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2.太平釋象（劍布衣、海蟾尊等未来厉族中心，含海凈向）14楼更新章13-15|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2.太平釋象（劍布衣、海蟾尊等未来厉族中心，含海凈向）14楼更新章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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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wave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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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9)

10樓發表於: 2014-07-27 0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管理提醒︰ (水織) 內含火星文{BE}，請盡速回來修改。 (2014-08-04 20:37)

天啊!!!!後面這樣.............不會是悲結局吧QQQQQQQQQQQQQQQ
好希望看到海淨溫馨的互動阿QQQQQQQQQ

[ 此帖被bmwave1245在2014-08-05 00:1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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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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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11樓發表於: 2014-07-30 22: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一

轉眼兩天過去。
劍布衣抱著頭縮在角落，心不在焉地打混了大半天的道會。帛書在他懷裏，登道岸諸人，在他左側三四丈開外，而三師父的話，則如懸著將落的龍頭鍘，就在他頭頂……這日子啊，眞沒法過了啊！
他不死心地想，“如果三師父心情好點，能不能就肯收回成命了呢？”按一按懷中帛書，突然心中一動，“咦，不如……”
顧不得是不是自己異想天開了，這天會後，劍而衣貓著腰溜到登道岸的席上，拉了小姑娘凈無幻溜了出去，一頓好哄，外加“三師父絶對沒生氣、你難道不想當面去看三師父怎麽養生變年輕的嗎”等誘拐——
“雖説三師父知道了一定會揍我三天三夜，但以後死總比現在就死要合算！”
劍布衣這般想著，總算十幾年裏，光看自家小師父冰無漪胡説八道也看得會了，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的小凈無幻，歪著頭，露出小酒窩甜甜一笑，説：“好吧，看在劍大哥你這麽用心地學冰無漪份上，這次就答應你一下。”
劍布衣松了口氣，又差點一吸氣嗆著自己，什麽叫做！用心地學小師父？小師父對女孩子出名地話多，自己看上去有那麽羅嗦麽！
這前景……
還能一片光明嗎……

