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05 嘆息【冰爵之章】~【終章．嘆息】完，4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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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入此門中皆為吾友風雪添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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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40樓發表於: 2006-05-06 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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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5 嘆息【冰爵之章】~【終章．嘆息】完，40F

【終章．嘆息】．完

風，低喃著，流動的空氣裡隱隱泛著不尋常的氣息，今夜，神祕的古城依然座落在厚重黑幕下。

玄色的天空乾淨的不見雲朵，只有一顆反射血紅亮光的圓月高掛，大地一片肅靜。

紅光照耀雄偉的城堡，靜謐的闍城，少了些什麼，多了點什麼。

闍城深處，一處神祕的境地，黑幽幽的那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仔細聆聽，可以聽到尖高充滿稚氣的童音，以及沉穩含笑的低嗓交互響起。

昏黃光線隨著被風吹動的燭火晃動，投射在牆壁上的黑影左右搖晃，忽遠忽近地拉出三條影子，以及隔在中間不住飄動的薄幕黑影。

「吾兒，你該休息了。」
微哂地說道，融入黑暗的唇輕動，吐出命令。

「是。」
乖巧地應聲，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孩童的稚氣聲音再度響起。「父皇，城裡有金色頭髮的人嗎？」

「嗯？」

「闍城是不是有人的頭髮跟太陽一樣，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撒嬌地問道，一雙眼睛靈動地轉了圈，期待他的父親回答自己。

「等你再長大些，吾會帶你見過眾人，好好睡吧。」
起身，四兩撥千金地說道，旋身往外走去，等在床尾的管家立即上前，來到床邊。「邪子，您該休息了。」
彎下身邊說邊將棉被拉起，覆上小主人胸前。「Good night.」

「維特，為什麼父皇不說話呢？」
大眼睛不解地眨了幾下，轉而向總是對自己必恭必敬的管家詢問：「父皇不喜歡我提這個問題嗎？」

「邪子您多心了，闍皇大人只是認為您的休息時間到了，所以才會中斷談話。您還很小，充足的睡眠對您的身體很有幫助，所以請您快快睡吧！」
必恭必敬地說道，再次巡視房間一周，確定無異狀，這才拿起放在桌上的燭台離開房間。

躺在床上，小小的身軀翻來覆去，疑惑地偏著頭思考。他不明白為什麼每當自己問父親有沒有金頭髮的人時，疼愛自己的父親就沉默了呢？雖然維特的解釋合情合理，時間又是那麼湊巧，但他還是覺得有那裡不對勁。

是說奇怪，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肯定闍城裡一定有金頭髮的人呢？從他被父親帶回闍城到現在，自己也只見過和自己一樣都是黑髮的父親和有著一頭橘色頭髮的維特管家，他是憑哪一點肯定這裡有自己所說的那種人？

其實嗜血族人裡有金頭髮的人也不稀奇，但又為什麼他會這麼想要知道答案？

「等我再大些才能離開房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父皇明天會來嗎？」
想到自己睡醒睜開眼睛時，身邊不一定有人，那種寂寞孤單的感覺立刻充斥心頭。

維特說過他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在城裡父皇是地位崇高的領導者，每個人看到他都會自動行禮，身為闍皇的兒子，一樣是天之驕子，城裡的每一個人同樣都要對自己敬禮，不會有人敢對自己亂來。

「嗯嗯…好，就這麼辦！」
大眼睛閃過一抹精光，開心地笑了起來，興奮地把棉被拉高蓋到頸子下方，很快地沉入黑甜鄉。

睡夢中的孩子，嘴角彎起笑得雀躍，一派天真無邪。

金烏西沉，晚餐時間，大廳裡只有稀稀落落的兩三名僕人，忙著將餐點擺上長桌，而後退至旁邊等候主人到來。

好半晌，聽起來有些沉重也有那麼點無力的腳步聲自樓梯方向傳來，橘髮管家拖著失落的步伐來到大廳。

「維特先生，闍皇大人呢？」

「都下去吧，闍皇大人外出了，冰爵大人要在琴室練琴，不下來用餐了。」
無精打采地說道，僕人聽了點頭，自大廳另一端離去。

「真是可惜這一桌好料了……」
對於主人的行為雖然不敢抱有不滿之辭，但是眼見自己努力了數小時的心血非但沒有得到主人的讚美，反而將被當作廢物一樣的被扔掉，心裡多少有那麼些許的埋怨。橘髮管家走上前，無奈地看了看還冒著幾縷白煙的料理，動手把盤子一一移到托盤裡，準備回廚房把今晚的餐點處理掉，因為闍城的主人是不吃隔夜菜的。

「你要把那些都倒掉？」
冷不防，一句問話從後方傳來，收拾的雙手一震，掌心的盤子立刻呈自由落體之姿，向下掉。

「小心！」
身形瞬移，趕到那人身旁穩住，一手抓住不慎摔落的盤子迅速翻轉，讓盤中物回置盤裡，成功搶救了一道外皮炸得金黃散發誘人香氣的法式起士豬排。

「希恩先生…謝謝你…」
訥訥地說道，滿臉通紅地垂下頭，為著自己的糗態顯得不好意思，眼角餘光瞥見面前男人的衣袖，張大眼睛指著油污暈開的衣袖愣愣地說道：「髒掉了！」

「嗯？」
順著維特手指方向低頭查看，無所謂地聳聳肩。「只是沾到油而已，沒關係的。」

「可是…可是，絨布被油弄污了很難洗的，而且這件還是希恩先生您的禮袍…」
愈說聲音愈小，到後面已經完全消音，只餘一張幾乎快哭出來的臉蛋，希恩笑了笑，放下盤子，雙手放上管家肩頭。「要不，給你贖罪的機會，幫我把這件衣服洗乾淨，等它乾了再還給我吧。」

「喔…好…」
順著希恩的話點點頭，朝他伸出手。

「等會兒到廚房我再把外衣脫下給你，再開放本人也沒有在公開場合表演的興趣。」
微笑地提醒還沒會意過來的維特，只見其呆愣了會兒，這才想起兩人還在大廳，窘紅的臉溫度悄悄上升，頭也垂了下去。

真是太糟糕了…怎麼碰到他自己的反應就會愈來愈遲鈍呢？這樣子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奇怪呀…

「這些菜倒掉可惜…」
男人如弦樂器高音音階的嗓音響起，稍稍拉回發呆的管家的注意力。「嗯？」

接過托盤，希恩提出建議：「你還沒吃對吧？」

「呃…是呀！你怎麼會知道？」
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還沒用餐呀！難道他的臉上有寫『我還沒吃飯』這一行字嗎？還是他表現的太明顯了？
想著，雙手往臉頰摸去，渾然未覺這樣的舉動讓希恩在心裡笑翻了。

「呵，那好，陪我一塊兒吃吧，我也還沒吃飯呢！」
心情愉悅地說道，單手穩住托盤，另一手牽起維特的手，半拉半拖將人帶離大廳，轉往他處享受美好的晚餐時光。

同樣的夜晚，古城頂樓，琴音流瀉，襯著白亮亮的圓月，夜，顯得柔和且寧靜。

古城裡連接後花園與主殿之間的走道，一抹小小黑影慢慢走著，孩童身軀本就矮小，刻意藏身陰影處，更讓人不易查覺到他的存在。

這裡就是房間外面的世界呀，好有趣喔！

左右張望，對於入眼的景物充滿了新鮮感，一下子摸摸鑲在壁上的紫黑色琉璃瓦，一會兒碰碰柱子上的浮雕，偶爾停下腳步抬頭看看比自己高出數倍的大樹，或是將鼻子湊近綻開的花朵嗅著散發出來的花香。

邊走邊看，在靠近主城時，聽到了自頂樓傳來的音樂。

這是演奏樂器所發出來的聲音，可這旋律聽起來一點也不快樂！

是誰在彈奏樂器呢？尋著聲音來到樓梯口，抬起頭望著不斷往上旋轉延伸而去的樓梯，稚氣的臉龐沒有一絲膽怯，邁開腳開始向上爬，一雙手扶著樓梯旁的欄杆，藉以減輕雙腳的負擔。

孩童認真往樓上爬，耳邊迴盪悅耳卻又令人聞之心酸的旋律，許是第一次爬樓梯，不多時本來蒼白的臉頰已經浮現淡淡的玫瑰色，人也氣喘噓噓的，儘管如此仍未減少其往上一探究竟的決心。

頂樓琴室，敞開的窗邊，雪白的窗簾在夜風吹拂下不住飄動，紗質布料磨擦的聲音，風的聲音，和著鋼琴聲，陪伴端坐室內的金髮男子。

修長十指靈活於琴鍵上滑動，隨著指尖一按一放，音符串成了美妙的曲子，為靜得詭異的古城添上聲音，間接地撫慰闍城子民連日來因為居住地不再固若金湯而引發的不安情緒。

闍城的主人不在，做什麼去了呢？

指下速度漸緩，心思飄離軀體，神遊他方。

他的傷要不要緊？即使是嗜血族最強的王者，縱然他的體質迥異於其他族人，但以一敵三的戰況，要自己不擔心是騙人的。

他知道他受傷了，雖然只來得及看見那人與佛劍分說對擊的最後一刻，但從其細微到讓人以為不過是風聲低喃的悶吭，以及一瞬間的表情變化，他知道他被對手夾帶清聖佛氣的劍招重創。

邪之子真有那麼重要，重要到連命都肯賭上了？

沉思之際，指尖停止躍動，古城陷入無聲。

終於到了！大大吐了口氣，黑髮孩童張望漆黑走廊，試圖找尋有人在此的跡象。

每間房間的門都是關著的，可是剛才的聲音的確是從這一層樓發出來的，所以這裡一定有人。

打定主意，邁開腳步踏上頂樓，空氣中傳來一陣冰冷刺骨的凍人寒意，一雙眼睛訝異地眨了眨，順著冰冷的氣流飄來的方向尋去，來到頂樓最偏僻的琴室，頓時眼前一亮。

有人！而且還是一個好漂亮的金髮叔叔！

「嗯？」
查覺門外突來的陌生氣息，男子收攝心神，轉身面向門口。

小孩？

挑眉，沒有開口，僅是安靜地打量探入一顆小腦袋同樣也在打量自己的孩子。

好漂亮的人！他的頭髮顏色比維特的還要亮眼，但是又沒有像父皇所說的那種很刺眼的感覺，所以不是太陽的顏色。

不畏生地走進房間，踩著小步伐快速來到男子跟前，仰起頭開口：「你是誰？」

住在闍城的人，沒有人不識得「冰爵禔摩」這號人物，眼前的娃兒會這麼問，該是初來之人。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維特說城裡的人看到我和父皇，都會自動行禮的。」
音量稍稍加大，人小鬼大地把維持告訴自己的話搬出來，藉以宣示自己的身份是多麼的與眾不同。

父皇？

「呵…」
逸出輕笑，看著孩童雙手叉在腰側仰頭瞪視自己的模樣，好似看到了年幼時的闍城王者。

其實當他看到那不怕生又膽敢在自己面前大聲說話的孩子時，早該猜到是那人的孩子了。瞧，他說話時霸道的語氣，和落落大方毫不做作的姿態，與那人多麼相像，根本就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好看喔！」
眼睛張得更大了，直率地說出心裡的想法，當眼角餘光看到男子身後的鋼琴時，迅速跑到鋼琴旁邊，好奇地伸出手碰觸黑得發亮的琴身。「這是什麼？會發出聲音嗎？」
邊說，小手也忙碌地到處摸索，禔摩沒有阻止，任由那雙小手在自己最珍惜的物事上探險。

當手指來到琴鍵，沒有多想用力按下去，隨即一聲尖銳的高音響起，大大的眼兒眨動了下，停住手直盯著彈跳回原來位置的琴鍵。

只是輕輕按一下，居然能發出這麼尖銳的聲音，真是有趣的東西！

轉頭，看向端坐鋼琴前的金髮男子，在確定其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繼續方才的活動。

