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5 【原無鄉X倦收天】归去来 BY紫衣深 1~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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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jia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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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樓主發表於: 2014-11-25 21:0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25 【原無鄉X倦收天】归去来 BY紫衣深 1~2F

原作者：紫衣深

15:59:31
majia001 2014-11-20 15:59:31
紫衣亲，可否将你的《道真论坛灌水录》及《归去来》转载至三十六雨？

紫衣深 2014-11-20 16:00:28
转吧，刚好归去来章一也完成了，不过这些可能以后我会有些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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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樓發表於: 2014-11-25 2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序章
天尚未亮时倦收天便已经醒了，尽管无纤尘没有永旭之巅那么适合看曙光，但经年累月的习惯让倦收天早早起身。整理完毕后，看到枕边的小兔子还在睡，伸手摸了摸团子柔顺的毛发，便去了书房。
那只兔子是前段时间在院落中发现的。当时倦收天正在树下的石桌旁整理资料，因为草丛里一团蹦蹦跳跳的白色太显眼了，他便放下手中的书将兔子捧起来看看——身上并没有受伤。
是无意间跑进来的吧——倦收天这么想着，又将兔子放下了。不过那只兔子很是黏他，刚放下没多久就自己跳到他的膝盖上了。在第三次被兔子跳上膝盖仰望时，倦收天与兔子圆溜的眼睛对视良久，觉着就这么养起来也不错，便将兔子往袖子里一揣带回房间了。

烟雨斜阳内，一身暖黄色道袍的少年跟在白衣道士身后，止不住的兴奋：“嗯嗯我都记下了，师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原无乡知道这个徒弟向来都是坐不住的，如今得了准许闯荡江湖，恐怕心早就飞了，年轻人总是……他摇摇头：“没什么了，只是你要切记当初的教训，不可托大，万事小心，去吧。”
“那我走了，师尊你也保重。”莫寻踪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往外跑，远远的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还有前辈也请师尊保重——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原无乡转头看着徒弟的背影渐渐远去，回房收拾了昨夜翻阅的书籍，将院落房屋都打理好，换了衣服，收拾好东西，再落好锁，便出发往无纤尘。

无纤尘所处之地地势很高，几日未来，院中的桃花竟都已盛开，树下地面和石桌上零散着凋落的花瓣。院子里的树都是当年他和倦收天一起栽下的，多年来人事几经更迭，这间院落却是少有变化。
原无乡站在树下有些出神，随即暗笑自己这些心思，转身向书房，不意外地看到熟悉的身影背对自己立在柜前，阳光透过雕窗洒进来，显得屋内一片暖色，站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口提醒某人了：“好友，你要找的可是都找全了？”
“嗯？”倦收天转过身来，有些意外：“是你？好友你何时来的？我都未曾察觉，看来你功体精进不少。”
原无乡背靠门框不在意地笑了笑：“是你太过投入而已。话说回来，你有头绪了吗？”
“没有。”倦收天将书合上，表情里带着点困惑：“我将有可能的书都找遍了，除了一些古籍有一点相关记载之外，其他的书都没有提到因缘玉。”
“我也是。既然书中找不到线索，那我看我们还不如下山去找，说不定这样会比较快。”原无乡顺手将桌上的书籍收起来，一并放回书柜。
“可是天下之大，从何找起？”倦收天侧身让出地方来，只看着原无乡动作，并不接手。
“这嘛……”整理完书柜，原无乡面对倦收天笑着说：“昨日我卜了一卦，此去往东南方向会有线索。”
“……”倦收天本来想问你何时学会了卜卦，转念一想，原无乡平素涉猎的书籍十分广泛，看过这方面的书也不足为奇。上下打量着对方，忍不住说道：“所以你就直接把行李也带过来了吗？”
“是啊，我相信好友你一定会认同我的提议，为免又往回走一趟，我就干脆把要带的东西一起带来了。”
“哈，我去整理一下，稍等。”

原无乡帮倦收天整理着书房，看见了被收养的那只兔子，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然后笑的眉眼都弯起来，单手捧起那一小团，打趣着说：“好友啊，这只兔子被你养了这么多时日居然还没走，真是让我讶异啊。”
“我只是照常喂养它而已，不过奇怪的是怎么喂也不见它长胖。”说起来倦收天也很纳闷，这只兔子很是乖巧，甚至不只一次让他觉得贴心：从来不会弄乱任何东西，也从来不会打扰他，没事总喜欢趴在他的膝盖上或衣领中，睡觉时就窝在枕边，有时候钻进被子里靠着他的颈侧，暖暖的一团也十分舒适。只是他刚收养它的时候，这只兔子看起来还十分幼小，按理说来这样的小动物成长起来应该会很快，但是倦收天都喂了一两个月了，却看不出什么变化。
摸摸两只长耳朵，原无乡移开话题：“不过这回你我出门寻找因缘玉，恐怕不是短期间能返回，无人照料它，不如将它放生吧。”
“……你说的不无道理，就将它放走吧。”倦收天虽然心内有点不舍，不过想想也许它在山间会更逍遥自在，总好过困在这无人陪伴的小小院落之内，便让原无乡端着那只兔子出去了。
最后两人将院子收拾妥当，便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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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11-25 21: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一晦影

