狼藉了。
　　戮世摩羅氣定神閒地倚著沙發墊，手機傳出的聲音卻換了一個：「打擾你了嗎？」
　　他握著手機的五指慢慢收緊：「誰敢覺得影帝的電話是打擾啊——對，你確實打擾我吃飯了。」明明桌上的盤子都空了，戮世摩羅睜眼說著瞎話，一點也不害臊。
　　「抱歉。」
　　「這句話，我習慣了。」
　　抱歉與對不起，戮世摩羅看著重新走回了客廳的網中人，眼前出現的卻是另外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煙硝戰火滿布的世界中，同樣出自史豔文的抱歉，他聽得夠多了。
　　「戮世摩羅？」他的話太突然，要史豔文也沒反應過來，只能重複喊著他的名字，這聲名字卻令他更加愕然，遲遲等不到回音，電話那邊的史豔文又再一次喊了他的名字，他這才將脫離的心緒召回，說，「沒什麼，我不習慣史君子這樣喊我而已。」他表情極度微妙地稱呼。
　　「我們談談？」
　　「談什麼？」他問得太過直接，讓他們一時陷入尷尬的沉默，最後還是史豔文率先開口，「豔文有必要釐清一切。」
　　戮世摩羅忽然覺得內心一股無名火起，隱密卻又無法忽略，以至於語氣本來該有的輕佻隨便都成了諷刺挖苦：「然後呢？如果是，你該如何？如果不是，你又該如何？史豔文、史影帝，我偉大的中原代表……你真正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要怎麼面對一個不存在的『兒子』了嗎？
　　史豔文輕嘆了，然而傳入戮世摩羅耳中的聲音，卻變成了俏如來的：「戮世摩羅，談一談吧。」
　　談什麼談？他看著網中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這電話再不結束，就從史家的麻煩變成自己的麻煩了：「好啊。」戮世摩羅笑著說，「不過你們說要談，我就跟你們談，我有這麼好講話的嗎？所以，就勞煩你們等了。」
　　至於等多久，就看他心情了。
　　他果斷地掐斷了電話，掛斷前藏鏡人不滿的怒吼跟史豔文勸說的聲音隱約可聽見：「我以為他會喊我仗義呢。」他若有所思地說。
　　「你哪來這個名字。」
　　「哈，我怎麼就沒有這個名字了？精忠仗義存孝，這可是一套的，你要拆，也要看取名的那個人給不給你拆散。」
　　網中人坐到了他身邊，將戮世摩羅緊握著手機的五指掰開，取出手機放到收拾乾淨的桌上，難得安慰：「臭小子，你是戮世摩羅，修羅國度認定的第三十四代帝尊。」
　　「你確定帝鬼不會哭？他都還沒退位，就有人想要他下台？說這話的還是他特別倚重的左右手，嘖嘖嘖，世風日下，魔心都不古了嗎？」順著網中人包覆自己的手，戮世摩羅整個人橫躺到沙發上，頭當然枕得是網中人的腿。
　　習慣成自然，有機會就要賴在網中人身上不起來。
　　「不想當？那就死。」
　　「我還以為你會來點有新意的威脅，耶，當然要，到手的好處不要，我是那麼傻的人嗎？」戮世摩羅眼睛直對上了刺眼的燈，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網中人注意到，伸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哼，回答，為什麼要去？」
　　「你是不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我親愛的妖神將。」
　　為什麼要答應史艷文的要求？戮世摩羅忽然想到這個世界明明沒有史仗義這個人，如果他不想，他甚至都不需要給史艷文那些線索，就可以真正假裝自己與史家毫無關係。
　　但那有可能嗎？「想也只有一個可能，認祖歸宗啊。」
　　「說真話。」
　　「那你就當作我太無聊了，給我們的假期找點事情做而已。」認祖歸宗是不可能，別的事情倒還能找點。
　　大門的門把被旋開，曼邪音收好鑰匙走到客廳，就看到他們簡直一言難盡的辣眼姿勢，她扶著額，本來想要說的數落卻被戮世摩羅忽地開口給截斷：「我要出去一趟。」
　　「難得你主動說要出去，想去哪邊？」
　　「哪裡啊？自然是飄洋過海，我們曾經去過的那個地方……妳說呢？」他輕輕撥開網中人的手，坐起來後回答曼邪音的問題。
　　曼邪音瞬間了然理由，戮世摩羅最近動作頻頻她多少有點察覺，但是由他主動說出來，她也要搞清究竟為什麼：「中原。但魔世與中原遙遠，你怎麼忽然要去那？」
　　「我需要向妳交代我的理由嗎？是說，中原赫赫有名的史影帝親自來找我，有不去的理由嗎？」
　　曼邪音忽地被噎住，這樣直接的諷刺她也很久沒有面對了，每次扯到史家人，戮世摩羅的態度就會變得太奇怪，她不喜歡這樣：「就算這樣，你也沒有去的理由。」
　　「現在有了。」
　　「怎麼忽然……」
　　「妳要理由，我就給妳理由啊？算了，也沒什麼不好說的，雪山銀燕的生日快到了，我去給他慶個生不行嗎？」戮世摩羅忽地起身，連個眼神都沒有給網中人跟曼邪音，就直接往自己房間走。
　　曼邪音看著腳步飛快的他，朝沒開口的網中人說：「走得真快，妖神將，究竟發生何事？」
　　「史豔文的電話。」
　　曼邪音豔冶的五官扭成了一團，羅剎似的猙獰，史豔文……除了修羅國度的事情，大概就只有中原史家可以讓她如此失態。對影響戮世摩羅甚多的史家人，她深呼吸了幾口，質疑道：「你沒掐斷他的電話。」
　　網中人無聲地冷笑：「臭小子知道的不少。」要能做到早做了。
　　「……不可能。」曼邪音有些遲疑，網中人口中的『知道』代表什麼，她當然明白。
　　那是太久遠之前，都可說是隔世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戮世摩羅不應該，也不可能知道。
　　「曼邪音，自欺不會改變事實。」
　　「整個九界，除了我跟你以外，不可能還有其他人知道。」
　　「所以現在我們應該查的，是為什麼他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網中人冷笑，這個問題，他如果知道，就不用在這跟曼邪音大眼瞪小眼，索性反問，「不是妳讓他知道的？」
　　「妖神將！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曼邪音也沉下臉，對網中人的質疑感到生氣，於是怒極反笑，「我巴不得他忘光光最好！說起來那個史豔文也是奇怪，自己不要的，現在才要來搶？這什麼道理？」
　　這句話，曼邪音每個字都刻著憎惡，他們養了戮世摩羅這麼久，史豔文現在才要認，有這種道理嗎？
　　「哼！」
　　「網中人，你自己也知道帝尊對史豔文什麼態度，你以為重新來過一次，帝尊會放下嗎！他要是放得下——」就不會有現在了。
　　曼邪音來不及說完，就被網中人冰冷的語氣給打斷：「曼邪音，注意妳的言詞。」
　　「哼！」她轉過身，懊惱地想，哪有這種道理的？
　　「史豔文主動找上來沒錯，但是，臭小子自己說要去中原的。」網中人補上這句話。
　　是戮世摩羅主動要去找史豔文。
　　網中人的話在她耳際嗡鳴，眼前一陣發黑，這意思……如果戮世摩羅知道的比他們預期中多……曼邪音顧不上生氣，有些遲疑，又開口問：「你說他知道多少了？
　　如果戮世摩羅什麼都知道，那這個修羅國度，欠他戮世摩羅的，就太多了。
　　網中人意欲不明地審視著她，通紅的眼考慮著什麼，曼邪音卻遲遲得不到回答，她不安地搓著手心，覺得自己妄想翹開網中人的嘴簡直異想天開，整個修羅國度喊得動妖神將的就兩個，戮世摩羅跟帝鬼。
　　事情都已經這樣，她又不好直接找戮世摩羅對質，曼邪音想至此，只能選擇放棄繼續探究：「算了。」她懨懨地說。
　　「不對！」曼邪音垂死病中驚坐起，吼了一聲，「我還沒找他問早上頭條是不是他在暗中搞的呢！」被戮世摩羅跟網中人一答一唱地打岔，她險險忘記。
　　按照熾閻天跟帝尊說的，她就是兇了戮世摩羅兩句，至於反應這麼大？她忘記了，她昨夜讓戮世摩羅難得地失態，正是因此，才會得到戮世摩羅小心眼的報復。
　　網中人給了她一個看智障的眼神。

　　＊＊＊

　　一大清早，看到早間新聞頭條的時候，煞魔子腦中閃過了三個想法。
　　尚同聯播怎麼還沒倒？現在申請外調到靈界還來得及嗎？最後他還想了三秒左右自己今天到底要不要請假。
　　就三秒，三秒過後，煞魔子就下定決心準備要請假來去躲情緒一定不會好的闥婆尊，但就在他下定決心的同時，來自對方的簡訊就傳送到他的手機。
　　為了避免錯過重要訊息，三尊在內的一干上司煞魔子都設置了特別提醒，以至於聽到了提示聲的煞魔子想要忽略這個訊息都不行，心裡天人交戰一番後，只能認命地解開螢幕密碼鎖，點開簡訊查看。
　　煞魔子真的很委屈，但煞魔子說不得。
　　而在他看到簡訊的內容後，整個愣在了原地，不由得動腦開始思考起了他其實也記不清楚到底有多長的魔生中，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導致運氣這麼不好，現在要攤上一個戮世摩羅惹出來的一堆事情。
　　他頭真的很痛，痛到好像有幾千萬隻小鳥同時在他腦子裡面鳴叫，這比喻一點也不誇張，想像一下同時有幾千萬個上官鴻信在講話，大概就能體會到他萬分之一的痛苦了。
　　煞魔子在閉上眼睛想要假裝暈倒無果後還是選擇了面對現實。
　　簡訊內容不長，只是要他訂個機票。
　　真不是難事，但考慮到魔世跟中原往來的航班稀少程度，要他現在立刻馬上生出兩張隔天魔世前往中原的頭等艙機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要求他辦事的是闥婆尊，指明了是戮世摩羅跟網中人要用，這就表示，哪怕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也要想辦法完成，他們修羅國度寵人就是這麼毫無道理。
　　煞魔子不由想到當初他師兄在帝尊撿回戮世摩羅沒多久後，毅然決然地告訴帝尊往後就待在中原發展，有必要再回來修羅國度時，是不是已經料到了往後這個人族會有多難搞，這才這麼乾脆就不想回來。
　　而在煞魔子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忽地打來，正好是強魔所難的當事者，煞魔子接起來時想到一件事情：「曼姐，當初我們與《沉淪海》簽合約的時候，那邊有要求他們要一起跑宣傳，時間在最近。」
　　連個宣傳都沒跑就去中原，他們根本沒法跟《沉淪海》交待。
　　雖然他沒記錯的話，這部分當初只是口頭協定沒有寫進合約，但煞魔子的責任感讓他實在不能夠當作沒這回事，這種時候他就很羨慕戮世摩羅的灑脫。
　　「他能拍好那套照片我都要偷笑了，指望他宣傳？算了吧。」曼邪音抱怨，卻沒有多少責備。
　　煞魔子聽到這個語氣就明白了這是得到默許的行為，想一想當初答應這事情的也不是戮世摩羅，那就是只能由他去進行後續交涉。
　　一想到要跟《沉淪海》那邊交涉，煞魔子心底嘆了一口氣，抱著微弱希望地問：「妖神將也與他一起？」
　　雖然妖神將確實也寵人寵上天，但好歹之前還是會顧一下工作……不過在網中人一半已經算是答應戮世摩羅的追求的現在，煞魔子也不敢肯定。
　　整個修羅國度都知道，對上戮世摩羅，網中人所有的原則都能不算原則。
　　曼邪音笑了一聲，煞魔子覺得自己在其中聽出了不屑，銀鈴似的聲音又傳出來：「煞魔子，你什麼時候有網中人不會以戮世摩羅為優先的錯覺？」
　　他當初到底有多想不開才會答應當戮世摩羅的助理。
　　煞魔子用極強的抑制力控制自己不要掛掉電話，電視上換了一個新聞，又說：「他身上的黑料已經太多，如果宣傳真不來的話……」
　　「稍等一下，我身上的黑料這事情，原來你們有擔心過嗎？」戮世摩羅的聲音忽然從話筒那端傳出，精神奕奕，活力滿滿。
　　「是說我身上的黑料就算再多兩筆，應也是無所謂啊？這不正是我們魔世娛樂圈的精神，還是什麼時候我的包裝策略轉換了，我卻不知道？」
　　「沒有。」煞魔子深呼吸了一口，感謝妖界的朧三郎先生傳授的對戮世摩羅妙招，不然自己人都會被他滿嘴跑火車給懟到氣死，「那至少參加明天修羅國度的記者會？帝尊有在關心這事情。」
　　「這是妳來找我的原因？」
　　「一半。」
　　煞魔子聽著戮世摩羅跟曼邪音飄遠的聲音，知道對方是在確認，安靜下來耐心等待戮世摩羅的回覆，話筒那端的聲音重新近了些：「成交。」
　　「詳細行程晚點我發過去，我先去幫你看一下航班，很急嗎？」
　　「說急，急的人不是我，但是拖太久，那也不是我的風格，所以，煞魔子，你就訂最近的吧。」
　　「是。」
　　戮世摩羅還要說幾句話調戲煞魔子的時候，發現電話那頭已經被掛斷。
　　他對曼邪音浮誇地擠眉弄眼，故意說：「煞魔子掛了妳電話，看來妳平時對他不夠好啊，讓他這麼迫不及待。」根本是片刻都不等就掛電話。
　　「說笑了，煞魔子掛的人分明是小帝尊你，怎麼又與我有關係？」曼邪音嬌笑，反駁打理好自己重新出現在客廳的戮世摩羅。
　　對於戮世摩羅那張嘴他們可是沒少領教，應對起來也有一套心得。
　　「自然有啊。」戮世摩羅歪頭，對剛才煞魔子講了一半的事情提出了疑問，「明天的行程，不解釋一下？」
　　「是帝尊的意思，說要宣布繼承人了。」曼邪音一字一字地說，一邊關注著戮世摩羅的反應，卻發現他半點驚訝的表現都沒有。
　　也是，帝鬼這些年一直都是往這個方向培養他，不管哪一天宣布都無所謂，反正，戮世摩羅就是修羅國度的未來帝尊。
　　「唉，所以帝鬼現在是追到我後娘之後就要去過兩人世界，把事情都留給我的意思？他的臉呢？我一直以為不要臉是我的專利，怎會被帝鬼學去了？」
　　網中人看了一眼他靜不下來的表演，有些嫌棄地開口：「我以為，你早就在等這天。」
　　帝鬼又不是沒有表達過這個意思，別說帝鬼，妖界那個酒吞……也不是沒有這個心思，只不過他們有的是時間等戮世摩羅成長起來，這才慢慢來而已。
　　「哈。」
　　「戮世摩羅，你想要去中原也依你了，這件事情總也依我們一次吧？明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也應該去辦今天的事情了吧？」曼邪音說，對著熟悉又陌生的戮世摩羅，她總是會多幾分不自覺的寵溺。
　　大概剛才跟網中人那陣談話也影響了她。
　　戮世摩羅……他們修羅國度年輕又出色的帝尊啊，她看著長大的戮世摩羅啊，曼邪音掩去了眼神中的懷念，心想，哪一個都是戮世摩羅，也就沒差別了。
　　「嗯？」今天的事情，他等待曼邪音替自己解答疑惑。
　　戮世摩羅的反應不像是假裝出來的，曼邪音有些愕然：「你不知道？」
　　「怎樣？有什麼我應該知道的事情嗎？」他對曼邪音理所當然的態度感到疑問，確實不知道自己今天有什麼行程，要不也不會想要直接去中原了。
　　「妖神將……？」曼邪音看向網中人，得到同樣疑問的眼神後，恍然大悟，「我們居然都忘了你的記性！」比金魚都還靠不住。
　　「算了，帝尊交代說趁他這次回來，要把你們的事情辦好。」曼邪音簡單解釋。
　　網中人瞪了一眼曼邪音，戮世摩羅在沙發上笑到不能自已，對於曼邪音居然敢拿這事來虧網中人，他啪啪啪地拍手鼓掌了起來：「網中人的記性，現在換妳在說笑了！」
　　他簡直都把欠揍兩個字寫在臉上，網中人本來想要維持一下風度，最後還是果斷地動了手，只是沒有再次碰剛剛敲過的頭，而是將戮世摩羅還在鼓掌的手抓進手裡，本來針對曼邪音的眼神都放到了戮世摩羅身上。
　　戮世摩羅覺得他在這樣銳利的眼神之中好像整個人都被看得透徹，這個眼神真是太色情，太赤裸了，要他整個人都被引起了興趣，於是他帶著挑釁的微笑，被握著的手指在網中人掌心挑逗地勾了勾，網中人眼神暗了下來。
　　他看著因為自己神色變化的魔，笑得更加得意。
　　曼邪音自然不知道他們私底下有什麼互動，回想著剛剛趁他不在的時後聯絡帝鬼得到的命令，岔開話題，重新解釋：「你說要去找中原找史豔文，既然帝尊都允了，我們當然也不攔你。只是在那之前，戶口什麼的總要辦好吧？」
　　他們辛苦養大的孩子，才不要便宜史豔文。
　　戶口？他記得他自從被帝鬼撿到以後，就一直掛在帝鬼名下，現在曼邪音特意提這個事情，戮世摩羅上了點心：「我以為我掛的一直是魔世籍，記在帝鬼名下？現在特意要辦，啊，不管是遷到哪，帝鬼也是真壞心。」
　　說是不知道，但他也明白，在他跟帝鬼說了網中人的事情後，帝鬼特意讓曼邪音來通知他跟網中人，那要把他的戶口遷到哪就只有一個可能。
　　網中人。
　　要是讓史豔文知道這事，對方的反應，他都有些好奇了起來。
　　「還能遷到哪？雖然以魔來講你還沒成年，但是以人族的年紀來算你早就已經成年了，反正妖神將不都答應你了？」曼邪音斜了他一眼，這不就是他要的？
　　「啊，四捨五入就是結婚，這個禮大得我都覺得驚訝了！我實在是太開心，開心得都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的喜悅了——」
　　浮誇！網中人冷喝：「曼邪音！什麼時候我答應臭小子了？」
　　「嗯？我以為你那天晚上已經是答應了？就算你不那麼覺得，帝尊也這麼認定了。我說的你不聽，戮世摩羅說的你覺得是廢話，但帝尊的命令，你總不會拒絕吧？」曼邪音搬出了帝鬼的名號，要網中人本來千言萬語的反駁都只剩下了一個冷哼，撇過頭根本不想看他們倆。
　　「啊！我親愛的妖神將，咱都已經得到家長的認同了，你還拒絕我，難道我不要面子的嗎？你這樣實在太讓我傷心，不行，要也是你的戶口遷入我這邊。」
　　「廢話連篇！」
　　「行了，不管你們誰遷入誰的戶口都行，我不想繼續看你們打情罵俏了，你們處理好再來公司吧，反正帝尊的意思是今天這件事情一定要辦好，我先走一步了。」不想攪和小倆口的情趣，曼邪音說溜就溜，一點也不給挽留的機會。
　　她走得飛快，毫不留戀，回到一開始的局面，只剩下網中人跟戮世摩羅。
　　網中人本來想等戮世摩羅先開口，但戮世摩羅這次居然遲遲沒有說話，他冷冷地問：「臭小子，你算計好的？」
　　要說帝鬼這命令沒有戮世摩羅的算計在裡面，網中人根本不信。
　　「也不算，我追你又不是第一天了，不過巧合而已。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帝鬼要回來，不過是順水推舟挑明來說，你生氣了嗎？網中人？嗯？」
　　他主動將彼此的手變成十指交扣．回答得漫不經心，卻又語帶玄機。
　　網中人的目光也看到了他們交扣的雙手上。
　　戮世摩羅指尖的溫度一如既往的冰冷，網中人微微收緊了手，想要將自己的溫度傳給戮世摩羅，他動作溫柔，嘴上卻沒有軟化，冷漠地說：「小子，妖神將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會對我動手嗎？啊，你會，你也不是沒動過手，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揍了我一頓，後來更沒少過，在中原，在東瀛——那種疼痛我還記得，我親愛的妖神將啊，你看，你真是狠心。」戮世摩羅用另外一隻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然後又停到了胸口處，那雙燦金的眼盯著網中人。
　　「哼！」
　　「帝鬼都做主了，網中人你再繼續拒絕下去就沒道理了，說好的修羅國度以鬼璽為尊呢？我記得你很聽帝鬼的啊？說到這邊，我就傷心，你對帝鬼那麼忠心，怎麼就不能分一點給我？」
　　網中人的手忽然僵硬，戮世摩羅意有所指的話與網中人的記憶交錯在一起，他確實記得有過這樣的事情，但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記性之差於整個九界都知名的魔卻想不起來。
　　最後網中人只能文不對題地回答道：「修羅國度，強者為尊。」至於臭小子說的事情，網中人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你若能收斂你的輕挑，會更讓人尊敬。」
　　真是熟悉的話，戮世摩羅突然鬆開了網中人的手：「抱歉，這邊的性格就是這樣，改不了。」
　　網中人不想再繼續跟戮世摩羅說廢話了，鄭重地朝他開口：「戮世摩羅，你確定想好了？」
　　想好了？
　　這個問題一下戳到了戮世摩羅最隱密，從未宣之於口的心思。
　　他忽然想起來，這樣的選擇其實從來沒有人給過他，他通常都是在被選擇之後，順著那個結局去爭取相對沒那麼差的待遇而已。
　　但網中人問他自己的選擇，網中人要他自己想清楚，戮世摩羅伸手擋住了自己的臉，不讓自己的表情被窺視，嬉笑著說：「慘了，這種時候這麼浪漫，你真讓我懷疑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殺伐果斷的妖神將了。」
　　「別說廢話。」
　　他站到了網中人面前，彎了腰，一雙彷彿會說話的金色眼睛直看著對方，然後他忽然抱住了網中人，要網中人都被他的動作給震驚到，不知如何反應，只能聽他說：「廢話的不是你嗎？這是須要想的事情嗎？」
　　他還以為自己告白得夠清楚了，網中人怎麼這個時候腦袋才不靈光。
　　「小子，你還有一半的機會。」
　　「啊，你是吃錯藥嗎？還是真的老了記性變太差？是說，你如果在之前問這句我可能還會遲疑，但是現在，要我幫你畫幾次重點啊，網中人……」戮世摩羅靠在了網中人耳邊，將只會說這麼一次的情話掩在浮誇的表演中輕聲訴出。
　　說來有趣。
　　之前，大概是有點久以前的那時候，要讓他做出現在這個決定還是有點困難的。但都過去那麼久了……太久了，想起來他都有些說不清時間。
　　嘛，難怪都說人心易變嘛，戮世摩羅低笑了一聲。
　　——都給你了啊。
　　他把這個世間只有一個的戮世摩羅給了修羅國度。
　　不用背負史家人的名聲，不用承擔史家人的責任，這世間僅有一個的戮世摩羅，都被他給了修羅國度，給了網中人。