單手五指移至琴鍵緩緩壓按，隨著指尖起伏，低沉的單音響起，一派冷漠的表情並未因為指下活潑的節拍而有些許改變，指尖飛快輕跳，數分鐘的時間已奏完一首簡單的曲子。

「好棒！叔叔好厲害喔！」
拍著手稱讚，小小的身子已自動黏上禔摩腿側，大眼睛眨巴地望著眼前這名漂亮又厲害的叔叔。「再彈一首好不好？」

「維特呢？」
邪之子身邊居然連一個保護他的僕人也沒有，西蒙會不會太放心了點？

「噓，不要跟他說，不然我就出不來了！」
緊張地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漂亮叔叔不要把自己離開房間的事情張揚出去，見狀，藍瞳微微瞇起，淡淡地問道：「闍皇人呢？沒在你身邊？」

「父皇嗎？」
本是緊張的神情，在聽見禔摩的問話，一張小臉轉為無法言喻的失落。「維特說父皇很忙，不能常常來陪邪之子…」
頓了下，注視問話的金髮男子，續道：「叔叔認識父皇嗎？維特說住在這裡的人都認識他，還說族人非常尊敬父皇呢！」

認識嗎？哈，他該不該告訴這小鬼，他不但認識他的父皇，還是間接促成他母親被帶離闍城死在外頭的兇手呢？

回轉闍城，那人帶回了邪之子，卻未將他的闍皇夫人帶回──「死人是沒有回歸闍城的必要」，這句話是維特轉述那人的話給自己聽的。

止不住的寒意打從心底竄起，硬生生地凍住內心才昇起的喜悅，不敢置信耳朵聽到的冷酷無情。

他不明白，柳湘音對西蒙而言，難道不具有任何意義？何以她生時，他會為了自己對她的無禮怒目以對、厲聲斥喝；然而在她才剛剛死去沒多久，竟不見他對那名女人有任何悲傷之情的表達？

死人是沒有回歸闍城的必要…西蒙是用這種心態看待為他孕育邪子，心甘情願墜入黑暗世界的柳湘音？

驀地憶起當年，維特訴說闍城過往時，在其內心無人知曉的聲音。

心裡湧現的寒意滲入了全身四肢，引得全身發冷，忍不住收回雙手抱住肩膀，強忍因為莫名寒意而顫抖的身軀，就在此時，邪之子稚氣的聲音鑽入耳中。

「叔叔，你怎麼了？你會冷嗎？」
說著，爬上椅子張開手摟住禔摩身子，一臉天真地說道：「抱一個，就不冷了。」

雙唇抿起的線條終因孩童單純的言語平復，取而代之的是淺淺勾勒而起的微弧，冷硬的臉部線條也變得柔和許多。只見其再度笑了開來，抱起邪之子坐上大腿。

「你和他…很像……」
若有所思地喃語著，冰藍眼眸泛起輕淺微弧，摻入了名為感傷的情緒。

「那個他是誰？」
抓住話中重點，邪之子立即提出下一個問題。

「他麼？呵…」
長睫垂下掩去眸底情思，哂道：「是你認得的人。」

是父皇！他百分之百肯定，漂亮叔叔口中所說的那個他，一定是他的父親！

「你是誰？」
再次重提最初問題，小小的腦袋可沒忘記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拿起置於琴上的深紅絨布覆上琴鍵，闔上黑色琴蓋，轉身將孩童放下，牽起那只比自己的要小了幾許的手，往琴室外走去。

「你該回去了。」
淡淡地說道，人已來到門外，迴身關上房門，邁步欲行，下身一陣拉力阻止其前行。

低頭望向抬起頭注視自己的邪之子，小小娃兒皺起好看的眉，不悅地控訴：「父皇說沒有回答他人的問題是不禮貌的行為！」

鬆開牽握的手，逕自向前走了幾步，查覺邪之子並未跟上，挑眉，啟口：「下次你我若再見面，我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再提步，身子又被孩童的雙手抱住。「大人最重誠信，叔叔可不能騙邪之子唷！」

胸口倏地一緊，閉上眼沉默不語。

大人最重誠信…哈，這句話經由他兒子的嘴巴說出口，那種感覺真是莫名地讓人覺得諷刺又可笑…

自嘲地笑了笑，不想讓情緒沉浸於不愉快的現況，再睜開眼已是平靜無波，側過身朝邪之子伸出左手，「來吧。」

鬆開手，伸出右手，握住面前等待自己的白皙手掌。「叔叔的手只比我大一些些而已耶！」

「是嗎？」

「當然是呀，很快我就能超越叔叔了！」

漸行漸遠的那方，傳來清冷與稚氣的交談聲，而後完全消失。

步出房間帶上門，冰藍瞳底猶凝淺淺笑意。

好一名討喜可愛的孩子，同時也是一個寂寞又可憐的孩子……

那人若知道今夜的琴室多了一個自由進出的人，會有什麼表情？

哈…自己還在奢望什麼…現在的他，根本不會將心思放在這種對他的霸業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小事情上，自己還在期待什麼呢……

「我想，我並不討厭你……邪之子。」
背過身低語，而後邁步離開。

房間裡，躺在床上的邪之子一雙大眼睛不住轉動，臉部表情顯示出他現在的心情，非常之好！

呵呵，原來房間外面的世界是這麼有趣，讓人流連忘返，差點就忘了時間。

一切就如他所想的那般，這裡果然有金頭髮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搶眼得令人移不開視線的美麗男人！

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不過他肯定那位叔叔一定認識父皇，而且八九不離十他和父皇該是老朋友。說是朋友倒也不見得，根據今晚兩人簡短的接觸和觀察，父皇與那個男人的關係應該不是所謂普通的朋友之誼，可能是……

自己是如何肯定這樣的推測？呵呵，大人的世界雖然複雜，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具有特別的涵意，不過他是邪之子，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所以這種臆測人心的小事還難不倒他。

笑瞇了眼，抓起被子蓋上頭，鑽入裡邊笑著。

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呀，冷漠又美麗的叔叔！

＊＊＊＊＊

冷白色的月光灑落，花園裡，綻開的花朵粉色花瓣、翠綠葉子佈滿點點光亮，那是夜晚的露珠反射月光所致。

托著高腳杯，優雅地啜飲杯中物，深沉似海的眼眸凝視高空上，遙不可觸的銀月。

自封印打開以來，接二連三的戰役，導致闍城子民死傷數量急速增加，士氣大受打擊，接下來的動作為何，實需謹慎思考。

邪之子既已帶回，下一步就是邪兵衛的取得。

邪兵衛…禔摩曾經前往西彿國查探，從鎏法天宮眾僧的嚴陣以待，禔摩帶回了無誤的確認。傳說中的邪兵衛確實藏在西佛國境內，而且一定是被那群和尚嚴加看守。

沉思之際，眼前忽地閃過一抹亮光，性感薄紅勾勒出迷人弧形，看著美麗的銀月朝自己走近。

甫踏入花園瞥見了熟悉的人影，本想調頭離開，卻不知怎麼的，為那人月下孤單獨酌的身影心有不忍，猶豫片刻，終是選擇走向他。

「闍皇。」
彎身行禮，聲音與表情同樣冰冷，只有他明白，自己已將熱情深埋。

坐正身子，將桌上空了的高腳杯注滿，端起。「陪本皇喝一杯。」

心下一動，靠近男人單膝跪地。「不管發生什麼事，禔摩一定追隨闍皇到底！」

「哈！」
低笑了聲，順勢將人拉起帶至胸前，半強迫地制住，禔摩沒有反抗，僅是乖順地坐上男人大腿，靠上久違的胸膛。

於耳邊震動的，是他的心臟跳動聲，規律的沉穩的教他感到安心的節奏，隔著胸膛，一聲聲蕩入耳朵，眼睛緩緩閉上。

多久了？像這樣只有他和自己，沒有第三者，不為其他人與事爭執不休的和平相處，到底有多久沒有過了？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重回他的懷抱……曾經他為了他的傷害藉酒消愁麻痺自己……曾經他已幾乎放棄對他的執著……曾經他強迫自己要把他從腦中記憶拔除……

「……西蒙。」
沉思的人兒，猶不覺唇間吐出了那人的名，直到迷離眼瞳因為瞬間映入了那張日夜佔據腦海的邪俊臉孔而不自覺瞠大時，唇已被其封鍼。

雙眼注視面前總是凝著寒霜的美麗臉龐，修長手指觸上微冷面頰，輕柔地捧住。

掌裡麗顏依舊，本該閃爍動人光采的容顏卻已憔悴得好似失去生氣即將凋萎的玫瑰，令人退避三舍的逼人寒氣也只不過是他不願示弱的傲骨強撐著罷了，王者明白包裹在這副身軀裡，那顆跳動的心，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

「本皇在想什麼，禔摩你可猜得著？」
放鬆身子往後靠去，單手擁著屬於他的金髮男子，另一手則以指爬梳男子的柔滑金緞，慵懶地開口問道。

冰藍定定地睇著西蒙，半晌才答道：「邪兵衛。」

「知吾者，禔摩也。」
藍海瞳眸微波泛漾，魅人薄唇彎出完美弧度，引人甘心墜落地獄的邪美笑容，是禔摩永遠也無法抗拒的利器。屏住氣息，再一次為眼前的笑容失了神。

「經由你上回的試探，吾可以確定邪兵衛必定藏於鎏法天宮之內，這次本皇要親身前往，一會那班纏人的和尚。」
俯身於金髮男子的眉心落下輕吻，微笑地說道。相對於西蒙的閒適，禔摩未加思索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相信吾的能力？」
如常語氣一如其本身俱有的自信，只有眼瞳溫度驟降顯露其心裡的不悅。將西蒙眼底的肅冷盡收入眼，雖然明白他的不悅，但對他身體狀況的擔憂卻讓自己無法放心。思量片刻，啟口為自己的請願作解釋：「禔摩不敢，只是數日前闍皇才與佛劍分說有過激烈戰鬥，身體需要再調養，但邪兵衛亦是眼前必需取得之物，禔摩能力不足，沒有辦法一個人完成闍皇交代的任務，但請闍皇應允讓我與您同行。」
放心不下西蒙，這種牽掛無法說出口，唯有選擇同行他才能安心。

「吾一人前往即可，你留下！」
否決掉禔摩的請願，王者續道：「吾要你保護邪之子。」

「闍皇…」
請求被駁回，情緒轉為激動，不放棄地欲再言，男人低啞喃語輕緩地飄入耳中。
「希恩不在，維特的身手你很清楚，邪之子現在是眾人急欲剷除的目標，吾不能放他一人留在闍城，唯有你，禔摩…」
聲音愈發溫柔低沉，雙臂裡的身軀震動了下，無奈又不情願地接受王者交付的指令。

沉默地仰頭，月已西垂，再過兩小時天就要亮了，有些驚訝時間流逝之快，心裡逸出了嘆息。

「禔摩。」
男人的沉嗓復又響起，禔摩斂起情緒，側過臉望向喚著自己的男人。
「在本皇回來之時，吾要看到你已搬回吾的房間，你的東西吾會讓人替你收拾，聽清楚了嗎？」
見被問之人未答腔，西蒙續道：「記住吾所說的話，別讓吾回來看不到你。」

對於西蒙的話，禔摩僅是閉上眼睛選擇沉默。不管自己的意願為何，不論自己是否反對，西蒙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只是自己完全的順從，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

西蒙的要求自己不在意嗎？不，他很在意！闍城主人的房間，曾是他最喜歡的地方之一，在那裡自己和西蒙一同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然而現在，那裡卻是他最為厭惡的地方，因為那裡的停留者，已不再只有自己……每每想到西蒙曾與那女人同床共枕，每每想到西蒙是如何珍惜呵護柳湘音，他的心就抑不住地痛了起來！

探入銀色衣襟掏出男子鮮少離身的十字架，放至禔摩手心合起握住。
「聽話，別再任性了。」

柳湘音已經不在，他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自己的擁抱，而自己也已受夠了禔摩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漠和疏遠，屬於他的、該是他西蒙的人，就只能留在他身邊，那裡也不許去！

即使閉上眼阻斷眼前的一切，依然能查覺男人不曾移轉的視線，他知道他在等，等待自己給他想要的答案。無力地睜開眼，望進深不見底的藍，禔摩選擇忽視內心再真實不過的警告，默然不語的他僵硬地啟口，微揚的輕嗓答覆那人的要求。