不過到了次日，起碼天色能算很光明。
就如一个童謡寫的那樣：今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我們下午沒有課這天氣挺爽的。我一大中午早早的——
咳，那天中午，的确挺早的。
無他，次日上午，道會由各宗派自由交流，三師父入朝視事，正午回府稍作休息，準備下午主持考核諸多後學道子的辯才。也就是説，老天幫忙，中午有兩个時辰，能供劍布衣去實施他的掙紥大計。
——統共耗了宗巖祿主四杯茶工夫的大計。
劍布衣學乖了，借口要通報，先哄了小姑娘在耳房玩，自己溜出去，遠遠看得廳裏三師父正和大師父坐著閑談——哦，的确是宗巖祿主海蟾尊三師父在慢悠悠地擺弄著紫泥燎爐，一邊用湯甁燙著杯準備沏茶遞給大師父魑岳。
當下松了口氣，他貓了腰溜開，抓了个府邊兵士進去通傳，便領回了小姑娘，大大方方地進了廳。
“大師父，三師父。”
“登道岸凈無幻拜見。”
見尊長的禮節自是周備得沒得説，魅岳笑呵呵地一擺手道小姑娘你是我家小布衣好朋友，自家人不用這麽客套，來來坐吧。老三他難得有這工夫操刀茶道，哈哈眞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小姑娘謝了坐，劍布衣瞟一眼專心沏茶的三師父，正要張口説話，魅岳那邊，掃一眼身旁燙好了杯正一邊衝點茶膏一邊用茶筅擊拂的自家老三，呵呵一笑可就又開了口，問起登道岸誰誰可好，誰誰入門時還是个頑皮小子現在也成高功道長了，小布衣你別光顧著玩，聖朝道門一體，有空多指點指點人家小姑娘修行疑難，凈小友將來遲早是登道岸棟梁之材。
劍布衣心裏撓墻：“大師父平時沒這麽多話吧，今天這是怎麽了？”但也不敢有啥表現，老實點頭稱是，説：“是，大師父説得是，弟子一直把無幻當小妹看待……”呃！為什麽大師父手一頓，差點潑了三師父遞過來的茶？
凈無幻悄悄問：“魑岳前輩燙著了吧？為什麽你三師父，沏茶時要先把杯兒給燙一滾呢？最後還要用竹籤兒打？”
呃，為什麽要燙一滾？劍布衣想起來，登道岸和帝都一樣都近北方，三師父這是南方的點茶烹法，也難怪小姑娘看得好奇，念頭一動，起身恭敬問道：“三師父，無幻久住北方，從沒見過您這般的烹茶，有心請教，不知三師父你……”
海蟾尊沒理他，只運指在茶盤上一敲，勁力到處，兩个小盞騰空飛出，穩穩落在劍布衣兩人的案幾上，茶香濃冽，茶沫凝實。凈無幻低頭一看，見杯中流沫淡濃相錯，如簡筆山水，高古傳神，不禁奇道，“海前輩，你是在拏茶作畫？”
海蟾尊這才將目光投過來，看了她片刻，再垂下眼，道：“飲了罷。還有。”手上不停，凈了湯甁，再傾入水罐中蓄的山泉，煮沸燙盞調膏，正是極正統的南派點茶手法。
南派的茶，別稱功夫茶。
此功夫非彼功夫，是耽擱功夫的功夫。
所以，這第二輪奉上後，別説才十歲的小姑娘，才弱冠的劍布衣，連魑岳這个老茶友，都有點臉色發苦了。
謝了茶，凈無幻抱著盞再一小口一口啜著，長者賜，又是沒多久前被她莽撞誤傷過的長輩，再好動也得忍著。於是一片沉寂中，一通茶調完，四人各一盞，還賸下三杯，海蟾尊慢慢澆給茶盤上的茶寵後，順手一清湯甁，又是小半罐山泉傾了進去。
這是第三回。
之後，第四回……
魑岳沒好打岔，實際上，劍布衣偷眼見得大師父捧著盞半合目的坐姿，便知道大師父早入定神遊天外去了。而凈無幻……十歲的小姑娘，早在喝第三杯時就一个盹差點打了杯。結果三師父淡淡看過來，總算説了四个字：“茶能驅困”，就這樣便順理成章烹上了第四輪茶。
好在，只是一个午休。
好在，下午道會上還有宗巖祿主的事兒。
最後，眞心對前輩很敬仰前輩沒説話她也不敢主動説話的小無幻，眞心對三師父很怵三師父不説話時他更不敢説話的劍布衣，和本來是過來品茶議事但被迫得干脆坐著一通好睡的魑岳，不論是什麽原因，都眞心感謝起來請祿主與會的玉清界兩个雜役小道士來。
其實，或許……
不會説謝但也……輕松了一下的，還有宗巖祿主自己吧？
誰又知道呢。
很多年後，有一回酒後，魑岳曾作過點評，拍著劍布衣的肩，搖著頭説徒弟啊你當時終究還是个小娃兒啊，江湖無情人薄情、薄情終古是多情的道理，你那會兒又哪裏懂得？
再多卻不肯説了，只深深一嘆。
那時的劍布衣仍不太懂的。
等他懂時，卻是在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天地。在那裏，無盡峰上巨鏈已因魂氣而碎了很久，而不久後，茫茫大漠之上，一名叫後無封的女子從夢中含淚醒來，身邊也再沒有一雙穩如磐石的手，來為她遮風攩雨，關愛關心了。

十二

未來的事歸未來。
現在的麻煩，還得現在的人來解決，尤其又加了新的麻煩時。
劍布衣除了借口陪凈無幻，有事沒事去登道岸與會諸人住所蹭蹭飯、聊聊天外，就只有還是拏小姑娘做借口，有事沒事陪著演演武。可是，北斗伏魔印這種高深術法，這會兒的凈無幻，那是聽都沒聽説過，更別説劍布衣又哪好意思去誑自己看著長大的這小丫頭？
一來二去，倒是將那封帛書上海蟾尊親書的三式密式，頗透了一些東西教給了小姑娘。
反正，他想，三師父莫名給了這東西給我，十成十是要借我的手送給小無幻。雖説還沒想好怎麽名正言順地塞給小姑娘，但先教一些總是不會錯的。
如是又兩天。
等這天他又去找凈無幻時，卻是老掌教堆了一臉笑，三言兩語打發自家小徒弟去跑腿，自个兒親自拉了劍布衣手臂，説自己上一戰時有些心得，想與小友你交流一二。劍布衣莫名其妙被他拉進一間屋，再被老掌教親自按著坐了上座，再接過老掌教親手泡的茶，突然，便覺得背心那个冷嗖嗖的了。
為什麽……這認識了十年的老道長，今天這麽、這麽地奇怪？
而且！又是……飲茶啊！
好在只一杯，也沒勸飲。
老掌教只恭維了一大通清微八劍陣的獨到非常，又大談了一通兌爻定王澤的可能變化，突然感嘆：“祿主啊不愧是我道門的前輩前前輩，一言一行俱有深意，哪會為一點小事就平白無故地擠兌小輩？改明兒事了後，我須得領了無幻去正式謁見祿主，這長者賜啊，實在是不可辭也。”
劍布衣茫然答道：“三師父的确沒在介意，你老人家不用再擔心，是説我也是擔心了很久。”
老掌教點頭連説是啊不用擔心了，屈指在自己案頭上連敲了數下，站起身來，撣了撣袖，慢條斯理地道：“布衣你在這兒坐坐，老道我突然想起有事要辦。你在這兒候著吧，要獃多久都可以！”再給了个笑臉，連皺紋裏都透出那麽一股子親切，轉身便這麽徑自離開，還順手掩上了房門。
劍布衣蒙了，這什麽意思？再一看，這屋子裏到處是書，連案上都堆了不少，大多是登道岸的入門術法釋疑，他忍不住撫額，雖説登道岸講有教無類，但這麽扔一个別派弟子大方獃在這種地方，那是不是也太……
咦？
他目光突然凝住，老掌教方才敲過的桌上，一个手抄本字迹如新，書封上五个大字宛如指路明燈——
北斗伏魔印！