谷雨镇原是一座小镇，一面临水，三面环山，与外界少有往来，后来因此地出产的茶叶味醇形美，往往供不应求，这座小镇也渐渐变得远近闻名。
原无乡与倦收天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自然先找客栈歇脚。刚进客栈，便听到老板说：“两位客官远道而来，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原无乡脸上带笑回道：“我二人大概会在此地住上几天，请老板安排两间客房。”
老板让二人先登记，付了定金之后便让小二领他们去客房。
“两位，这两间便是你们的客房了。”小二一边带着二人上楼进房间，一边寒暄：“客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如果要住些时日的话，我劝二位趁着现在天气还不错的时候出去买两把伞。”
“嗯？为何？”从进入谷雨镇开始就发现这里的人大多都带着伞，与外界不同，现下听小二提起，倦收天顺着就问了。
“嘿嘿，我们这个地方虽然小，但是来往的商人却很多，经常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谷雨镇的气候比较特别，一年四季都经常下雨，而且下得毫无预兆，为防万一，大家出门都会带伞。需要买伞的话，从这条街往东走，再右转便有专门卖伞的店铺了。”解释完后，小二又补充：“那么我先下去了，如果客官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吩咐一声就好。”
谢过店小二之后，原无乡对倦收天说：“听那小二的话，我看我们还是现在去买伞比较好，顺便也在这四周看看，如何？”
“天色尚早……也好。”放好东西，倦收天关上客房与原无乡一起出去了。

依照店小二所指的方向，找到那间店铺买好伞时已是傍晚。天色变得有些灰暗，云层很厚也很低，不见夕阳，二人继续往南走到街道尽头，此处已经少有人来，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咚”的一声，一样东西正好从左侧后方落到倦收天面前。
两人定睛一看，是一把纸伞。纸伞是撑开的，粉色为底，伞面是一幅纯粹以墨色描绘的荷花图。此时风已经大了起来，那纸伞却只是被吹的微微摇晃。
倦收天往四周看了看：“四周并无人迹。”
原无乡蹲下身看了看那把伞，站起来：“这周围应是很久没有人住了，与那边的热闹不同，连往这边走的人都没有。”又往左边走了几步，看着面前大门正上方的牌匾。
“而且房屋也都已破败……但是我没有感觉到不对的气息。”倦收天顺着原无乡的方向看去，四周只有这一座房屋看起来曾是大户人家，有些歪斜的牌匾上写着“岳府”，旁边与对面的建筑都是普通人家的房屋，天色稍微有点暗了，这一带完全没有灯火，有的门窗甚至明显破陋。
“我也没有觉得不对，不如先回去吧，这天色说不定等会就下雨了。至于这把伞——”原无乡转头看着倦收天，意思很明显。
倦收天心领神会：“此物非我所有，自然不可据之，走吧。”两人往回渐渐走远，只剩那把纸伞留在原地，阵阵寒风呼啸而过。

回到客栈没多久，外面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两人用过饭后便回房，倦收天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步履匆匆，由远及近的人家都亮起了灯火，在雨幕中变得朦胧。倦收天独爱曙光，雨雪并不令他瞩目，然而此种情景，不知为何让他觉得甚是温暖。沉思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倦收天打开房门，看到原无乡一脸笑容站在门口，手上还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饼。
那盘饼形状规整，摆放整齐，散发出来阵阵香味，显然是原无乡刚做的，倦收天下意识地让他进房，看着他将盘子放到桌上：“好友，你……”
“你今天晚饭吃的不多，我想可能这里的饮食不合你胃口，所以刚才向客栈老板借了厨房一用。”原无乡将盘子放下后关上木窗，转头看着倦收天已经拿起一块烧饼开始吃，“味道可能会有所不同，不过应该差不太远。”
“烧饼很好吃。”倦收天吃完一个：“等我们走之前倒是可以做一些带在路上。”
“也好。”原无乡拿出一件饰物递给倦收天，“我下楼时看到一个手艺人，觉得这样东西很有趣，就买下来了。”
倦收天接过来仔细看，样式简单，只以金线缚四颗白色玉石，下缀碎石和金线流苏，他见识过的玉石种类不在少数，但是这材质他却一时分辨不出来，单看缚丝和打结手法也属罕见。
“我看这件饰物主要在于编缚手法新奇，给你带着嘛倒是很合适。”说完原无乡站起来往外走，“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四周光线很暗，应是深夜。庭院很小，只有一间小屋，月光照在庭前，透过房屋半掩的花窗，屋内的地面上映照出窗的轮廓。
不知是何人家。倦收天心内模模糊糊浮现了这个想法。
四周无灯火，隐约听见庭院水池中的潺潺流水声，却又好像寂静无声。树木毫无动静，大片大片的影子投在地上，笼罩着所有的路。
那间半掩花窗的屋内摆设简单，但也看得出是女子闺房，除了地上明亮的月光，屋内一切只能大致分辨。突然一道影子自窗口慢慢滑进屋内——窗外没有人。
那道影子如同一滩浓厚的墨水一样，可以自行从任何物体表面移动，不断变换着形状，悄无声息的从地面移到墙面上，摇摇晃晃的，又从墙面爬到垂下的罗帐上，那“影子”似乎很轻，因为它在罗帐上四处挪动，而罗帐却毫无动静。
然后，它逐渐显现出一个类似于人的形状来，头部的地方动了动，滑进帐内又出来，过一会儿，又变成墨水一样滑出去，隐没于黑暗中。
……
这里应是河边，日光高照，芳草萋萋，花影婆娑，垂柳摇曳，几名年轻女子在河边赏景，说说笑笑，唯独一人沉默的走在后面，偶尔随着众人笑一笑，使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离群。众女子后跟着几名仆人，手挽木盒又拿着纸伞，纸伞都很精致，色彩鲜艳得宜，只有其中一把，虽是收拢的，却隐约看出——粉色为底，墨色作画。
其中为首的那名女子指着水里的方向，兴奋地向同伴们说着什么，似乎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又离河边走近了几步，不料却突然掉进河里。众人一时无措，只知道站在原地着急，却不敢靠近，尾随着的丫鬟似乎也都不同水性，她大声呼叫，拼命挣扎，却适得其反，最后气力用尽，不甘心地沉入水底。
岸边的人十分惊恐，大叫着跑开了，而那名原本跟在后面的少女看着渐趋平静的水面，一脸地不敢置信，眼底却藏着狂喜与快慰，直到旁边拿着粉色纸伞的那名丫鬟拉着她，她才跟着众人一起跑了。