「禔摩明白。」

「呵…」

隨著逐漸漫延開來的朗笑聲，月已完全落至地平線下，拉著金髮男子起身，在東方天空即將轉亮瞬間，玄黑銀白身影雙雙消失無蹤。

當遠方傳出第一聲雞鳴，人類的一天開始了，黑暗的子民陷入沉睡，雄偉的城堡安靜無聲，宛若無人空城。

一盞燭火映照昏暗房間，微微晃動的火焰為漆黑一室帶來些許光亮，明滅不定的昏黃，照出壁上忽隱忽現人影，由那影子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坐著而非躺著。

褪去了繁複外衣，看似單薄的身軀僅著一件雪綢單衣，敞開的前襟沒有攏齊，任由橙色燭光染黃了微露在空氣中的賽雪肌膚，雙腿屈起端坐榻上，單手屈起擱在膝蓋上，將光滑下頜置於彎起的手背，淡金色長睫隨著眼皮垂蓋覆住冷藍眼瞳，長過腰身的金髮如同上好絲綢一般，柔順服貼地披散於頰邊、背後，不見一絲凌亂。

這裡，彌漫著那人的氣味，一如其人那般，強烈地佔據自己的五官知覺。即使他人並不在這裡，依然不容人忽視，好似他霸道又專制的佔有，由不得人掙脫。

閉闔的眼忽地睜開，同一時間，門邊傳來細微的金屬移動聲。就在榻上之人將注意力移向門口那方，門被人推開了，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稚氣的臉龐上有著一雙晶亮的大眼睛，靈動的眼兒朝裡頭望去，蒐尋的視線在發現裡邊熟悉的身影時，立即開心地奔入房內爬上床鋪，來到那人身旁。

「漂亮叔叔！」
像是找到傳說中的寶藏那樣的興奮，在金髮男子尚不及開口，人已撲進男子胸膛緊緊抱住。

被迫中獎地讓孩童抱住不放，半晌，清冷嗓音吐出輕斥：「現在該是你的睡眠時間。」

「邪之子不想睡！」
笑瞇瞇地說道，環抱的手臂收緊，對於男子身軀的柔軟度感到滿意，小腦袋乾脆靠在男子肩窩處，擺明是賴住不放的意思。

「你父皇要是知道了…」
有些好笑地出聲警告，邪之子尖細的童音悶悶地自男子肩窩處傳來。「父皇不會知道的…」

「嗯？」

「我的房間除了維特每天會來以外，根本沒有人會來。父皇…只有不忙的時候才會過來陪邪之子說話…」
落寞的聲音震動了男子的心，孩童孤寂的模樣彷彿當年的自己，那個看似堅強、實則渴望親情的寂寞孩子。

白皙手掌撫摸孩子髮頂，不擅言詞的他只能將言語轉為行動，安慰與自己一樣孤獨的王者之子。

「答案…」
軟軟的聲音裡有著拉長的尾音，髮間舒服的碰觸讓邪之子忍不住放鬆身體閉上眼睛朝男子靠去。查覺臂彎裡小小身軀逐漸傾向自己的重量，嘴角彎起淡開一抹淺弧。

「闍城子民以『冰爵』之名稱呼我。」
因為我的名字只有你的父皇能呼喚……心裡輕嘆地補上如是之句，垂首凝視枕於手臂上已經睡著的邪之子，藍瞳深處注入幾絲暖人溫度，寒霜凝聚的臉龐漸漸轉為柔和。

將人移至羽毛枕上，拉起棉被輕柔覆上孩童身體，手指拂開邪之子臉頰上的幾絲墨髮，凝視那張睡得香甜的稚氣臉龐。片刻過後，禔摩躺了下來，長臂環上孩童將之輕擁於懷，低語：「希望你我，夢裡不寂寞。」
閉上了眼，人亦沉沉睡去。

「冰爵…」

入耳的聲音，充滿壓抑不住的雀躍之喜，來回奔跑的腳步聲，徹底將人自黑甜鄉中拉出來，重回現實世界。

甫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邪之子一臉興奮的表情，未開口，邪之子便爬至身側拉住其手臂，催促道：「快起來，冰爵，外面好漂亮喔！」

順著邪之子拉扯的力量坐起，拿起放在床沿的衣服穿上，跟著他來到露台，仰頭，一輪圓月高掛無雲夜空，皎潔白光灑落，照得入眼所及之處皆是白亮亮的一片。

看著邪之子一臉新奇直盯天際圓月瞧著，抿緊的唇瓣輕揚，輕輕地笑了。聽到細微的笑聲，邪之子轉移注意力，雙眼視線移至金髮男子臉上，認真地說道：「冰爵的笑容比那個還漂亮！」

「嗯？」
笑意未止，專心聽身旁的孩子續道：「是真的！相信父皇如果看到你的笑容，一定也會贊成邪之子的說法！」

微愣，隨即收起唇邊笑意，旋身背向邪之子。男子急速的轉變，讓邪之子不明所以然，不一會早熟的他很快猜到自己剛才定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冰爵生氣了。

記得維特曾對自己說過，位於闍城主建築的二樓長廊底處的房間，是歷代闍城之皇的寢室，向來只有闍城領導者能入住於此。現任的闍皇是他的父親，與他非親非故的冰爵竟能留宿在此，代表其在闍城的地位極為崇高，也許僅次於父皇一人而已。

雖然他不是很了解自己父親的個性，但用常理推斷，同性的兩人若非關係特殊怎麼可能會睡在一塊兒？冰爵與父皇的關係若非他所想的那般，怎麼會住在同一間寢室睡在同一張床上呢？他不懂到底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何以冰爵不喜歡自己提到父皇？

思及此，驀地想起之前黑髮男人的態度，每次只要自己提到金髮之人存在與否的問題，父皇總是巧妙地轉移注意力，拒絕深入。

「冰爵…」
走上前拉拉禔摩的披風，邪之子輕聲喊道，偏著頭看了看其背影，說道：「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他，好麼？」

見禔摩悶不吭聲，邪之子沒有催促其回應，踮起腳尖俯瞰底下的景色。

就在邪之子專注於美麗的景物，禔摩已轉過身，彎身抱起邪之子。

「冰爵？」
不解地眨了下眼睛，疑惑地望著他。

「我帶你到另一個地方。」
跨出腳朝門口走去，圈住男子頸項的孩童好奇地發問：「去哪裡？」

「適合賞月的地方。」
淡淡地回話，腳下速度未緩，迅速往記憶裡的目的地前進。

很快的，一大一小兩人已來到寧靜的高台附近，如禔摩所預想的那般，邪之子方抵達目的地，驚喜地連連叫道：「好漂亮的地方！冰爵！」
抬頭仰望黑暗中唯一的發光體，伸手指向它直嚷著：「這裡的那個看起來比剛才那裡還要圓耶！」

彎身將人放下，甫鬆開手，孩童已興奮地向高台直奔而去，隨後高台那方傳來尖細的童音。

「冰爵，你快上來嘛！」

慢慢踱步上至高台，恍惚之間似乎聽到那人低沉笑語。

『美麗的月色，該來此欣賞，才是絕對的享受。』

『此地名喚月光台，是闍城附近最適合欣賞月亮的地方。』

人類總愛說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然而對他來說，現在的月光台又何嘗不是這樣？迷人月色依舊，寧靜台宇依舊，只是賞景之人已非當年的兩人，多麼可嘆……

朝面前的孩子招手，邪之子氣喘噓噓地跑回其跟前，禔摩蹲下身拉開披風將人納入。「今晚風大，只能待一會兒。」

「冰爵那是什麼？為什麼會發光？」
指著圓月邪之子問道，期待男子告訴他答案，禔摩輕聲道：「月亮，它所發出來的光是嗜血族唯一能接觸的自然之光。」

「嗯？」
唯一？那太陽呢？禔摩的回答讓邪之子想到他聽過的另一個發光體──太陽。難道嗜血族不能接觸太陽光嗎？

「等你長大了，自然會明白。」
站起，牽起孩童的手掌。「走吧，咱們該回城了。」

「冰爵，下次我們再來這裡看月亮，你說好不好？」
一臉期待地說道，他相信冰爵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如果風不大的話，可以考慮。」
他還太小，吹了風恐怕會著涼。

「又沒關係，反正有冰爵在呀，你不會讓我感冒的。」
人雖小，但心思卻不簡單，馬上猜到禔摩在意者為何。

「……」

「冰爵我說的對不對？還有呀，你的懷抱好溫暖，邪之子好喜歡喔！」
邊說邊往男子胸膛縮去，微微側過臉覷了金髮男子一眼觀察他的反應，在看到禔摩因為他的話怔愣住時，偷偷笑了起來。

冰爵的反應好誠實好可愛喔！他真的好喜歡他！

沒有再和身邊的孩童交談，冰藍眼底滑過輕淺波紋，直往心田盪開。

黑漆漆的天空，清明如鏡的圓月高高懸掛，宛若守護神一般，護送地上拉長的人影返回古城。

「嗯，冰爵…好…漂亮…」
喃語著，翻過身睡去，端坐床沿的金髮男子聽到音量逐漸減弱的童言童語，嘴角不自覺彎起，間接牽動臉部線條，漠然表情轉為柔和。只見其輕輕拉整好覆在孩童身上的被子，以指順了順孩子柔順黑髮，守在床邊凝視睡著的邪之子。直到規律的呼吸頻率於房間內響起，這才起身離開。

銀白身影靜悄悄自幽暗空間消失，而孩童的夢中，則有他喜愛的金髮之人陪伴。

＊＊＊＊＊

靜謐的夜，古城裡傳出東西墜地的聲響，當清脆的聲音於耳邊響起，處於音源附近的族人停下手邊動作，不約而同地搖頭。

第三次，這是維特管家今晚第三次失手摔破碗盤了，真是稀奇呀！

提著廚餘桶回到廚房，侍女看到正在發呆的上司，望著舉起的右手表情茫然。

「維特先生？」
小心翼翼地喊道，縮在門邊不敢上前。

回過神迅速轉頭，「東西倒完了嗎？」

點點頭，怯怯地將桶子歸回原位，擔心地詢問：「您沒事吧？」

「沒事，妳去忙吧。」
朝侍女揮手，遣退一臉擔憂的侍女，拍拍臉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今天不曉得怎麼回事，胸口悶得緊，一種像是讓人掐住心臟的感覺，自醒來後便如影隨形地跟著。若只是身體不舒服便罷，要命的是這樣的窒悶不像生病呀！

到底自己怎麼了？前所未有的情形令維特感到不安，就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似的。

就在維特為了穩住焦躁的情緒，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投入工作之際，外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緊跟著是鼓噪聲響起。

發生何事？外面在吵什麼？

擱下仍未沖乾淨的碗，甩甩手，隨意在一旁的手巾上抹了兩下，往大廳入口走去。

剛入大廳，便見門口圍了一群人，被族人一圈又一圈環繞保護著的是闍城的王者，和被王者護於環中的黑髮孩童，孩童稚氣臉龐似鬼般的蒼白，胸膛劇烈起伏不斷喘氣，看起來狼狽又疲倦，若非身後男人扶持，恐怕早已站不住腳，維特急忙衝上前，擠到王者跟前。

「闍皇大人！邪之子他…」
蹲下身扶住邪之子，一雙眼飛快地檢視小主人全身上下，深怕有了什麼閃失。

彎身抱起邪之子，父子倆逕自離開大廳，轉往邪之子休息之處。

有闍皇在，邪之子應是無妨，那其他人呢？冰爵大人呢？怎麼沒看到人？

想著，一陣凜冽寒氣瞬間颳入大廳，凍得在場眾人全身發抖動彈不得。就在眾人冷得不住打哆嗦，搶眼的銀白自城門那端快速奔入，直往大廳而來。

是冰爵大人！

懸掛半空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無視冷人寒霜，上前迎接。

「恭迎冰爵大人！」
恭敬地彎身行禮。

瞇起冰藍眼瞳，環視廳內眾人，而後將視線轉至橘髮管家。
「闍皇與邪之子回來了嗎？」

他記得是自己和希恩護著那對父子先行離開的，不可能他們會比自己慢回來，莫非中途發生意外？！

「Mister 西蒙已經回來了，他帶邪之子回房休息，請冰爵大人不用擔心。」
知曉眼前之人眼裡心裡只有自家主子安危，維特回話道。

回來了…維特沒多說其他的，該是沒事……

腳根一旋往樓梯走去，不若往常那般清脆俐落的鞋根擊地聲，讓維特明白主人身受重創，正要跟上去探視，
外頭再度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同時喊道：「快將吊橋拉起！快！」