　　總有些東西是他自己可以選擇的。
　　也總有些東西是他得到後就不會再被奪走的。

　　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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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我！超！缺！同！好！求認識啊！

頂端

青嵐銀緋

佳人難再。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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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3)

56樓發表於: 2021-08-18 23: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5

　　「嗯？」戮世摩羅靠在書房的躺椅上，邊玩著手機邊等網中人收拾好一起出門，曼邪音離開後才記得要傳訊息告訴他們，書面資料煞魔子會準備，他們只要下午跑一趟戶政就好，所以他們就又跑回房間了。
　　「下午才要去的事情，一大早就跑來，真是浪費人時間，難道就沒人知道，善用時間是一種良好的習慣嗎？」
　　正坐在自己書桌前確認他們行程的網中人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說：「除了你，修羅國度沒有半個人族。」
　　「奇了怪了，你最近拆我台越來越熟練了？這種拆台方式，讓我懷疑你是不是背著我跟外面的野男人好上了，這婚都還沒結，你就出軌嗎？」
　　「你還要廢話？」
　　「哈——逃避問題，這是一種心虛，看來我也不用繼續問了。」他跳下椅子走到網中人身邊，整個人都坐到桌子上。
　　「臭小子，你擋到我的光了。」正在給他們的行程表做備註的網中人皺眉，瞪向了翹腳坐在桌子上，雙手反撐著桌面的戮世摩羅。
　　「反正也沒有別的行程，你還需要特別確認嗎？而且我是在給你機會，仔細看清楚我的長相啊。」他笑瞇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逆光對著網中人的臉上笑容高深莫測。
　　「哼。」
　　「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又想說什麼？」
　　「別說我不提醒你，網中人，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嗎？」
　　標註重要事項的紅筆驟停，墨水在白色的紙張上凝成了一個很大的點，網中人看著忽然這麼說的人，並不是沒有想過他會拿這件事情發難，但時間挑在勉強說得上是表明心跡不久之後，他跳躍的思維方式網中人也有些難以理解。
　　但網中人依舊順著戮世摩羅的話回想。
　　那不是什麼難以回想的事情，網中人很快就在腦海中找到紀錄。

　　說起來，這個九界變化太大了。
　　練有蛻變大法而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死亡的網中人，在導致九界重新輪迴——那是網中人後來才得到的結論——的那一次天災之後，陷入了一場差點可以說得上是永眠的沉睡。
　　他在滾燙的火舌烈焰之中，帶著已經模糊不清卻依舊存在的「戮世摩羅」這個名字，陷入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甦醒的沉睡。
　　經久不知年。
　　而網中人醒來的時候，正好在戰修羅誕生的那一年，一身功力詭異地蟄伏於體內，明明知道還存在，卻又無法運使。他帶著一片空白的記憶，與帝鬼跟其麾下的魔結識，在魔世還沒有太平，依舊充滿了鬥爭與紛亂的時候，跟在帝鬼身邊，闖出了妖神將的威名。
　　早說了，他可是歷經了一路腥風血雨才成為後來的九界第一名模。
　　後來他一度漂流到人界，還結識了黑白郎君，與其糾纏不斷——戮世摩羅平常沒少拿他跟對方的事情來調侃。
　　歷經一番波折，最後他還是回到了魔世，也重新簽入了修羅國度。
　　網中人是在重新簽回修羅國度那時候遇到「戮世摩羅」的，年輕的人族頂著一張他不陌生，卻也稱不上熟悉的臉，招搖地從他面前走過。
　　網中人遠遠看到對方腳踩三七步，滿臉跩樣走來的時候，還想著要教這個膽敢在自己面前招搖過境的人族尊敬二字怎麼寫，卻在看到對方的瞬間熄了火。
　　他看著年幼的戮世摩羅，眼前出現的卻是成年人的身影。
　　墨綠色頭髮的人族渾身是血，除了狼狽找不出別的形容，整個人都是靠著透胸而過，插在地上的逆神支撐住而沒有倒下，慘烈至極的模樣，但對著他依舊笑得調皮，明明講兩個字就一直在咳血，卻半點都不想示弱。
　　但是最吸引網中人的還是那雙眼睛，那雙眼中燃著火，將本該黯淡的顏色給淬鍊成奪目的金，連魔的思緒都能被勾動。
　　看上去下一刻就會死亡的人忽地放肆大笑，將混亂的戰場都變成了他一個人表演的舞台，網中人眼中只看得到那個身影。
　　"如果你還會醒來……要記得答應我的……。"
　　那樣的記憶太過慘烈，以至於明明他看到的應該是個幻影，但網中人耳中依舊回響起對方的聲音，本該放肆又張狂，卻虛弱無比，網中人在那一瞬間被回籠的記憶驚醒，看著面前的孩子，冷冷地開口：「戮世摩羅。」
　　太久了。
　　孩子在他面前停下腳步時，網中人沉著臉想，太久了，他已經記不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然而瞬間回籠的記憶好像才剛發生在昨天，他冷笑了一聲，然後動手把還是孩子的戮世摩羅狠狠揍了一頓。
　　他還記得他揍完了人，還將之送回了帝鬼那。
　　然而將戮世摩羅送到帝鬼那之後，在他跟帝鬼討論工作之時，對方卻突然起了高燒，這工作討論只能先暫停，本來要走的網中人鬼使神差地去看了一眼，離開的時候，戮世摩羅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明明高燒昏迷之中，卻還是緊抓著網中人的衣角。
　　帝鬼看到之後也沒特別表示什麼，只是回頭拿了毛巾跟冰枕給網中人，交代著自己的屬下說：「他不能吃藥，只能用傳統方法退燒，既然你打了他，那就負責將他照顧好吧，妖神將。」然後帝鬼就離開繼續去忙別的事情了，網中人還記得那陣子邊境鬧得很，也就沒有推辭。
　　攤上這麼個不負責任的爹，戮世摩羅醒過來以後沒少拿這件事情鬧帝鬼，然而當時的他只是高燒著，本能地不願意放過網中人。
　　「網……人……。」
　　網中人拉開收在床邊的椅子，坐到戮世摩羅床邊，戮世摩羅抓著被子，口齒不清地喊著他的名字，額頭上沁了一層汗出來，他拿過備在一邊的毛巾。
　　躺在雙人床上的孩子看上去實在有些過於單薄瘦小，他不滿地想，注意到從對方身上傳來了很香的味道——雖然現在基本不再那麼做了，然而網中人的食譜確實還是有一道為人。
　　甚至很久以前，九界有關他吃人的邪說，比蛻變大法還要廣為流傳。
　　戮世摩羅身上飄來的香氣要網中人不由得有些垂涎，就算是他，也很少遇到這麼香的味道，然而就算要吃人，網中人確實不怎麼看得上戮世摩羅那沒幾兩肉的小身板，哪怕戮世摩羅身上的味道對他而言是一種赤裸又致命的勾引。
　　「小子。」網中人低聲說，將戮世摩羅沁出的冷汗擦乾淨，拿過另外一條乾淨的毛巾，摺好放到孩子的額頭上，然後才放上冰枕。
　　因為高燒而發紅的那張臉，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稍微有了血色，他皺起了兩道英眉，冷冽的雙眼之中充斥不滿，胸口堵著的情緒無從宣洩，面前的人還毫不自覺地向他散發香氣——但是戮世摩羅吃不得。
　　網中人記得的事情不多，戮世摩羅總是被記得最深的那一個。　
　　「別⋯⋯忘記我。」
　　網中人本來放在床邊的手指頓了下，看著毫無知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人，還稍微模糊的記憶徹底清晰了起來，雖然還有很多需要釐清的事情，但此時此刻，他對著昏迷的孩子，溫柔了語氣道：「我會記住你，永生永世。」
　　而所謂的永生永世，就是我忘了自己，還記得你。
　　那是練了蛻變大法的魔惟一記得的承諾，終此生生世世，都不曾遺忘。
　　網中人在這一刻，確定了眼前的孩子就是自己等的人，於是人間九界千年之遙，此刻對他都不過彈指之間。所有來不及完成的誓言，在這一瞬間與眼前的孩子重新繫起。
　　「臭小子。」網中人伸手幫他拉好了被子，悉心照顧了戮世摩羅一夜。
　　千年彈指須臾。
　　只須他記得，便已足夠。

　　「我揍了你一頓。」網中人朝等他回答的戮世摩羅說。
　　「是啊，毫不留情，明明那之前，你還沒『看到』我。」一點也不驚訝網中人的坦蕩，戮世摩羅依舊笑得意味深長。那麼特別的初見回憶，網中人這種記性差到九界皆知的魔都沒忘，他一個記仇的人，就更不可能忘了。
　　網中人默了一下，戮世摩羅意有所指的「看到」，他當然聽得出來，只是那又不是什麼值得特別提出解釋的事情。
　　「網中人，所以說……你現在『看到』我了嗎？」
　　「你在撒嬌？」網中人寫下最後一筆，故意將話題扯開。
　　「你以後還是少跟外面的人打交道，都不會說話了，才剛娶到你你就變成笨蛋這種事情，實在讓我傷心，我的心都要為你痛起來了！」被噎了一下，戮世摩羅卻順著網中人的話轉移了方向，沒有繼續執著於開始的話題。
　　「省下你的廢話，出發了。」
　　闔上了手上的行程表，網中人離開椅子，走到門邊拿起掛鉤上的外套披上，等戮世摩羅跟上自己，才跟對方一起繼續行動。
　　網中人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
　　他看到的，一直也只是戮世摩羅。

　　＊＊＊

　　煞魔子肯定確定一定——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這個了，他太天真了。
　　真的太天真了，以至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師兄對不起我當初就應該跟你一起去靈界的嚶嚶嚶，戮世摩羅可把他逼得吧，都說不清話了。
　　煞魔子拿著手中新鮮出爐的結婚照，嘆了從昨天以來一直憋著的那口氣。
　　中午以前如果有誰告訴煞魔子他會衷心希望自家帝尊乾脆就搬到妖界去不要回來魔世，煞魔子一定會覺得那個傢伙瘋了，那可是他們修羅國度的帝尊怎麼可以便宜妖界那群妖怪！
　　時間往回一些，就中午的事情而已。
　　聽到由熾閻天傳達的『帝尊的命令』時候，煞魔子沒忍住又一次地思考起了魔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思考魔生的頻率這麼高，真的，雖然他猜測一定是因為最近日子過得太焦慮。
　　煞魔子非常崩潰，頭髮都掉了一地好嗎？說到底，他到底能不能辭職？
　　這個工作越來越看不到希望了，才剛解決了一個戮世摩羅給的難題，現在又要面對自家帝尊根本就是在坑魔的命令——他當初為什麼就沒有跟著師兄一起去靈界呢？煞魔子內心那個悔恨！但是當著熾閻天的面，他又實在表現不出來。
　　雖然從煉獄尊一言難盡的表情中也不難猜到其實對方什麼都懂。
　　呵呵。
　　熾閻天確實什麼都懂，煞魔子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都沒收斂他怎麼可能不懂，但是身為唯一一個到現在都還堅持著的戮世摩羅助理，他們是不可能放魔走的。
　　要找到一個可以同時承受戮世摩羅的嘴巴跟毫無道理的要求的助理實在太難了，三尊既然不想自己被戮世摩羅為難，就只能讓煞魔子被為難了。
　　魔可是沒有什麼死貧道不死道友的美德——又不是佛國那群禿子。
　　「不好意思，請問您剛才說了什麼？」原諒他就算帶了敬語還是失態的質疑語氣吧，實在不是煞魔子想要反應這麼大，但烈日當空，正中午本來心情已經夠浮躁的，他就迎來了這麼個火爆的命令，就算是他，也冷靜不下來。
　　「你沒聽錯，帝尊的意思是要把戮世摩羅的戶籍遷到網中人名下。」
　　「這不就等於……？」魔世的結婚。
　　真的不能怪煞魔子這麼不想相信，撇去別的不說，最主要的是，他押的可不是這個時間！由公子開明帶頭開的賭盤，賭網中人跟戮世摩羅什麼時候可以成功領證，修羅國度上下除了兩位當事者誰都摻了一腳。
　　「是你所想的那樣沒錯，我們帝尊在這方面，出乎意料是個急性子。」熾閻天回答，依照帝鬼的個性，「見家長」時那樣的逼問，就是要給妖神將跟戮世摩羅做主了，所以對於帝鬼昨天才回來，今天就要求他們行動，熾閻天其實沒有多大意外。
　　他們或多或少也有預料到這天。
　　「但這也太急了……。」
　　而且怎麼想都不對啊？先不說妖神將到底鬆口沒，反正這種事情煞魔子也沒有立場去問，但是遷戶籍這事，到底是要算做妖神將入贅還是戮世摩羅下嫁？
　　「雖然急，卻不意外。」
　　是這樣沒錯，他們全部都押的是這事情多久能成，就沒有不成的選項。差點就要被說服的煞魔子忽然發現哪裡不對：「這種事情不該由三尊處理嗎？」
　　怎麼會落到了他身上？
　　要說關係親近，怎麼想都是三尊跟網中人還有戮世摩羅比較親近吧？
　　熾閻天渾身僵了一下，都被問到這個份上，不回答也不是他的作風，但要他直接說這是曼邪音的決定又好像在出賣自家戰友，於是最後只能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曼邪音親自去找他們說了。」
　　喔……須要談嗎？煞魔子一臉冷漠，如果妖神將不答應，就算是帝尊也不會強迫結婚吧，哪裡還需要多跑一趟找他們談。
　　然而三尊都有事情做了，哪怕那根本是多餘的，所以剩下的事情就是他要處理的——真是合理的工作分配。
　　煞魔子真的很想說，他只是戮世摩羅的「助理」，並不是保姆。
　　呵呵。
　　煞魔子。
　　七先鋒。
　　暗之軍勢。
　　魔生不知齡。
　　在面對來自上司們的惡意後，又一次地想著自己現在遞辭呈還來不來得及？魔生艱難，他想辭職。
　　「我明白了。」能怎麼辦？不能怎麼辦！煞魔子只能應下。
　　「那麼，帝尊的意思，是即刻？」立刻要辦好，在時間上也太緊了些，他早上才收到命令要幫戮世摩羅訂最近的機票飛往中原，現在又要處理這事！
　　還是說，帝尊就是故意在這個時間點，下了這個命令？
　　「沒錯。」
　　這麼明確的意思，煞魔子也沒有繼續推拒的想法了，然而還是有些事情要確認清楚：「但明天的記者會不是已經決定要宣布戮世摩羅繼承人的身分了？」
　　本來要宣布的事情就已經夠重磅炸彈了，再加上這件事情，他不用想都知道明天場面會亂成怎樣。
　　「我問過了，帝尊的意思，暫時沒打算將這件事情宣告天下。」熾閻天說。
　　在帝鬼決定這件事情時熾閻天也特意問過，這兩個消息加在一起，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輿論更有可能會演變成戮世摩羅取得繼承人的位置靠的是不正當手段。
　　雖然戮世摩羅本來就黑料滿天，一直以來靠的就是各種聳動的消息炒流量，然而有關他繼承修羅國度這件事情，從決定要公布以後他們高層就決定不能有任何的謠言出現——戮世摩羅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他們的認可，不應該被謠言給抹消這份能力。
　　熾閻天沒有說出這些想法，但煞魔子也明白了背後意思，只是他們雖然都打算好了，但這事的主角可是戮世摩羅，依照戮世摩羅的性格，甚至不需要煞魔子多猜，也知道戶口若是真的遷了，對方一定會滿世界宣告。
　　「但戮世摩羅那邊？」煞魔子不安地問，應該不至於這種事情也要他自己擺平吧？
　　「帝尊的意思是只是遷個戶口，並不打算宣告賓客。」所以，如果修羅國度不公告，就算遷戶口是魔世默認的結婚，也代表不了什麼。
　　「嗯？」
　　「他是半魔，還沒成年。」
　　未成年什麼的……煞魔子心靈福至，想通了修羅國度這些年的不解之謎，要等到對方成年後才結婚什麼的……真是老派的浪漫。
　　煞魔子想，低聲回應：「我知道了。」

