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0 【跡冥】人生口腹(天跡x地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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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

樓主發表於: 2023-03-20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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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0 【跡冥】人生口腹(天跡x地冥)

是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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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好似比昨日更好。
日裡斜斜升起的陽光被簾子篩成了細而長的日影，清晰地鋪在地上，地冥捲起竹簾，堆積許久的殘雪只在一夜間便消融泰半，他仰首望向慢悠悠流過的雲，心底一天一天數著，忽地想起今日正是一年立春。
天跡為他們尋的這處所在靜謐而僻遠。當初原說的是退隱，他一路聽著、看著天跡在落英繽紛的小徑上嘻皮笑臉，說從此睡要日上三竿才起、吃要飽食終日方足，地冥偶爾禁不住抽搐的嘴角反駁幾句。行至終途，已是向晚，遠方村落有稀稀疏疏透出的燈火，夕煙裊裊騰起。兩人不知何時已然相對著，聽隱約騷動的颯颯風聲，明瞭誰也不可能放下。
於是妥協，這一方小小世界成了暫時躲避人世紛紜的桃花源，他們相約每年要有一季隱居於此，頭一年是盛夏，隔年秋，再往後便是白雪飄飛的冬日。

今年約見的季節在春初，此時此刻院裡花飛鳥囀，生機鼓動——教人無端憶起生骨長肉的疼癢。
地冥無意識地手握成拳，略顯尖銳的指甲輕輕刮過掌心上與那人相同的紋路。
一個溫暖的懷抱乍然自身後貼上，無須回首地冥都能在腦海中描摹他溫軟的笑臉。天跡好像仍暈暈乎乎的，平時成串的如珠妙語尚在模糊的意識中醞釀，直至飛來繞去的雀鳥銜去了梢頭一顆又一顆紅豔的果實，他才如夢初醒般、赤著腳奔向樹下微微隆起的小土丘。
「永晝，去年咱們釀的酒是不是該好了？」也不管寢衣衣角都染上塵泥，天跡半蹲在地上便刨起了雪和土，淺金色的日光點點滴滴撒在他身上，教那雙紫晶色的眼更加明澈光潔。
「什麼咱們，」地冥彎下腰拎起被主人遺忘的鞋，亦步亦趨跟著踏入庭院，「分明是你負責吃，我負責釀。」

第一個共度的溽暑中的某一日，地冥將手中筷子猛地拍上餐案，火冒三丈地宣布，「老子不幹了。」
坐在對面的罪魁禍首不敢置信地瞠目結舌，不知是因為這番宣言抑或是地冥終於學會了流暢地用老子二字自稱。
地冥確實猜想過天跡該有一張挑剔的嘴，畢竟行事作風再如何古怪厚臉皮不知羞恥，好歹仍是出身名門——但這也太挑了。糖醋他皺著臉說酸，不吃；紅燒他伸著舌頭喊辣，不吃；青椒不吃芫荽不吃；就連如今桌上幾道燉煮與清炒的菜式，天跡仍是一入口便面有難色。
眼看地冥身後隱約閃現出七道黑霧，天跡眉頭一蹙眼睛一抬，仙人似的面孔又換上了那幅百試百靈的撒嬌表情，「不是，小十七，不能怪我......」他無辜且理直氣壯地鼓起面頰，手裡的竹箸分別挾起燉肉和炒菜塞進地冥口中，「這幾道菜，你也放太多糖了吧！」
地冥雙手交疊在胸口，不甚服氣地細細咀嚼著，過了半晌，那雙深色眼睛幽幽轉向天跡，開口的聲腔忽然又帶上了點屬於永夜的戲劇性，他緩慢而不悅問道，「哪、有？」