隨著叫喊響起，沉重的鐵門緩緩掩上，吊橋亦離開對岸，斷絕對外通路。

愣愣地看向進到大廳的族人，視線不斷在他們身上來回搜尋，卻怎麼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一顆心頓時揪緊起來。

沒有…他沒有回來……是不來及趕回，還是……

當自己會意過來之時，雙手已抓住其中一人衣襟，著急地問道：「將軍呢？希恩將軍人呢？」

「管家…你先…先放手！」
被維特手勁勒得喉嚨發痛，連發音都顯得困難的族人，握住那力量大的異常的雙手，掙扎著說道。維特這才發現自己的反常，趕忙鬆手。「Sorry.」

大口大口吸吐兩次，慢慢說道：「希恩將軍負責斷後，要我們先護送闍皇和冰爵回來。」

斷後…是呀，身為部屬，當以主人的安全為優先考量，這麼做是應該的。

他不會有事的…對，不會有事的，他會回來的……

幾乎是下意識地安慰著自己，儘管胸口起伏越來越急促，心裡仍不住反覆默唸安慰自己的言詞。

「休息去吧，明日起闍城進入戒備，眾人千萬不可大意！」
褐色眼瞳看向掩不住疲憊的嗜血族人，語氣認真地說道，轉身往二樓走去。

管家離開，廳內僕婢上前扶住受傷的同胞，返回房間休息，古城大廳再度恢復寧靜。

漆黑的房間，一抹銀亮緩步而入，挺直的上身，沉穩的步伐，在房門闔上之時，像失去支撐似的，跪坐下去。

細汗沁出額角，迅速佈滿光潔額際，左手死命抓住拄於地的銀杖劍柄，支撐幾乎要軟倒的身軀。

自己獨自一人尚且戰得如此吃力，那人以身護住邪之子，承受數次肉體攻擊，不知情況如何，傷勢要不要緊？

「唔…」
喉頭一甜，不及嚥下的腥紅自嘴角溢出，滴落深色地毯，迅速被毛料吸收。

被強勁對手重創的身子，撼動五臟六腑的劇痛在此時不客氣地向全身四肢傳導開來。雖然嗜血族擁有不死之身，但在遭受嚴重傷害時，仍然無法避免如同凡人肉體受傷時所產生的痛楚。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人類那樣，虛弱得連自己也感到厭惡。

深吸口氣勉力站起，腦中只覺一陣昏眩，牽動傷處，再度口吐朱紅。

門外傳來敲門聲，欲開口回話，必恭必敬的聲音已鑽入耳。

「冰爵大人，您睡了嗎？」

是維特。開口就要將人遣退，聲音再度響起。

「冰爵大人，可以跟您探問希恩將軍的情況嗎？」

希恩？

驀地想起為了護送自己離開戰圍，奮不顧身留下斷後的紅衣男人，那義無反顧的神情，冰藍眼底褪去了攝人寒意，啟口：「進來吧。」

推開門進入房間，在發覺房裡一片漆黑，皺起了眉。

冰爵大人怎麼沒把油燈點亮？

邊往裡面走一邊想著，人亦自動朝桌子走去，準備將油燈點亮，金髮男子微揚的嗓音傳來。

「不用忙了。」

「冰爵大人？」
納悶不已，在聽聞一聲極為細小的悶哼，霎時明白主人不點燈的原因。

「冰爵大人，您的傷…」
急急上前欲查看，男子出聲拒絕：「沒事。」

如果不是怕讓人發現其傷勢嚴重，為何不願點燈？都到這個時候了，冰爵大人還是一樣不肯讓人近身，這樣子就算他想幫忙也無從幫起呀！

以杖劍為手扙撐住身體，強抑住喉中湧出的腥甜，淡淡地說道：「希恩護送眾人返回闍城，但有陰陽師和人形師陪同，應該不會有事。」
嗓音降了幾階，續道：「不用擔心，他會回來的。」
像是在安慰下屬，出口語氣溫和許多。這樣的情形讓維特訝異地張大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

冰爵大人…他在安慰自己嗎？

眨了眨眼，內心情緒轉為激動。

體力迅速流失，眼前已經模糊一片，知道再不將人趕離房間，自己就要支撐不住的男子，勉力穩住體內逐漸紊亂的氣息，再度開口：「吾要休息了，出去。」

「是。」
想起冰爵此時最需要的是休養，維特收攝心神，向男子彎身行禮。「維特這就離開。」
快步走向門口，留給主人安靜的空間。來到門邊就要踏出，冰爵的聲音復又傳來。

「維特。」
將人喊住，維特愣了下，停步。「冰爵大人？」

眼睫微垂，望向無邊黑暗，道：「希恩回來，把你的真心話說予他聽。」
是的，不要像自己這麼沒用。明明擔心那人，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明明放心不下，卻又無法將關心的話明白說出口；明明在意的很，卻得裝作毫不在乎……

他看的出來，維特很在乎希恩，他亦知曉希恩對維特的感覺，一如自己對那人那般。所以，他由衷地希望維特不要步上自己的後路，不要像自己這樣，懦弱的把感情埋藏。

望著背對自己的男子，那站得挺直的身軀，維特不知該如何答腔。

許是男子顯得落寞的背影令人感到不捨，維特鼓起勇氣，試著開口安慰：「維特相信對Mister西蒙來說，冰爵大人是非常重要的。」

重要嗎？或許吧！

看不見表情的凝霜臉龐，嘴角微微上揚，雖是淡開了淺笑，內心卻是苦澀不已。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肯定在西蒙心中，自己除了能力被看重外，究竟那裡重要了。

「闍城第二人」地位的給予，是那人所謂的恩賜。即便兩人的關係已是密不可分的「生命共同體」，即使兩人同床共枕纏綿了千年，西蒙依然如同保護闍城的迷霧那般，教自己看不明白更猜不透，那宛若隱藏於層層濃霧深處的如海心思。

他的人，他的心，已完全屬於他，千年前的話如同無形枷鎖，牢牢縛住了自己，讓他此生再也無法脫離他的掌控。可悲的是，就算被他傷害到如斯地步，自己仍舊放不開，他的生命依然繞著那人打轉。

就像今日這場惡戰，明知西蒙不會顧及自己的安危，豁盡全力去保護邪之子，然而當自己看到他不退不避，以身軀為邪之子擋下邪兵衛巨大的衝擊，以及在那之後強硬地要求自己不得離開邪之子身邊，那種任何人事皆入不了其眼的邪狂神情，跳動的心不由得狠狠揪疼。

危險！

迴盪耳邊的嘶喊，讓男子彷彿看到了那時的自己，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大吼，顧守的身影立即朝那人衝去。

回去！留在邪之子身邊！

背貼背，沒有對支援的自己有任何感謝，有的只是隱藏怒焰的沉聲低喝，不斷催促自己回到邪之子身邊。

帶他離開！

咬牙擋住源源不絕的人海攻勢，趁著眾人因為閃避揮灑出來的銳利劍氣紛紛倒退，視線移至懷中已經將全部重量傾向自己的孩童，蒼白沁汗的臉龐揉和了忍耐痛苦的表情，心下立即有了決定。於是自己沒有猶豫地將人推向同樣浴血奮戰的西蒙，要他與邪之子先走。

冰爵……父皇，冰爵有危險！

如此維護，入耳的擔憂呼喊卻不是他，眼見那人沒有猶豫地抱起邪之子火速奔離，心裡不免一陣刺痛，握緊手中被汗水血水浸濕的劍柄，提劍揮下，又是一式不留生機的殘忍，阻斷追兵。

拼了命趕回來，在確定父子倆皆已平安返回，自己不給旁人探問的機會逕自回房。他沒有那麼堅強，在受傷之後也需要調養，何況是無藥可醫的心傷。

「冰爵？」
不解地出聲輕喚，但見男子身軀一震，像是回過神來。

「下去吧，我累了。」
他真的好累…好累……

默默走出房間，安靜地將門帶上，地上反射一片冷白亮光，原來今晚是有月的夜。

走到窗戶旁，抬頭望向破雲而出的彎月，心頭一片沉重。

邪兵衛真能為嗜血子民帶來永遠的黑暗嗎？

從來不曾懷疑闍皇決定的他，此時此刻竟然動搖內心信念。

為了讓古老傳說成真，冰爵飽嚐遭受背叛的煎熬，然而闍皇不曾表明的態度，更在兩人之間劃下無法磨滅的傷痕。雖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永遠的黑暗降臨人世，讓生活在黑暗世界的子民擁有不受限制的生存空間。但，這樣真的值得嗎？

他多麼希望兩位主人的關係能恢復千年前那般，相處融洽。雖然冰爵還是冷漠得教人不敢靠近，雖然闍皇勾揚薄紅總噙了抹幽深莫測的神秘，但至少兩人之間不是像現在這樣，連旁人看了也覺得不忍。

烏雲漸濃掩蓋了月光，失去光亮的黑暗，一如維特此時的心，沉悶的教人看不清前方。

兩天後，傳來希恩身亡的消息，撼動了闍城上下。

＊＊＊

哀悽的曲調，如冰冷空氣般，迴盪整座古城，失去同胞的嗜血族人，沉浸在悲傷氣氛裡，全城上下一片死氣沉沉。

不曾停歇的手指，於最後一個音符響起時停下，琴室頓時恢復寧靜。

雖然與希恩交情不深，但他終是西蒙的得力助手，為他彈上數曲，也算是自己代替西蒙表達對其的謝意。

西蒙知道希恩被殺的事了嗎？

皺眉，想起自那日一別至今，便未再見那對父子出現，是西蒙傷勢太重？還是邪之子的情況不樂觀？

沉思之時，耳邊忽然響起陣陣聲響，轉頭望去，是窗簾被風吹起互相磨擦發出的聲音。

還是去看看好了，在此枯等也得不到答案。

打定主意，動手收拾好，將琴蓋蓋上，起身離開琴室。

漫步而行，穿過漆黑長廊，來到一排房間，這裡是闍城其他子民的住處，身份不高之人均住在這裡。

就在金髮男子緩步前行之時，忽地停下了腳步，停在一處門未掩的房間入口。

維特？

看著佇立窗戶旁抬頭凝視圓月的橘髮管家，男子默然不語。

自希恩身亡的消息傳回闍城，維特總是漾著靦腆笑意的臉龐不再有笑容，那雙神采飛揚的眸子，好像被冬雪凍固似的，完全失去朝氣，透顯出寂寥。

應是查覺背後的視線，維特轉過身，眼瞼微垂，彎身行禮。「冰爵大人。」

這時候的自己，應該要安慰他，也該說些不要悲傷，打起精神之類的話來讓維特振作起來。然而，一種莫名的情緒，教自己怎麼也開不了口。

「您要用膳嗎？我立刻去準備。」
語氣是如同平常那樣的恭敬，但是藏不住悲傷的神情，和微微顫抖的雙唇，再再告訴對方，此時的鎮定全是強裝出來的。

「……不用了，我不餓。」
好一會兒後啟口婉拒，卻見維特頭垂得更低，不擅言詞的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跟著一起保持沉默。

「冰爵大人…」
輕聲喊道，人亦來禔摩面前，單膝跪下。

嗯？安靜地等待管家接下來的動作，眼底慣凝的寒意緩緩斂起。

「請冰爵大人一定要相信Mister西蒙，不管他做了什麼事，都是為了您好。」

身子一僵，下意識欲逃避話題，維特已起抬頭，面帶懇求直盯著那雙略顯心慌的冰藍，續道：「維特只是個下人，沒有資格插手主人的事，但我相信闍皇大人心裡一直都有您的存在，雖然他從來沒有對您說過。」

「維特！」沒想到下屬竟會為那人的行為說情，出聲喝道，迅速轉身邁出右腳，維特不放棄地喊道：「闍皇大人要的並不是湘音夫人，娶她不過是為了邪之子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聽聞維特的勸說，抿緊的嘴角揚起，忍不住笑了起來，流瀉滿室悽然苦澀的笑聲讓維特不知所措，反省自己是否說錯話了。