　　＊＊＊

　　羽國傳媒V：震驚！修羅帝國新一任領導者竟是他？帝鬼表示「不會有人比他更適合」究竟怎麼一回事？請大家繼續收看今天早間新聞，讓我們為大家揭密！

　　沾著黑色指甲油的刷子從毫無血色的蒼白甲面刷過，他聚精會神塗著指甲油，擋在額前瀏海底下的金色眼睛壓根兒沒分一點關注給其他事情，只注意於手中的工作，熾閻天揭開前台布幕走到休息室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場景。
　　視線掃了一圈空蕩蕩的休息室，熾閻天淡淡對著他開口：「戮世摩羅。」倒是沒有半點的不悅或是其他情緒，這樣平鋪直述的稱呼要他好不習慣，手差點沒抖掉還沒乾的指甲油。
　　塗指甲油可是個精細的活，所以他抬頭看向熾閻天的時候眼神都帶著被打擾的抱怨，完全都沒有不好意思。他可是光明正大地翹掉前台帝鬼的演講，一個人偷偷躲在後面做自己的事情。
　　公子開明老是說修羅國度兩大沒臉沒皮一個是自己一個是戮世摩羅，也不是沒道理，要換成是曼邪音在這邊的話可能已經跟他開始抬槓，但現在來找他的是熾閻天，所以他只能看見這個老愛管他的魔板著臉說：「帝尊找你。」
　　嘖嘖，將手中的指甲油刷子放回去，轉好瓶口，十指放到了電風扇前一段距離風乾，現在也只能這樣等它們乾了：「你覺得我像可以離開嗎？」
　　那鐵定是不行的，熾閻天有無奈，他站的地方離前台很近，前頭帝鬼說得口沫橫飛抑揚頓挫，這邊戮世摩羅打了個哈欠。
　　真是太不正經，太過放蕩。
　　大概是等他們太久，曼邪音也摸到了後台來逮人，剛好就看到戮世摩羅打的那個哈欠，空氣裡面沒有散去的味道太刺鼻，柳眉擰在了一起，低聲問：「帝尊前面講得那麼認真，你一個人在後頭偷懶？」
　　「唉，我們偉大的帝尊太能講，只好讓他多說話啊？反正我看也沒誰敢阻止他，他可以達成自己的慾望，咱們也可以多休息一下，不好嗎？」
　　你可就繼續貧嘴吧！曼邪音白眼他，但是不想在今天跟戮世摩羅吵架，她走近戮世摩羅，幫著人開始收拾起了桌上的東西，一邊問：「也差不多了吧？發佈會已經延遲了十五分鐘，再拖下去就太晚了。」
　　「行吧，再十分鐘。」擺了擺自己的指甲，表面已經乾得差不多了，再等一下就行。
　　「成，我去前面說聲，十分鐘，再晚帝尊就親自進來了。」
　　戮世摩羅沒繼續回曼邪音，只是在她的背影消失後，朝沒有一起行動的熾閻天說：「你沒跟她一起去？」還以為可以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呢。
　　「還有些事。」
　　聽起來就不會是好事，他正準備要將話題帶開，熾閻天像是猜到他要做什麼那樣語速飛快地問：「你跟網中人發生什麼？」
　　嘖，上來就放大招，這在一對一的決戰中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然就是找死，可惜熾閻天問這一句確實快狠準戳中了死穴，要他血條一下空了泰半，但又不想乾脆地承認，只說：「有嗎？」他覺得自己的表現應該不至於讓熾閻天發現異樣。
　　「本來沒有，但是，他不應該沒在這陪你。」熾閻天說。
　　昨天剛遷了戶口，按照戮世摩羅的個性，既然不能網路公開秀恩愛，就一定要禍害現實親友圈，然而對方卻沒黏著網中人大秀特秀，怎麼樣都不尋常。
　　「這麼武斷地就下了決定，難怪被某隻鳥輕易就忽悠……」戮世摩羅抱怨，熾閻天有些不解他口中說的話，但是跟自己問的事情又沒關聯，所以他只是直勾勾看著戮世摩羅。
　　唉。
　　戮世摩羅嘆氣，說好的腥風血雨娛樂圈，說好的勾心鬥角歡樂場，結果修羅國度高層一個比一個還直性子，到現在都還沒有倒簡直就是業界傳奇，默蒼離沒有鬥垮修羅國度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了吧。
　　戮世摩羅歪了頭，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你怎麼不想是我讓網中人離開？」
　　熾閻天想了一下，篤定地說：「新婚燕爾，你不會。」
　　「說你單純，你卻總是在這種時候堵得我說不出話，唉！有道是世風日下，魔心不古、魔心不古啊！」被熾閻天的回答堵了一口氣，戮世摩羅故作受傷，捧著心，搖頭晃腦。
　　「戮世摩羅。」
　　「唉，我也希望我是網中人肚中的蛔蟲，可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這次是怎麼了，虧我們昨天還濃情密意了一天，現在卻慘遭拋棄，熾閻天，你說，有我這麼可憐的人嗎？啊，我要說我做了什麼……」

　　才怪。
　　戮世摩羅當然知道網中人為什麼現在寧願跑去外面給帝鬼當看板郎都不想理自己，但這也不能全怪他，誰叫網中人昨天沒反應過來，才會讓他先斬後奏。
　　這就不得不說回昨天了。
　　整個九界，除了中苗以外大概就屬魔世戶口變動最麻煩，這沒辦法，誰叫魔世種族太多，又有點歷史遺留的國家鬥爭問題，當初光是查戶口就興師動眾震驚九界過。
　　總之，這本來是件很瑣碎的麻煩事。
　　但戮世摩羅身邊有個堪稱魔世勞模的煞魔子，提早被交代過的煞魔子麻利地幫他們準備好了所有需要的申請資料跟文件。
　　所以對他們而言，也就是去戶政事務所刷個臉的事情。
　　如果負責人員沒有因為想要留網中人多看兩眼，所以強行要求他們重新填一份手寫的申請單的話——事情就發生在這個如果了。
　　長得帥就是這點不好，就算戴了可以把大半張臉都遮掉的墨鏡也依舊沒辦法讓人忽略其存在感，在發現窗口小姐兩顆眼珠子都要黏到網中人身上的時候，戮世摩羅表面笑嘻嘻的，心裡卻計較上了，本來想要發揮一下自己的特長，將對方懟到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卻在看到對方遞過來的表單上的欄位時忽然改了想法。
　　都怪網中人招蜂引蝶，這樣抱怨的他下意識就忽略了戶政事務所裡的這些目光不是被網中人就是被他給吸引，要推鍋的話他也要算一份。
　　誰叫負責他們的傢伙看的是網中人，甩鍋甩得心安理得的戮世摩羅想。
　　「我來填吧。」他主動搶過了那份表單，也不等網中人有所反應，拿了筆就開始填寫。
　　反常，網中人馬上就注意到了，但也沒要為這種小事情跟他爭論，於是網中人只是雙手抱胸，被擋在墨鏡後的視線看了眼嘴角帶著壞笑，怎麼樣都不像在打什麼好主意的人，卻也沒跟戮世摩羅唱反調。
　　要是網中人知道臭小子現在想的什麼，他是一定會阻止對方的，可惜讀心這事他是做不到的，所以當然不會阻止。
　　「好了！妳快點處理吧。」迅速將所有的表格填好後，戮世摩羅也不給網中人看，直接將它遞給了雙眼泛著紅心，完全沉浸在網中人的美貌中的小姐眼前，然後故意地用身體擋住了她的目光。
　　「是……好的，請你們稍等一下！」眼前忽然闖入了別的身影，本來還在發花癡的小姐這才猛然驚醒，對著戮世摩羅明顯帶有威脅意味的眼神，不安地接過了表單，低頭一看，整個都愣在了申請窗口，不敢相信地抬頭又看了眼他們倆，在戮世摩羅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遲疑開口，「這個，確定了嗎？」
　　她問的是戮世摩羅，被發問的人打了個哈欠，瞇起了眼睛反問回去：「妳懷疑我？」
　　「嗯？」察覺到不對勁的網中人疑問。
　　「沒有！我馬上處理，請你們稍等！」被戮世摩羅視線裡明顯的威脅嚇到，小姐滿臉緊張地道歉，然後再也不敢抬頭看他們一眼，飛快處理手中的這份申請文件。
　　那種視線，絕對是對覬覦自己伴侶的傢伙放出的殺氣，身為九界第一名模的網中人大人也要脫單了——這種大新聞還不能爆料，難受！
　　「做了什麼？」動作這麼大要網中人不察覺都難。
　　滿意地看著完全不敢再抬頭的女子，戮世摩羅坐在了椅子上，挑著眉朝網中人開口：「我說沒做什麼你一定不信，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等一下，然後網中人整張臉都黑了。
　　新鮮出爐的戶口本子上頭，戶主那戮世摩羅四個大字簡直能閃瞎眼睛。

　　「……我也確實沒做什麼事啊。」回憶結束，戮世摩羅認真地說，想到昨天網中人臉上的表情，他都要笑到合不攏嘴了。
　　「看起來不像，戮世摩羅，你很開心。」一般戮世摩羅笑成這個樣子，都是在他算計了什麼東西以後。從帝鬼到朧三郎，曼邪音到蕩神滅甚至是自己，都中過對方的招。
　　開心？戮世摩羅歪了頭，他是挺開心的沒錯。
　　手上的指甲油已經乾得差不多了，他將手心翻過來朝上，朝熾閻天的方向招了招：「我當然開心，你不是才說嗎？新婚燕爾啊……對了！按照人類的習俗，紅包要記得。」
　　「好。」熾閻天點頭，給同事送上祝福本來就應該，而且這種紅包並非是婚宴上會包的那種，而是長輩的一種祝福，各種意義上他們當然都要給，「不過，蕩神滅那邊，你不打算親自說嗎？」雖然由曼邪音或自己來說沒有不行，不過這種事情，熾閻天覺得戮世摩羅應該還是會想要親口告訴蕩神滅的。
　　「啥？這種事情還要特別再跟他通報？一張照片還不夠他明白？他是牛沒錯，但也沒牛到這種程度吧？」
　　戮世摩羅翻了個白眼，他們可是直接把改過的戶口本拍給蕩神滅看了。
　　熾閻天本來就嚴肅的表情更加正經，不講明白的話，蕩神滅也許真會以為是個玩笑，畢竟戮世摩羅過去沒有少開這種玩笑，所以熾閻天又開口：「也許須要解釋清楚一些。」
　　這句話剛好讓正拉開簾幕要來後台的煞魔子聽到。
　　煞魔子動作不小，被吸引的戮世摩羅抬頭就看到了，目光瞥到煞魔子手中拿著的東西，他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朝熾閻天說：「哈，你看，這不就有另一項證據了？」
　　會讓煞魔子這個時間特地拿過來的照片，也只有昨天遷完戶口後，曼邪音興致沖沖給他跟網中人看的要用來製作婚照的那張了。
　　說起來這次是趕巧了。
　　被挑出來製作結婚照的照片，正是他們給《沉淪海》雜誌拍的那套照片其中一張，因為先被挑了出來，所以之後也不會再公開發表在任何平台。
　　照片是公子開明給寄過來的——至於為什麼公子開明本來跟這事沒有半點關係，卻由對方寄送，只能說攝影家屬就是有本錢任性，而且本來《沉淪海》跟公子開明也有撇不清的關係，第一次知道的時候戮世摩羅呵呵了兩聲，煞魔子秒懂對方沒說的那句。
　　魔世娛樂圈遲早要完。
　　雖然早就完了，從戮世摩羅黑紅以後。
　　照片寄過來的時候，公子開明還在電子信件中附了一大串毫無營養的長吁短嘆，光是看到就能夠浮現出對方手舞足蹈的浮誇表現，好在公子開明還記得在第一句加紅標粗重複了三遍要她一定要記得點開照片，不然收到信件的曼邪音是想要直接給刪掉的。
　　是了，那張照片除了負責攝影的鬼飄伶以及轉傳的公子開明，第一個看到的是曼邪音，艷麗的魔點開附件的圖檔看到的時候，靠在熾閻天身上，笑彎了眉。
　　哈！
　　放大的照片之中，特殊顏料構成的鮮血蔓延一地，斷裂的兵刃亂中有序地橫躺其中，正中央是一張骸骨構成的王座，戮世摩羅翹腳靠在了白骨的王座之上，手肘倚著森涼枯白的冷骨組成的扶手，蒼白的指尖蜷曲起來抵著下巴，另外一隻手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鬼璽——輕慢至極的態度，卻又從來不肯鬆手這份修羅國度的榮耀。
　　網中人站在了他的王座左邊，沒有任何特別的動作，面具將他的臉整個遮起來，只露出一雙冷瞳，偏過頭的視線恰好對上微微抬起頭來的戮世摩羅。
　　戮世摩羅唇邊帶著的弧度邪肆又狂傲，冷金色的眼在與網中人交錯的那一瞬間迸出了璀璨的光芒，而網中人一貫毫無溫度的視線，只在對上了戮世摩羅的那一瞬間，沾上了一點柔情——國度、榮耀、權柄，都是你的。
　　疏情的人，冷情的魔，都沒了對他人拒之千里的淡漠，交錯的眼中只有彼此存在。
　　曼邪音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這種彼此扶持的溫情浪漫，雖然不想承認公子開明的眼光，但用來做婚照，簡直不能夠再合適。
　　「被比下去了啊。」沒想到居然被一個都不在修羅國度的公子開明比下去，曼邪音無奈地說，臉上的笑容卻更誇張了點。
　　她說這話的時候，戮世摩羅跟網中人也遷好了戶口回到公司，正要找曼邪音侃個幾句的戮世摩羅意外地看到她的失常，張嘴就損：「呦，這才回來就看到妳笑成這樣，我是會做惡夢的，熾閻天，你就沒有想過阻止一下你的搭檔嗎？」
　　「你自己看。」心情太好以至於曼邪音根本不想理會這種挑釁，只是將筆記型電腦轉移了方向，讓螢幕對著戮世摩羅那邊，「畫面太美，是吧？」
　　「哈，我可不會不忍心——」看。
　　就是戮世摩羅再伶牙俐嘴，看到照片的時候也有些愣。
　　他對自己跟網中人的外貌都有自信，那天拍攝的情況也很完美，只是拍攝的照片從來都是煞魔子或是曼邪音幫忙處理發布，他很少會直接看到原片。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天的照片呈現出來是這種模樣。
　　暗色調的照片中，只有鮮血、枯骨、煙硝以及死寂——還有掩蓋不掉的，他跟網中人之間，若有似無的纏綿悱惻。
　　「用來做你跟他的結婚照，如何，完美吧？」
　　當然是最完美的。
　　戮世摩羅的思緒忽然從昨天拉回到了現在，在煞魔子將層層包起的畫框放到了行李區之後，外頭帝鬼的演講也差不多到了最後幾句話。
　　「該走了。」
　　他站起身，剪裁合身的西裝外套將他的身材襯托得更好了些，他伸手拍了拍西裝外套，將不存在的灰拍掉，解開了扣子，裡面是簡單的一件白色圓領T，露出的突起的鎖骨再往上，白皙的脖子掛著一條黑色的皮製頸鍊，帶著一股恰到好處的魅惑。
　　他伸手將已經定型好的瀏海微微撥開，露出下面的眼睛，那雙眼裡面洶湧的感情幾乎能讓人溺斃於其中，熾閻天跟煞魔子瞧見了，默默跟上。
　　戮世摩羅走出去的時候，本能地維持著笑容，但大概是今天發布會的消息實在太勁爆，記者們的熱情完美地反應在了這時候，亮到簡直能瞎眼的鎂光燈，以及此起彼落頻繁到他根本聽不清楚記者的聲音的快門喀擦聲。
　　他被閃這一下，眼睛痛到瞇起的時候，面前忽然來了一道身影，幫他擋住泰半燈光，他下意識地抬頭，正好對上了墨鏡後的那道視線。
　　那一瞬間，他們什麼也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
　　戮世摩羅移開了看著網中人的目光，燦金色的那雙眼帶著耀眼的自信看向了中央位置的帝鬼，在注意到他的時候，帝鬼讓開了位置，他嘴角勾著笑，長腿一邁，沒兩步就越過人群，跨到帝鬼身邊。
　　「剛才已經講很多了，所以我們就只講重點，其他都省略吧。」戮世摩羅接過了麥克風，調皮地眨著眼睛，揚聲說：「大家好，我是戮世摩羅，修羅國度第三十四代『帝尊』。」

　　現場瞬間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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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我！超！缺！同！好！求認識啊！

頂端

青嵐銀緋

佳人難再。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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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3)

57樓發表於: 2021-08-19 23: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6

　　修羅國度瘋了。
　　作為魔世娛樂圈龍頭之一，修羅國度的消息一向受到各界重視。
　　此次新聞，且不說九界其他境界的反應，光是魔世，在當天晚報出來之後，各大論壇、討論版跟社群網站上相關的帖子就爭先恐後地冒出，其誇張程度宛如回到了當年元邪皇衝冠一怒為藍顏而雷厲風行一統邊境那時——講道理吧，以前邊境鬧得那麼兇，再打個幾百年什麼的可能都不會有結果，如果不是元邪皇忽然吃錯藥現在都還在繼續打，所以那時消息剛出，魔世各大論壇基本上都癱瘓了。
　　這次新聞大概就比那次好一點點，就一點點。
　　修羅國度力捧新人，跟修羅國度正式繼承人，完全是兩個概念。
　　畢竟在現在這個沒辦法真槍實彈打仗的年代，九界閒得發慌，只能用資本來打架了，而其中，金融貿易跟娛樂消費從來都是九界重點搶攻的部分。
　　人一但無聊了，就需要娛樂嘛，就算不是人，也需要娛樂啊！
　　當年修羅國度決策者就是敏銳地發現這個風向，所以當機立斷成立了同名的娛樂公司，這不現在修羅國度都發展成了魔世三巨頭，隱隱都要成第一了嗎？
　　這一任的修羅國度董事長，也是修羅國度第三十三代帝尊的帝鬼，按照魔族的年紀來算正值當打之年，只要帝鬼想，底下的員工也沒異議，再繼續領導修羅國度幾十年都不是問題。
　　然而，帝鬼偏偏在魔生正值壯年時，宣布了繼任者。
　　那個繼任者還是個『人類』。
　　考慮到人族這個種族的壽命，帝鬼一定會提早退休讓戮世摩羅繼任，但是這根本沒道理，就算真的要宣布繼承者吧，作為人選的戮世摩羅偏偏是靠著黑紅參半的各種流量新聞以及粉絲掐架獲得知名度的，不管是作品累積、實力展現都還有些一大段路要走。
　　但是帝鬼召開了正式記者會宣布這件事情。
　　所以整個九界都為了這個消息而沸騰了。