雷声——
倦收天突然惊醒，脑子里仍回想着刚才梦中的景象，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床上，窗外的雨声与入睡之前一样大，伴随着频繁的闪电与沉闷的雷声。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浅色，他撇过头看去——是那把纸伞。
就和傍晚时他们看到的一样，纸伞撑开着，静静的在地面上投下一层阴影。
倦收天翻身下床，伸手一探伞面，并无异常，房内也没有其他人或者非人类的存在。
时间尚早，此时也不宜探查。倦收天想了想，又继续躺下睡觉了。
第二日清早，原无乡来找他时，倦收天趁着自己对梦境还有所记忆，将梦中所见与半夜醒来遇到的事情一并告诉原无乡。
“也就是说，这把伞如何出现在房中，你并不知晓。”原无乡一面端详着手中的伞，一面分析道。
“不错，而且那间院子……”倦收天垂头沉思。
“一个东西在你未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你身边，你当时也没来找我？”
倦收天：(￣(エ)￣)
原无乡：(→v→)
木了一会儿，倦收天才答道：“我没有面对不利因素的感觉，所以我认为没有危险。”
原无乡想了想说：“……哈，现在也确实是没有危险。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先下去吃饭，这把伞的来历稍后再探吧。”
“嗯。”

两人没有在客栈用膳，而是原无乡拉着倦收天去了一间卖豆花的小铺。原无乡给出的解释是，昨天下午出来时看到这间铺子是一位老人所开的，老者嘛，往往都是很适合探听一些旧事秘闻的对象，这把伞的出现不寻常，或许与那个所谓的“岳府”有些关系，再者豆花跟烧饼也很配，好友你说呢？
倦收天自然不会说什么。
于是跟着原无乡一起坐下后，便看着原无乡搭讪那位老者。
“谷雨镇向来都是一些小门小户，如果说稍微大一些的人家嘛，那也只有那一家了。”此时豆花铺的人并不多，老者闲着也是无事，便也坐下来同两人说起来。“就在你们昨天看到的很荒凉的那一块地方。”
“就是那户岳家？”
“不错。听说这户人家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谷雨镇，而是搬进来的，具体的我并不清楚，那是我出生前的事情了。”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些，老者停下来回忆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只记得当时的岳老爷有两个儿子，六个女儿，是我们镇里有名的大户人家。岳老爷为人很和善，也很大方，经常帮助别人，也出资给镇里修修桥开开路之类的，谷雨镇的人提起他都是竖大拇指的。”
“那为何后来衰落了呢？”
“后来嘛，大概是从四十多年前开始，岳老爷的子女接连着意外身亡，岳老爷本人也因为打击太大，很早就逝世了。家仆走的走，散的散，岳府就再也没人了。后来住在岳府周围的人家说岳府闹鬼，周围的人渐渐的都不敢住在那里，要么搬到镇里其他地方，要么干脆离开谷雨镇，不过我们这些离得远的人倒是从没见过什么闹鬼，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大事，就这么一直住下来了。”
“他的子女们全都意外身亡？”
“是啊，比如说大女儿就是在河边不小心落到水里淹死的，小儿子是下楼时意外摔死。总之就是各种意外。岳老爷还请人看过家宅，但是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后来镇里有传言说岳府遭受这些灾难，是因为岳家曾经得到过的一样宝物。”
“宝物带来灾难？这种情况多半是引人觊觎而遭灭口，但岳家似乎并不是这样。”
“应该不是啦，因为这些意外的发生总共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倒像是家宅不顺。”
……
听老者讲些有关或无关的事情直到中午，二人才离开铺子。下午的时候，又在谷雨镇的街道上转了转，顺便向当地居民打听了那块荒地的消息，最后跑到河边探查了一番之后，正好到了夜晚。
“那么现在时候正好，好友，我们回客栈拿上东西便走吧。”原无乡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拿上东西……”倦收天稍微怔愣一下，“你是说那把伞？”
“当然啊。”原无乡单手负在身后，“一切皆是因那把伞而起，自然是要带上的。”
倦收天沉默一会儿表示认同，随后又说：“我明白你是想多探听一些消息，但是……为何我们一定要夜探？”白天进去不会看得更清楚吗？况且那边又没有人……
“当然是夜探更有气氛啊。”
“……”
原无乡不用看也知道倦收天脸上的表情：“再说，如果真是鬼怪一类的在作祟，那么它们夜晚出现的可能性就更大。”

