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1 【果佛】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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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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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9)

樓主發表於: 2015-01-01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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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果佛】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我下個月一號的飛機，去維也納。」
　　樓至韋馱的話一出，全桌子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是他們一群大學社團好友的例行聚會。每個月的最後一個週日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吃午餐，畢業至今十年依然舉行不墜。聚餐不外乎彼此互相更新近況和八卦，帶著好壞消息來宣布的也不是第一次；不過隨著大家年紀漸長，在這樣的場合裡通常都是帶來一些值得慶祝的故事，樓至韋馱的發言在一群升官結婚消息裡算得上平地一聲雷了。
　　果然野鬍禪首先跳起來：「去維也納幹嘛？你不是十二月中有演出嗎？」
　　樓至韋馱淡淡的說：「取消了。反正是私人音樂會。」
　　「What!?」野鬍禪真的跳了起來指著樓至韋馱的鼻子，「你腦子燒壞了？」
　　桌邊其它人也開始議論紛紛起來，一片疑惑和勸退的吵鬧中，樓至韋馱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地一口一口把他面前的蛋糕吃掉。
　　坐在他旁邊蘊果諦魂沉默了很久，最後他拍拍樓至韋馱的肩膀，「一切小心。衣服多帶一點。」
　　樓至韋馱抬起頭來，向蘊果諦魂笑了笑。

　　十二月的維也納充滿了聖誕節的氣氛。樓至韋馱提著一袋食物走在古老的街道上，攏緊了大衣快步走回公寓。
　　為什麼要來維也納？說真的他也不知道。
　　只是這些年彈琴越彈越累，不要說在舞台上，就連在學生面前他都會有點懷疑自己。不是懷疑那些技巧，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以前覺得自己坐在鋼琴前面就擁有了世界，現在覺得那台黑鴉鴉的史坦威簡直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到底自己是哪裡不對，樓至韋馱也說不上來，他想著要做些事情但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偶然在facebook上看到在維也納念書的學弟裳瓔珞在幫他的室友找短期房客，他傳了訊息確定了有地方住，便訂了機票，儘管十二月的機票貴得驚人，而他買的又是單程。
　　和裳瓔珞一起分租公寓的另外兩位學生也都念音樂學院，所以他們的公寓裡有一台老舊的直立式鋼琴。雖然不如平台式鋼琴，但其實也夠用了。樓至韋馱回到公寓的時候，裳瓔珞剛從琴椅上站起來，「啊，學長。」
　　「嗨。」他朝裳瓔珞點點頭，「吵到你了？」
　　「不會，我剛剛收工。」裳瓔珞笑了笑，收拾了琴譜，「對了，我的老師聽說學長你來了，問你要不要去跟他喝個咖啡。」
　　樓至韋馱正把剛剛買的水果堆進冰箱，聽到這話有點驚訝地轉頭，「你的老師？Ｅ教授？」
　　「對啊。」裳瓔珞笑的有點壞心，「你來的那天晚上我翹了跟老師的討論去吃飯嘛，就被老師發現了。」
　　「根本就是你不想跟老師討論吧……」樓至韋馱有點好笑地站起來，「約的是明天？」
　　「嗯，明天下午兩點。」裳瓔珞頓了頓，「老師說他期待聽你的莫札特喔。」
　　「我沒有欠你房租吧，裳瓔珞。」