　　史豔文看到消息的時候，其實有些晚了。
　　木已成舟，不可逆轉。
　　「帝鬼這步，走得甚妙，就是我都有些驚訝，不知史豔文覺得如何？」
　　為了戮世摩羅的事情，這些日子頻繁與苗疆三傑打交道的他當天剛好在神蠱溫皇那商議詳細事項，畢竟就算證據鑿鑿，但是當事人的態度他們都不清楚，真要認親吧，也得有個正當點的藉口。
　　溫皇那種樂得看戲所以只出餿主意的人，對著煩惱的史豔文笑得意味深長，直接建議他不如找戮世摩羅攤開來談，但史豔文從來都不是一個唐突的人，開始聽到這個建議時愣了下，婉拒了溫皇的提議。
　　但是後來史豔文多方設法都沒進展，最後還是麻煩神蠱溫皇幫他找門路。
　　對天發誓，事情發生之前，史豔文單純地相信，戮世摩羅就是帝鬼發掘後簽下來的一個「單純」的修羅國度藝人——絕對沒有跟其他身分扯上關係。
　　畢竟九界幅員廣大，就算網路如此發達，各地距離被縮短得近在咫尺，資訊極度透明化的現在，也有些消息是傳不出去的。
　　這些消息當然包含了戮世摩羅在修羅國度裡的真實地位。
　　喔，也不怪史豔文，雖然整個九界都知道戮世摩羅在倒追網中人，與修羅三尊關係匪淺，帝鬼更是對他照顧有加，但是整個九界真的只有修羅國度知道，帝鬼是把戮世摩羅當繼承者培養的。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在於，史豔文他，不玩社交軟體啊。
　　作為拿獎拿到手軟的影帝，代價就是工作以外的時間他都很敬業地用來鑽研演技，剩餘的時間要不是拿來陪伴家人，要不就是做公益活動。
　　所以史豔文當然不可能知道戮世摩羅與修羅國度的二三事。
　　『啪！』
　　正好來溫皇這串門的千雪孤鳴拖著一點都不甘願的藏鏡人，直接用備用鑰匙闖進來的下一秒，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史豔文掰斷了他手上那隻筆。
　　拜託一下！千雪孤鳴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跳出來。雖然那是隻鉛筆，但徒手掰斷也太誇張了吧？
　　千雪孤鳴向身邊的藏鏡人使了個眼神：「我靠！你哥？」雖然注意要壓低音量，但是因為太驚訝所以他口頭禪下意識喊出，並且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脫口喊出來的是藏鏡人死活不想承認的身分。
　　同樣有些驚訝史豔文狀況的藏鏡人白了千雪孤鳴一眼：「閉嘴！」
　　「拍謝拍謝，太驚訝了！我還以為剛剛看到的是……」藏仔你，靠！
　　千雪孤鳴反應過來了，史豔文這個反應不就跟藏鏡人看到無心與南宮恨那丫站在一起的時候一模一樣嗎？瞬間他也不想虧史豔文了，虧史豔文那不是也在虧藏仔嗎？又不是溫皇閒得沒事想找揍，他懟藏鏡人幹嘛？
　　千雪孤鳴見好就收，將矛頭直指向了神蠱溫皇：「是說心機溫你又一個人宅在家，在與史豔文說什麼秘密？有我跟藏仔不能知道的嗎？」
　　「千雪說差了，如果是秘密，你就不會知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我最近應該是沒惹到你，也沒惹到家裡的那位，你學他說話幹嘛？」千雪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雖然不是聽不懂，但溫皇這種故弄玄機的說法與他家裡的某人特別像，家裡那個是罵不得了，就算罵也罵不過就是，但對溫皇他才沒有那麼溫柔。
　　「千雪應是不知，競王爺最近新寫了一個劇本，心血來潮地寄給了某個投資商，劇本恰巧被那家投資商看上了，打算重金投資拍攝，有趣的是，據說找的重點主演有一位，是戮世摩羅。」
　　頭疼，溫皇繞這一大串想要表達的重點根本沒有講，就連問題也沒有回答，但千雪孤鳴如果有這麼簡單就被溫皇給繞走話題，就不是跟溫皇認識多年，為數不多得到對方承認的朋友了，只見他豪氣干雲地拉著藏鏡人坐到了溫皇對面的沙發上，乾脆地問：「所以？」
　　「為了史豔文的目的，近日我與北競王多有交涉，過程中難免聊到千雪，也間接聽到了很多千雪你的趣事。」
　　呵呵。千雪孤鳴，卒。
　　能夠被競日孤鳴拿出來說事的，千雪孤鳴不由想到童年被對方惡整的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黑歷史。
　　千雪孤鳴不想說話，果然智者什麼的，戲裡戲外都惹不得。
　　「神蠱溫皇，重點。」藏鏡人有些微怒，千雪輕易就被神蠱溫皇踢出這場對話，那就只能由他來開口，但是他本來也不是自己想要來的，語氣不由多了些不滿。
　　「羅碧你太急了。」溫皇輕笑了一聲，不過玩笑也開了，該說的還是要說，「重點啊……北競王願意做一個人情給史豔文，讓他得以親自聯繫到戮世摩羅。他牽的線，就是妖界那邊的投資商，酒吞一脈的朧三郎，他與帝鬼關係匪淺，你們多少都知道，而他與帝鬼那邊交涉後，帝鬼也答應了，只說有一個條件。」
　　「嗯？」
　　「你不是已經看到那個條件了嗎？」
　　整個九界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戮世摩羅是修羅國度的繼承者，代表的不只是修羅國度，更是帝鬼的『兒子』。
　　「靠！絕，真絕！這下大家都默認了戮世摩羅的身分，就算他真的與史豔文是父子，史豔文也不好再說什麼，九界和平條約可沒有支持公然搶人儲君——是誰說的帝鬼好騙？」
　　千雪孤鳴拍了一下大腿，對帝鬼先斬後奏的行為給了高度的讚賞。
　　雖然史豔文真的想要搶也不是不行，如果戮世摩羅確實是他的血脈的話。偏偏史豔文君子脾性聞名九界，實在想不出對方會做出強搶民男的行為，千雪孤鳴思及此，都有些可憐史豔文個老父親憑空多兒子不說，還要被帝鬼針對了。
　　「帝鬼嘛，以默蒼離的標準，確實好騙。」
　　「默蒼離的標準是一般人的標準嗎？就算是溫仔你，最多就五五開，雖然不想這樣嗆帝鬼，但帝鬼如果有你們的程度修羅國度早就統一魔世了吧？」千雪孤鳴又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儲君……戮世摩羅還未成為修羅國度的帝尊，如果說他本人願意……認祖歸宗呢？」
　　負責與史豔文作對的藏鏡人剛好看到了電視上重播的記者會畫面，裡頭戮世摩羅神采飛揚地自我介紹，臉上的微笑雖然玩世不恭，但眼神卻無比正經，璀璨如星辰，耀眼如灼日，一點也沒有被強迫的樣子，整個修羅國度的高層都在他身邊為他作配角——怎麼也沒辦法找出不和諧的地方。
　　「哼，他看起來像不情願嗎？」
　　史豔文一下被噎住，又重新看了一次重播的新聞，表情凝重地開口：「即便如此，我也要搞清楚他的身分。」
　　搞清楚戮世摩羅究竟是不是史豔文的兒子？溫皇唇邊的笑容深了一些，這哪裡簡單，但又是一定要釐清的事情，他側過了頭，將目光定格在史豔文凝重的神情上，道：「史君子想要做什麼？」
　　「……至少要先跟他，做個確認。」
　　叮鈴鈴——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史豔文皺了眉，本來想要直接掐斷，然而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很少主動打過來的小兒子，對方很少會沒事找他，於是史豔文向其他人抱歉地示意後，走遠接起了電話。
　　其他三個人配合地停下討論，史豔文將電話接起之後，雪山銀燕的聲音就從話筒那端傳出。
　　「父親。」
　　「存孝，怎麼了？」
　　「雖然有些奇怪，不過戮世摩羅說後天要來中原，讓我與父親你說一聲？這是為什麼？戮世摩羅為什麼要來我們家？」
　　史豔文用力地抓著手機，沉默了一下後回答：「……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也要麻煩存孝你回家裡一趟了。」
　　如果是真的，按照戮世摩羅跟存孝的面容相似度……史豔文內心思量，卻沒有把心底的猜測說出，只是簡單地請託。
　　「很嚴重嗎？」
　　「與你跟精忠，或者說，與整個史家都有關係。」
　　「我知道了。」
　　「存孝，早點休息。」史豔文最後這樣叮囑自己的孩子，然後掛了電話，走回客廳，有些疲倦地壓著自己的太陽穴，向等著他的人說，「機會來了。」
　　神蠱溫皇看著他，聯合他們今天的上下文，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樣的好戲實在不得多見，他毫不避諱地笑著問：「戮世摩羅要來中原了？」
　　「是。」早有準備，卻依然措手不及，史豔文不知道該有什麼表情，只能低聲回答。
　　「一下挑戰就這麼大，厲害。」一來就面對面，千雪孤鳴覺得實在厲害，感慨道。
　　「千雪先生說笑了。」
　　我靠……從史豔文的笑容中看出了跟家裡那位整他時一樣神情的千雪孤鳴覺得自己真的巨冤，看來還真跟競日孤鳴說的一樣，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莫名其妙被捲入史豔文家庭問題的千雪孤鳴不由這麼想，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連自家好兄弟都一起嫌棄下去了。
　　但其實千雪孤鳴真的沒有在說笑。
　　就算是個局外人，誰不知道戮世摩羅對史豔文的態度，那是從戲裡衍生到戲外的愛恨交織，有機會就要懟上兩句，誰都不知道史豔文究竟哪裡招惹到他了，當初《金光》現場，他們也沒少看史豔文領教戮世摩羅那張嘴。
　　那就不是個好相處的，史豔文第一次就是這麼艱鉅的挑戰，也不怪千雪孤鳴要感嘆兩句。
　　「哼，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好！」藏鏡人冷哼，他們針鋒相對太久，能看對方吃癟一次是一次，若是到時鬧個笑話那更是稱了藏鏡人的心，。
　　「當然。」

　　＊＊＊

　　且先不說外界如何風風雨雨。
　　風暴中心的修羅國度現在是一片祥和——才怪。

　　煞魔子頭痛、胃疼、心臟不舒服。
　　喔，魔是不應該為了這種事情而不舒服的，又不是人族那樣脆弱得隨便一點小事情就能引起不適的種族，但除了這樣表達煞魔子的狀態，他實在想不到別的方式。
　　隔了一扇門，對，該死的隔音效果極好的一扇門，辦公室裡面在濃情密意，放他在辦公室外面對來自各界的信件跟電話。
　　因為一場記者會而來的轟炸持續了一整天都沒停下，煞魔子一邊處理這些事情，一邊越覺得自己當初可能真的是腦袋被門夾到，才會答應當戮世摩羅的助理。
　　明明趨利避害才是不二法門，他到底為什麼想不開？
　　煞魔子又掛了一個電話。

　　然而辦公室內其實沒有煞魔子想的那麼溫情。
　　網中人雙手抱胸，臉上的墨鏡拿了下來，閉著眼靠在會客的沙發上，剛結束了記者會，站了一整天雖然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問題，但能休息網中人也沒有放過休息時間的理由。
　　他也還沒從記者會上的氣氛脫離，戮世摩羅最後的霸氣宣示，理所當然地要他回想到了很久以前，有關修羅國度的事情。
　　大概不管過了多久，臭小子都學不會謙虛，不過這樣的自信又是戮世摩羅吸引人的一大原因，網中人心想，表情放鬆了一些。
　　網中人不想說話，但是除了記者會最後的發言，閒了一天的戮世摩羅非常無聊，所以他繞到了沙發背面，站在網中人身後，彎下腰來環住了網中人的脖子，憋不住嘴地開口問：「還在生氣？」
　　網中人的身體僵了一下，最後還是任由他動作，冷聲答：「網中人沒那麼幼稚。」
　　「啊，成熟的網中人，你這樣的態度真是讓我著迷！但是你說，我怎麼那麼希望你生氣呢？」他整個人都靠在網中人的肩膀上，輕笑著說。
　　「無聊。」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網中人居然還這麼冷淡？戮世摩羅眉一挑，篤定地說：「你還說你沒在意，我看是在意得不得了啊。」
　　不過就是個主次問題嘛，計較一天還不夠？
　　「小子。」網中人忽然喊了他，因為這個語氣太正經了，戮世摩羅眼皮不受控制地顫了兩下，明白對方要說的話很重要，他站直了身體，只見網中人微微轉過頭，張開了那雙紅色的眼睛看著他。
　　網中人的表情都帶上了威嚴，戮世摩羅不怕這個，嘻笑著與他直視，只聽見網中人低沉的聲音帶著沉重的期許。
　　那一眼熟悉又陌生，戮世摩羅愣了一下，網中人看著他，眼中從來都只有他，說：「修羅國度的重量，既然承擔了，就正經一些。」
　　聲音如轟雷，炸響在他的耳畔。
　　修羅國度的重量？
　　"修羅國度的榮耀，從來都是在征戰的沙場上被圓滿。"
　　戮世摩羅勾著嘴角，邪佞的笑容凝在臉上，萬般輕佻與嘲諷，然而只有那一雙眼，琥珀般清澈，鎏金似耀眼，要每一個他注視的目標都被震懾。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你們都死了的原因。」戮世摩羅說，語調輕快，卻不是挑釁，若有似無的遺憾，卻又帶著感慨敬佩，淺聲囈語，「但……我不討厭就是了。」
　　忠誠的魔，狡獪的人，九界之大，實在要人懷念。
　　「小子。」聽出了戮世摩羅的話外音，網中人裸露在外的眼與戮世摩羅的交錯映照，彼此心知肚明，卻不想挑明這話外之意。
　　「哈！」他不想繼續僵持，又說，「網中人，我一直都很正經啊。」
　　「你到底為什麼要去中原？」網中人換了個話題。
　　「拜託一下，我都表達到這個份上了，你居然還要問我這個問題？」戮世摩羅揚起了眉毛，都有些真情實感地驚訝網中人居然還不懂自己的意思了。
　　「廢話連篇省下，理由？」
　　「當然要去中原，我不用帶人去見家長的啊？」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又帶了些隱晦的、若隱若現的深意。
　　網中人微瞇起了眼睛：「小子你？」
　　「我知道。」戮世摩羅快速地說著，他站的位置其實逆著光，所以表情網中人看不太清楚，但卻錯不了那雙眼，溫情又執著。
　　「只留你們記得，我是這樣的人嗎？雖然不多……但我也是拚命了。啊，魔為我賭命，我為魔拚命——如此可歌可泣的感情，你不該對此讚美我一下嗎？」
　　「哼！」
　　「感動就直說啊，我又不會嫌棄你太感性。」
　　當然要去中原。
　　戮世摩羅想，他當然要去一趟中原，跟史豔文介紹一下自己的男朋友，九界第一的名模網中人，是食人的妖怪，是無情的魔物，是史豔文絕對不想他與之沉淪的對象，可是史豔文又不能管自己。
　　啊，真是有趣的事情，他都要等不及看史豔文的反應了。
　　是吧，我親愛的，父親啊。
　　他在網中人忽然起身的時候，趁勢坐到還殘留餘溫的沙發上，被網中人的氣息包裹著，他不知怎麼的，本來精神滿滿的狀態忽然就萎了。
　　「累了？」
　　「我休息下。」沒有多做回應，他瞇著眼睛，倦意就這樣湧上。
　　網中人一直到他睡著之後，才邁開腳步離開沙發邊，發現自己身上黏了一層薄汗，有些不舒服地扯鬆領帶，將西裝外套脫掉後，還是覺得身上的黏膩感太令魔不舒服，最後決定去附設的淋浴間沖個澡。

　　＊＊＊

　　「史豔文。」
　　網中人聽到戮世摩羅唸叨這個名字的時候，剛從辦公室的淋浴間出來，只是簡單擦過的髮還有水珠一滴滴落下，裸著上半身的他只在脖子上掛了一條浴巾吸水，面無表情的魔盯著沙發上本該休息的人。
　　對方口中的名字跟詛咒一樣，糾纏不休，哼，他走向了戮世摩羅，一邊用力擰乾了自己髮尾的水分，直到不再滴水，才在沙發前蹲了下來，正好將戮世摩羅的臉完整收入眼底。
　　他沒少看過這樣的戮世摩羅。
　　閉著的眼皮不安分地掙扎抖動好像下一刻就會張開，就連手都有些不受控地顫抖，網中人見此，伸出自己的手，纖長的手指剛好停在了戮世摩羅的心口處，自他碰觸的肌膚底下傳來慌亂的心跳聲。
　　史豔文，中原影帝，九界名人。
　　就算對方說得再灑脫，也還是會在意，只是一個名字，就能要他手下這個小子方寸大亂。
　　網中人整個掌心都壓上戮世摩羅的胸口，五指微微施力，微長的指甲陷入布料中，再用些力的話，搞不好就要戳破布料，穿透血肉，將底下不安分的心給挖出來。
　　然而戮世摩羅卻忽然安心似地放鬆了身體，急促錯亂的心跳慢慢平復。
　　他看著閉眼的人，年輕的人族模樣英俊，只一張臉因為惡夢汗涔涔，顯得蒼白無比，整個人除了白，就沒有別的色彩，所以才總是挑些荒誕的髮色妝點自己，就連衣服也喜歡用濃重的黑。
　　網中人忽然想到，戮世摩羅一直是這樣極端的黑與白，從外表到感情，能讓他保留在灰色地帶的只有史家人——他感受著漸趨平穩的心跳，忽地緩緩低下頭，長至腰的棕色長髮披著，落了幾縷到戮世摩羅臉上。
　　他的吻停在了青年的眼角。
　　被這樣的碰觸驚擾，本來睡著的人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了雙眼。
　　發現戮世摩羅醒來，網中人讓開了他頂上的位置，本來還有些迷濛的眼被第一束光闖入，那一剎那，流光溢彩，要一直看著他的網中人眼神更暗了些，有些隱密的慾望被勾起，但看著他剛醒來還有些虛弱的臉，網中人只是抿了唇，毫不客氣地說：「白日做夢，是種病，得治。」
　　可不是得治，戮世摩羅一聽笑彎眼，從方才簡短的休息中醒來後，他第一個反應是從口袋掏出了隨身攜帶的藥盒，拿出包好的藥粉倒入口中，之前還被拍到他在吃這些藥粉，媒體沒少黑他吸粉，明明就只是一般養身固體的藥。
　　他本就拖著重病，後來又受過一次重傷，就是治好了多少也留了些後遺症，這藥就是特別開來給他調養身體的。
　　戮世摩羅其實不是會這麼在意自己身體的性格，唉，藝人嘛，誰沒一點身體上的病痛，而且他很早之前就習慣了這些，可惜家裡幾隻魔日日夜夜唸叨，特別是最牛的那個也加入，就算他再怎麼想不習慣，也被碎碎唸到習慣了。
　　在藥粉的苦味竄上舌尖之時，網中人及時給他遞上了一杯水，他接過後一飲而盡，戮世摩羅抬頭，喔，真是該死，已經不是白日夢的時間了，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頭的落日餘霞，他瞧著打擾了自己的網中人，眉眼上挑，打趣道：「嗯？擾人清夢，真不像你。」
　　要是網中人想，放他繼續睡下去也不是問題，明知道那樣的碰觸會讓他清醒還刻意弄醒他，戮世摩羅笑得狡黠，調侃網中人說：「而且衣服都不穿，你是在誘惑我？美色當前，我可把持不住！」
　　沒有理會他的調戲，網中人只是挑眉，低聲問：「清夢？」
　　「啊！」一瞬明白網中人語氣裡的質疑是為了什麼，戮世摩羅臉上笑容更大，肯定地說，「你聽到了。」要不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畢竟不是在床上躺著，肩膀因為長時間沒活動而有些僵硬，他微微扭動，骨頭摩擦的喀擦聲讓他徹底清醒過來，當然算不得清夢，他伸手想揉自己隱隱作痛的頭，手還沒碰到，網中人自然而然地就接過了他的動作。
　　半跪在他面前的網中人面色淡然，動作卻溫柔過分，淺淺的呼吸撲在他的臉上，他看著網中人，眼前卻逐漸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涉及史豔文，當然說不上是清夢了。
　　更不要提出現在他夢中的史豔文神色實在不正常。
　　一身白衣的君子浴血，看著他，滿目因為割捨而來的不捨心痛，要他一時錯眼——父親，我向你伸出手，你便會握住我，不再割捨我嗎？
　　他沒有問，夢中的他一時忘記曾經的捨棄，只是朝父親伸出了手。
　　很久以前的孺慕之情，很久以後的殷切盼望，他都是這樣伸出了手，求著那一份不知是否存在的親情。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翩翩君子，坦蕩儒俠，給了他並不意外的回答，反手打在他胸膛的那一掌力道之大，沒有半分餘情，是真正要他的命。
　　從此，他看向史豔文的眼，溫柔不再，掛念不存。
　　天涯陌路。
　　下一秒，眼前的史豔文漸漸變回了網中人，隱隱作痛的頭在網中人的安撫之下得到舒緩，他忽然想要跟網中人說點什麼，只是話到了嘴邊，與預想的卻截然不同：「你不問？」
　　網中人瞪著不肯安份的人，移開手後給出回答說：「沒必要。」
　　「你不想聽，我卻想跟你說兩句了。」
　　至於要說些什麼……他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殘陽微光越漸薄弱，他們沒開辦公室的燈，只靠日落這點餘光來照明，戮世摩羅的手掌貼到了冰冷的窗戶上，將他視線所及的所有景色都覆蓋住，像要將這方天地都掌握在手中。
　　「說什麼？」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說兩句九界赫赫有名的大儒俠、大君子史豔文。」他說得輕描淡寫，像口中的史豔文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然而他不得不與之有所關聯，以至於語調都帶著赤裸的不滿，那點不滿，卻又在若隱若現的脆弱眼神中成了求而不得的糾結。
　　故意背對網中人的他沒看到，聽他說完話後皺了眉的魔：「不必要。」網中人冷聲，並不想聽他再揭一次自己的傷疤。
　　「這可不……」他的聲音被忽然開始搖動的燈打斷。
　　起初，從懸掛的吊燈開始，下一秒，整個房間所有東西都開始搖動，本來還想開些玩笑的人表情驟變，回頭想要找網中人，卻踉蹌了腳步，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向前摔，直直往地板撞去。
　　天旋地轉，即將整個人撞上地板的時候，網中人接住了他，倏然撞進網中人懷抱的他反射性抓住了網中人的雙手，指尖都要掐進肉裡那樣用力。
　　加強的震動要吊燈晃得更加劇烈，放在桌上的東西都開始位移，他看著網中人，慘白的臉帶著慣有的痞笑，苦中作樂說：「哈，連想要說他個兩句壞話都不行，真討厭。」
　　這還沒說，就地震了。
　　他才剛抱怨出聲，這場突如其來的震動卻跟來時一般匆忙平復，只有還隱約搖晃的燈昭顯著它曾存在。
　　「閉嘴。」網中人扶著他站好，確定了人沒事，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門正好被推開來，曼邪音神色有些異常地走了進來，熾閻天跟在她身後，依舊沉穩。
　　「戮世摩羅。」曼邪音輕輕喊著這個名字。
　　剛才本來就想要進來了，在戮世摩羅說到中原大儒俠之時，卻被這場地震給打斷所有想法，更被這樣的震動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是了，太糟糕的往事了，她從來都不願意回想。
　　曼邪音清楚得很，昨日已遠，往事不該復還，早已是不同的時空，她不該多想，她知道，卻做不到。

　　＂咳咳……＂
　　＂就差最後一步，功虧一簣，噗——怎樣？沒見過我這樣難看的模樣嗎？闥婆尊……＂
　　＂帝尊……莫再說笑了。＂
　　＂這就對了，笑，記得要笑啊，失敗已經很難看了，再哭下去，別人是會覺得咱就是一群落水狗——妳甘心被人族瞧不起嗎？不甘心？那就對了，要笑啊……闥婆尊，妳要記得笑，因為軟弱的眼淚，從來都不會得到垂憐。＂
　　她心悅誠服的那個人族看著他，依舊玩世不恭，依舊輕佻怠慢，卻撐起了她面前那一寸天地，承著整個修羅國度重量的人放肆大笑著。
　　她無從拯救，只能記著他的笑容，記著他的話。
　　要記得笑，別哭，千萬不可流淚，這是魔的驕傲，也是修羅國度的尊嚴，更是妳身為滅世三尊之一的榮耀。