感覺胸口的痛楚加劇，眼前卻逐漸模糊，失笑之人終於止住了令人心驚的大笑。

「或許吧…」
像是說給自己聽似地喃語，閉上眼睛，將他視為軟弱表現的淚水封鎖眸中，這是他甦醒之後第一次如此真實地面對與西蒙之間的感情。

維特說的都是事實，他清楚也了解，但為何那人始終都不肯對自己說明，不為他的行為作解釋？他要自己相信他的決定、他的話、他的一切，但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這樣的情形要他如何相信西蒙心裡仍有他的存在。

只要一次就好，他要的不多，只要西蒙願意對自己解釋他的決定，他就願意相信他，這是他自看見柳湘音的那一刻起，便不斷用來安撫自己的話語。只是到了現在西蒙態度依舊，未見任何改變，而自己於他，也變成其口中不識大體、讓他勞神費心的任性下屬。

他累了，也厭了……霸業與私情，西蒙會做何選擇根本不用多想，但自己就是傻得可以，痴愚至極。千年前的一切，也許是真，也或許只是曇花一現的美夢，但他給了，完完全全地付出，沒有保留。若知道醒來後的世界是這麼令人絕望，他情願永遠沉睡，不要醒來！

冰爵大人看起好像很傷心的樣子……是自己說錯話了嗎？

訥訥地欲開口，禔摩已邁開步伐，消失在黑暗中。

他能說的都說了，現下只希望闍皇大人能好好跟冰爵大人把話說清楚，不要再傷他的心了。

站起身走回床邊，望著靜靜躺在枕頭旁邊的紅色禮袍。

曾經，在某一個夜晚，衣服的主人笑著將它脫下交給自己。

我會把它洗得乾乾淨淨，保證讓它像新衣服一樣的交還到您手上！

呵，不用擔心…就算你不還也沒關係。

呃，您別這麼講，我等會兒就把它拿去泡去污劑。

你我私下獨處時別用敬語。

淡紅色唇畔笑意加深，將人拉了過來張臂圈抱住。

叫名字就好，來，試看看。

將…將軍？

不知所措地喚道，被抱住的身體莫名的發燙，一雙眼睛眨呀眨的，視線一下子落在右方，一會兒又看向左邊，就是不敢看環住身軀的，那雙手臂的主人。

微笑地搖頭，戲謔地說道：

我的名字好像不是這麼叫來著，你說是吧，維特。

頭愈垂愈低，臉頰溫度滾燙得活像置身於沙漠中。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答應我，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幫我守護三位主人。

將軍？！

錯愕地抬起頭，瞪著面前笑容不變的面孔。

我相信，你能，也可以辦得到。

臉上表情不因出口的不祥有所改變，彎起的眉眼，笑意加深，將人緊緊擁抱入懷。

那是自己最後一次感覺到那人的溫柔，也是自己最後一次聽到那人宛若弦樂器撥彈出來的高揚語音，喚著自己的名字。

萬般珍惜地將禮袍捧起，輕輕撫摸，而後將衣服移至頰側，閉上眼以面頰不住摩搓。

希恩，我說了，我把你的真心話都說給冰爵大人聽了……

感覺有東西溢出眼眶，蒼白嘴唇彎起，笑了。

我會認真活下去的……連同你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如果嗜血族真有人類所謂的來生，祈禱你我能再聚，到時候我一定會把我的真心話告訴你，一定！

圓滿的月灑落一室冰冷，映照房間裡不圓滿的孤獨之人，只有拉長的影子陪伴，更顯寂寞。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向前綿延，踩著無聲步伐緩慢而行，飄動的金髮、耀眼衣飾是幽闇裡唯一的燦爛。

愈靠近目的地，跳動的心脈動愈加快速，莫名的不安隨著血液流過全身，警告自己立刻停下。

這裡除了西蒙和邪之子，不會有第三人，到底他在害怕什麼？

自嘲地彎起嘴角，笑自己多心了，耳邊傳來西蒙父子的對話。

「今天情況如何？」
帶了些許慈愛的口吻，詢問坐在棉被裡的孩童，兩人之間隔了一層薄紗，教邪之子看不清黑髮男人臉上的表情。只見邪之子偏著頭乖巧回話：「已經好多了，請父皇不用擔心。」

「嗯。」
滿意地點頭，修長身形靠向椅背，單手支頤，似笑非笑地看著有話欲言的孩童，慵懶又無害的閒適姿態，讓人產生某種錯覺。

「父皇，您不去探望冰爵嗎？」
大眼睛轉了轉，直率地問道，不容拒絕的視線直盯著微笑的男人，他的父親，闍皇西蒙。

「你很關心他？」
對於邪之子的問題覺得有趣，反問。

「父皇喜歡冰爵，對不對？」
冷不防問道，問話的同時已動手掀開棉被，爬向床沿，來到床幔後，等待答案。

「哈！」
輕笑了聲，沒有回答，邪之子皺眉，顯然對男人的表示感到不滿意。「那父皇討厭冰爵嗎？」
既然直接問得不到答案，那反過來問總行了吧。

不語，邪魅藍瞳轉向窗外，若有所思地凝視高掛夜空的圓月。

又不說話了，大人的心思真的好複雜…

小大人似地直搖頭，撥開床幔下床，走到西蒙身旁。
「父皇。」
輕喊著，人已自動爬上男人大腿，撒嬌地賴在那胸膛上。

「父皇，什麼是愛憎之心？您有愛憎之心嗎？」
扯了下西蒙衣袖，一臉好奇地問道。

「黑暗的子民皆有愛憎之心。」
摸摸邪之子髮頂，微笑地答道。

「那，冰爵也有囉？」

「哈！你認為呢？」
沒有直接回答，僅是將問題推了回去。

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順著其視線瞥了窗外月亮一眼，繼續提出問題。

「父皇好像很喜歡看月亮。」
這句是肯定句，回應他的則是男人朗朗笑聲。

「月呀，如斯美麗之物，唯有黑夜是他的歸屬。」

就像父皇是冰爵唯一的歸屬嗎？聽話聽涵意，聰明的邪之子隨即猜出西蒙真正的話下之意為何，但是他不懂，為何這些話父親不對冰爵說。

「邪之子。」
就在邪之子反覆思考之時，西蒙低沉嗓音再度響起，不帶感情的口吻，只有近似無情的殘酷，令邪之子不禁打了個冷顫，仰望面前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黑髮男人。

「你要記住，嗜血族不需要愛，也不用懂愛，黑暗子民只有愛憎之心。」
藍眸閃動肅殺，再無慈愛，開闔薄紅，吐出一句又一句撼動人心的嚴厲。「身為王者，愛是多餘，是不必要的存在，那只會讓你變得軟弱，記住！」

禔摩，你要記得，墮落黑暗的子民不需要愛，他們也不會懂什麼叫做「愛」……

張大眼睛，夢中的叮嚀忽然變得清楚，震耳欲聾。

吾兒記得，不要輕易把心給予，不要對人輕言那個字，黑暗的子民不會明白的……

剎那間，胸口的痛楚像是瞬間漲滿的洪水，叫囂著尋找宣洩出口，滿腔化不去的難言苦澀迅速凍結其感官知覺，教他再也看不清，聽不見。

「冰爵？」
拄劍於地立身門外的禔摩，沒有查覺因為聽到細微聲響出來查看的邪之子，更沒有發現跟在邪之子後面出來的西蒙，那雙深沉藍眸正注視著他。

冰爵他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回頭看著佇立身後的西蒙，不明白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父皇臉上的表情會如此陌生。

「父皇？冰爵？」
轉身拉著西蒙的手輕輕搖晃，同時轉頭看向似是回過神朝他倆看來的禔摩。

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個是闍城現任的領導者，另一名則是下一任的闍城之皇，相似的臉孔，只差在孩童臉上仍是稚氣未脫。

鬆開拉扯的手，跑到冰爵面前，仰起小臉。「冰爵。」

月華長睫垂下，掩住冰藍深處漸昇的水霧，不失優雅地彎身行禮。「很抱歉，打擾闍皇與邪子閒談的雅致，禔摩這就離開。」

轉身，快步離去。

冰爵…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自己真的看到了，冰爵那雙眼睛…好像有水…

擔心地皺眉，人已被身後之人抱起，送回床上。

「你該休息了。」
淡淡地說道，拉起棉被蓋住孩童身軀，旋身邁開步伐離開。

西蒙離開後，躺在枕被裡的邪之子坐起，早熟的心智讓他明白方才發生之事，亦明白這是身為領導者的宿命──身為王者，愛是多餘。為了成就霸業，孤獨是王者唯一的選擇！

模糊的景物，自身邊飛快退去，疾行的身影，在黑暗中形成一閃而逝、短暫的亮光。

勉力維持的鎮靜，在奔回房間後幾乎全數崩潰，甩上門的同時，雙腿已站不住地跪下，苦苦壓抑的淚水奪眶而出，沿頰滑落。

眼淚是弱者的象徵，自母親離開以後，他一直這麼告誡著自己。然而，現下的他，卻無法不哭泣。

驀地，身後傳來腳步聲，在禔摩來不及收住頰畔肆流的淚水，門已被人推開，隨即關上。

深吸口氣，淚痕未乾的臉龐顯得堅強，泛疼的心已有了決定。就在今晚，在這裡，自己和他，在這有過許多美好與痛苦回憶的房間，他不想再逃避。

他對自己，是愛也好，不是愛也罷，他已累了，也厭倦了等待，兩人之間的關係該有個結果。

撐著銀杖劍起身，轉身面向黑髮男人，那名以著霸道之姿掌控自己一生的王者。

「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
微揚的嗓音，問出了自甦醒之後一直放在心上的問題，冰色藍眸直視男人深沉如海的藍眼，等待答案。

「你想要的答案，早在千年前吾便已說過。」
淡淡地說道，平靜的語調，一如男人此時無有情緒起伏的臉部表情。

「……一直以來，我要的，都不是地位的保障。」
輕聲說道，朝其走近。「為什麼？為什麼願意答應當年的要求？西蒙…」
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同意？難道王者的生命共同體只要是強者就可以了嗎？

面對禔摩的逼問，西蒙沉默不語，微微勾起的薄紅似笑非笑，睇著佇立面前的金髮男子。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想回答？還是不願回答？」
伸手捧住男人邪俊臉龐，不容其閃躲地續道：「或者，你根本就不敢回答？」

握住那人冰涼手掌，薄唇貼近男子眉心落下了吻，語氣冷淡地說道：「吾以為，方才的對話，你已經聽得很清楚了，禔摩。」

身子一震，怔愣地望著斂起笑容的冷竣面孔。是麼…這就是你的答案？

抽回手，退後數步，旋身閉上眼睛，強自壓抑由心臟深處擴散開來的劇痛，挺直的身軀已抑不住地微微顫抖，脆弱的好似一碰即碎。

微瞇了瞇眼，忽視胸口因為禔摩心傷湧出的異樣感，上前將人抱入懷中，薄紅已於撥開的金髮之間、那細白頸項落下一個又一個熱切的吻。

擁抱人兒的手背，傳來一點又一點，溫熱的潮濕，男人眼瞳顏色轉深，迅速將人翻轉過來。當困在臂彎裡的身軀被迫轉過與之對視，禔摩一反常態仰起臉，抬起雙手環住其項部，湊上蒼白唇瓣，回應男人的索吻。

禔摩的主動，點燃西蒙一觸即發的慾火，只見其將人打橫抱起，往床榻大步走去，一眨眼，人已雙雙倒在黑色枕被上。

藉著射入房間的月光，他看見殘留於禔摩頰畔，點點閃爍的晶瑩，轉為灰藍色澤的眼眸閃過異樣光芒，欲語，卻讓貼上的柔軟封鎖。

不讓西蒙有開口的機會，禔摩撐起上半身，雙手攀附於男人肩膀，吻上欲言薄紅，一反平常的羞澀，大膽探出了舌輕舔男人唇瓣，生澀地舔吻著。很快的，主動的他轉為被動，輕喘地接受西蒙的纏吻，激烈的、發自內心慾望深處的索求，逼得禔摩忍不住吟哦出聲，全身顫抖加劇。