不甚繁荣的地方，人们休息得也很早，天色暗下来没多久，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二人行至岳府门前，也不担心会引人疑窦。
今夜又起寒风，月亮也被阴云遮蔽，光线阴暗得不至于影响两人视物，此处荒凉得却有些阴森。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觉得直接跳墙进去比较好，免得在大门上留下痕迹。”原无乡走近紧闭的大门，仔细看了看，觉得要想打开门必然要费一番功夫，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翻墙比较快。
“我没意见。”虽然直觉和经验都告诉倦收天对方的考虑并不只是这个，但是想想……好像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便直接自旁边的墙头翻入。
“诶，动作真快。”
原无乡跟着跳入院中后，除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外，也立即感受到不合理的寒冷。
“这个地方确实不对劲，就算现在是秋季，夜晚也不该冷到这个程度，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倦收天环视四周，转身向原无乡：“阴气并不很重，继续往里看看吧。”
正厅的门一扇半开，一扇已经倒在地上，正厅之内空荡荡的，除了一两把破败损坏的木椅之外，几乎没什么摆设，想来当初稍微值钱点的东西也都被搬走了吧。
回到正门前绕过正厅，由回廊一路走到后院，植物皆已枯败，许是因为经常下雨，水池中尚有少许浑浊积水，四处皆是饱经风雨的景象。除了脚步声和风声以外，也只听到门窗被风吹过发出吱呀的声音。
房屋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已见裂痕，从外面看，窗户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内中景物。
“这里只见破败景物，却没有动物留下痕迹。”没有猫狗走过的痕迹，角落处也没有蜘蛛网，在外面的民居，都可以看到偶尔有只猫窜过，“难道是动物都不敢接近这个地方吗？”
“那种阴气，走到这里会感觉到强烈一点，不如顺着找找阴气的源头。”倦收天一边说着，一边往左穿过石墙上的拱门，原无乡随即跟上。
走到尽头，是一处小院落，只见一间房屋，院中小径蜿蜒曲折，两旁尽是泥土与残余的树木主干，水池将近干涸。
“就是这里。”
“这里确实是阴气最强的地方……”原无乡走到倦收天身边，暗自戒备起来。
“不，不仅仅是这个。”倦收天微皱了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的说：“这里与我梦中所见的那处院落应是同一个地方，一者清幽，一者破败，但布局却相差无几。”
“既然你在梦中所见既是此处，那么想来我们的探查方向是没错了。此处靠近岳府西南方，按照布局讲究来说似乎并不是十分主要的地方，而观其院落设计又不像下人的住所……嗯？出来！”察觉到不对劲，原无乡向前了两步，正对半掩的木门。
漆黑的屋内浮现一道浅影，慢慢飘到两人面前。那是一名女子，披头散发，中等之姿，粉色衣衫上沾着血迹，面色灰白，浑身散发出阴冷的鬼气，她的目光只盯着原无乡左手拿着的纸伞，声音嘶哑而凄冷：“伞……我的伞……还给我……”
眼前虽是一张死人的面孔，但倦收天第一眼看去还是不由得微微讶异，这张脸——分明与梦中那个不合群少女的面容一模一样！
那女鬼看着纸伞的目光不曾偏移，故也未注意到倦收天的脸色变化，而倦收天也只是稍微惊诧一瞬，随即又将其收敛。
“姑娘，这把伞，是你让它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吗？”原无乡并未依她所言，而是反问。
“……我的伞……”女鬼似乎是因为忌惮两人修为，不敢靠近也不敢贸然出手。
“这把伞，是你让它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吗？”原无乡稍稍放慢语速，又问一遍。
大概是觉得原无乡一定要得到答案，女鬼低声说道：“……是……把伞还给我……”
原无乡又问：“姑娘此举用意为何？”
“帮我……找阿蒌……别人都……吓跑了……”女鬼痛苦的捂住头，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阿蒌在哪里……找阿蒌……找阿蒌……”
“阿蒌是谁？”原无乡并不受影响，余光见倦收天皱起眉头，又继续追问。
“阿蒌……就是阿蒌……我的朋友……不见了……我找不到……”女鬼渐渐平静下来，“都不肯找……阿蒌……”
“那你为何在这里？你一直都呆在这个地方吗？”
“我的房间……阿蒌……也该在这……”
倦收天闭目，凝神静心，忽然听到原无乡在自己左耳边悄悄说：“好友，我看这姑娘不仅是鬼，还是个神智不清的鬼。”
原无乡凑得太近，耳朵边都感觉得到温热的气息，惊得倦收天乍然睁开眼，侧头看向他，然后顺着他的话低声说：“既然如此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哈。”原无乡一声轻笑，转头面对女鬼，“姑娘，你的伞，拿去吧。”
原无乡将左手伸出，纸伞因女鬼念力浮起来，慢慢飘过去，女鬼得到伞后，虽不能触碰到，却将伞撑开浮在头顶，嘴中不停念叨着：“阿蒌……阿蒌……”
原无乡看她已经完全沉浸了在自己的世界里，拱手说道：“姑娘，告辞。”随即便同倦收天离开。
回客栈的路上静悄悄的，两人一路无话，倦收天觉得这样的气氛太过沉默，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不会到此为止。”
“那女鬼执念于‘阿蒌’，想来未找到目标她不会罢休，只是不知何处可寻。”
“她言语颠三倒四，很难得到太多有用信息。”
“说到这个，好友，你真认为她神智不清吗？”
“……怎样说？”
“从她的语言来看，确实难以沟通。但她说有找人帮她寻找阿蒌，从这一点来看，第一，她似乎不能离开那个地方，或者不能离开太久；第二——”原无乡看着对方。
倦收天立刻领会过来：“若当真神智不清，思维应当很简单，而她却想出让他人代为找寻的办法。”
“——还找上了你我。”停下脚步，两人已行至客栈后方，“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说也不迟。”
两人自客栈窗户中翻身跳入房内。回房之后，倦收天觉得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又明显起来，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上床睡觉。这一夜却睡得十分安稳，窗外未曾下雨，倦收天也一夜无梦。