　　曼邪音眨了眨眼，過去的回憶牽動情緒，本來被她特意隱藏起來的魔紋不受控制地顯現在臉上，將她本就艷麗的臉更襯托得嫵媚動人。
　　戮世摩羅這才鬆開還抓著網中人的手，他的目光落在了神色不豫的曼邪音身上：「怎樣了？」沒事對方也不會在他休息的時候跑來打擾他。
　　怎樣了？
　　沒有怎麼樣，曼邪音不過是因為明天戮世摩羅就要前往中原，內心實在放不下心，又從煞魔子那邊知道他們下午回來後就沒有離開過公司，這才跟熾閻天找了過來。
　　她只是、只是……曼邪音掩唇輕笑，表情卻沒有輕鬆半點。
　　一雙美目盯著戮世摩羅，沒有往常的縱容，反而帶上了戰場廝殺累積下來的凜然氣勢，她朱唇輕啟，說的卻不是本來想要囑咐的叮嚀，也不是平日彆扭的關心，而是直白的、本不該由她來說的質問。
　　「你去見他，究竟是為什麼？」
　　史豔文、史豔文……被隱藏的憎恨慢慢溢出，若非這些時日戮世摩羅的態度轉變，越來越常提到對方，曼邪音都要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對史豔文的厭惡。
　　她極有分寸，知道自己沒有立場來替戮世摩羅發言，所以縱使對史豔文有萬般憎惡，曼邪音曾經都收斂得極好，還能在戮世摩羅提到時跟他插科打諢。
　　但她此刻卻忽然不想忍了。
　　戮世摩羅看著她，都已經要準備出發了，曼邪音卻還來問理由，對著她已經有些猙獰的面容，他卻避開了問題，反問：「我就是出門一趟，妳是有必要反應這麼誇張嗎？」
　　熾閻天本來想要拉著曼邪音，但是曼邪音卻避開了他的制止。
　　大概因為今天這場地震，她這次不想吃戮世摩羅這套轉移話題的方法了，因為地震湧上來的記憶實在太清晰，她很認真，又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那個人，會害死你。」
　　「拜託一下，我都還沒出發妳就在咒我？妳有這麼恨我嗎我怎麼不知道？是說，原來在妳的心中我有那麼容易就死？這樣不信任我，隔壁海境那個是怎樣說的？啊——對了！我真是做人失敗！」對著她話語裡頭的恨意，戮世摩羅依舊故意地轉移著話題。
　　熾閻天眉頭雙峰微微收攏，曼邪音有些失控，但是熾閻天知道，對方現在說的絕不是無的放矢之語，但是史豔文除了《金光》那檔戲外，本來跟戮世摩羅就沒有更多的關聯了。
　　就算現在戮世摩羅要去中原找史豔文認親，那也與害不害死扯不上關係。
　　曼邪音內心積蓄的怒火更加旺盛，她有些失了分寸，拔高音量質疑：「你會不知道？」
　　「曼邪音。」熾閻天終於拉住了曼邪音的手，不贊同地向她搖頭，制止道，「妳說過火了。」雖然不知道曼邪音為什麼忽然發難，但今天這樣的態度確實過頭。
　　「熾閻天你放手！」使勁想要掙脫同伴的箝制，但是曼邪音本來就不以力量見長，又怎麼能從使出十分力道要拉住她的熾閻天手中掙脫。
　　戮世摩羅這時候忽然開口：「煉獄尊，放開她。」
　　他說得平靜，卻不再帶有輕佻的語氣，端得正經無比，一下身形都高大了許多，面對曼邪音的質問，年輕的人表情淡漠，熾閻天下意識遵守了他的命令，然而被鬆開的曼邪音全身卻忽地一顫。
　　這樣的戮世摩羅要她陌生，又有些熟悉。
　　忽然，這些日子戮世摩羅似是而非的曖昧態度，意有所指讓她感到熟悉的言詞，不久之前跟網中人的爭吵浮上心頭，某些猜測漸漸明朗起來，曼邪音滿腔怒焰熄了泰半，雙唇不受控制地打顫。
　　「你……知道。」
　　怎麼會知道，怎麼能知道，怎麼還知道。
　　那些舊事，除了曼邪音之外，九界之中本該再無知曉者，已經有了網中人這半個例外，不該再多一個戮世摩羅，尤其不應該多戮世摩羅。
　　「不多也不少，妳那什麼眼神？拜託一下，我們都在那個現場，當然都有受到影響。所以，我確實知道。」他回答，屋外的落日此時終於徹底落下，沒有開燈的空間只靠著一點月光照耀。
　　然而他那雙眼，便是在這樣晦暗的空間之中，都亮得彷如白晝。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去找那個人。
　　「曼邪音，妳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妳要說什麼？」
　　這下咄咄逼人的換成了戮世摩羅，他們的對話熾閻天聽得一頭霧水，只得沉默站著，暗自記下這些內容。
　　「我說了，你就聽嗎？你如果有這麼讓人省心，怎麼會……」
　　「闥婆尊。」網中人瞪了她，對話進行到這邊已經足夠，現場還有一個熾閻天，雖然無須隱瞞，但某些事情也還不到攤開來談的時候。
　　曼邪音聲音漸弱，最後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繼續說啊，為什麼不讓她繼續？有問題就提出來好好地討論，否則猜忌來猜忌去，到時候也不用等其他人算計了，修羅國度自己就能將自己搞到落敗。」
　　「你……帝尊！」
　　這聲帝尊喊出來，要現場的氣氛頓時凝靜。
　　隔了幾秒，戮世摩羅笑了一聲：「哈。」
　　他看著已經恢復正常的曼邪音，聳了肩：「這就是理由了。」他也收起了自己針鋒相對的氣勢，「妳都說這麼明白了，還想不明白？看起來，我對妳的評價要調降一些了，比牛頭尊還牛。」他的語氣雖然是在抱怨，但卻沒有多少的不滿。
　　這是要這樣揭過這個話題了。
　　帝尊，熾閻天記下了曼邪音這聲，適時地開口：「戮世摩羅，時候不早，我們送你們回去吧？」
　　嗯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熾閻天，他沒拒絕：「走吧。」他朝門口走去，從曼邪音跟熾閻天之間通過，那邊網中人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跟上戮世摩羅，一起往外走去。
　　曼邪音神情還有些恍惚，卻也跟上了去，熾閻天看著他們三，最後體貼地把所有疑問都壓在心裡，帶上了辦公室的門，留身後一室冷清。

　　回去的路上，戮世摩羅靠著網中人，一言不發，安靜玩自己的手機，網中人本來就不是多話的性子，沒人開口更是乾脆閉目養神，熾閻天雖然擔心坐在副駕上表情還有些茫然的曼邪音，但也不好說什麼，於是他們沉默了一路，直到熾閻天將他們送到家門口。
　　他們下了車本來打算直接進屋，卻被同樣下了車走到他們面前的熾閻天喊住，曼邪音終於回神，搖下了車窗想要跟他告別一聲，卻被熾閻天搶走了開口的機會。
　　「戮世摩羅。」
　　「嗯？怎樣？終於想好要怎麼開口問我方才的事情了嗎？唉，反應這麼慢，你們三一個比一個還牛。」一路沒有說話的戮世摩羅找到了機會就開始喋喋不休，顯得比熾閻天都還急切。
　　「不是。」熾閻天窘迫地搖頭。
　　「不是這樣，那你特地叫住我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他們方才的對話熾閻天內心確實還有疑問，但看著戮世摩羅的臉，熾閻天只是往懷中翻找，最後拿出了一個紅包。
　　早上的記者會在後台時戮世摩羅提到，他就去準備了，熾閻天將紅包遞出。
　　戮世摩羅看到的時候徹底愣在了原地。
　　這班魔總是在這種地方給他意外，心頭忽然湧上一股暖流，讓他總是冰冷的身體都暖了起來，這樣的情感過於熱烈，他卻不討厭，只是難得無法言語，最後只能輕笑一聲：「哈！」他接了過來，入手明明只是個紅包，卻重若千金，要他有些抖，差點拿不穩。
　　「你是明天早上的飛機，我跟曼邪音會再來接你。對了，你臉色有些蒼白，給你準備的藥記得吃，我們明天再幫你送一份新的過來，去中原要記得帶著。」
　　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看著還有些楞神的他，熾閻天有些猶豫，但依舊伸出手，在他肩膀輕輕拍了拍，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最後只是說：「剛才的事情，你若是想說再說吧，我也不會問曼邪音。時候不早了，你們收完東西，早點休息。」
　　戮世摩羅一直沒說話，只是攥緊手中的紅包，目送熾閻天載著曼邪音離開。
　　「網中人。」
　　「省下廢話。」
　　「連聽我講話都不願意，真是讓人傷心！」他雖然這麼說，卻只是靠著身邊的網中人，目光一直看著漸行漸遠的車，「唉，我就是順口一提，做人都沒有這麼老實，他一個魔卻比人還實誠，真是……哈！」他閉上了眼。
　　三尊誓死效忠帝尊。
　　熾閻天……戮世摩羅將手中的紅包收了起來。
　　「回去吧。」好半會，他才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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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銀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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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3)

58樓發表於: 2021-08-28 01: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

　　剛好壓在最高速限的汽車平穩地開在柏油的馬路上。
　　熾閻天雙手控制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雖然內心確實有些疑惑，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像他跟戮世摩羅說的那樣，在對方想說之前，他不會問，哪怕他真的問了，戮世摩羅或曼邪音也不會不跟他說，但他還是沒開口。
　　曼邪音都要感激他這樣的體貼了，她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車窗外的世界，只覺得燈火輝煌，卻偏偏照不亮她眼中的黑暗。
　　此時此刻，泱泱九界，浩浩魔土，她竟無半點心思入眼。
　　多少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蒼涼孤寂，本來不打算講話的熾閻天忽然低聲開口：「曼邪音。」他聲音極輕，並非要得到她的回復，只是想要提醒總會鑽牛角尖的她，不論對方思慮為何，他都在此陪伴。
　　曼邪音緩緩閉上了眼，景色入不了心，看再多都是徒勞。
　　她重重嘆了一口濁氣，這才把從傍晚到現在一直宣洩不了的心思給排掉，然後又笑了一聲，手指在自己眼下的魔紋反覆摩擦，末了，悠悠開口道：「熾閻天，你記得，戮世摩羅那一次差點死了的事情嗎？」
　　「妳說……帝尊那次。」
　　「嗯。」

　　熾閻天眼神微暗，曼邪音所提，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這幾年，九界表面雖然太平，私底下的摩擦卻沒有少過，更別提魔世千年前開始就一直都是個充斥戰火的國度，雖然現在因為科技日新月異，導致了戰爭跟侵略的模式改變不少，但刻在魔骨子裡的好戰從來不曾減少。
　　修羅國度，雖不分種族，但到底信奉了強者為尊的信念，本來，戮世摩羅不該得到這麼高的地位。
　　當初帝鬼撿到戮世摩羅的時候，戮世摩羅還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成為他們的助力，再者，動用修羅國度全部的資源都查不到那孩子的來歷，實在不能讓他們放心。
　　但撿到戮世摩羅的是帝鬼，帝鬼都親自發話說要養著，做下屬的他們也只能照做，只是多少對戮世摩羅有些輕慢，雖然不會苛刻，但也沒有更多照顧。
　　曼邪音說的事情，是戮世摩羅被撿回修羅國度幾年後的事情。
　　雖然距離那件事情已經過了好多年，熾閻天還是記得很清楚。
　　那一年，帝鬼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雖說不能明目張膽侵犯他界，但帝鬼從來沒有停下自己的野心，修羅國度表面還掛著娛樂公司的名頭，私底下卻多少涉了些不該涉及的行業。
　　披著娛樂圈的皮，包著黑社會的骨，帝鬼雙管齊下，意氣風發想要侵略他界，征途都擴張到了中原，卻偏偏遇上了一個默蒼離。
　　中原發生的事情熾閻天並不清楚，因為同一年，在帝鬼於中原受默蒼離頻頻算計之時，他們隔壁的老對手凶岳疆朝那個老不死的領導人暗中對他們出手了。
　　內憂外患，自顧不暇之時，他們當然也沒有多對戮世摩羅關注，所以那時候的戮世摩羅被綁架了。
　　除了妖神將立馬追著戮世摩羅的下落尋找，他們都抽不出手，只能努力撐持修羅國度，直到七天後，網中人一身是血帶回來了重傷的戮世摩羅跟帝鬼。
　　還顯得年幼的孩子流了很多血，全身最嚴重的傷口就是腹部開的那個大洞，網中人勉強用蛛絲維持著他最後的那線生機，接到他們的曼邪音有些慌亂，還是熾閻天連忙喊來了醫生，蕩神滅當時看著那樣慘烈的傷口也失聲，在一天一夜的搶救後才穩定下了戮世摩羅的狀況。
　　網中人守了戮世摩羅一整天，直到戮世摩羅安穩下來之後，才開口。
　　「他救了帝尊。」那是網中人唯一給的解釋。
　　那之後，帝鬼召開了一場只有三尊跟公子開明參與的會議，內容很短，只宣告了一件事情，戮世摩羅是未來修羅國度的接班人，他們都默認了。
　　戮世摩羅的胃也是從那時開始落下的毛病。

　　「熾閻天，一個人類，為什麼要以命來換一個魔的命？」
　　曼邪音忽然開口問，熾閻天從過往的記憶中回神，這問題來得突然，熾閻天沒有答案，曼邪音也不生氣，望著窗外的眼神柔軟了許多，輕聲說：「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種太像要交代一切的話令熾閻天不自在，忙開口道：「我不是要問妳。」
　　「我也不是要跟你說。」
　　「曼邪音？」這樣的對話太莫名，熾閻天想不明白她的意思，恰好前面是個紅燈，踩了剎車停下後看了她一眼，等著曼邪音的解釋。
　　「熾閻天，我只是想……他還活著。他竟然真的還活著。」曼邪音說著，忽然就捂起臉流淚，紅燈忽然切到了綠燈，熾閻天聽著耳邊的嗚咽，「……嗯。」
　　對話到此終結。
　　他再度踩下油門，只讓曼邪音整理心情，這條路不長，熾閻天也嘆了氣。
　　戮世摩羅還活著？他當然活著，熾閻天不明白曼邪音的感慨，只是又想到，雖然修羅國度現在上下都能套一句曼邪音的話，只差沒將那小子寵上天，但一開始，也還不到現在這樣近乎無底線的放縱。
　　他跟蕩神滅甚至七先鋒等，都是戮世摩羅捨命相救帝鬼的那一天之後，才真正淪陷，但曼邪音……曼邪音卻是很早以前就有所不同。
　　熾閻天還是沒問，只是聽著曼邪音的哭聲，無聲地開完了這條路。

　　翌日清晨。
　　眼皮還有些腫脹的曼邪音蓋了厚重的妝容之後才跟著熾閻天一起出發去接戮世摩羅跟網中人，已經收拾好了心情的美麗魔者在戮世摩羅開門時，上前將手中的紙袋遞過去。
　　「喲，一大早，這麼熱情？」看著曼邪音，戮世摩羅有些驚訝地說，本來以為曼邪音還要跟他鬧幾天彆扭，沒想到這麼快就正常了。
　　死心眼的魔可以這麼快就想通，真是不容易。
　　「少說笑，拿著。」
　　熾閻天鬆了口氣，曼邪音手中紙袋裝著的是他們先繞去幫戮世摩羅拿的藥，藥方來自鴆罌粟，還經過了杏花君的修改，當初為了拿到這張藥單，修羅國度可是讓了不少利出去。真的不少，大概就是修羅國度一整年份的營收而已．就只是為了調養戮世摩羅的身體。
　　戮世摩羅伸手接過了曼邪音的袋子，只消一眼就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就他所知，給他配藥的那家藥局平日可沒這麼早開門。
　　心底明瞭這種沒被言說的照顧，他瞅了眼表情自然的曼邪音，說出口的卻不是感謝：「哈，又是藥，每天這樣吃，你們確定是想要我調養身體不是想要毒死我嗎？是說殺我還要用毒，那也太費心，我是會懷疑你們的實力喔？」
　　「就你貧嘴！」曼邪音斜睨了他一眼，清晨的氣溫還有些低，她看了眼戮世摩羅單薄的襯衫，還抖了一下，她有些生氣地朝一邊的網中人開口，「外套。」
　　「哼。」網中人見狀冷哼，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戮世摩羅身上，不滿說，「小子，我警告過你。」
　　「嗯哼，家裡是真的熱，我又沒拒絕你給我穿外套。」放任網中人的動作，他拉攏了外套後，拎著紙袋一臉無辜地說著。
　　「你就仗著他寵你吧，這種天就穿這麼件衣服。」生氣的視線換成瞪向他，曼邪音看他拉好外套之後，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又說，「送你去機場，行李都放好了嗎？」後面這句話曼邪音問的是沉默著幫戮世摩羅將行李放到後車箱的熾閻天。
　　「可以出發了。」熾閻天說。
　　他們四個這才相繼開了車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磅！車門被關上之後，他們正式啟程。
　　戮世摩羅依舊跟網中人坐在後座，他手上只有曼邪音剛才塞給他的紙袋，剩下的包都在網中人那邊，一大清早起床要他的精神還有些恍惚，現在什麼也不想說，只靠著網中人，閉目養神。
　　氣氛寂靜，卻不顯尷尬，在這種和諧的氛圍中，汽車緩緩開向機場。

　　他們一路處理好所有手續，移動到登機口前時，戮世摩羅挑眉看著等在那邊的帝鬼跟朧三郎。
　　他只看了一眼，隨後一把將手中的袋子丟給網中人，誇張地張開雙手朝帝鬼的方向奔去，就在他們以為戮世摩羅要抱上帝鬼之時，被他狠狠抱住的卻是朧三郎。
　　因為他撞進來的力道太大，晃了兩下後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戮世摩羅一把抱住的朧三郎身體有些僵硬，想要說什麼時就聽見他誇張的聲音：「阿郎，我可真想你。」說著，他還蹭了兩下朧三郎的胸。
　　……他們全被戮世摩羅這忽來的騷操作驚住，一時竟都給不出反應，曼邪音偷偷瞥了網中人，只見他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網中人臉都黑了一些，嘖嘖。
　　「貪玩。」還是帝鬼出了手將他從朧三郎懷中抓了出來。
　　「這不是有段時間見不到，阿郎都還沒有拒絕，你就幫他開口，我親愛的帝鬼，你變了喔？」這種反應可不像是那個一向尊重人的帝鬼。
　　難道不是因為朧三郎還沒反應過來才放任你的嗎？曼邪音看了眼時間，已經到了登機的時候了，開口：「帝尊，戮世摩羅的登機時間到了。」
　　帝鬼本來也不是想要跟他計較這個，替戮世摩羅整理好剛才被自己扯歪的衣服，對著已經長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人，低聲道：「戮世摩羅。」
　　表情說不上是多溫和，但卻是顯見的寵溺，於是本來還帶著笑看著帝鬼的人斂了臉上笑意，帝鬼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他剛要反抗，就聽帝鬼下一句接著又說：「照顧好自己。」
　　啊哈。
　　戮世摩羅眨了眨眼，這一個個的，忽然都膩歪起來，他實在有些適應不了，卻等到帝鬼主動放下手後才退了兩步：「走了。」他朝面前來送機的所有人揮了手告別後，拉著板著臉的網中人，一路朝登機口走去。
　　他的背影太決然，腳步也是沒有回頭的堅定，他們沉默地注視，直到看不到他們，曼邪音才慢悠悠地開口：「帝尊可真放心。」
　　要曼邪音完全放下心可沒有那麼簡單，戮世摩羅要去的可是中原——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她也知道，中原史家，對戮世摩羅的影響有多大。
　　他從來都沒有從史家人的名聲中解脫，不論經年以前，又或隔世以後。
　　史豔文、俏如來，還有……雪山銀燕。
　　曼邪音不甘心地想，史家有什麼值得執著？魔雖然殘暴，但卻有情，縱情而活從不後悔，但是他們人類……他們人類的情，便是有，也要摻入太多水分，被太多事情絆住。
　　她不想再看戮世摩羅因此受傷。
　　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帝鬼豪爽地笑開：「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帝鬼拍了下忿忿的曼邪音肩膀，才解釋了一句，「你們太小瞧他，也太小瞧修羅國度了。」
　　哪一個修羅國度的成員可以不愛這個國家？
　　所以，屬於修羅國度的，永遠都是修羅國度的。
　　「但是……」
　　「放心吧。」帝鬼肯定地安撫著曼邪音，「他是修羅國度的戮世摩羅。」他說得斬釘截鐵，一下將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看著他們疑問的眼光，帝鬼想了想，才說：「說起來，那小子走了，我也可以跟你們說了。」
　　「你指的是？」有所猜測的朧三郎問。
　　「我不是跟你說，那小子是我撿到的。」
　　「你們都知道，魔世邊境以前的混亂。在那個地方，最不稀罕的就是死，所以我撿到戮世摩羅的時候，他差點就死了。」帝鬼一邊說，一邊陷入了回憶。
　　真說來，他撿到戮世摩羅距今對魔族而言也不算是很多年，但是以人族的壽命長短算來，接近二十年的時間還是很有份量的。
　　所以那是很多年前了。

