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30 重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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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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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樓主發表於: 2014-09-30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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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0 重九

重九－

那是江湖風波到不了的地方，只屬於平民百姓生活的俗世小城。

街上人來人往，各家店鋪前的人潮也是頻繁地進進出去；在眾多商號店鋪之間，有一間小小的藥鋪子，門外橫木上懸著書寫著醫字的藍色方布，此時正迎風飄動。

藥鋪子很小，小到擺了藥櫃、問診桌後，便只能容許五、六個人進入。因此進入藥鋪子的人潮並不多，而且多半是年老體衰的遲暮老人，或是身無分文的貧乞或落魄人家。

坐在藥鋪子裡頭問診桌邊的，是一名身著白衣，外罩深藍色長褂的青年；青年褂上縫著二個置物袋，邊上以黑銀絲線低調繡著半開蓮花。面對眼前排隊等候看診的老弱婦孺，他清俊的面孔上未見半絲不耐，僅是溫和微笑著為眼前伸出細瘦手臂的老人家細細診脈。

「素大夫啊，瞧您診這麼久的脈，是不是我老伴身體怎麼了？」

年過花甲，髮絲幾已全白的老婆婆瞇著視力早已退化不清的眼眸，一手扶在老伴手邊撐著，一邊擔憂地問著正在望聞問切的年輕醫者。

「老婆婆別緊張，續緣只是想診得仔細點，所以把脈時間略長了些。老爺爺沒事，就是脾胃虛寒，這陣子要記得叮囑老爺爺忌口涼冷飲食，多食些溫補之物，且勿太過勞累。過陣子再回來讓續緣看看便可。」

拿過一張宣紙，以毫尖沾了筆墨後，被稱為素大夫的青年醫者便仔細將幾味需要的藥材謄寫其上，交由身後站著的狐狸少年整理藥包去。

「謝謝素大夫啊，婆婆一定會好好看牢我家老伴，讓他別還老當自個兒是壯年小伙子一般什麼都不顧忌。」

「婆婆客氣了。我已讓小狐去抓藥，就煩請您先至一旁稍候，等等就好。」

「謝謝、謝謝。那診金部分……」

忙不迭地謝著，老婆婆正欲伸手入袖口裡掏出所剩無多的銀錢時，卻見醫者急揮著手。

「婆婆，續緣說過，為老弱者問診，是分文不收，您怎麼又忘了呢？您那些錢就留著，替老爺爺買些好東西吃，這樣身體才好得快。」

轉頭讓在後面候著的另一名病患上前來的同時，青年一邊溫和笑著讓老婆婆與老爺爺拿了小狐剛剛包好的藥材後就快些回去。

老婆婆心知青年個性，因此也不再多加言語，便滿懷感激地攙扶著仍有些使不上力的老伴緩慢走出了藥鋪子。

望著相扶相持走出的兩道背影，青年的眼眨也不眨地直直望著，直到一旁病患提醒時，他才恍然回神地抱歉一笑，繼續他未完的工作。

是夜，小城處處一片寧靜，整個城裡的人早已入了夢鄉，僅餘小巷間成犬幼貓的低低吟叫。青年醫者卸下白日高束而起的黑色髮絲與懸掛的深藍褂，洗沐了番後，便拿著本薄薄書冊仰躺在簡易木床上就著微弱燭光閱讀。

腦海裡不期然想起白日遇見的那對老夫妻。這就是所謂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吧？無論貧病甘苦，都要與對方相扶相持地走下去。

他想起許久以前，當他還是那個叛逆頑劣的天下第一時，在前輩告知下，尋得母親落腳所在的那夜情景。

他曾是那般忿忿不平地在母親面前指責那個名滿天下的賢人是如何糟糕，但他那曾名滿天下的聰慧母親僅是輕輕抱了抱他，聲音輕柔地彷彿吟唱般地說著：「其實最難為的是素還真。」

母親說，她的生命有限，不像父親那般是修道人，因而有著比她更為長遠的生命；無窮無盡的生命，其實是一種屬於孤獨的存在。她所能做的不多，只有將她短暫的一生交給父親，讓他在漫長的人生路上不至於太寂寞。

『你的父親太聰明，卻也太寂寞；娘不知道等哪一天我走了，再也沒有人無條件地愛他、知他的時候，他該怎麼辦。所以只能在活著的當下，將屬於娘的感情全部交到他手中，讓他能夠在這個江湖，至少心裡還有個依靠。畢竟他不是完人啊，又怎能護得娘永生不死呢？』

輕輕撫著他的頭的母親笑容中有著淺淺的憂傷，但他明白那不是為了她自己必須終生孤獨地活在這深山野地裡，而是為著那仍在名為江湖的染缸裡，實踐自我理想的父親。

一夜結髮，卻終究是無法白頭終生；若是他們如同尋常凡夫，或許就不會有如此深切的覺悟。

許多年後，他曾經將當年母親對他說過的話，在父子談心的時刻裡透露，他的父親聽完僅是沉默地、抬手搭著他的肩，與他共坐在琉璃仙境廣闊的蓮花池畔，仰頭望著那夜異常明亮的夜空。

直到他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才澀然微笑，轉頭凝視著他據說與父母都極為相似的樣貌，彷彿出了神地說著。

『爹的一生太長，你娘親的一生卻太短；你娘親說得對，爹終究不是完人亦非神，又怎能保得她一生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我連讓她安穩地活著，都是種奢望。這一生，終究是爹負了她。』

她將她的一生交給了他，連同所有的感情與自由；而他卻貧脊地只能給予一顆不完整的心，卻無法允諾她尋常人家所謂的幸福。

結髮、結髮，是結了誰的髮又結了誰的緣與怨？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無妄之災。只是到頭來，那人始終不怨。

看著父親既笑且傷的側面，他才恍然明白，原來母親當時那悲喜交織的神情所為何來。到頭來，不過都是彼此的執願而已；不曾望地久天長，只願用這短暫的一生換父親無數歲月的本心安然。縱然無法相偕白頭，至少已是此世唯一。

低低淺笑，現在想來，其實他與母親都是一樣的；所為不過就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裡，陪著那個孤單寂寞的人。

闔起半天未瞧上一字的書冊，只見一紙素箋邊角露出；他才想起今日午後收拾藥鋪子準備休息時，自小狐手中接過的信息。

素淡雅致的白色紙箋上只是龍飛鳳舞地簡單書寫了八個字。

「九月九，吾兒勿忘歸。」

明日便啟程返家吧。將書冊置於床邊矮几上，青年噙著微笑熄燈而眠。

－－－－－－－－－－－－－－
2014.09.28開稿完稿

提前預祝續緣、小開、花非花九九重陽生日快樂。
至於此篇某對夫妻搶戲什麼的…是筆者私心。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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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30 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