早晨依然是原无乡来敲倦收天的房门，“好友，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我昨晚没有做梦……另外，你布了阵法？”倦收天习惯性地往他手上看去，却发现他两手空空。
原无乡看看对方的视线便已了然，只是一笑：“是啊，只是一个简单的阵法，为了以防万一而已，看样子确实有效。我早晨无意间听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所以今天的早餐就在楼下解决吧。”
倦收天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多问，跟着原无乡下楼了。
客栈中并未座满，也不清冷，两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等着小二端早饭上来。以他二人的耳力，不难听到客栈里的人几乎都在说同一件事。
“影子……又出现了……”
“这都多少年了……难道当年的事是真的？”
“其实当年我好像也曾经见过……”
人声嘈杂，想听的却也还是听到了。恰好店小二将东西送过来，原无乡便叫住他问：“客栈里似乎都在说什么影子，请问小二哥知道这件事吗？”
“客官问这个啊，我还真知道一些，您知道咱们镇的岳府吗？”
“谷雨镇南边的岳府？那户人家的事我也听说过。”
“诶对了，当年岳府出事以后，听说有人曾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影子自己在动。本来这也不一定跟岳府有什么联系，但是有人说那条影子是从岳府溜出来的，也有人说见过那条影子跑到岳府里面。总之传来传去，就有人说岳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说是因为岳府曾经得了一样不得了的宝物招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镇子小，平时没人听他说这些，店小二眉飞色舞地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了，还越说越激动：“这大部分都是我听说的，毕竟客栈里人来人往，能听到不少。但是有一天晚上，我真的见到一个人的影子里伸出来一个人头样的阴影，当时吓得我半死，那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自己中邪了。”
原无乡笑了笑：“哈哈哈，小二哥面相不错，阳火也够旺，只要多行善积德，是不必担心这些的。”
那小二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老板叫住了，只得说：“借您吉言，二位慢用。”然后便跑开了。
两人一边慢悠悠地吃饭一边继续听旁人闲聊，吃完便上楼回房。
“如此看来，关于影子的传言，我们也需注意。”原无乡关上房门，坐下来看着倦收天泡茶。
“不知影子是何来历，与那女鬼又是否何联系。”倦收天一边倒茶，一边回忆：“我原本以为在梦中那道影子会对人不利，但现下想来，梦中它并未伤人，而且虽然传言不少，但能说明它伤人的事情也没有。”
“你说过你在梦中最直接的感受是随梦境变化而变化的情绪，这应当是那把伞带来的影响，所以，与其说那是梦，不如说是你在感受一段他人的回忆。”尽管感受不到热度，原无乡还是自然而然握住面前的茶杯，“从我们了解到的消息来看，梦中的落水女子，应当就是当年的岳府大小姐。”
“嗯，而且在岳家大小姐落水后，我感觉那女鬼……虽然讶异，但并不意外，而且非常高兴，想来落水这件事并不单纯。”倦收天一直垂眸看着面前茶杯上氤氲出来的气体，又补充：“那女鬼希望我们代她寻找阿蒌，但又装作疯癫，是不想让我们知悉太多内情——”
“所以？”原无乡抬头看他，等着下文。
“所以在岳府门口将伞扔出来的是她，当晚将伞送至客房的，却不是她。因为她既然想隐瞒，那么那天晚上我梦到的多半是她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若在岳府门前我们拿了伞，那把伞应该在她掌控之中，她不会让我做那些梦。”
“很有可能。据镇上的传言，有的人在岳府附近见过女鬼，有的人却是在镇子里见过自行移动的影子……”原无乡嗅着茶香，泯了一口，“谷雨镇民风淳朴，在这种地方，传言或许会被夸大，但通常不会毫无根据。女鬼被束缚住、她一直寻找阿蒌、而影子的出现范围却是谷雨镇……好友，我有一个猜测……”
“我想你的猜测与我的猜测是一样的。”倦收天见他手里的茶有些凉了，又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嗯嗯嗯，然后呢？”原无乡一手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看他。
倦收天面不改色地接了话：“我们或许可以从影子这边着手。”
“哈哈哈……”原无乡笑得十分愉悦，“那么，我们就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个——影子。”
倦收天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我们要再去找那女鬼与她摊牌吗？”
“……”原无乡看他的表情挺认真的，一时语塞，思考着怎么接话。
“…………”
“这果然是你的风格……不过，好友啊……”原无乡每次这样称呼倦收天时，多是语带揶揄，然而倦收天不知是未发觉还是发觉了也不介意，原无乡这么喊他也就这么听了，“还是先试试我的方法，若是不起作用，再摊牌也不迟。”
“什么方法？”
“哈，走吧，我们路上说。”