神毓逍遙有理由相信，地冥這回反駁倒不是出於那種反射性的、專屬於天跡的、應激似的尖銳，而是真情實感的困惑。
畢竟從前於窈窈之冥同修時他就曾見識過地冥對於糖類製品那彷彿成癮的過度攝取，彼年他進餐時的排場遠不如今時今日這般奢靡鋪張，但也足夠教玉逍遙咋舌。香氣四溢綴滿糖球的糕點、正中點著栗子仁與乾果的奶酪，乃至......天跡再度被甜得醺人的香氣誘到了地冥身側，他趴在桌案上，睜大了眼瞧那雙細白骨感的指節以極不相稱的力道將手中糖漿罐擠至乾癟，幾乎要淹沒一顆顆排列齊整的、雪白而棉花似的糖，「你又在吃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地冥沒有回答，只似笑非笑看著他，隨後捻起邊角的一塊，絲毫不在意黏稠的糖液滴滴答答沾了滿手，展示似地在兩指間搓圓捏扁。天跡只當這是地冥一貫的神秘兮兮裝模作樣。他摩挲著下頷，這個角度望去，正好鑲在無雲的藍天，倒還真像......
「還真像朵......」
地冥忽地一口吞下幾乎要被捏得乾癟的糖，「你說，是不是像你......」他向來輕柔的嗓音因咀嚼而變得含糊不清，然而言辭仍是一如既往地——
「又白，又胖。」
嘴毒、頑劣。

就像明知是陷阱還是控制不了本能跳進布袋的貓一樣，天跡沒忍住炸了毛，就著地冥的手便以鯨吞的氣勢將對方細緻裝飾的甜品啃去泰半。這是他最直覺而簡單明瞭的報復，然而萬萬沒想到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他摀著嘴，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濃郁的甜味幾乎要麻痺味蕾，糖飴糕點在天跡的認知中總是帶了點獎賞或哄慰性質，此時此刻卻過量地堵在喉頭，教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噗哧一聲在耳畔響起，天跡抬眸一瞧，在相對迎來的那雙眼中看見了轉瞬即逝的淺淺笑意。

食色性也，既根自本性，口腹與愛慾的好惡也無非是本性付諸生活的選擇。
爭吵翌日，地冥眼睜睜看著天跡將他賭氣端上的饅頭白飯醬菜一掃而空，無語凝噎。索性將興致轉向了釀酒與糖漬。
「你怎麼什麼都會？」天跡見他目光專注地舀起梅子和冰糖，一層一層交疊鋪滿容器，忍不住伸出食指，悄悄將桌案上一顆落單的果物滾向自己。
「你知曉釀酒最難在哪一步嗎？」
「嗯......殺青？還是添糖？」
「都不是。」哪有什麼難，地冥心想。釀造、料理、製毒、與捏造一張好看的皮相都是同樣的道理，只要比例拿捏准了，成果便不會太差。
「是封口掩埋之後，在總是想將它破土瞧一瞧的衝動裡假裝自己忘了、若無其事地牽掛。」
他們早已習慣了歲月如隙中駒、石中火，這一瓿酒才教人覺察光陰原是一寸一寸，如此細小、如此緩慢。

微風輕輕拂過，將兩人披散的髮尾吹得晃呀晃，「好香。」
風是朝天跡那方吹去的，地冥伏下身子，鼻尖湊近甕口。
「我是說你。」
「......你！」
天跡眉眼得意地彎著，又在那逐漸浮出緋紅的面頰落下親吻，「我能吃嗎？裡頭的青梅。」
地冥雙唇微啟，原是要拒絕，低垂的眼眸卻憶起什麼似地眨轉了轉，嘴角在陰影中淺淺上揚。他伸手拍開泥封，又拍開天跡迫不及待幾乎就要碰到酒液的食指，一氣呵成得彷彿刻印在體內的反射動作，地冥驀地起身進屋，聲音遠遠飄來，「別碰，手髒。」
天跡目光追著他的身影，再次回到樹蔭下時，對方手裡已多了雙竹筷。
箸尖在浮沉的梅果之間挑挑揀揀，最終挾起看著較大的一顆，遞至天跡唇邊。琥珀色酒液包裹著皺縮的果皮，凝聚在最下端，將落未落，他趕忙張口咬了，堪堪咬下浸過酒的梅，天跡又立刻面目扭曲地呸出，他氣喘吁吁吐著舌，舌上盡是酒的辣口和果實褪去甜味後的酸澀，「小十七，你又作弄我！」
「釀酒那日摘的梅子都要讓你吃光了，現在還吃？」地冥笑了，那股柔軟的笑意再不是一閃而逝。他將筷身殘留的一點酒液沾上嘴唇，在淡淡醇香蒸散以前送上了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如此，好點了嗎？」
天跡眨眨眼，舌頭意猶未盡掃過上唇，像隻不知饜足的貓。
「當然......不夠！」他扯開嗓門喊叫著，手掌穿過披散的長髮摁住地冥後腦，指尖觸及的體溫有些涼，然而胸中卻鼓動著暖洋洋的歡愉。

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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