自然，只有半册。
劍布衣翻著書册，猶豫了半晌，一咬牙，得，有用之學何問出處，學！為什麽不學？不完整也得學！老掌教啊眞是好人啊，不過他是怎麽看出來的？這辦法啊也是好辦法，給半部！這邊不用偷也不搶了，那邊登道岸也沒啥損失。
他在屋裏獃到天色昏暗、再看不清字了才離開。
第二天，劍布衣便去了个大早，果然，老掌教早在候著了呢，一樣的笑臉一樣的説法，又扔他在那屋裏一整天，不過，這一回，劍布衣愕然發現，那半册北斗伏魔印居然多了足三分之一的內容。
第三天……
第四天……
老掌教敲桌子的手指用力多了，推出來的笑容也有了幾分肉疼的意思。等他撣著袖子上的浮塵離開後，劍布衣去一看書案，頓時嚇了一大跳。
完……完整的北斗伏魔印。
還有……一本題著《明焰凈魔天訣》的卷軸。
不能吧！
劍布衣獃了，然後，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誤打誤撞做成了啥？
撓了撓頭，他打開卷軸。
果然，明焰凈魔天訣只錄了一小半總綱，總綱後，卻是老掌教那熟悉的狂草字——
“老道我推算無數，那日能用的惟北斗一式。昨兒又算了一晚，再和北斗印有關連者惟明焰凈魔天訣。哼哼，小布衣，你做生意可眞得祿主眞傳呐你，非盤剝干凈老道我不可！老道我好可憐呐——不過！再多一毛錢也不成了，一手交密式一手交天訣，記住，可沒得再漲價餘地了！你要不交易，明个兒我就帶上我家小徒弟去找玉清界求公道，老道我晚你三師父六輩多，誰怕誰啊！”
力透紙背，矯健靈動，只是，劍撥戟張，簡直似乎劍布衣一搖頭，這字啊，就能化為無數板磚使勁砸過來砸到他同意為止。
劍布衣自沒搖頭，他只是，持續獃立著石化。
這……
他從懷裏取出那帛書，這不是三師父要送給凈無幻的嗎？那天自己還神神秘秘和最近都沒機會在一起多聊的小師父漏了一句，説咱倆的腦洞啊，有戲！
可如今……
幾天前，老掌教拉著他聊兌爻定王澤的情形從腦中閃過。劍布衣便忍不住便抱了頭，用老掌教敲桌子的力道狠敲了自己腦袋一下。
師父們啊，就是活脫脫的老狐狸群啊……
可好歹，也照顧一下沒那麽狐狸的晚輩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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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4-09-02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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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不論叫做偷學，還是叫做默契的這壹場交換，便如此這般地順利落幕了。
而拿著兩冊書，確定登道岸沒作任何隱瞞後，最近極難見著的水厲冰無漪，被海蟾尊壹紙手令叫來，領著劍布衣在靖海公府上閉了關，直到這場道會結束。
憑著冰無漪的特殊功體相助，劍布衣終於能有模有樣地施出登道岸兩個封印大招後，魑嶽、海蟾尊便領了他兩人前往外域，徹底毀去了疊合至苦境的那個異域通道。
通道形似窄長河道，在四位師尊的聯手贊功相助下，北鬥伏魔印與明焰凈魔共施，通過軍方費了壹月之功所設禁陣的放大，化作壹柄異芒流轉的斬天長刃，壹路碾壓過去，直至深破入對方境界。
刀芒所及，萬象成灰，甚至隱約可見大隊奇獸異形，以全然絕望之態向通道這邊結兵沖陣，卻在通道演滅那壹瞬間，被絞殺成血肉骨泥轟然四濺。魑嶽等人不必說，連冰無漪也自見怪不怪，只有劍布衣，這是第壹次身處其境，只看得目瞪口呆。
不過，畢竟離得遠，他雙手上，又不曾直接沾上這些血腥，要他說自己如何有感，或者要他像第壹次上戰陣的新兵壹樣吐得天昏地暗，卻也是強人所難了——
十多年行走天下的歷練，終究還是有些用的，起碼，不會怯血。
只剩下壹個疑問在心頭，他終是忍不住去請教了大師父：“弟子委實不明白，若說三師父因為弟子那次莽撞，發現了這次毀滅通道，最好是用上登道岸的這兩個法印，為何不直接向登道岸請援？非要……非要讓弟子來學？”
魑嶽似笑非笑：“妳三師父給妳布的抄書功課，妳做了多少了？”
“我……弟子壹天沒落下。”
他是在回軍途中，趁著大師父在山頭遠眺時來問的。這山頗高，是從那片域外回到苦境後所遇第壹個高峰。身在山巔，足下全是亂雲狂風，飄然如在仙境，至少，比外域那狂罡亂流、星塵暴怒的亂相，離仙境更近了壹層。
魑嶽頓了頓腳，足下的山巍峨如故，再壹提氣，壹足頓下，壹塊大石，便應聲成了粉末。他指向山下那片雲海，說道：“布衣，妳說若我每日都來頓上這麽壹足，這座山頭，是否遲早會有壹日，要落到這雲海之下？”
劍布衣壹楞，移目看下去，山懸千仞，最近的雲海，也足有數十丈距離。不過，以大師父的修為……
他老老實實地答：“不用多久，大師父妳願意的話，隨時都能拆了這山作平地。”
魑嶽壹個啞然，復又失笑，敲了這弟子壹記暴栗，笑罵道：“大師父願意的話當然可以！笨小子，看不出妳犯傻時簡直和妳五師父壹個模樣，平時也沒見妳怎麽黏著老五啊！哼，這麽壹座高山，今天崩壹塊，明日拆壹塊，都有淪為平原的時候，由物象及人事，小子，妳又哪來的信心，我聖朝便能長久不衰，永存不搖？”
劍布衣楞住。