接下来的两天里都毫无动静，两人也只是耐心等待机会，白天除非遇到下雨，依然会去街上，或者看看谷雨镇周围环境，晚上或各自修炼，或共同研习。
这天夜晚，倦收天在房内打坐，突然感觉到气氛有所变化。
来了。
窗口处慢慢滑进来一道墨水般的影子，倦收天不动声色，任那影子在房内移动，就在它接近身边快要碰到自己时，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向那影子掷去！
原本漆黑的影子染上一片亮黄，倦收天正要试图抓住它，但它的速度比自己预想中还快，眼前一抹黑色闪过，那影子已经窜到窗口准备逃走——
却被一只手按住。
“原来真的是有实体的，你是什么？”
——原无乡？
倦收天看着窗外的人，有些意外：“你……不在房内？”
“我在屋顶啦，对方的目标与其说是我们不如说就是你，所以我就直接在屋顶等。”客栈二楼的客房都只有一扇窗，原无乡翻身进入房内，手上牢牢的制住黑影。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声音直接在两人脑中响起，男女莫辩，听起来是比较年轻，那语气还带有一点慌乱。
“这个……应该是我们问你有何目的吧？”原无乡不答反问，“既然可以沟通，那么还请阁下将真实目的说清楚，免去不必要的干戈。”
倦收天看着原无乡虽也惊讶却并未松手让对方逃脱，心底那种复杂的感觉又浮现上来……收敛起不该有的心绪，他上前两步，补充问：“你是谁？与岳府有何关系？”
「我是谁……我不知道，小荷叫我阿蒌。」感觉不到敌意，那声音也放下戒备，反而带着一些不解世事的懵懂。
“原来你就是阿蒌。”原无乡将它“拿”进来，关上窗户说：“我们没有恶意，相信你来找我们也不是为了动手。至于这染料嘛……阁下身形特殊难以分辨，不得以出此下策，还请见谅，这瓶药水可以清洗。”
黑影染上的亮黄就是一种染料。之前二人商议的时候，原无乡推测黑影也许并不是影子，如果有实体，做上标记显然更有利于抓住它，那次买纸伞时得知店里的纸伞都是店家自己制作，伞面图案用的是一种特殊染料绘制，除非用相应的药剂清洗，否则很难掉色。
当时倦收天还问他如何肯定此法能奏效，原无乡只是一笑，说：“我也只是推测而已，真能奏效自然最好，如果毫无收获的话，那我们再去找那女鬼也不迟啊。”倦收天想了想，不由得深以为然。
倦收天配合地自柜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原无乡放开手说：“我们二人的诚意在此，请阁下将事情说清楚，让我们有一个和平交谈的空间。”
那道身影停在桌上安静下来。
倦收天见状开口问它：“你就是阿蒌，那么你口中的小荷是什么人？”
「小荷说她是岳府里最小的女儿，却是最可怜的人，经常受哥哥姐姐的欺负，她只有我这一个朋友……不对！她不是我的朋友！」阿蒌扭动了几下，似乎愤怒难平。
原无乡怕它太过激动，于是另起话题：“你从何处来此？”
阿蒌顿了顿：「我不知道，从我有意识起就在这里，只是原本我不能说话，后来认识了小荷，慢慢的就可以说话了，我也一直待在她身边。」
“你与小荷认识很久了？”
「大概是吧，别人见了我会跑，或者吓晕，只有她不会怕我，和我说话，还告诉我很多我不懂的东西。」
原无乡觉得这影子没有预想中的难缠，反而似乎十分天真，于是试探着说：“听起来你们原本感情很好，你可知小荷一直在找你，还让别人帮忙一起找。”
「……是吗？她在找我吗？」
“你为何避而不见呢？”
「她后来变得不一样了……她让我帮她杀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不杀了他们她就不能活，我是她的朋友，应该帮助她，就按照她说的做了，后来她的哥哥姐姐一个接一个的死了，我觉得她也变得和以前越来越不同……我甚至觉得她已经不再把我当成朋友……」
“那你找上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我希望你们能让她去她该去的地方……我形容不了，但我知道她和别人不同了，这里那么多人，都不是她那样的，她现在不该呆在这种地方。我感觉你们和普通人不一样，这件事你们可以办到吧。」
大概是阿蒌接受知识的方式与常人不同，表述含糊不清，二人理解过来也费了点功夫，原无乡说：“你的感觉并没有错，她已经死了。”
「死？那样就是死了吗？」阿蒌很困惑：「她没有告诉我她死了。」
“是，她死了很多年了，你认为她不该留恋于人世，那你是希望她能去轮回往生。”
「轮回往生？那是什么？」
“简单的说，就是她会离开这里，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今世的种种，都不再与她相干。”原无乡解释过后，又强调：“同样，她也不会再记得你。”
「是吗……」阿蒌沉默了一会儿，「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
“……你真的不再去见她一次吗？”倦收天对于它的举动颇有感慨，将此事再提一次。
阿蒌抖动了一下，说：「那就今晚吧，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去见她。」
两人不约而同望望窗户，木窗紧闭，缝里却透进了光，外面想必已是天亮，又听到阿蒌说：「那……你们能答应我送她去那个什么轮回往生吗？」
原无乡向倦收天望去，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见他点了点头，对阿蒌说：“可以。虽然这件事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愿，但是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决定好了之后，阿蒌留在倦收天房内，原无乡则与倦收天一起出去了。
河岸边已是草木凋枯，覆盖着一层落叶，唯有河水与梦中一样幽深而起伏。
“梦中也是在这个地方……之前我困惑于她的情绪为何惊讶与喜悦混杂，现在想来，她的惊讶，或许来源于自己的计划如此轻易就成功吧。”倦收天望着河面，脑海中只余落水那一幕，“那个阿蒌看起来十分单纯，却可以在意识中影响他人，利用得当确实可以轻易杀死普通人。”
“你对于此种做法很不齿。”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原无乡将伞撑在两人头顶。
“心中体会到的情绪往往更加直观，也更骗不了人。她纵然确实将阿蒌当做朋友，但她利用阿蒌的能力为自己谋私也是不争的事实。朋友之间当以诚相待，掺杂了私心，那还算是朋友吗？” 倦收天的感情向来都很纯粹，对于认可的朋友便是为之豁命也在所不惜，自然对于这种做法有些不忿。
“也许在她心中，利用与真诚都有吧。”
“哈，也是，人的情感总是很复杂。”倦收天对于那女鬼的所做所为无法认同，但想了想觉得此事旁人无需多加指摘，话题一转：“依凭精神层面……你觉得是否有可能……”
“我想，阿蒌的来历不好判断，古籍中一时也想不起来有何相关记载，至于是否与因缘玉有关，还是要等到今晚。”原无乡见他神色还是有些郁郁，说道：“好啦，无论如何今晚都会有个结果。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何必一直呆在这里吹风，你跟我来，那天在书店我发现了有趣的书。”
原无乡一手举伞一手拐着他往街上走去。倦收天任他拉着自己，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事来：“在你看来，恐怕有趣的书到处都是吧？哈，那本《太上正一咒鬼经》还在你那里吗？”
二人年少时，性格就很有差异，过了那么多年也没能同化彼此。如果说倦收天的刻板严肃高于常人平均水平，那么原无乡就必常人更活泼跳脱，只是他早早就通晓人情世故，懂得收敛，这份活跃自然更多的只在倦收天面前表现出来。
比如原无乡会拉着倦收天爬到树上去看鸟窝里的小鸟，或者向山下的老人学习酿酒然后回来把自己的成果给倦收天喝，就连两人看书时都能听他就着书中某个地方歪扯一大篇。
倦收天提到的《太上正一咒鬼经》是二人以前一次下山时在书店里买的众多书籍中的一本，虽然道真书阁中藏书众多，但自己买来的书可以长久保存并且随意批注——他们俩从小都是壕。原无乡看那本书的时候曾在某一段旁边批注“唯心论道，类奸邪也”，倦收天后来看到了，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友人起了玩心而写，于是在批注下面从道教起源与演变说到咒术的思想与运用对那句话加以强有力的反驳，最后变成两人乐此不疲地各自写了长篇大论来论证——那些纸张现在还一起收在那本书里。
原无乡听他开玩笑，也笑了起来：“当然啊，这些东西要好好收藏起来，将来一定很有价值。”