交纏的身影，隱現於翻飛的床幔之間，天際銀月不知在何時隱入了雲層裡，大地一片漆黑。

耳邊響起的，是誰的聲音？

是你的…亦是我的……

啊啊…西蒙……

那激動的呼喊，粗重的喘息聲，是誰的？

是你的…更是我的……

禔摩，闍城是你此生唯一的歸處…你的一切只為吾西蒙而存在！

黑暗中，在彷若烈焰焚身的高溫裡，他聽見了那人獨佔的宣示，於是強忍的淚水，再度潰決。

沉穩的呼吸吐吶聲，規律地響起，睜開眼望去，窗戶緊掩窗簾垂放，室內一片漆黑。

眼睫動了下，翻過身，將耳朵貼靠上身下的那人，那片寬厚胸膛。

熟悉的心臟脈動，一聲聲自枕臥的胸膛那方傳來，這是自己最眷戀的聲音。

冰涼指尖輕柔緩慢地移動，撫過熟悉的線條。如撫觸水晶飾物般，逐一滑過枕邊之人細長的劍眉、覆住了如大海般將人心魂攝入的藍眼的墨黑眼睫、挺立的鼻、以及總是勾勒出讓自己猜不透心思的笑容的、完美至極的性感薄唇。

停留唇瓣的指，向下移動，來到不斷起伏的胸口，轉而以掌心覆蓋按上。

「即使對你而言，這是多餘的，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
一顆一顆的水珠滑過臉龐，濕了交相纏繞的墨色與燦金，滴落在不斷抖動的身軀上。
「我愛你，西蒙…傾盡我的一生…愛著你……」
即使你不愛我……哽咽地傾訴埋藏心中的愛意，即使知道這份感情得不到回應，他還是說了。

由最初的不情願，到之後的猶豫、掙扎，直到最後，給了身體，交付真心，終至淪陷。

坐起身，拾起散落床沿的衣服一一穿上，穿戴整齊後，安靜無聲下了床榻。才剛站起，險些因為下半身過度的痠痛而跪倒，只能勉強抬起同樣不適的手臂胡亂抓住了床幔穩住身軀。

拿起銀杖劍，踩著無聲步伐往門口走去，當人來到門邊，像是留戀不捨似的，再度轉頭朝床那方望去。

專注地遙望沉睡之人，藏於內心深處的情意毫不掩飾，流轉於異常清亮的冰藍瞳眸裡。半晌過後，拉開了門，悄然離去。

當銀白身影自門口消失，榻上該是沉睡之人睜開了雙眼，天藍的炯炯有神的眸子，讓人不難明白其根本就是處於清醒狀態之下，或者該說他並未入睡。

坐起身，自裡衣暗袋掏出一樣東西，移至眼前安靜地凝視。

躺在掌心上的東西，是他自那人身上取下之物，亦是那人向來不離身的物事。

闔起的手緊握的掌心傳來穿刺的痛覺，然而王者無有反應，僅是將透著冰涼的掌中物移至唇邊，輕輕地落下滿含珍惜的吻。

朗朗晴空，一道急雷劈下，瞬間烏雲急速聚攏，灰暗的天空下起了雨，豆大雨珠打在窗櫺上，飛濺開來。

濕透的水氣加重古城濃得化不開的窒悶，空氣像是停止了流動，沉悶得教人難以喘息。

黑暗的子民明白，時間漸漸逼近。

永遠的黑暗，即將降臨，傳說不再只是口耳之間的傳遞，它，就要成真。

＊＊＊＊＊

窗外下著雨，今晚一如昨夜，無月，無風，只有令人窒息的沉悶。

凝視外面的冰藍，迷離的眼神沒有焦距，投射在不知名的闇色。

腿上傳來重量，擱在膝蓋的左手被另一雙手合握，耳邊傳來稚氣未脫的童音。

「冰爵。」
爬上金髮男子大腿，有些辛苦地調整坐姿，當那雙手抓住冰爵冷得異常的左手，小小的身體已被那人右手托抱穩住。

僅是伸手環住邪之子，避免他滑落，凝視的視線沒有轉移，依然沉默，依舊冷淡。

兩天前西蒙外出，禔摩在其指示下來房間陪伴邪之子，同時注意他的身體有無異常。面對關係著全族性命的重要時刻逐漸逼近，任何一個小細節都大意不得。

仰起頭注視面前沉默的男子，視線緩緩移動，將那張美麗冷豔面孔細細看過，而後鬆開手往其臉頰探去。

在手掌即將摸到目標物，禔摩回過神，下意識抓住伸到面前的手，邪之子開口：「冰爵的頭髮滑下來了，會遮到眼睛。」

鬆手，轉而握住被自己用力握住的手，凝視的視線終於有了變化，冰藍來到邪之子手腕。

腕部有點紅，並未瘀青，應該沒事。

「沒關係的，冰爵並沒有弄痛我。」
笑瞇瞇地說道，抽回手扭動了下，要讓禔摩放心。

長睫微垂，將掌中孩童的手放回其腿上。「餓了嗎？」

搖搖頭，深藍色大眼睛注視男子，禔摩不語，回望著他。

心智異於尋常孩子早熟的邪之子，日後也會同那人一樣吧！

撫摸邪之子黑亮頭髮，掌下柔軟觸感，讓其憶起同樣有著一頭黑髮的邪魅男人──西蒙。

雖然與他同床共枕，但自己卻鮮少摸過他的髮，然而西蒙卻很喜歡把玩自己的金髮。

常在不經意之間見他以手指捲起自己的髮絲繞在指上玩著，當他發現自己的視線飄向他時，更會將纏繞指間的月華移至唇邊，曖昧地吻著。每每自己總會因這令人心顫的舉動而臉紅，調開視線平復加快心跳之時，西蒙便會將自己推躺回枕被，而後來一場激烈的情慾之戲。

他的髮，色黑如夜，卻又散發勾動人心的光澤，柔軟又性感，是那樣的迷人，那麼讓人移不開視線。

冰爵在想父皇吧。

注意到男子的失神，邪之子猜想著，雖然是猜測，對答案卻有九成的把握。

「日後，你一定會成為像闍皇那樣，出色的王者。」
啟口輕聲說道，望著孩童臉龐的眼，像是透過面前這張臉孔，看著那人。

冰爵也希望自己變成像父皇那樣的人嗎？

眨眨眼，開口：「冰爵真的希望嗎？」

「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到的。」
同樣的，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想要，就能拒絕逃避的。

他是邪之子，是傳說中將為嗜血族帶來永遠黑暗之人，如斯的命運，早在他未出世時便已決定，由不得他反抗。

一如自己，或許當初他該聽那個賜予自己黑暗血統之人的勸阻，長留生長地，如此，他就不會遇見掌控自己一生的闍城之皇，更不會傻得將一切全數給予。

遲疑了會兒，問道：「冰爵，你對父皇…」

「我愛他！」
打斷邪之子的問話，沒有一絲猶豫地說道。這是事實，一個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愛，便是愛了，再怎麼因為他的態度而傷心，再怎麼對無法改變的現狀感到無力，自己都不能否認這項事實，愛上西蒙的事實。

對王者而言，愛是多餘的，是不該也不能碰的東西，這是父皇的教誨，但是…

「記住闍皇對你的訓示。」
冷冷地說道，卻無法壓抑心中因為那人近乎無情的言語而起的痛楚，身體微顫。

扁了下嘴，跪起身抱住禔摩微微發抖的身軀。「邪之子喜歡冰爵！好喜歡好喜歡！」
他不想看到冰爵難過的樣子，但又不能幫他什麼，只好坦率表達自己對他的喜歡，希望這樣子做能讓冰爵減輕一些因為父皇無情的言語所帶來的傷害。

孩童直接的表示令冰爵不覺莞爾，抿緊的唇角流露淺淺笑意，輕輕拍撫邪之子賴在胸前的身子。

洪亮鐘聲響起，思索了會兒，抱著邪之子站起，往外移動。

「去哪裡？」
自然的圈住禔摩頸項，邪之子問著，回覆其問話的，是男子眩目又震撼人心的絕麗笑容。

首次見到金髮男子動人笑顏，孩童忘了索求答案，只能睜著一雙眼兒呆愣地瞧著。

經年累月凝結冰凍的純淨藍瞳，此時任由情感波動浮現眼底，輕淺波紋泛漾之間，隱隱透顯一股令人不安的感覺。

日後回想起來，當時冰爵綻放的笑容裡，冰藍深處流轉者，是連他這種未嚐過心痛滋味的孩童看了亦覺不忍的，一種名為「絕望」的感情，那是一個人所懷抱的最後一絲希望已不復存在之後，所產生的反應。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重拾冰爵最真的笑容，但他知道自己永遠也辦不到。只因自己怎麼也進不了男子那雙近乎沉寂的眼眸，更觸碰不到那顆早已被父皇霸佔擄獲的心。

深受震撼的邪之子，將禔摩此生最後的脆弱收入眼底，牢牢刻印在心。

年幼的孩童，生平第一次想嘆息。

下著雨的夜，悠遠琴聲自頂樓傳來，輕柔撫慰黑暗子民飽受創傷的身心。

躍動的指尖，將無法明言的情傷融於柔和旋律，譜成一曲曲音樂，迴蕩整座古城。

不斷落下的雨，是天之淚，還是人之淚？

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

＊＊＊

在那之後，禔摩沉默地等待，等待王者的命令，等待王者的決定，等待王者的安排。

在那之後，他乖順地聽從王者所說的每字每句，每一項要求，沒有反抗，沒有任何質疑，僅是安靜地聽著。

在那之後，他不再說話，一如當年初入闍城的冰爵，靜靜地、不帶感情地冷眼旁觀一切人事物。

安靜的冰爵，唯有在那個時候──與王者歡愛纏綿之時，會因為無法壓抑的激情，吟哦出聲。

平靜無波的日子，直到那個夜晚，王者邪俊的臉龐薄紅輕挑，派予任務。

為了徹底分化三教先天的勢力，闍皇決定與立場最為曖昧的儒門龍首合作，他釋出誠意讓龍首得到長生不死的體質，嗜血族不老不死的生命力。

靜靜聽著王者出口的每一句話，淡金色眼睫微垂，掩住了底下平靜無波的眼眸。

「抬起頭。」
驀地，王者說道，男子不及反應，下巴已被修長手指勾抬起。

「在想什麼？」
沒有重覆方才的話，僅是挑眉問道。

自那日過後，禔摩變得異常安靜，雖然平常的他便非多話之人，但這樣的情形令王者感到極為不尋常。

沉默依舊，淡然的眼眸直視面前的王者，像是要將男人的模樣烙印於心似的，深深地看著。

兩人就這麼對視，流動的空氣變得沉重，一股教人不知所措的氣氛籠罩四周，彷彿要將空氣凍結了。

鬆開手，背手越過了禔摩向前走去，來到窗口時，沉聲道：「你不會讓吾失望吧？」

拄劍彎身行禮，轉身離開。

禔摩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王者仰望天空的圓月，闔起的掌中緊握的，是曾經屬於他的銀色項鍊。

＊＊＊

這也許是癡。竟許是癡。
我信我確然是癡；
但我不能轉撥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毀滅的路；
但
為了你，為了你，
我什麼也都甘願。

身軀被人緊緊抱住，體內的力量血液源源不絕迴向制住其行動的華麗男人，迅速流失的一切，宣告了失敗。

遠方傳來雞鳴聲，東方第一道曙光破開雲層射向大地，瞬間黑暗為光明所取代。

恍惚之間，他聽到了那人的笑聲，沉穩富有磁性的嗓音，伴著蠱惑人心的低語，於耳畔不住迴響。

今後，你，禔摩，眼中的唯一，心中的唯一，生命中的唯一，都只能是我，闍皇，西蒙！

闍城，將是你永生停留的地方；西蒙，將是你永遠不變的效忠對象，聽明白了嗎？

吾賜予你僅次於闍皇的地位。

這就是本皇對你的承諾。

闍城裡只有一個冰爵……

適度的任性本皇可以容忍，但太過的任性，只會令人感到厭煩，聽清楚了嗎？

禔摩，你真是太令吾失望了！

禔摩，闍城是你此生唯一的歸處…你的一切只為吾西蒙而存在！

或許早在冥冥之中，便已明白自已再也回不去，只是到了這個時候，浮現腦海裡的，依然滿滿是那人的身影。

西蒙…西蒙…

漸趨模糊的視線，望向座落山間的古城，放棄掙扎的金髮男子，在神識全數消失之前，呼喊那人的名。

「西蒙啊……」

是心痛，是無奈，更多的是對那人割捨不下的眷戀。這一生，他愛的痛苦，卻恨不了他，只因自己愛上的，是一名不被允許擁有私人感情的王者。

嗜血族不死的生命，讓渴望那人回應愛意的自己備感煎熬，或許只有永遠的離開，蝕心的痛楚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我愛你，西蒙…