　　在魔世的邊境，除了死，就什麼也沒有。
　　千年前的亂世九界在和平的協議下變了樣貌，然而魔世族民好戰，限制太多的條約要許多魔不滿，在幾次衝突爆發都不能夠得償所願讓魔世變回本來那片純粹的戰土候，他們找到了新的方法宣洩自己的慾望。
　　九界廣博，就單是其一的魔世也是幅員遼闊，而偌大土地，雖然能夠控管絕大多數，但還是有漏網之魚。律法並未得到施行的邊境，有一群魔，以最傳統的武力至上主張在此橫行，久而久之，邊境便成為了一個藏污納垢的三不管地帶。
　　魔世默認了這樣一個地方，用來解決所有不能搬上台面解決的腌臢事。

　　空是憑空出現在那裡的。
　　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帶著一雙冰冷絕望的眼，內中卻燃著隱密的怒火，誘惑著生靈窺探其中感情，理所當然奪了魔的眼光。
　　魔鬼的目光從來不是可以輕易被招惹的。
　　蠢蠢欲動的魔在他出現後衝上去，對著這個闖入邊境的人族露出自己嗜血的獠牙，想著等會就能品嘗到新鮮的血肉，臉上得意又猙獰。
　　魔輕而易舉抓到了空，尖銳的指甲掐入了空的肌膚，殷紅的血一下就順著傷口流了出來，被血腥味給刺激得更加興奮的魔忍不住大笑，心血來潮地開口：「人族，怪你命不好落到了魔世的地盤吧！還沒來得及生，你就要死了。」
　　本來毫無反應的空卻在那瞬間開始劇烈地掙扎，但孩子的身軀再怎麼爆發都沒有可能抵抗一個正在盛年的魔族，脖子被用力地咬下的疼痛讓空痛到全身都在發抖，使出了全身的勁想要掙脫，卻得不到任何垂憐。
　　他聽著耳邊之魔啃咬自己血肉的聲音，本來茫然的眼閃過一絲狠戾，用了全身的力氣朝離自己最近的部位咬去——「啊！」本來在享用大餐的魔族猛地將他丟了出去，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耳朵。
　　那裡鮮血如注，本來應該裝有一隻耳朵的地方空蕩蕩的，被咬掉的那隻耳朵還在空的嘴裡，被拋出去的空重重摔到了地上，骨頭斷裂的聲音隨即響起，湧上喉頭的血腥要他咳了幾聲，連自己的鮮血一起，吐出了魔的血肉。
　　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手不自覺動了兩下，直到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空用力一抓，卻是一把斷了卻仍顯鋒利的斷刃，剛好被他握在手中，他握得用力，刀刃劃破了他的掌心。
　　「你這小鬼——！」被應該是食物的人給咬掉一隻耳朵是最深的侮辱，被點燃了怒火的魔失去理智，只想要馬上了結空，他一手還捂著自己的傷口，另外一隻手輕鬆地掐著空的脖子，將年幼的孩子舉到跟自己齊眼的高度。
　　魔打定主意要用力將他掐死，等這個人類的小鬼死了後，再把他的骨血跟皮肉都吞吃入腹不留半點殘渣，但五指才剛用力要收攏，卻忽然僵住了動作。
　　哪怕傷到自己也要死死抓住的斷刃被空用盡全身力氣朝魔的胸口送。
　　也許是上天憐憫，那一下，剛好刺入了魔的死穴，頓時失了所有力氣的魔手一鬆，空又再次摔到了地上，本來就已經裂開的骨頭不堪這等重負，徹底斷掉。
　　雙倍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用力咳著，每一口都咳出血來，砰一聲，本來抓著他的魔也倒落在地上，空又咳了好幾聲，視線這才慢慢清晰。
　　本來想要將他當作食物的魔氣息微弱，四周忽然傳來了窸窣異聲，空眼神一狠，強撐著身體起身，腳步踉蹌地走到了倒地的魔面前，他用力拔出插在魔胸口的斷刃，噴濺出來的血液淋了他一身，與他自己的鮮血交雜在一起，但空還是不滿足，他握著斷刃，一下一下捅著魔的身體。
　　潛伏在暗處本來想收漁翁之利的其他魔物被他這股不怕死的反抗氣勢震懾住，竟然沒有誰敢再上去碰他——空在不知道重複幾次的刺入與拔出後，雙眼利如鷹隼地看著已經面目模糊的屍體，眼中戾色更深。
　　魔世的邊境那一天迎來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族小子，哪怕拚了全力擊殺了一個想要把他當作食物的魔，他也已經到了極限。
　　空知道自己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養傷，還知道自己應該要想辦法找到食物，然而失血過度加上兩次重摔在地的斷骨要他根本沒有半點力氣，如果不是憑著一股勁，他早就已經倒下了。
　　他站在血泊之中，渾身戾氣，一站就是三天，直到體力撐不下去，才終於倒下。
　　「嗯？」
　　倒下以為自己要死前，空最後的意識，就是那道男女莫辨，雌性霸氣的聲音，空想要看是誰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卻只能陷入黑暗。
　　磅！
　　帝鬼的腳步停在只剩一口氣的空面前，看著滿地還沒完全乾涸的血跡，以及魔死不瞑目的屍體，不過是因為聞到厚重血腥味而前來的帝鬼饒有興致地揚眉，已經猜測出來這邊究竟發生什麼。
　　帝鬼對著地上的空，心一動，說：「小子，我就給你一場造化。」然後他抱起了氣若游絲的空，也不嫌染在身上的血汙，大步離去。
　　回到自己的地盤，帝鬼特意請了最好的醫師，還用上了數不清的昂貴珍稀藥材，才將他的命從鬼門關拉回，只是雖然救了他的命，但空依舊陷在昏迷之中不肯醒來，而這一昏倒，就是整整七天。
　　空是在帝鬼例行來探視他之時，突然醒過來的。
　　零碎錯亂的記憶在他昏迷的時候反覆在空腦海之中浮現，編織出了一個面貌模糊不清的男人，站在空的面前，注視著空，嘴中喋喋不休地向空說話，但空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那個男人說了太多話，但空只記得對方那一身黑銀交錯而成的鎧甲，墨綠色的頭髮，以及冷如堅冰又熱如烈陽的金色雙眼，剩下的，就只有空。
　　對了，他是空。
　　空睜開了眼睛，強光驟然入眼，他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流出了幾滴生理性淚水，等他適應了這樣的光芒後，他才看見他身邊站著一個男人。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對方赤紅摻白的頭髮，英俊威嚴的面容，才開始好奇對方是誰。
　　「你……」一開口，空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帝鬼倒了杯水給他，在看到空嚥下了開水後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空的頭忽然開始痛了起來，有很多人在他耳邊喊他，溫雅的、輕柔的、耿直的、嫵媚的、霸道的——空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卻是徒勞無功，於是本來還算得上好的心情糟糕了幾分，他黑著臉，這才說：「⋯⋯空。」
　　空無一物的空，空空如也的空，世間萬物皆空的……空。
　　帝鬼對他更感興趣了，明明還是一個年幼的人族，眼神卻彷彿歷經百年滄桑，卻又內含一股年輕的銳氣，帝鬼毫不懷疑，只需要給他一點希望，他就能找到機會活下去，轟轟烈烈地活。
　　這種看起來生機勃勃的鮮活生命，天然就會吸引魔。
　　起了愛才之心的帝鬼拍了拍空的頭，那裡現在沒有半根頭髮，空更能直接感受帝鬼掌心的熱度，想要撥開在他頭頂作亂的手，就聽見帝鬼向他說：「一個人的名字，是入世的第一個期待與價值，空太蒼白，小子，加入修羅國度，我賜你新生。」
　　「喂喂⋯⋯」空拍掉了帝鬼的手，他不知道為什麼嘴巴不受控制地開闔著，不受控制地說，「搞傳銷的嗎你？」
　　哈！帝鬼目光深邃，看著還是孩子的空，認真地問：「所以，跟我走嗎？」
　　「去哪？」
　　「你的未來。」
　　帝鬼的語氣平靜，只是輕描淡寫地承諾，空愕然地張著嘴。
　　黑暗之中的記憶忽然有一點明朗起來，他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個帝鬼，與現在這個有同樣的容貌，卻是一身黑紅的戰甲，兩個帝鬼都同樣毫無猶豫向他說了一個未來。
　　未來？
　　空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明明是地獄來的魔鬼，怎麼偏偏給了他天堂的許諾：「真浪漫。」空忽然聽清楚了耳邊那些混亂的聲音其中一道說的是什麼。
　　空想起來他應該叫的名字是什麼了，他不能是空。
　　「戮世摩羅。」
　　「嗯？」帝鬼有些疑惑。
　　「我的名字。」
　　戮世摩羅。
　　他重新睜開眼睛，那一瞬間他的眼亮得像有一簇火在其中燃燒，熊熊大火四處亂竄，將所到之處都刷上了一層光彩奪目的紅，那紅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灼傷每個與他對視之人，帝鬼對著這樣的他，露出了豪氣的笑——「好一個戮世摩羅！」

　　好一個，屠戮世間的魔羅。

　　＊＊＊

　　修羅國度高層圈炸了。
　　帝鬼去個邊境卻悶不吭聲地撿了個人類的幼崽回來，這事說大不大，但要說小，也實在稱不上太小。
　　一個是正值壯年、聲勢銳不可當的修羅帝尊，另外一個是與魔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族小孩，就算想破修羅國度那班魔的腦袋也找不出其中關聯——公子開明除外，修羅國度習慣了算智商的不帶上他由來已久，畢竟他跟其他魔的智商差距已經不是一跟一百這麼簡單了，而是零跟一百——但偏偏這事就這麼發生了，帝鬼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他當然理直氣壯了，不偷不搶不拐不騙的，養個人類孩子怎麼了？
　　不過帝鬼再怎樣理所當然想養個孩子，也還是得跟自家的心腹們說聲，尤其帝鬼打算將這孩子養在自己名下，這放在古代就是妥妥的王儲，不得不慎重。
　　彼時九界科技還沒進展到後面的智慧型手機，但是已經有了簡訊功能，帝鬼想到就做，簡單在簡訊那打了兩句，按下群發，全然不去想可能會有的反應。

　　修羅國度的高層在那一天集體懵了。
　　第一個收到通知的是那時候還沒調離修羅國度的梁皇無忌，即將變成前任的邪神將正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發現手機震動後打開一看，就看到這麼個消息。
　　帝尊，人類，孩子。
　　哪一個標籤都不是省心的，梁皇無忌正這樣想，就看到帝鬼已經將人帶回了修羅國度的總公司，這個不知道自己即將遠行的魔看帝尊牽著身形乾癟瘦弱的孩子出現在他面前後，主動開口打了招呼：「帝尊。」絕口不提孩子的事情。
　　態度端莊正經，表情坦蕩光明。
　　帝鬼正值興頭上都沒能跟他計較他一個魔怎麼把自己搞得跟隔壁佛國那群一個樣子，而是將孩子牽到了前面，朝他顯擺說：「無忌，認識一下，他是戮世摩羅。」
　　喊的不是邪神將，梁皇無忌瞬間明白了帝鬼的意思。
　　這個某些時候思想正直得只差熾閻天一點的靈界未來棟樑沒有招呼孩子的意思，而是詢問：「帝尊要將他留在修羅國度？」
　　說著，梁皇無忌不由打量了戮世摩羅兩眼。
　　被收拾得乾淨整齊的孩子讓人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蒼白如紙，不帶任何血色的面容，還有身板瘦骨嶙峋卻挺直著背不肯示弱。
　　但印象最深的還是那雙眼睛。
　　那是魔世不應該有的顏色，璀璨奪目的金色曜日，不摻半點雜質的純色，那雙眼之中的靈魂深處燃著一簇火，冰冷薄涼，將堪比太陽的眼睛燃成了死亡的顏色。
　　冷汗起了一身，沾濕梁皇無忌的衣服，他轉頭看著帝鬼，敏銳地發現他可能不太喜歡戮世摩羅的帝鬼表情不變，只是微笑著用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孩子的頭，動作頗有安撫的意味，直勾勾盯著梁皇無忌的眼神這才收斂了一點。
　　梁皇無忌不再感受到芒刺在背的時候，帝鬼的回答剛好傳入他的耳中。
　　「是這樣的打算。」
　　那就沒得說了，表面掛著老闆與員工的名頭，本質上卻是君臣的身分，在這種沒有徵象會對修羅國度造成動盪的事情上，這麼明顯表態的帝鬼本來也不是要徵求他們的同意。
　　沒什麼好反駁帝鬼的決定的梁皇無忌又說：「既然是帝尊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尚有要事不便多留，先行離開了。」
　　「去吧。」
　　梁皇無忌將孩子的模樣完整記下後這才動身，他背過身去逐漸走遠。
　　留在原地的戮世摩羅盯著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電梯門後，才放鬆了緊繃的情緒。
　　帝鬼一直留意著他，發現從見到梁皇無忌就用力掐緊的手終於有鬆動的跡象後，帝鬼有些好笑地看著小大人一樣的孩子，開玩笑道：「怕生？」
　　「你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才會這樣覺得……」戮世摩羅小聲抱怨著，猶豫了下還是回答，「不是。」要是怕生他也不會讓帝鬼牽著就跑了。
　　只是看到梁皇無忌的那個瞬間，被遺留在戮世摩羅軀體裡的空，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刻骨融血的痛太過強烈了，他才繃著自己的表情，一直盯著對方看。
　　但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痛。
　　帝鬼當然是不會跟他計較這點吐槽的，但是戮世摩羅的表現不太正常，帝鬼留心著一切，卻沒有進一步逼問，牽著他繼續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面，正好是晚梁皇無忌一些才看到簡訊所以趕來湊熱鬧的滅世三尊，跟那時還沒有永駐沉淪海的公子開明。
　　打開門，就是帝鬼都嚇了一跳。
　　別的不說，他們四個這一字排開還是挺有氣勢的，戮世摩羅往帝鬼靠近了一點。
　　公子開明最先有了動作，蹦蹦跳跳地湊到他身邊，彎下了腰，整張臉貼著空瞧，隔著一毫米就能親上去的距離，公子開明狐狸一樣的桃花眼裡頭掠過一絲深沉，然後對著第一次見面的孩子露出大大的笑容，過於浮誇而顯得有些虛假。
　　戮世摩羅偷偷抓緊了帝鬼的衣角，不肯從帝鬼身邊離開。
　　「這個——就是帝尊你帶回來的那個人類嗎？」公子開明在『人類』的身分上特地加重語氣，上跳下竄地盯著他瞧，末了加上感慨，「還真的是人類，待在邊境那個地方竟然還能好手好腳的——」
　　公子開明一邊動手他一邊迴避，都影響到了被他揪著衣角的帝鬼，被逼急的他沒控制好力道，一個用力扯了帝鬼的衣服，更是差點打滑，帝鬼忙扶住了他。
　　本來還在觀察，但是發現公子開明連帶影響到帝鬼，對此行為感到不滿的蕩神滅厲聲開口：「策君！」
　　曼邪音翻了個白眼，不想攪和進等一下單方面的屠戮——蕩神滅分明就說不過公子開明，還非要將自己送上去給對方羞辱，她真擔心自己的戰友的腦子。
　　公子開明正準備要開嗆，想著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說到蕩神滅惱羞成怒才肯滿足，一直在打量戮世摩羅的熾閻天忽然說：「帝尊，我們沒有誰會照顧人類。」
　　「他不用你們照顧。」帝鬼扶著戮世摩羅站好，「我有打算。」
　　戮世摩羅順勢地躲到了帝鬼身後，只是那雙眼睛裡的情緒怎麼都不是害怕，而是挑釁，還朝公子開明吐著舌頭扮了個鬼臉。
　　死小孩！公子開明無聲瞪著他，眼神如果能殺人，他現在大概已經被公子開明大卸八塊丟回邊境了。
　　但他才不理，只是靠著帝鬼，泰然接受各種打量，他很習慣這樣的眼神了，忽地發現了一道截然不同的注視，他朝視線的來源望去，正對上了曼邪音。
　　曼邪音今天本來要去購物，所以做了盛裝打扮，面貌精緻，妝容豔冶，大紅的唇膏讓她更加美豔奪目，性感絕倫的她同樣探究地觀察戮世摩羅，但對他人情緒感受明顯的他，卻在曼邪音的眼中，多發現了被壓抑很深的懷念與期待。
　　像看到絕不可能的奇蹟成真的懷疑，又像在看心懷希望的願想實現的期待。
　　他覺得眼睛澀澀的。
　　「帝尊要親自照料？」蕩神滅驚訝的聲音比平常還高了幾度。
　　「我有心栽培他，而且我也有預感，這個孩子未來一定會成大器。」
　　「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能做什麼！」
　　「就是說啊！是說，帝尊你要養孩子也就算了，難道——是打算將這個孩子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啊——就是這樣，所以帝尊你才會先斬後奏將這傢伙帶回來。」
　　公子開明接著蕩神滅的質疑，越說越起勁：「不是我想要打擊帝尊你的積極性，只是一個人族，純種不摻任何雜質的人族——帝尊要他如何服修羅國度的眾？現在又不像以前那樣講不聽打過去就可以了——雖然我是覺得這樣更簡單一些啦——而不說其他人，就是三尊，帝尊有信心他們會同意？就算三尊同意了，以後妖神將那個講不聽的回來，有可能服嗎？但是——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魔——所以如果這是帝尊的想法，我會支持——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說完了！」
　　「哈！策君你的擔心我也有想過，但是如果連三尊跟妖神將都不能說服，那他也成不了氣候。我既然有心想要栽培他，我就相信，他會讓你們都驚訝。」
　　戮世摩羅在帝鬼說完以後配合地眨了眨眼睛，看著實在太無害又太無辜。
　　空子開明被他這樣的表情噎了一下，想一想，又沒什麼好理由可以阻止帝鬼。而且就是一個人類的孩子，最多看上去有點兒眼熟，但確定自己記憶中沒有任何一個長這樣的臉會對修羅國度造成威脅，公子開明也知道不用過度警戒，行吧，他偏了頭，看上去可愛極了：「那我——就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帝尊。」
　　等公子開明後來發現他究竟跟誰長得像的時候，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是史家的孩子，還不想辦法敲一把竹槓。
　　蕩神滅冷哼了一聲，策君既然都表態支持帝尊的決定他們也不好說些什麼，這時候熾閻天忽然發問：「帝尊，這個孩子的名字，是什麼？」
　　如果以後確定要在修羅國度養著，現在都還不知道名字實在是不妥。
　　帝鬼正要回答，戮世摩羅忽然越過他跑到三尊跟公子開明面前。
　　太瘦了，他們的腦中不約而同掠過了這個想法，他瞅著他們各自變化的表情，不亢不卑頂著這些視線，他本來想要說自己是戮世摩羅的，但是想著曼邪音剛剛的眼神，他忽然咧嘴一笑，自我介紹道：「大家好，在下修羅國度第三十四代帝尊。」
　　曼邪音驟然變色，她猛地抬頭，嬌小的孩子在那一瞬間身形錯變。
　　「戮世摩羅。」她說。
　　那雙金色的眼年輕又蒼老，她只認出了這個瞬間的他，也只有這個瞬間是他。
　　人間九界，煉獄魔土，征戰四方，血海修羅……她強迫自己遺忘的過去，原來什麼都沒有忘記，所以她才徘徊於此，等啊等，等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堅持的過往。
　　曼邪音的聲音顫抖著，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轉，她抓著熾閻天，過長的指甲掐著熾閻天手心，但她渾然不覺，只是看著辦公室內的其他人，堅定地說：「留下他。」
　　「曼邪音？」熾閻天詫異地看著她過度的反應。
　　她的反應過大，要他們都沒心思去計較戮世摩羅可以說是大不敬的話語，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曼邪音抿了抿唇，又重複了一次：「留下他吧，修羅國度又不差這張嘴。」
　　於是在曼邪音的贊成，跟沒有其他反對票的情況下，戮世摩羅被留在了修羅國度。
　　從此以後，就只有戮世摩羅了。
　　而帝鬼說要親自教養，也不是說說而已，他雷厲風行地安排好了戮世摩羅的身分，之後毫無假他人之手，各方面都是親自帶著戮世摩羅教的，上到食衣住行下到思想文化。
　　喔，但是戮世摩羅那個鬧騰的性子是天生的，跟帝鬼真的沒關係，畢竟連帝鬼都沒有少被他整到。
　　總之最開始那段時間，除了帝鬼，其實戮世摩羅沒怎麼跟三尊他們接觸。他們哪有那麼多時間，戮世摩羅並未真正得到他們認可，雖然因著帝鬼他們也不會不理會，但確實也不會給太多關注。
　　唯一對戮世摩羅不一樣的曼邪音則是除了那次失態，就沒有過多表態了，所以戮世摩羅剛到修羅國度那幾年，實在沒得到重視。
　　是後來妖神將回歸，莫名原因地揍了戮世摩羅一頓後，三尊才開始跟戮世摩羅有了接觸，但也不多——三尊真正開始養孩子的日子，還是戮世摩羅為了救帝鬼搞出肚子上那一個大傷之後。
　　那時候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修羅國度最沒魔緣的公子開明，結果迎來了另外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他的翻版的戮世摩羅，剛接觸時三尊被鬧得實在夠嗆。
　　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唯一管得動的網中人又是一個只要戮世摩羅不鬧自己就不會插手的狀況，好一段時間三尊都被鬧得雞飛狗跳，但戮世摩羅卻也是好好融入了修羅國度。