夜深人静，下午的雨持续到了现在，两人悄无声息的自客栈中出来，阿蒌就绕在纸伞的伞骨上。
「以前，每次小荷外出时都会带着那把伞，她让我覆盖在伞的画上，只要我不动，别人就不会发现我，所以她去哪里都会带我一起去。」一路无话到接近岳府门口处，突然听到阿蒌的这一句，两人听着都没有出声，阿蒌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二人直接来到上次的小院房屋的门前的回廊，屋内仍是黑漆漆的，原无乡朗声说道：“姑娘，请现身一见吧。”
话音刚落，两扇门自动打开，屋内摆设与梦中相似，也不像府内其他地方破败混乱，尽是灰尘，桌旁一道浅色身影，倦收天不擅长与人虚以委蛇，对于面前的女鬼更是没有与之言语交锋的耐性，于是不等她开口便直说：“你想见的我们已经带来了，想必我们也都已是心照不宣，不如坦白说吧。”
紧握的手掩在长袖下，她尽量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阿蒌呢？”
原无乡将伞收起，一抹墨色自伞骨蜿蜒而下，慢慢滑到桌面上，见她一时激动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碰，又往后缩了缩。
“阿蒌……”
那伤感的声音好似伴随着叹息，让自己听着也觉得很不舒服，于是阿蒌直接说：「我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
她对于听到阿蒌讲这样的话不可置信，原本平静的语调也无法维持了：“你说什么？！”屋内突然起了阵阵阴风，门窗“哐”的关起来，阿蒌觉得气氛不对，刷的溜下桌躲到二人身后，然后补充了一句：「你应该离开这里。」
“你们……你们跟它说了什么？！”原本好不容易见到它却听到这样的话，女鬼气极，出手袭向倦收天，却被他侧身避过，原无乡上前拦住女鬼，正色解释：“姑娘，动手对你并无好处，你只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明白阿蒌只是在为你考虑。”
女鬼挣脱不了压制，便不再企图攻击，周身气旋也逐渐消散，原无乡接着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一入轮回井，抛却生前事（*）。姑娘早已不属于这个人世，执着只是徒增痛苦，于你于他人都是。”
见她平静下来，原无乡继续劝导：“它对于很多事物或许不能像常人一般准确的描述出来，但它的感知却十分精准。”
“它……我曾经跟它讲过佛家因果，原来它都记得吗？”她神色恍惚了起来，似是陷入了回忆。
“无论怎样，在它心底终究是将你视为朋友的，姑娘若肯用心体会，绝不难分辨。”
是的，阿蒌与她相处了那么久，几乎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她可以感受到阿蒌的真实想法。
——小荷，你刚才念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嗯，这段话大致就是说，人生前多做善事，死后投胎重新做人，可以有一段更好的人生，如果做了坏事的话，也会遭报应的。
——投胎？
——是啊，人死后魂魄会投入母胎，再次出生。
——那样……不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吗？现在认识的人也就变得不认识了。
——对啊，投了胎，就是另一个人了。可是，人死了不去投胎总是不好的。大概不只是人，所有生灵都是这样吧……
——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那还是投胎好了，就算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投胎总比一直做鬼要好。
曾以为早已淡忘的记忆此刻变得无比清晰，阿蒌还是阿蒌，她却已不是她了。
“阿蒌啊……”女鬼脸上似乎是想哭，可鬼没有眼泪，她只低下头双手掩面。
身后的黑影动了动，没有之前那么躲闪了，它又说了一次：「小荷，离开这里吧，投胎总比一直做鬼要好。」
女鬼平复了情绪后，望了望两人，倦收天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开始娓娓道来：“我是爹爹众多子女中最小的一个，本来我的出生也只是一个意外。”
倦收天一如既往的面瘫着，木然的表情下藏着只有原无乡能读懂得意思——谁要听你讲这些啊我们根本没问这个好吗让我们问几个问题然后你就赶紧去投胎吧不要再留恋了……
“爹亲并不苛待于我，但是子女众多已经是一种严苛的条件了，我很小就认识阿蒌了，那时我只觉得太寂寞，能有个影子陪我也好，我并没有觉得害怕。”
原无乡知道好友不太待见这只鬼，但他觉得对方既然想要倾诉，那还是不要打断比较好，再看看倦收天的表情，已经越来越僵硬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倦收天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意思是让他稍微忍耐一下，倦收天撇了他一眼，又转了过去。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阿蒌能与我交流了，而且有了一些奇特的能力。”两人听到这里神色都微微有些变化，她继续说：“后来我们子女之间的争斗开始变得激烈，我突然萌生了让阿蒌帮我的想法，但是阿蒌很单纯，并不适合争斗……几经犹豫，我还是……”
“我知道自己资质并不出众，所以让阿蒌帮我。可是渐渐的，我已经开始分不清自己对于阿蒌是真诚更多还是利用更多了，也模糊了我不只一次庆幸认识了它的真实原因……在我怕自己成为那种利欲熏心时，也许我已经成为那种人了……”