陽光灑落，照射在耀眼銀白上，顫抖的軀體迅速轉為透明，來不及滑落的晶瑩隨著身軀灰飛煙滅，消失在天地間。

佇立窗前，西蒙瞇起修長眼眸，迎視遠方漸昇太陽，規律的心跳驀地失了節拍。

卯時，嗯…

禔摩！

剎那間明白了一切，卻再也來不及挽回。

握緊掌中冰涼銀飾，閉上眼。

生平第一次，王者嚐到了心痛的滋味。

＊＊＊

放下無力的手跪倒在地，搖晃的身軀被即時伸出的健壯雙臂攙扶住。那是邪之子，擁有他的血統繼承歷代嗜血王族力量的黑暗之王。

注視面前與自己有著相似臉孔的青年，剎那間，時間好似回到千年前。

那年，在新堆砌的墳地，他看到了生命中的燦爛。

那年，在眾人連綿不絕的呼聲中，他繼位成為新任闍皇。

而那年，在血色紅月映照下，他等到了屬於他的銀月，一名美麗又高傲的金髮青年。

那年，在月色見證下，他的銀月終於成為王者的生命共同體，全心全意交付身，與心。

「父皇？」
沙啞中略帶稚氣高音，邪之子喚道，藍色眼睛直視男人不斷冒出血的胸口，焦急之心一覽無遺。

「放手。」
冷冷地說道，即使身體不再強壯，然而天生的氣勢讓邪之子不由得鬆手，怔愣地看著站起身朝王座走去的黑髮男人。

坐上王座，吸氣吐吶之間，只覺心頭一陣莫名悸動，單手按上左胸口若有所思，對於不斷流出的血水，西蒙不甚在意，任由它染濕了玄黑衣袍。

側過俊美臉龐，血色雙瞳望向窗外，一輪明亮圓月高掛在漆黑夜空。

輕淺波動隱約浮現眼底，凝視的眼像是看到什麼微瞇起，薄唇逸出了低沉笑聲。

父皇？

錯愕不解地注視面前輕笑出聲的男人，邪之子不明白，想問卻又不敢開口。

迷朦月光下，該是空無一人的露台，竟有兩抹近乎透明的身影相互依偎，背影熟悉的讓西蒙心頭揪緊。

下一秒鐘，雙影變成了孤影，月色下，寂寞的金髮之人佇立露台，仰頭遙望圓月，神情顯得落寞。

西蒙…吾皇西蒙……

風也似的低鳴，輕柔飄盪在空氣中，一如那人曾經有過的嘆息。

他是王者，是闍城之皇，卻留不住屬於他的人。曾經自己擄獲了黑暗世界的燦爛，曾經自己擁有渴望的銀月，最後仍舊失去了他。

接受親人鮮血獻祭換來最強王者之名的他，執著於嗜血族霸業的他，為了讓傳說中的邪子誕生，導致那人與自己疏遠，終至決裂的他，所有的行動和決定，不過是為了讓最初埋藏心中，一個不為人知的誓言成真。

曾經他是那麼的執著，只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邪之子，你過來。」

依言來到西蒙跟前，單膝跪下，抬起頭看著生命迅速流失的男人。

「吾兒，吾已傳予你所有的力量。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是闍城之皇，真正的黑暗之王。」
不變的淡然語氣，一如即便已至人生終點，仍舊不改王者威嚴的邪狂氣勢。

「古墓得不到滿足，天堂容不下真相；地獄管不住狂傲，人間止不了卑微。聖界因吾而誕生，神魔不許界！」
隨著狂妄誓辭說畢，男人坐直的身軀緩緩傾倒，最後，閉上染了血紅的藍眸。

吸入的空氣是那樣的冰涼，裡邊摻雜了些許的酸疼和無奈，一如你的眼淚，與嘆息。

若這是你想讓吾知曉的，你的感覺，那麼吾要告訴你，禔摩，吾想，吾明白了。

意識抽離肉體的瞬間，他聽到了壓抑的泣音，那是年輕王者悲慟的表現。

冷月灑落滿地亮光，映照雄偉建築，繼起的王者，悲痛地仰天怒吼，立誓為至親報仇。

＊＊＊＊＊

相同的圓月，灑落同樣冷白光線，曾經有過的戰事，如今已成為歷史記載的事跡，數年後成為世人口耳相傳的過往。

頹圮破敗的城牆，雜草叢生，帶刺莖棘蜿蜒爬滿一地，漫生在斷壁殘垣之間，厚重的灰塵覆蓋曾經發亮的大理石地板，此地曾有的輝煌已被世人悉數遺忘。

夜風吹拂著，冰冷空氣穿過了城牆，順著風勢爬上迴旋階梯，來到靜謐無聲的樓層。

該是安靜的樓層，陣陣聲音自其間似有若無的傳出，讓破敗的建築添上幾絲詭譎。

聽，那是什麼聲音？

未掩的窗戶，迎入了夜晚的風，吹的窗簾發出沙沙的磨擦聲。

聽，那是什麼聲音？

深紅翻飛的黑色枕被上，一只細緻的銀鍊，串著反射點點亮光的銀色十字架，置於繡工華麗的黑色禮服上，項鍊擺放的位置恰好位在禮服的左胸口，一切是那麼的巧合，或者該說是當年禮服的主人有意如此放置。

冰冷的空氣拂過十字架，發出細微聲響。

輕輕的，冰涼的，細微的聲音，彷彿人之嘆息。

是的，那是黑暗世界裡曾經有過的美麗人兒，止不住的嘆息……

亦是留不住所愛的嗜血王者，心底滑過的嘆息……

＜終章．嘆息．完＞

--- --- --- --- --- ---

寫完了…
現在的自己...
只想好好休息…
想為筆下的人物嘆息…
又或者，其實是想為不完滿的結局而嘆…

冰筆於2006.5.5.夜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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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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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41樓發表於: 2006-05-06 06: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完了之後，眼淚就狂飆了出來~~
西蒙背負了太重的壓力而抗拒禔摩對自己的引響力~~
直至最後失去了心中最愛的那人是，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深愛著他!!
西蒙傻、可是禔摩更傻，明知王者無法拿出真心來交付予己，
可也寧像飛蛾撲火一樣，只為求那一時的燦爛~~
哇~~看完了~~我的面紙也用完了~~我可憐的禔摩~~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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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峰赦道

萬物雷不死，唯愛不滅－萌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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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0)

42樓發表於: 2006-05-06 1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冰鐘懸掛於冷寂世界的一口冰鐘
血紅的鐘擺輕輕搖擺
撼動每一擊的清脆聲響
皆是將血紅渲染上
那唯屬純淨清靈的清透

皓月懸掛於黑暗世界的一輪明月
闇紅的夜色輕輕籠罩
遮掩每一吋的溫柔霸行
皆是將闇紅遮蓋上
那唯屬純白無痕的銀輝

碎裂的琴聲響起
王者所行孤獨的道路
刻意的隔閡未明暸的心意
一抹銀震盪了純黑

虛幻飄邈的琴音
暗示著作曲人敲下的是未確定的鍵
冰鐘耐不住震擊或溶或裂
皓月撐不過遮掩或黯或滅

以著一股無悔將決心以最後的琴音
響撤天際撼動王心

終曲
曲散人亡
留不住那遲來的頓悟
鐘聲迴蕩在寂寞之王
止不住嘆息的遺恨

看完文..心中是被嘆息一次一次敲擊的感動
不知道多說什麼..吾已經傾盡能力
想表達內心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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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一手骨灰白　步入塵埃
風吹過往事重來　焦土和著血淚黃河岸

哼一曲數十年離散　刻一刀思鄉情懷
家園剩紙上黄白　故土猶有黄花開

風再起笛簫和鳴　啟程劃開遍地淒淒
仰天一嘆　孤單　憶夢中舊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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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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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3樓發表於: 2006-05-06 13: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口氣看了整篇故事，心裡面又再次產生無奈和悲痛的感覺
西蒙和禔摩兩者之間的愛憎之情充滿了甜蜜﹑關懷﹑刺激﹑妒忌﹑誤解﹑傷心﹑痛心．．．．．的回憶
西蒙雖然曾經和邪之子說過嗜血族只需要愛憎之心，不需要愛情
但我覺得愛憎之心和愛情沒有分別，禔摩固然對西蒙懷有深刻的感情
並且強烈憎恨第三者介入自己與皇者之間的愛
為西蒙無私付出的愛和絕對效忠之心，直至生命消失的一刻也不忘心目中永遠最愛的皇者
每當想起這一幕，禔摩對愛情的專一和執著真的令我很感動欲又很傷心
雖然禔摩的離去到現在我也非常的難以接受，但轉往禔摩的角度想
禔摩能夠在西蒙漫長的生命裡出現，並且唯一可以陪伴著皇者共同渡過漫長的日子和歲月
即是生命消逝了，禔摩心裡面也不會後悔愛上西蒙，因為那是一段刻骨銘心和難以忘懷的愛情啊
至於西蒙，很多人都覺得西蒙是冷酷﹑冷血﹑沒有感情的皇者
無可否認，西蒙在原劇裡被創造成唯我獨專﹑善控人心的無情皇者
其實我覺得西蒙也和禔摩一樣，心裡面是有愛情的存在，尤其是很著緊和重視摩對他態度的轉變
西蒙只是以冷酷無情的外表隱藏和掩飾內裡真實的感情，由初次遇上禔摩開始，就如命中注定的
西蒙漫長的皇者之路其實並不孤單和寂寞，因為他的身旁已出現唯一﹑不可取締的生命共同體---冰爵禔摩

抱歉，說了這麼多話，希望大家不會介意
冰大這篇西禔文的文筆很精細，尤其是描寫西蒙專橫獨佔的皇者性格和禔摩孤高冷傲的冰爵性格，真的掌握得很好

看後令我很感動，雖然西蒙和禔摩互相之間經歷了重重波折和誤解
但由終至此西蒙和禔摩都是真心相愛的，即使他們兩人已相繼離去，但我相信他們的愛情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最後好喜歡文中描寫邪之子和禔摩的親蜜關係（笑），邪之子對禔摩抱有很大好感，這點果然和他的父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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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8)

44樓發表於: 2006-05-07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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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了白晝的溫暖，投靠了黑夜的彼端。

嘆息~是悲哀、是無奈，
是自己散落一地的片片真心。

曾經幾時，一切還是那麼美好…
怎麼過了千百年的時光，
愛~變了呢！？

其實，王者心裡很清楚，也很明白，
不是愛改變了，而是因為身上的擔子–太沉重，
沉重的喘不過氣來，
也是無法拋棄的大包袱。

王者不是無情，
是愛的太刻骨銘心，
擔心會成為降臨黑暗世界的牽絆…

王者不需愛嗎？！
錯了，他比誰都更需要~
因為…王者是孤獨的。

＝．＝．＝．＝．＝．＝．＝．＝．＝．＝．＝．＝

【嘆息】真是賺走冰兒一大桶淚水＞＂＜

冰兒的希望、真心的期盼。

這一生的愛，牽絆在闍皇與冰爵之間，
帶著遺憾進入了輪迴。

若有來生‥

下世~
將緊握住你的手；
下世~
將告訴你我有多麼愛你，
一起共度。

你我依然是剪不斷的『生命共同體』，
不止一生一世！

而是–
【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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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30 (by 芳容) | 理由: 回覆裡可見你的感動。