　　＊＊＊

　　【闥婆曼音】：妖神將，照顧好他。
　　網中人關掉了信息通知，看著曼邪音特地給他傳的訊息，他關掉了手機螢幕顯示，偏頭看著靠著自己肩膀的戮世摩羅。
　　上了飛機忽然開始喊痛的人鬧了好一陣後才靠著他的肩膀睡去。
　　本來還睡得很沉的人身體忽然開始細微地顫抖，隨意擺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抓著自己腹部的衣服，網中人看著他的動作，伸出手來輕輕地拍著他緊繃的手給予安撫，連呼吸都壓低了聲音。

　　陷入夢境的人在喊熱。

　　是真的熱，戮世摩羅想，是能把一切存在都給融化的溫度。
　　「咳咳……」
　　戮世摩羅吐了一大口血，鮮血部分濺在了他腳邊的泥地上，更多是噴到了他自己身上，他其實挺能忍痛的，從小到大也沒少被痛楚折磨，所以明明現在他全身上下都泛著疼痛，被壓斷的骨頭插入了他的內臟，他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咳了不知道多少血，都還能笑出聲來。
　　他幾乎都要死了。
　　逆神從胸口透過，將他釘在了原地，身上還頂著萬斤壓力，功體催至極限，肢骸全斷，沒死大概是因為他還剩下最後一口氣，就是這口氣，讓戮世摩羅現在還撐著沒闔眼。
　　他哪裡能撒手不管啊？
　　戮世摩羅對著曼邪音低笑了起來，看著眼前哭得撕心裂肺的魔，真醜，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一樣，怎麼看得出來是修羅國度的滅世三尊？
　　闥婆尊，修羅惡土中曼音妙姿的妳，怎麼讓自己變得這麼醜陋了？
　　他印象裡的曼邪音可不會讓自己這麼狼狽，戮世摩羅撐著疼痛的身體，在整個大地劇烈的震動間歇之時，這才開口：「咳咳……。」
　　才打開嘴巴就又是一口血，簡直太佩服自己還能講話了：「就差最後一步，功虧一簣，噗——」他邊說邊笑，眼前一陣暈眩，又是一口血，意識險些就要失去，戮世摩羅猛地一咬自己舌頭，「怎樣？沒見過我這麼難看的模樣嗎？闥婆尊……」
　　「帝尊……莫再說笑了。」
　　「這就對了，笑，記得要笑啊，失敗已經很難看了，再哭下去，別人是會覺得咱們就是一群落水狗的——妳甘心被人族瞧不起嗎？不甘心？那就對了，要笑啊……闥婆尊，妳要記得笑，因為軟弱的眼淚，從來都不會得到垂憐。」
　　要笑。
　　戮世摩羅當然要大笑。
　　他想，這世間於他向來只肯展現地獄惡土，他一路流離於此，後來想著既然改變不了那就接受吧，所以他給自己弄了一套自我解嘲的辦法，爾後人間所有肉體的苦難與折磨，他都能一笑置之。
　　但現時此境，他卻做不到。
　　太痛了，就是再怎麼能忍耐，那也還是會痛。
　　如果他是凡人就好了，在意識到疼痛之前就已經死去，可惜他不是。
　　「帝尊——！」曼邪音的尖叫點燃了下一刻漫天的大火。
　　熾熱的火舌吞噬了戮世摩羅，疼痛從皮膚底下鑽進來，這場火捲成了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刀，將他緊密連結的皮肉一絲絲分離。
　　皮肉被融化，血液被蒸發，在這樣的高溫之中，連骨頭都要被煉化成灰燼。
　　他沒辦法思考過多的事情，冷金的眼只是向著前方，看著崩潰的曼邪音跟月牙誠，還有朝他奔來的網中人，以及更遠一些，他保護下來的修羅國度的子民。
　　入目所及，黃沙飛漫，大地搖晃不止，天降隕星，火舌燎原，他腳下踩著的是修羅國度的命脈，一旦讓這條命脈被摧毀破壞，修羅國度的氣數將盡。
　　他的眼前逐漸模糊，耳中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聲音，一個個都在指責他，怪他觸怒了天威才有這等災難，罵他一個人類竟然與魔物勾結來侵犯自己的故土，嘲他明明出生正道世家卻成了一個天也不容的反派魔王。
　　戮世摩羅為此嗤笑，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因為他觸犯了天威，九界才有這樣的劫難，但他知道就是天不容，他也要給自己開出一條自己的路。
　　所以一路走來，他從來不悔。
　　妖魔一統，弭平人間，大一統的和平，他都要走到最後一步，卻為了這誰都沒料著的，連綿不絕的天災給破壞。
　　戮世摩羅勾著唇，他不知道他現在的模樣看著有多悚然，被逆神穿過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微弱，網中人還在努力趕到他身邊，不畏烈火的魔渾身帶傷，血液蜿蜒成一條朝他而來的淒艷紅河，戮世摩羅看不到了。
　　雖然不知道他死後災難會不會平息，但他已經盡力。
　　「你保護了修羅國度。」
　　帝鬼？
　　戮世摩羅茫然地想著，他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眼前虛幻的影卻清晰明瞭，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因為面前是一個他也很久沒有看到的魔。
　　熟悉又壓抑的黑暗籠罩著她，當初受對方控制時被關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裡的錯覺又出現，真是糟糕的迴光返照，他想。
　　已經夠糟心了，就連帝鬼講的話都有些讓他煩躁，保護？哈——這是他的國，他本來想要嘲諷帝鬼，然後只問出了一句：「我⋯⋯背負了嗎？」
　　修羅國度的重量，這個人世的重量。
　　他沒有力氣了，只能在心中大笑，原來他也會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他前半生多被人在選擇中背棄，終於有一日，是他自己選擇的——這是我的國家，我的子民。
　　死，也當在我之後而死。
　　讓人感覺煩躁的帝鬼走向了他，寬厚的手掌壓在了他的頭上，他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我跟你可沒那麼熟啊，想說兩句諷刺的話，卻聽見帝鬼的聲音又說：「你做得夠好了。」
　　哈！夠了嗎？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要撐起這個修羅國度的，只是一路走來，陪在身邊的魔，要他也動了真心實意，但還沒來得及看到修羅國度統一後的昌盛繁榮，故事就已經落幕。
　　他⋯⋯真的做夠了嗎？
　　「咳咳咳⋯⋯。」
　　「小子。」
　　真奇怪，明明什麼都感覺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了，但他還是聽見了網中人的聲音，也分外確信現在網中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熾熱的溫度讓一切都失了真，只有網中人是他確定的真實。
　　戮世摩羅想要笑兩聲，沒能成功牽動自己的嘴角，他不知道他現在已經被火舌融化了泰半，如果不是那點功體撐著，早就已經徹底死去。
　　他只是想，太可惜了，最後一眼，他看不到不說，還沒法笑一下了。
　　「網中人⋯⋯這次有硬，如果你還會醒來⋯⋯要記得答應我的⋯⋯」
　　「別⋯⋯忘記我。」
　　網中人最後看到的，只有戮世摩羅剩下的那隻眼中，流光閃爍，晶瑩剔透，卻沒有半分焦距，他伸出手，只來得及接住戮世摩羅流下的那滴淚。
　　沾著血，也帶著恨。
　　「我會記得你。」
　　——好啊，你要記得我，生生世世。
　　等最後一根支持他的骨也被烈火融化，他一直撐著結界，不讓其落下的火石終於砸了下來，烈火席捲了整片土地——他再也不知道了。

　　「醒了，別再搖了，再搖下去我要吐了！」被人用力左右搖晃，睡得再死也該醒了，所以戮世摩羅睜開眼睛的時候，沒忍住抱怨了兩句。
　　「哼。」本來沒要叫他，但是發現他顫抖得越來越嚴重還開始夢囈，網中人才下了決定搖醒他，然後一臉不悅地看著還有心情跟他貧嘴的臭小子，冷聲道，「你最近噩夢的頻率太高了。」
　　幾乎是一睡著就有機率發夢，本來就不好的身體看著又更加單薄，網中人跟他全天候待在了一起，時刻都在注意他的身體，早就發現了這樣的情況。
　　「說到這，我也覺得不解，不過我想想，也許是近鄉情怯？」撐著下巴，他一臉正經地胡扯道，「話說回來，我親愛的網中人啊，你就不緊張一下？我們去史家，除了要看到史豔文他們，搞不好還會遇到你那老情人——」
　　太煩了。
　　網中人扯著他脖子上的頸圈將人拉到面前，直接用動作堵住了他的胡言亂語，被突然吻住的戮世摩羅開始時愣了一下，隨後就由著網中人去了。
　　網中人動作比平常輕柔了很多，一邊拂去了他因為噩夢沁出的冷汗，一邊探出舌頭撬開了他的唇，彼此糾纏吸吮，將這個吻加深。
　　直到這個吻結束了，網中人才開口反駁說：「轉移話題的方式太拙劣，我沒心思與你廢話。」說完，還幫他悉心整理剛剛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亂的衣領。
　　「唉，我是很認真地在替你擔心啊，以前的宿敵現在的妯娌，你都不會覺得不自在嗎？」
　　「你現在是史家的人？」網中人冷哼，懶得跟戮世摩羅辯這些智障話題，只是對著他話語中透露出來的身分認可質疑。
　　網中人要跟黑白郎君出現那層親戚關係，戮世摩羅首先得是史家人。
　　「我不是嗎？」戮世摩羅笑了兩聲，看著網中人像要殺人的表情，「我怎麼覺得你這兩天脾氣越來越差了？好吧好吧，我不是，你也不是——」
　　「你不是？」
　　哈！這個網中人，怎麼就這種時候計較起了這個東西：「你脾氣真的變差了……我還是嗎？」戮世摩羅倚著網中人，他將五指攤開，仔細看自己掌中的指紋，難得網中人有閒情逸致跟他鬥嘴，他笑得甚是開懷，因著夢中情境導致的緊繃身體放鬆了些。
　　「所以，是什麼噩夢？」
　　「啊，你真是不給我面子，咱們不是已經揭過這個話題了嗎？」
　　「答案？」
　　答案喔，對著網中人愈來愈沒有耐性的表情，他腦海中閃過諸多說法，最後掏出一個不算是說謊，但也不是全部的回答：「也不算是惡夢。」
　　「嗯，只是夢到帝鬼，說了一些討人厭的話而已。說來，夢中都還要擾人安寧，我覺得帝鬼越來越討厭了。」
　　信了才有鬼，網中人瞪了他一眼，決定問得直接點：「你在喊熱。」
　　網中人只聽過一次戮世摩羅喊熱。
　　「喔，夢中氣候那麼熱，我也覺得困擾，也許不小心喊了兩聲吧。」
　　「不止如此。戮世摩羅，答案。」
　　他在網中人咄咄逼人的態度之中沉默。
　　當然不只那些事情，只是要他說夢到什麼……他也不知道從哪邊開始說。
　　夢中火舌太過熾熱，他感同身受，無從記憶其他的事情，最多記得的只有一個約定，而那還是已經被實現的抱柱之盟。
　　所以剩下的，確實也如他所說，只是帝鬼要擾他清寧。
　　「不值一哂的過往，夢到也是多餘。」他最後這樣說，發現看著他的網中人的表情太認真，心情好些了的人低聲笑了下，還是補上兩句，「網中人，我最近做夢的頻率太高了，都快分不清到底我是莊周，還是蝴蝶了。」
　　他說得意有所指，網中人卻聽明白了：「都不是。」
　　「喔？」看著網中人的篤定，戮世摩羅有些好奇對方想要說些什麼話了。
　　「小子，你只是你。」
　　哈，他瞇著眼睛，忽然覺得胃一陣疼痛，他伸手揉了揉，莫名有倦意湧上，打了個哈欠後才說：「你果然還是在外面跟人學壞了吧？連甜言蜜語都會說了，哈！是說，被你搖醒後我發現我還有點睏，既然還沒到，我再瞇一下。」
　　說完，他伸了個懶腰，整個人都要朝網中人身上倒去。
　　網中人扶著他，沒有漏看他的動作：「先吃藥，你不是胃在痛？」
　　「嗯哼。」
　　沒有拒絕網中人的關心，戮世摩羅吞了藥，在藥效的發揮下很快就又睡了過去，這次沒有夢境侵擾，他終於好好休息了一下——
　　網中人看著他眼皮下的黑青，心中有了想法，卻只是跟空姐要了毯子，幫他蓋在身上，而後聽著戮世摩羅漸趨平緩的呼吸聲，輕輕落了一個吻在他的頭頂。

　　＊＊＊

　　中原地界。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機場，早早就在等候區的蕩神滅反覆看著腕上的手錶，戮世摩羅的班機早就該抵達了，但現在都還沒看到人，耐性向來說不上好的魔周身都散發著不滿的氣勢，淨空了半徑三公尺內的人群。
　　網中人抱著戮世摩羅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這樣的蕩神滅。
　　有眼尖的路人發現他們其中一個是魔世當紅模特，手機馬上摸出來對著他們拍來拍去，網中人注意到了這樣的視線，但懷中抱著一個沉睡不醒的傢伙，又不好發作，只能將戮世摩羅的臉蓋住，大步朝蕩神滅走來。
　　蕩神滅也注意到了他，就是不用大聲公也不低的音量響起：「臭小子？」
　　「阿鼻尊！」
　　網中人朝蕩神滅使了個眼神，蕩神滅這才注意到戮世摩羅還沒醒，有些奇怪的問：「睡著了？」蕩神滅反射性地降低了音量。
　　蕩神滅一邊問一邊用著身體幫忙擋住了想要偷拍戮世摩羅的臉的人，一邊領著網中人一起朝停車場走去，網中人跟著他同樣加快了腳步。
　　好不容易走到了停車場，蕩神滅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要問的事情，忙開口詢問：「網中人，你跟戮世摩羅，到底什麼狀況？」
　　前幾天看到的推送差點沒讓他在梅香塢當場失態，只是隔著太遠他又身負重任沒辦法馬上殺回去魔世問，好在還有手機可以聯繫吧，但是曼邪音一句「就是你看到的那樣」算什麼解釋！
　　而且臭小子後來還特意拍了戶口本給他看，蕩神滅心裡早就憋了一堆問題。
　　「曼邪音沒跟你解釋？」
　　「她那是什麼解釋！」不說還好，一說蕩神滅就沒控制住音量，「你真的跟臭小子成了？」他一邊說一邊嫌棄地看了網中人一眼，未成年人也下手，變態。
　　網中人不理他，只是摀著戮世摩羅的耳朵不讓蕩神滅過大的音量吵醒他。
　　「你！」這種一點面子也不肯給的態度，如果不是礙於網中人還抱著戮世摩羅，蕩神滅一定會親自動手，好不容易壓下了火氣，他看著戮世摩羅沒半點血色的臉皺眉，「臭小子的身體最近怎樣？」
　　「明知故問！」
　　蕩神滅壓下去的火氣又竄上：「沒好他又出什麼門！」
　　網中人也不是什麼脾氣好的，對著蕩神滅的質問，反口諷刺說：「你攔他試試？」
　　「你——！」還真攔不了，就沒成功攔過戮世摩羅做事情的蕩神滅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地，說著的同時，他們已經走到蕩神滅的車子旁邊，蕩神滅掏出鑰匙幫忙開了車門，「這件事情就算了，那你跟臭小子？」
　　不提還好，一直提網中人也有火了。
　　說沒什麼事情又不是，只是過程出了點差錯，但讓網中人給蕩神滅解釋，網中人又拉不下那個臉，網中人將戮世摩羅放進副駕，然後給他拉好安全帶，回頭從蕩神滅手中接過了車鑰匙，上了駕駛座關上門後才冷冷哼了一聲，回答了蕩神滅。
　　「問他！」
　　這不是戮世摩羅睡著所以不能問嗎？
　　蕩神滅一口氣提到胸口卻被憋這一下，他連嗆了幾聲，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網中人車鑰匙一插，發動了車子，拉起手煞，都沒回頭看他一眼然後踩下油門——「妖神將！」
　　蕩神滅的車在他面前揚長而去。

　　靠！
　　被留在原地的蕩神滅傻眼。

　　＊＊＊

　　【闥婆曼音】：嘖嘖，聽說你車給妖神將開走了？
　　【煉獄閻天】：蕩神滅，你回到住處了嗎？
　　【阿鼻蕩滅】：曼邪音妳閉嘴！等臭小子醒來我再找網中人算帳！
　　【闥婆曼音】：呵，你能打得贏？
　　【煉獄閻天】：蕩神滅，曼邪音是要你冷靜一些，你跟網中人打起來沒有好處。
　　【闥婆曼音】：熾閻天，我沒讓你幫我解釋！
　　【阿鼻蕩滅】：我會打不贏！？
　　【闥婆曼音】：你打得贏老娘把我整櫃的化妝品都賣了，給你在修羅國度公司牆上做個大字報宣傳！順便幫你買新聞即時放送九界！
　　【阿鼻蕩滅】：曼邪音！
　　尚同聯播V：九界名模、修羅國度一哥網中人忽然現身中原機場，懷中抱著的身影疑似修羅國度繼承人戮世摩羅！魔世與中原驚傳新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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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銀緋

佳人難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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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3)