“或许是报应吧，爹爹病重而死之后，我们几个子女间的争斗就摆到了明面上，我自己也死在四姐的手里。我死了之后就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几个也相继死去，谁都没有赢，整个岳家也都毁了，我那时开始回想，我为什么要争这些，连着我的所有都搭了进去……”
在原本的所有都失去以后，目光又重新放回自己早已放弃的东西。渴望得到原谅，仿佛这样心底的负罪感就可以减轻，如同蒙在心底最深处的阴影，并不是自己未曾认识到，只是从来都被忽略而已。
原无乡趁机接话：“姑娘能够醒悟自是最好，生前种种在你死去之时已是过往云烟，阿蒌它对你，也并无怨怼。”
女鬼点点头，说：“我……阿蒌，你过来一下好吗？我还有一些话想告诉你。”
原无乡看着阿蒌磨磨蹭蹭到她面前，心里也略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倦收天的脸色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他怕那女鬼再絮絮叨叨下去好友的耐性就要用尽了，于是看着他们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开口问道：“我们二人听闻岳府曾得到过一样宝物，因这宝物可能与我们需要找寻的东西有关，故想请教姑娘关于那所谓的宝物具体是什么东西。”
“宝物？爹爹生前喜爱收藏古玩，尤其是玉石一类，可能，也算不上真正的‘宝物’……啊，我只记得有一次，爹爹花了很大工夫才得到一块很奇特的石头，看起来像玉，但是请人鉴定后说那不是玉，开始爹爹很宝贝它，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千方百计的想把那块奇石送走。”
“阿蒌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学会与人交谈了吗？”
“……抱歉，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我六岁左右阿蒌就可以跟我说话了。”
“无妨，那姑娘可知那块奇石被令尊送往何处？”
“这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最不出众的一个女儿，岳府的事情我知道的其实很少。我只记得当初鉴定那块奇石的人似乎是一位道者，好像叫……清岚真人。”
“如此也算有了线索，多谢姑娘。”
女鬼摇摇头示意无妨，又对阿蒌说：“阿蒌，我要走了，你天性单纯，以后凡事要自己小心。”
「小荷……」
女鬼的身影逐渐淡化透明，最后随着淡淡萤光，化为虚无。
“她已经走了，你不必太难过，这对她而言算是好事。” 原无乡对着一动不动的黑影说。
「这样……她就算走了吗？」
“是啊，她生前是普通人，做了鬼也是依靠对你的执念而驻留于人间，如今她心愿已了，自然也没了执念，投胎去了。”原无乡见阿蒌十分低落，便问它：“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不知道。」阿蒌似乎十分茫然，它唯一的朋友已经走了，之后去哪里它也未曾想过。
倦收天出声了：“我想，比起城镇，山林也许更适合它。它的交流依凭于精神而不是声音，人类或许会惧怕，但是山中生灵却不会。”
“嗯……有理，山中人迹较少，更适合阿蒌的天性；而且既然无需开口说话，或许阿蒌可以交到更多朋友。”原无乡想了想也很认同，于是征求阿蒌的意见：“阿蒌你自己觉得呢？”
「山里吗？我以前只听小荷说过，从没见过是什么样子，这个地方我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离开也好。」阿蒌思维简单，或许是注意力被吸引，也没有刚才那么沮丧了。
“哈，那么就这么决定了，等我们两人离开时，就把阿蒌你也一起带走。事情算是圆满解决，好友，我们走吧。”原无乡伸出手里的伞，阿蒌又溜到伞骨上，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黑的，明月高挂，二人在月色下慢慢踱回客栈。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一入轮回井，抛却生前事：这是游戏《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里的台词。

——晦影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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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jia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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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16-09-30

鮮花(29)

3樓發表於: 2014-12-01 16: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冷。。打颤。。。大家不喜欢吗？？、
才连载第一章就遭遇冷空气，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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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原無鄉X倦收天】归去来 BY紫衣深 1~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