將吻未吻的渴望，比ㄧ生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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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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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45樓發表於: 2006-05-07 05: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嘆息，一聲嘆息中包含了多少的心酸與無奈

從一開始的冷眼旁觀，冷淡以待
到最後的全心全意的付出
禔摩的付出，是如此的深與濃
對於王者的愛，激烈又高昂
一次長眠後的甦醒，他的世界全變了樣

西蒙迎娶別的女人為后，不論西蒙心中是何盤算
對禔摩而言，是個打擊，更是個…..背叛
冰爵的地位對禔摩而言，並不是他在意的身外之物
他最在意的莫過於王者的心
只可惜，他的王，身上背負著太沉重的負擔
他的王說，”身為王者，愛的是多餘的，是不必要的存在”
這句話將禔摩的心打成片片碎碎
讓禔摩------絕望了

然而，儘管禔摩絕望了，他，仍是不悔愛上王者
就算，他因此失去了生命，他，依然不悔，不恨也不憎
禔摩清楚的明白，他愛上的人怎樣的人
但他仍是抱著小小的奢望，希望那人能有所回應
怎麼等也不等不到，怎麼盼也不盼不著
那份渴望的心帶給他無比的煎敖與痛苦
死亡，對他來說是個解脫
唯一讓他覺得可惜的，是不能再陪伴於王者身邊吧

而西蒙，真如自己所言的，王者無愛嗎?
不，王者也是有所謂的私人感情，只是在於他願意與否
禔摩哀傷的臉孔，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他，什麼也不能表視，什麼也不能做
其實，他能將禔摩擁入懷中，他能以假言假語來哄騙禔摩的心
可是西蒙他並沒有這麼做
寧可讓禔摩痛，寧可讓自己難過
也許，這是他對禔摩的另一種型態的付出

時常凝望著天空銀月的他，心中想的是何人
王者的心中分外明白，無奈，肩上過於沉重的負擔
讓他只能望著夜空中的銀月，思念著，想念著
面對近在咫尺的他的銀月
卻只能以無情殘忍的面容面對他
手中緊握的屬於禔摩的銀色十字架項鍊
是他唯一能允許自己做的事
王者，真是無情乎?
他的情總是深埋在心中，讓人看不著，摸不著，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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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60 (by 芳容) | 理由: 回覆真誠，不吝於表達情感，值得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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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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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46樓發表於: 2006-05-08 07: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最後，霜某哭了
霜某很少看文到哭

不得不承認，你的文章能牽動人心
我很感動，也很無奈

禔摩愛的坎坷、悲痛，但他卻無法怨恨西蒙
或許正是因為愛了千年之久，那份感情濃烈到連恨都沒辦法，心只容得下愛而已
也或許，真的是累了
愛到累，累到無法恨
即使一次次的不斷傷害，一次次的痛不欲生，卻仍然無法忘卻，無法去恨
只能說他愛的太深太深太深太深了

人的心有許多種感覺，而一顆心又能裝得的下多少的情緒？
禔摩的心，裝得下只有愛，那深至無法形容的濃烈愛情啊－－

反觀西蒙，我相信，一直以來他對禔摩亦是有心
只是，身為背負一切的王者，他不能表現出來
他不能愛，不能戀，不能眷，不能讓心有感覺，不能有心！

黑夜是孤寂的，能夠相伴的，只有滿天的星斗，與那耀眼的銀月
一顆顆的星，是否就如同闍城中的子民？
黑夜必須守護那些星，也因此，他負了月
星星有許多顆，月亮卻只有一枚
只是黑夜不能只為了月捨棄所有的星，他必須守護，他只能如此
月會在朔夜時消匿，黑夜只能守護，或許，他想守護的，比起滿天的星斗更是月居定的居所吧？

只是，最終仍然只是孤寂，月消失了，永遠的離去了

夜變得更加的黑暗，更加的孤寂，或許在瞬間他才明白，幾使擁有滿天的星斗，沒有月的相伴，夜仍然只是孤寂的夜罷了

嘆息，是因為身不由己，又或許是自己放不開，無法犧牲一切的一個人付出？
是否是前人所賦予的期望令他喘不過氣來？
是否因為愛上冰爵會令他忘卻那沉重的期盼而感到不安？
他無法決心，只是因為，王者的責任太過於龐大，一個人，卻繫著全族大大小小生命與期望－－

忘不卻，脫不去的，終究是糾纏著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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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境中做著一個個的夢，在夢中編織著一則則故事；將夢深埋幻境的彼端，我們不需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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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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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47樓發表於: 2006-05-09 06: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冰會把大家的留言一一回覆，
不過速度可能會慢些...(因為冰的右側肩頸扭到了...^^bbb)
麻煩大家等冰幾天，謝謝(鞠躬)

零語：

抱歉，讓妳用掉一包面紙…^^bbb
現在請笑一個囉，別再哭了。

人總在失去之後，才能深刻體會自己曾經擁有生命中最重要之物，
曾經王者得到日夜等待的銀月，最後仍然失去。

冰爵的傻氣，讓人心疼又不捨，
性情冷漠的他，緊鎖的心被闍皇強行打開，
在陪伴王者的漫長歲月，甚至是被封印的千年，
其心早已被闍皇牢牢扣住，再也離不開。
明知等在前方的，是一條不歸路，
冰爵仍然往前走，沒有猶豫，他的一生，只為那人而燦爛！

感謝零語的賞文~^^~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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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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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48樓發表於: 2006-05-10 05: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曾經暗自警戒，卻早明白早已失了心
母親諄諄教導猶言在耳，仍管不住心，就算早知飛蛾撲火
禔摩是傻，卻傻的令人憐惜，看著他追求愛情的腳步，看著他遍體鱗傷，讓人心疼
不能全怪西蒙，王者這條路，早就註定，或者該說宿命，用鮮血拱上的王者，是暗自誓言在心的責任
千年刻劃下的點滴，該是蝕入骨隨的，卻也讓禔摩不能自拔，只能一次次的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的漩渦
也許這樣的結果未嘗不好，兩人都有不能跨越捨棄的東西，這只會讓他們之間更添裂痕
禔摩不笨，他該是早察覺西蒙的想法，只是非得西蒙親口說出，他才能死心

我是看的無奈又難過心傷
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結果對誰都好
對於這種發現我深深感到悲哀
只能用淚水來見證這樣的結局了.......

美麗的愛情有著甜美的外衣，讓人深深的為它心折
但包裹其中的卻是致命的毒藥
兩人的相遇的確帶著美麗的不思議，只是他們的隕落不能改變什麼，物換星移，滿天的銀月不論多少歲月
他依然高掛在上，用它最冰冷的溫暖照著每一夜...

[ 此貼被夏飄雪在2006-05-09 22: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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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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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49樓發表於: 2006-05-29 05: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安安~^^~(鞠躬)

感謝各位的賞文，更感謝願意抒發心得的大家。

完稿後，先是右側肩頸扭到，好不容易好了，卻感冒了…
(小小風寒就將冰折騰了大半個月，真是年輕人的心，老人的身體呀…^^bbbbb)
很抱歉延遲至今才回覆各位的留言，在此先跟大家賠不是。

來看文的姑娘，如果是考生身份，
冰預祝大家試試如意，金榜題名！！！

好了，以下是遲來的回覆，再次感謝大家的賞文~^^~

孤峰赦道：

謝謝妳的回文。
以新詩的方式來抒發心得，讓冰印象深刻。

黑暗的世界，嗜血的人生，是誰染上誰的氣息？

不屬於黑暗的燦爛，行走於暗夜的王者，是誰擁有了誰？

琴音陣陣，在音符交織的旋律裡，是誰的聲音呼喚著誰？

王者的人生，是孤獨，是沉重；
冰爵的人生，是執著，是無悔！

當那鐘聲再響起，一切已是千迴百轉後的世界。

京夜：

謝謝妳的留言。

愛憎，愛憎，若無愛，又何來的憎恨？
嗜血族說穿了，只是需要靠血液維生，見不得太陽的黑暗子民，
既是與人類相同的子民，豈能無愛，又豈不知恨？

若不是深深地愛著那人，性情冰冷如冰爵，怎會憎恨徹底崩毀其世界的柳湘音？
愛，便是愛了，這一生，禔摩愛的苦，愛得無奈，卻是痴心無悔，
直到生命的盡頭，在焚化身軀的痛苦，依然忘不了深愛的王者，依然呼喚那人之名。

呵，冰很感謝京夜的心得發表喲！
對於京夜的感想，冰想看文的大小姑娘們不會介意的。

關於邪之子和冰爵之間的互動，這算是冰的私心。
一如早前的冰爵，邪之子是個早熟又孤獨的孩子，背景相似的兩人，該是能一見如故的，
差別就在邪之子繼承了西蒙的狡黠，懂得察言觀色，能在短時間內猜出禔摩是個怎麼樣的人，
然後，快樂地纏上黑暗中的燦爛(喔，被某闍皇瞪了…)

慕雪＊冰羽奴：

對不起呀，冰的小作讓冰兒傷心難過，他日有緣一見，請記得跟冰討回用掉的面紙嘿！

生命共同體，是嗜血族尋求另一半的執著。
王者若無心，根本無需尋那生命共同體。
正因對情感的執著，是以王者在漫長生命中，等待屬於自己的那人到來。

永遠的黑暗，是王者無可推卸的責任，
壓在肩上的重擔，是千萬子民，是歷代王者的殷切期盼，
對於放不開手的那人，王者強行霸佔，不願放手。

無法給，不能給，還是…給不起？
無法愛，不能愛，還是…根本懂得愛就是不應該？
既有愛憎之心，豈會不明愛為何物？

然而對王者來說，無情，是因為無法有情呀！

蒼玥：

禔摩的傻，禔摩的執著，是冰寫【嘆息】的原由，
明知付出得不到回報，明知這是一條不歸路，
卻依舊無悔，宛若撲向燈火的飛蛾，一無反顧！

就「真」這個字來說，西蒙是完全做到了。
一如蒼玥所言，西蒙是可以用甜言蜜語來哄騙禔摩，但他卻沒有這麼做。
想必在禔摩傷心難過之時，西蒙的心亦不好受。

握著屬於那人的銀色十字架項鍊，仰望懸於黑夜的銀月，
王者沉穩內斂的言表之下，是不為人知的想望。
這樣的西蒙，無奈的選擇，讓人無言了。

謝謝蒼玥的留言~^^~

霜羽：

嗯嗯，日後見面，請來跟冰領面紙(要準備好面紙來賠罪了)

愛到深處無怨尤，
禔摩愛的深切，愛得濃烈，愛得無怨無悔，
或許早在看到柳湘音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王者的決定，
他要的，不過是西蒙的一句承諾，一句能讓他心甘情願，即便是得不到回報也可以繼續走下去的承諾。

冰和霜羽一樣，相信西蒙對禔摩不是無情無心，
相反的，正因為有心有情，所以傷害才會無以復加，痛徹心扉！
在未達到目的以前，在未能完全放下肩上的重擔以前，
王者，只能視愛為無物，只能對那人的付出冷漠以對。

他是王者，是嗜血子民的希望，是以他不能私心去回應那人的一切，

一句嘆息，是誰的無奈？
聲聲嘆息，是誰人對於人生的無可奈何？
禔摩的嘆息，西蒙的嘆息，在期待黑暗降臨的黑暗子民耳中，又有誰聽得到？
只是失去了心中的唯一，又有誰能繼續走下去？

夏飄雪：

早在童年之時，便已親見雙親的無奈，
然而遇到霸道的王者，以不容逃脫的強硬進駐冰冷的心，
美麗的銀月，沉淪了…

禔摩的痴，禔摩的傻，相信讓許多人心疼和不捨，
縱然清楚呈現在前方的，是一條怎麼樣的坎坷路，
縱然知道自己的付出得不到那人回應，禔摩，依舊為情勇敢向前走！

命運是一種任誰也推不掉的無奈，
西蒙既為闍城之皇，身為王者，孤獨是他此生唯一的選擇。
誠如冰對霜羽姑娘的留言回覆，西蒙對禔摩絕非無情，
只是肩負的擔子太重，太重了……

感謝夏飄雪的留言，也很抱歉讓妳看得難過，
希望在所謂的來生，兩人的情能有圓滿的結果。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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