59樓發表於: 2021-09-16 20: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8

　　蕩神滅僵在原地。
　　車被沒魔性的同事開走，又遭受沒同儕愛的戰友毫不留情地調侃，蕩神滅對著只有冰冷汽車的停車場大眼瞪小眼，發現根本沒有發洩掉多少怒氣。不可忍，魔也不能忍！他左思右想，最後打了計程車，決定先跑一趟梅香塢。
　　地方當然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梅香塢的老闆娘戀紅梅。
　　自從魔世跟中原合作拍了《金光》這部劇，他參演之後跟劇中一樣，對其一見鍾情後，蕩神滅就開始了對戀紅梅的熱烈追求。
　　雖然戀紅梅到現在都還沒給他答覆過，但就算被拒絕也不打緊，能夠看到老闆娘，得到心靈上的治癒也夠了。
　　所以等蕩神滅終於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他這屋子還是當初整個修羅國度要來中原拍戲的時候，為了避免他們兩頭跑太累，所以帝鬼大手一揮給買的。
　　因著是要給他們高層一起住的，帝鬼還特意直接買了一套房子，高層每個人都有一副這邊的鑰匙。只是拍完戲後大家就都回了修羅國度，除了還在追人的蕩神滅——誰讓他從見到戀紅梅以後就情根深種，變成天大地大，追老婆最大的那種魔，曼邪音為此多次罵過他。
　　當初買的是裝潢好的成屋，戮世摩羅性子上來直接挑了一座歐式城堡，只是戮世摩羅拍完戲後就沒來過了，剩蕩神滅一個住這麼大的屋子，沒少抱怨過戮世摩羅非要挑這麼大的地方。
　　腳踩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路過小花園中裝修精緻的噴水池，蕩神滅花了一段時間才走到主屋前，鑰匙才剛插入門孔，大門就被由內往外推開。
　　給他開門的是休息了一整路，剛才清醒沒多久的戮世摩羅。
　　看著蕩神滅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不用想都知道對方晚回來是繞去見了什麼人，戮世摩羅嘴角一勾，調侃的話張口就來，「情場得意，職場就要失意了，竟然沒有等我醒來，我是可以記上一筆不敬的，蕩神滅。」最後的名字喊得可以說是蕩氣迴腸。
　　蕩神滅表情一僵，想了三秒要不要把拎在自己手上，他特意繞了路去給戮世摩羅買的，對方曾經偶然一提想吃的中原特產「神蠱峰便當」往戮世摩羅的臉上砸過去。
　　塑膠袋在蕩神滅手上發出唰啦的聲響，正脫離他掌控的時候，晚了戮世摩羅兩步的網中人伸手將人往後拉，然後精準地接住了蕩神滅帶回來的食物。
　　「回來。」
　　整個人跌入網中人懷裡，還被嫌棄的戮世摩羅無辜地眨著眼睛，隔著餐盒透出的食物香味勾動了他的食慾，忽然湧上的飢餓感太強烈，他主動接過袋子。
　　「啊，我這不是等不及見蕩神滅嗎？算起來也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你就不思念一下你許久未見的戰友嗎？哈！」他一邊說，一邊朝著客廳走去，蕩神滅這才得以進入房子，而不是繼續被堵在外面吹冷風。
　　思念？蕩神滅瞧著網中人的死人臉，抖了抖雞皮疙瘩，走進來後脫掉了自己身上的大衣，將它掛在了門邊的直立式旋轉衣架上，這才跟著網中人一起大步朝客廳走去。
　　被開發商裝潢得富麗堂皇的客廳頂上掛著一盞水晶燈，燈光透過晶體折射出來的光芒璀璨奪目，要整個客廳都鍍上了一層太過虛張聲勢的華麗輝煌。
　　戮世摩羅將手中的便當放到了桌上。
　　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沐浴在燈光底下的戮世摩羅，蒼白得像是隨時都能消失那樣，網中人不動聲色地皺了眉。
　　「你剛才還在睡！」蕩神滅也走到客廳，這才回答了戮世摩羅方才於門口的質問。
　　本來就只是在打趣蕩神滅的人聞言，三兩步來到蕩神滅的面前，大驚小怪地說：「牛頭尊，難道你這是在怪我嗎？啊，我是多沒有威嚴，才會讓你敢這樣指責我。」
　　蕩神滅額頭上瞬間出現了一個井字，反正怎麼都說不過戮世摩羅的：「網中人！」爆脾氣卻沒法發作的魔不得已只能瞪了眼旁邊看戲的網中人。
　　這一眼多少有要網中人來管的意思，但網中人才不理，自顧自地走上前，幫戮世摩羅將放在塑膠袋裡面的餐盒拿出來打開，然後丟掉了袋子裡面附上的免洗餐具，連個眼神都沒搭理蕩神滅，逕自轉身去廚房找餐具了。
　　魔生同事愛是不存在的。
　　蕩神滅還沒能生氣，戮世摩羅忽然朝正要發作的蕩神滅張開雙手。
　　然後一把抱住。
　　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在鼻尖圍繞，他有些好笑地瞇起眼睛，一個修羅國度出身，帶著一身血氣與烽火的魔，卻折在了一枝清冷的梅手中。
　　梅花疏離冷寒，卻偏偏贏得了魔一腔的熱血真心。
　　蕩神滅以為自己是賞梅人，卻不想自己才是那個被梅花折服的。
　　哈，戮世摩羅將自己的笑壓在嘴邊，更加用力抱緊了蕩神滅，他最近做的噩夢實在太多，都可以說是走了一遭他人的人生，現在看到蕩神滅，真有恍然隔世的錯覺。
　　被他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動作驚到，蕩神滅整個愣住，竟然都忘記要推開這個腦子忽然不清醒的臭小子，還是看到網中人拿了三副餐具出來，蕩神滅才從震驚中回神，「夠了！」這才小力地推開他。
　　「我知道我沒有戀紅梅嬌軟好抱，但你這麼無情地推開我，我也會很受傷，我若是覺得受傷，就有人要倒楣了。」順著蕩神滅動作，他鬆開手後窩進了柔軟的沙發中，跩跩地翹起了腳，看著蕩神滅嫌棄的表情，成功捉弄到對方的成就感讓他沒忍住地笑出聲。網中人坐到他的旁邊，「閉嘴，吃飯。」
　　好吧。
　　他接過網中人送到自己手邊的筷子，覺得自己這個未來帝尊實在是毫無尊嚴，一個兩個都要騎到他頭上了，但被網中人管著他也沒多不情願，咬著筷子的人抬頭，蕩神滅正坐到了另外一張沙發上。
　　正對著沙發的牆壁上掛著液晶電視，電視兩旁的展示櫃裡面零零散散地放著許多照片，絕大部分是他的，還有一些是他拉著大家拍的。照片都是各自拍的，他簡單掃了一眼，赫然發現裡面竟然沒有幾張全員的合照。
　　回去後拍幾張好了，他暗自記下，這才開始吃起飯。他吃飯的動作很斯文，好歹也是被特別教導過，而他不出聲了，網中人跟蕩神滅自然也沉默了下來。
　　等他們都吃完以後，戮世摩羅放下手中的筷子，抽了張衛生紙擦了擦嘴。
　　他看著蕩神滅將飯盒疊在一起的動作，忽然說：「我這次來，主要是私底下要去見一趟史豔文。」
　　蕩神滅本來打算收拾垃圾的念頭因為他這句話而打消，將疊到一半的飯盒放下來，網中人看蕩神滅不打算動手了，接過收拾的工作，將還帶著油水的餐具整理好，拿著朝廚房去。
　　網中人走到一半，就聽到蕩神滅加大音量道：「臭小子你想做什麼？」
　　真不能怪蕩神滅驚訝。
　　戮世摩羅當年來修羅國度的時候，對方的背景他們根本什麼也查不到，因著帝鬼發話以及戮世摩羅的表現，背景一片空白的孩子這才在修羅國度扎根。
　　後來拍《金光》的時候，因為戮世摩羅跟雪山銀燕實在太像，梁皇無忌才又去做了調查，這才發現了戮世摩羅跟史豔文的關係。
　　雖然依舊不知道為什麼當初對方背景會是一片空白，但看著史豔文也沒表示的樣子，又都養出感情了，最後他們不約而同地按下這件事情，煞魔子安排行程的時候更是能避免他們接觸就盡力避免。
　　結果戮世摩羅某天卻開始瘋狂主動在網上針對起史豔文。
　　蕩神滅還不知道戮世摩羅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熾閻天跟曼邪音一個忘了要通知一個以為對方已經通知，帝鬼又不是會特意交代這些的人，所以蕩神滅只覺得這事哪邊看來都有蹊蹺。
　　啊，一講到這事情，這班魔就這個態度，戮世摩羅整個人往後一癱，完全陷入了柔軟的沙發墊之中，他將雙手放在了交疊的大腿上，頂上水晶燈折射出來的光太亮，讓他眼睛有些痛起來，偏過頭不再讓光線直接射入眼中，「帝鬼都讓我去了，你這麼驚訝做什麼？」
　　「這是帝尊的意思？讓你去找史豔文？」
　　當然不是。
　　只是他也懶得再解釋一番過程，反正蕩神滅要知道也可以去問熾閻天或是曼邪音，於是他心安理得地點了頭，一點也沒有自己在糊弄魔的自知，「偉大的帝鬼這般要求，我若是不答應，怎麼對得起他滿心為我著想的關愛，是吧？」
　　滿口胡言亂語！
　　網中人給他倒了水跟藥出來，正好就聽到這句，眼角一抽，坐回自己的位置，戮世摩羅自然地接過那杯水啜了一口，想了想，看蕩神滅一臉疑惑，還是解釋兩句吧。
　　所以他又說：「其實這件事情我也很困擾，俏如來不知道對上官鴻信做了什麼，害那個性格陰晴不定的人將颱風尾掃到我這，誰知道為什麼他閒著沒事要拿我跟史豔文去做什麼DNA鑑定？被史豔文知道後找上門來，這不沒得瞞只好面對了。」
　　當然他是還有點私心，不過這部分私心沒必要對蕩神滅說。
　　「所以你知道你跟史豔文的關係了！」
　　「難道我是閒著沒事才一直針對他？我有這麼無聊嗎？是說，你們一個個都驚訝我會知道這件事情，我也是很沒面子的，在你們眼中，我有那麼笨，看到我跟銀燕的臉不會起疑？」
　　雖然他也不全是因為這樣才確定自己的身分就是了。
　　唉，人太聰明也是很困擾的，想著最近越來越清晰跟連貫的夢境，戮世摩羅吞了藥，覺得自己頭忽然開始痛起來。
　　一點點的，像被人用一根極細的針一下下扎那樣，並不是多大的疼痛，卻又無法忽略。
　　「你是修羅國度的人！」
　　他笑了笑，將包藥的紙張揉了揉丟到桌上，還沒喝完的水也被他放回去，玻璃杯與桌子發出了撞擊聲，他瞧著蕩神滅堅定的眼神，忽然放鬆了身體，讓網中人撐著自己，由著對方輕輕給他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
　　「我當然是，是說修羅國度除了我還有人嗎？啊，你也不用這麼緊張，我去見史豔文，跟認祖歸宗也沒關係，只是有想要跟史豔文確認的事情。」
　　至於他要確認什麼，就不是需要說的重點了。
　　「你們都這麼不想我去見他，怎樣……擔心我跑掉？」網中人的力道適中，繞著順時鐘的方向幫他按摩，他瞇著眼睛享受網中人的服務，嘴巴上半點不得閒。
　　「你要跑，我打斷你的腿！」蕩神滅厲聲道。
　　「啊，真是危險的發言，我都害怕得心臟撲通跳了，蕩神滅啊蕩神滅，對未來帝尊這麼不敬好嗎？」
　　「你還不是帝尊，蕩神滅還沒必要尊敬！」
　　那如果我是帝尊了，你就會尊敬我是吧？
　　他看著蕩神滅的眼神，腦海一瞬間閃過的是同樣一張臉，只是身上衣服換了套，那身戰鎧上面染著鮮血，一身肝膽赤誠的魔護在他的面前，為他抵擋千軍萬馬，背著他殺出了一條血路，最後將他託付給網中人。
　　為他斷後，為他搏一條生機，他暗下了眼——你當然會，只要我是你承認的帝尊。
　　「唉。」他長嘆一聲，藉此掩飾自己的心緒，「遲早的事情，現在還要嘴硬，說你是牛頭尊還真沒有叫錯。算了，這也不是重點。」
　　「哼！」雖然不明所以，但蕩神滅還是感覺到他一瞬間變得低落的情緒，就沒學過安慰的魔僵硬地轉移話題，問：「你說史豔文找上門？曼邪音他們肯？」
　　修羅國度裡面最不想要戮世摩羅跟史豔文扯上關係的當屬曼邪音。
　　要說當初發現史豔文跟戮世摩羅的關係後，其實蕩神滅沒有太多牴觸讓他們接觸，講不講都無所謂，最後會選擇按下不說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曼邪音。
　　那一日曼邪音喝醉了，蕩神滅本來跟曼邪音還在因為戀紅梅爭執，結果醉了的老同事發起了酒瘋，忽然就抓著他的手哭，蕩神滅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
　　曼邪音當初邊笑邊哭的表情太滑稽，就是他認識多年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慄，「蕩神滅，你不知道，最無情的是人，永遠都是人！史豔文啊……哈！他是恨不得戮世摩羅死！他們都恨不得帝尊死了最好——憑什麼？」
　　都老同事了，哪裡聽不出來曼邪音語氣裡的厭惡，雖然蕩神滅也不懂曼邪音為了什麼對史豔文有那麼深的恨。
　　「喔，她當然不想，但就是她不肯也沒辦法。不過這事情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阿郎。」
　　這下換網中人聽不懂他的話了，「嗯？」
　　戮世摩羅偏過頭，「怎麼？你不知道嗎？阿郎那邊來的劇本指名要我接，曼邪音估計沒多想就跟我說了，劇本沒問題我就應了，結果後來一看，才知道是本北競王寫的。」
　　就是用單夸這種筆名曼邪音才沒多想，劇情他看過了確實也好，只是……他繼續解釋：「北競王又不缺錢，阿郎他想從對方那買下這個劇本，出賣一下我也不是不可能。」
　　就只是個連絡方式而已，朧三郎估計也沒多想就給了對方。
　　而且編劇想要聯繫即將出演自己劇本的演員也不是多過分的事情，對方又是苗疆王族，於情於理於勢朧三郎都沒什麼好拒絕的，只是沒想到北競王要他的連絡資訊是要給史艷文而已。
　　喔，朧三郎當然也不知道史豔文是為什麼要找自己，但這之後帝鬼估計也講了。
　　「就是這樣，帝尊也不會讓你出來。」
　　「哈，你是太久沒回魔世，不知道最新的局勢發展了，帝鬼不讓，但阿郎給帝鬼吹一下枕頭風，這不帝鬼就放我出來了？」
　　「戮世摩羅，不要侮辱帝尊！帝尊沒有不讓你與史豔文接觸！」明明就是因為戮世摩羅身體太差所以才稍微限制了對方外出，但是戮世摩羅真的盧起來也還是會放行，而且戮世摩羅的要求只要辦得到，他們哪個沒有讓他如願？
　　「但也沒有讓我與史豔文接觸啊。」同個姿勢太久了身體有些僵硬，他喬了個舒服點的躺法，「我又沒說這樣不好，你怎麼比我還多意見？喔，你不是入戲太深還沒有清醒吧？」他探究地看著蕩神滅。
　　「哼！」
　　那就不是了，發現蕩神滅純粹只是因為他提到帝鬼不好才使臉色，他鬆了口氣，不是就好，要都是曼邪音那種情況他才麻煩——欠債太多就會還不了，但不還也不是他的風格。
　　「放心吧，我跟史豔文的問題不是劇中那樣。」他解釋，實際情況要更糟糕一些。劇情畢竟還沒演到終章，所以留了一點餘地，雖然那吋餘地在彼此心中究竟有多少實在難說。
　　蕩神滅的表情還是很不滿，他又接著道：「說認真的，就算在劇中，我也算跟我親愛的父親翻臉翻得差不多了，你們到底都在擔心什麼？」
　　如果是擔心他會因為史豔文受到傷害實在沒必要，於現實上，他現在也沒那個條件再侵略中原一次，所以那個父親沒有殺他的理由，自然傷不到他。
　　至於精神上的傷害就更不可能了。
　　他跟這個「史豔文」，確實也不熟，戮世摩羅想，這些魔就是操心過頭。
　　「夠了。」網中人阻止他們還要繼續爭辯的對話，確定戮世摩羅沒再因為頭痛皺眉後，提醒道：「你不是還要出門！」這個話題應該終止了。
　　喔。網中人不說他還真顧著逗蕩神滅忘了正事，戮世摩羅抓起桌上的杯子，喝掉最後一口水後站了起來，要緊事還沒處理呢。
　　「要去哪？」
　　「銀燕的生日快到了，作為他的二哥，當然是去給他挑生日禮物。所以……附近最大的百貨公司，還是孤鳴集團開的那間？」最後一個問題他問的是蕩神滅。
　　「你要出門，讓殺生鬼言跟你一起去！」
　　戮世摩羅覺得蕩神滅活該這輩子還沒追到戀紅梅，有這麼打擾人的嗎？
　　「我跟網中人一起，你非要再加一個天兵仔打擾我們，蕩神滅，我們都沒打擾你跟戀紅梅談戀愛，你卻這麼不識趣？」再怎麼浪漫的情況，天兵仔一開口都可以破壞光光了。
　　「你去買東西，我讓他幫你提行李！」
　　「我倒是忘記了他還有這個用途，但我只是去挑一個生日禮物，有需要用到人提行李嗎？」行吧，繼續說蕩神滅就要跟他翻臉，「算了，我也有段時間沒看過他了，你叫吧。」
　　他同意了，蕩神滅這才給殺生鬼言撥了電話，簡單地交代那頭的殺生鬼言過來。
　　戮世摩羅倚著網中人，閉上眼睛淺寐。殺生鬼言趕來的速度很快，他們沒等多久，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戮世摩羅睜開眼睛，率先動作。
　　打開門的時候，外頭已經換了夜色。
　　忽爾刮了一陣冷風，戮世摩羅縮了一下，網中人拿來了一件深黑色的大衣從後面給他披上，末了幫他將帽子拉上，捲了一圈毛邊的帽子阻隔了驟然落下的雨水。他不自覺抖了一下，因被風吹拂而驟然失去溫度的手被網中人強硬拉了過去，指尖相交，傳來的熱度要他一瞬間感覺有些失真。
　　「快上車！」幫他們開好門的蕩神滅看到沒有動作的人，出聲催促。
　　「哈。」
　　戮世摩羅鬆開了相握的手，率先坐進後座，網中人替他將門關上後才繞去另外一邊上車，坐上車之後，駕駛殺生鬼言激動地喊：「帝尊啊！好久不見！在中原的每一天我都好想你啊——！」
　　「閉嘴！」網中人不耐煩聽殺生鬼言的廢話，戮世摩羅也沒心思搭理。
　　「網中人……」他透過後視鏡看著直到他們轉到大路上都沒離開的身影，直到徹底看不到以後，戮世摩羅才拉上了前後座的隔窗，將他跟網中人的聲音隔絕在後面。
　　「我本來以為他還要問下我跟你的事情。」
　　「問過了。」
　　喔，所以才沒有再問一次是吧，他一把抓過網中人的手指，邊把玩邊道：「你會解釋？」
　　「曼邪音他們自然會告訴他。」
　　那就是沒解釋了，反正他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沒變過，蕩神滅真有問題也不該找他，要問也是問網中人為什麼忽然回心轉意，但網中人的個性是不可能解釋的，「你還真不怕曼邪音出賣你。」
　　「沒必要隱瞞。」
　　現在就會說沒必要隱瞞了？他用力捏了一下網中人的手，抱怨著說：「那你之前還一直不答應我，不是玩我嗎？」
　　網中人任他對自己的手指上下其手，捏來摸去，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他看到了，覺得自己怎麼就栽在網中人手上，假裝不滿，將網中人的手指放在嘴邊咬了一下，他咬得不輕，網中人發現疼痛後抽了出來，屈指彈了下戮世摩羅的鼻子。
　　「不行，雖然現在計較這個也沒意義了，但是我親愛的網中人啊，你倒是說說，如果不是帝鬼，你是不還要拖著？」
　　「你未成年。」
　　「所以，成年了怎麼都可以？」他一邊說著，也不管自己還在車上，前面還有個殺生鬼言，他整個側身壓上了網中人，手故意停在了網中人胯下，擦槍走火只需要一瞬。
　　「別胡鬧。」
　　發現他故意想要撩火，網中人瞪著他，腥紅的眼中壓抑著不滿，只是沉聲岔開話題：「為什麼要特地去幫雪山銀燕挑禮物？你可以從魔世帶。」
　　「明知故問，他難道不是我最疼愛的小弟嗎？特別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哪裡不對？好吧，別再瞪我了，本來是想送個魔世特產給他沒錯，但我準備的時候想一想，魔世特產元邪皇送的一定比我多，還不如來中原找。」
　　只是要送什麼他還沒想好。
　　「你跟他同一天的生日，但你生日還沒到。」
　　「不是。」他飛快地反駁，「說好的心有靈犀，你怎麼在這種事情上遲鈍？」
　　「你——」
　　「銀燕的生日沒幾天了，至於我？我這幾年過的生日，一直是帝鬼撿到我那一天。」
　　當初修羅國度第一次想幫他慶生時，帝鬼問他生日，那時候他已經有了部分記憶，所以對著帝鬼，他故意報的錯誤日子。
　　日期才剛給，帝鬼就發現了，這麼多年也只有帝鬼知道。
　　"你想用這天作為生日？"
　　"那天，不是戮世摩羅誕生的日子嗎？"
　　網中人看著他若有所指，只問：「你想說了？」
　　「還不是時候。」唉，他這下真的想嘆氣了，都講到這樣了，「網中人，你在奇怪的地方追根究底，卻不問最基本的事實。」
　　他開始以為自己是在幻想，直到光怪陸離的過去變成夢境，一點一滴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歷史。
　　最基本的事？網中人看著他，戮世摩羅想要他問的，他自己內心已有答案，而那個問題……「沒必要問。」
　　「為什麼？」就那麼肯定是他？
　　「那個問題的答案，網中人不在意。」冷情的魔哼了一聲，從來沒說過隔世再遇那日，記憶因此回復的瞬間，他就有了自己的答案，「戮世摩羅，你只是你，網中人從不錯眼，也絕無虛言。」
　　管他千年時光流淌，網中人有自己的答案。
　　「哈，你啊⋯⋯」他將自己跟網中人的十指扣在一起，再打啞謎也沒有必要，「網中人，千年前的九界，你還記得什麼？」幾乎都是赤裸的坦白了。
　　網中人收緊了手指，將他握得更緊了一些。
　　「你死的那一天。」
　　網中人答應過戮世摩羅的，永生永世，都會記得。
　　「死？網中人……」
　　他壓低了聲音，覺得雖然記憶還沒完全拿回來，但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於是他帶著笑意，輕飄飄地在網中人耳邊說：「我，沒死過。」
　　網中人的眼睛一瞬間縮成了針尖細，正要問他究竟怎麼回事，殺生鬼言忽然搖下隔窗，「帝尊啊，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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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我！超！缺！同！好！求認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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