　　Ｅ教授年紀很大了，講話溫溫和和的，聽人彈琴的時候也是溫溫和和的，這氣質倒是跟裳瓔珞很像。Critique的時候講話也很客氣，不過聽得出他其實曾經相當犀利，只是現在收斂了許多。樓至韋馱對於Ｅ教授的意見表示贊同，他又提出了一些問題和Ｅ教授聊了聊。
　　談完了鋼琴，Ｅ教授真的使喚裳瓔珞去泡咖啡，還準備了一堆餅乾招待樓至韋馱，「維也納冬天比較冷吧，還習慣嗎？」
　　樓至韋馱點點頭，「我以前在英國念書，氣候比這裡差。」
　　Ｅ教授大笑了起來，「英國啊，怪不得總覺得你有點憂鬱吶。」
　　樓至韋馱也跟著笑了，「大家都這麼說。講得我覺得我好像應該改練蕭邦而不是古典樂派。」
　　Ｅ教授挑了挑眉，「小子，你該做的不是窩在鋼琴前面琢磨東琢磨西，而是離開鋼琴，去外面走走。」
　　「但我必須每天保持至少六個小時的練琴時間。」樓至韋馱抗議。
　　「一天有二十四小時，扣掉睡覺八小時還有十六小時。就算你要練琴六小時，也還有十個小時可以去屋子外面逛逛。你來維也納也快一週，去過哪裡了？觀光景點去過沒？」
　　樓至韋馱語塞。來到維也納以後他的焦慮並沒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吸到音樂之都的空氣以後就緩解下來，反而隨著生活開銷的增加與目標的缺乏而越來越增長。最後就變成他換了個地方，從臺灣千里迢迢來到維也納練琴、吃無趣的食物、每天喝咖啡，然後什麼都沒有改變。
　　「還有，我覺得你目前不需要練那麼久的琴，維持一定的基本練習就好。我還比較希望你去找個酒吧泡整夜、找個人一夜情……」
　　「老師！」裳瓔珞幫他抗議。
　　「你們就是這樣，」Ｅ教授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音樂家，「總是覺得要好好『工作』才能有成就。但音樂這種工作啊，它只是生命的一種反映而已。你越把它當成工作，只會越迷惘喔。」

　　樓至韋馱慢慢地從音樂學院走回公寓。Ｅ教授說，「既然來了維也納，就好好去玩吧」，甚至還揚言要裳瓔珞把琴鎖起來不讓他練習、把門鎖起來讓他不到晚上十點不能回家。
　　不練琴能幹嘛，樓至韋馱悶悶地踢著地上的石頭，從開始學音樂起他的生命就是音樂。不能練琴他只會感到一陣慌，彷彿溺水的人失去最後的浮木。
　　他在一個不知名的廣場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附近有些咖啡店和小餐館，溫暖的黃色燈光、咖啡和食物的香氣讓夜裡的廣場顯得溫馨美好。有人在拉小提琴，是首不知名的舞曲，拍子很輕快，周圍有人跟著拍手，幾個小孩五音不全地跟著唱歌。他歪著頭看著那些人群，最後站了起來，去為自己買了一杯咖啡和一個三明治，坐在露天的咖啡座靜靜地吃晚餐。

　　隔天，樓至韋馱原本想回到昨天那個小廣場看看，但走著走著卻走到另一個廣場。他站在噴水池旁邊發了一陣呆，最後就像昨天那樣，找了個露天咖啡座坐下，點了一杯溫熱的咖啡。腳踏車叮鈴叮鈴地跨過廣場，廣場上有許多鴿子，人車經過的時候便嘩啦嘩啦地飛起，過了一陣子再三三兩兩地回到石板路上覓食。幾個小孩在旁邊剝著麵包餵鴿子，有人溜狗經過的時候他們便興奮地把手上的麵包拿去餵狗。
　　他點了三杯咖啡，兩個三明治，又跟旁邊的水果攤販買了一些桃子和一些不知名的水果，在廣場上坐了一整天。吃完用來當作晚餐的鹹派和沙拉，樓至韋馱站起身，打開手機網路，慢慢地找路回公寓。
　　裳瓔珞問他一整天去了哪裡。樓至韋馱頓了頓，意識到自己一整天的行程似乎過於無所事事。不過他還是老實地招認：「找了個廣場，坐了一整天。」
　　裳瓔珞歪歪頭，有點擔心地看著他：「Ｅ教授講話有時比較毒，學長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啊。我也不會真的鎖鋼琴的。」
　　樓至韋馱反而笑了笑，「I’m fine。沒事的。」
　　回到房間，樓至韋馱打開電腦收信，email和facebook都亂七八糟的。他把信和訊息刪一刪，剩下的那些則是簡短地一一回覆，不外乎是「沒事」、「我很好」、「不用擔心」之類的。最後一個是蘊果諦魂的訊息。蘊果諦魂的訊息也很簡短：「最近比較忙。Take care of yourself.」
　　樓至韋馱笑了起來，惜字如金啊這個人，又不是簡訊時代還怕訊息太長簡訊費太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收到蘊果諦魂的訊息，今天滿腦子都是蘊果諦魂。樓至韋馱再次逛到一個陌生的廣場，買了一杯咖啡然後坐了下來。他喝了一口咖啡，把紙杯放在旁邊的桌上。有隻鴿子飛下來啄桌子上的碎麵包屑，樓至韋馱有趣地看著鴿子費盡心思地想要把那片被杯子壓住的麵包屑拉出來，最後忍不住摸出手機來拍照。拍完了照，樓至韋馱挪了挪杯子讓鴿子把麵包屑叼走，然後把那張相片傳了出去。
　　半晌，是蘊果諦魂傳回來的訊息，一個笑臉。
　　樓至韋馱笑了起來。

　　他找了家3C產品店，買了一台相機。突然間好像真的不需要練琴了。他每天選一張照片印成明信片，寄回臺灣給蘊果諦魂。這活動似乎有點蠢，樓至韋馱第三次把明信片丟進郵筒的時候突然這麼想，但他還是愉快地把明信片丟了進去，並且再次端起了相機。

　　裳瓔珞說，聖誕節時他們會去另一個朋友家裡舉行一個小小的party，問樓至韋馱要不要參加。他說好。
　　舉辦party的公寓雖然不大，但是來的人很多也很熱鬧。大家都是音樂學院的學生，所以隨便一個話題都可以聊很久。永遠有人在彈琴或拉琴，也有人用法國號吹著民謠和聖歌。亂糟糟的但也十分溫馨。
　　樓至韋馱和幾個主修鋼琴的學生擠在鋼琴旁邊閒聊，有一個學生批評某位演奏家太戲劇化，另一個人則認為那位演奏家明明就相當中規中矩。劍拔弩張的時候樓至韋馱笑著說大家都覺得他有雙重人格。這話引來一群人的哄笑和掌聲，樓至韋馱難得輕鬆地朝著人群行了個花俏的禮，向大家晃晃手裡空了的高腳杯表示自己要先去加點飲料了。
　　以往這種打圓場的事都是蘊果諦魂在做的，而那兩個吵得臉紅脖子粗的總是他跟野鬍禪。樓至韋馱端著剛添滿的香檳，站在桌邊看著滿屋子歡樂的人群，突然覺得很陌生。
　　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躲到陽台去打電話。
　　「樓至......啊，聖誕快樂。」
　　「你在幹嘛？」
　　「備課。剛剛寫完一篇文章。維也納很冷吧？」
　　「嗯。......蘊果諦魂。」
　　「嗯？」
　　「我很想你。」
　　蘊果諦魂輕輕的笑了，「嗯，我也是。」

　　過完聖誕節，樓至韋馱收好了行李飛回臺灣。到臺灣的時候已經是12/31的深夜了。
　　蘊果諦魂來機場接他。在車上他們都沒有說什麼話，廣播轉播著跨年演場會的實況，歌手和人群的聲音在車子裡此起彼落。
　　車子快下交流道的時候碰到了塞車。大概是因為市區交通管制的緣故吧。樓至韋馱看向車窗外，車子被堵在橋上，看出去剛好可以看到閃爍著的101。廣播裡傳來新年的倒數，「五、四、三、二、一……」
　　遠遠地101綻出一年一度的盛大煙火。廣播裡一片吵鬧。
　　蘊果諦魂伸手關掉了廣播，「樓至，」
　　他笑著轉過頭，和蘊果諦魂交換了一個輕輕的吻，「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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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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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呀望呀望向大江東去的盡頭，
那千帆過盡，一洗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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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果佛】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