另壹人冷冷接道：“再過十來年，萬卷書，萬裏路，再磨煉幾年兵法，領軍出征個三五次，這些道理他自然就會懂，妳現在告訴他，揠苗助長罷了。”
烈烈山風中，海蟾尊緩步而來，壹身本屬仙家清曠的碧氅翠袍，因了他的步履神色，硬穿出了辟易千軍的肅殺氣度，而玄簪高髻，眉懸如劍，又灑然如巖下松風，不沾分毫煙火氣息。劍布衣壹個走神，心裏居然很莫名地冒出壹句“可惜，沒帶小無幻來，白費了三師父這風采啊。”旋即驚覺，默默擦著冷汗，躬身問了好：“三師父。”
海蟾尊站到魑嶽身邊，也如他壹樣眺向雲海，看向雲海下連綿的無盡河山。魑嶽沈默了片刻，突然說道：“當初征戰時，莫說聖王，便是妳我，都不知拆了苦境多少名山大川，而太平了這數千年後，我偶爾登高，卻竟是生出了不舍之念。”
海蟾尊嘴角微見笑意，壹現即隱，道：“那是我們的舍與不舍，不是布衣這孩子的。”聲音亦甚平和，稍有些似他厲身時的低啞，劍布衣才壹驚，脫口問：“三師父妳上次的傷……”海蟾尊沒去答，只再開口時，便恢復了他素來便有的冷哂語氣。
“罷了，為師破例答妳壹次。為何不請援？易於請援，便易於動搖，壹個心性動搖之人，又憑什麽去立足天地之間？哼，就憑蒼生兩字？這兩字，是最好用的藉口，卻也是，最好用的假面。聖朝不需要，如今的厲族也不需要了，問心無悔便好。更何況，天下蒼生，如今，豈非亦是很好？本座——無愧。”
劍布衣低頭聽著，還是茫然。海蟾尊壹揮手，示意他退下。只在劍布衣告退下山時，淡然補了壹句，“有心來請益，便要下功夫在自身。今日起，《苦境舊史考略》之外，另抄錄《諸子辯正集成》五頁，哼，由本座查後親自為妳解釋評說。”
劍布衣差點壹個踉蹌摔下去，三師父妳這也太狠了吧！急回頭想求大師父求情，壹眼望去，頓時忘了開口——
這時天色已晚。
落霞擁黛，壹切都淹沒在鋪天彌地的慘烈赤色中。魑嶽壹身赤袍，卻絕不與晚霞同化，孤撐天地，壹任赤色如潮。而海蟾尊，在魑嶽身邊只這麽隨意壹站，整個人便如出鞘利劍，指天呵地，相照肝膽。
大師父，似乎的確與三師父最為交好。
又或許，外域大戰的又壹回必勝，終究是、引動了幾分對久遠過去的追思？
劍布衣這樣想著，也這樣和在軍中百般無聊又拉不動火厲陪自己胡鬧的冰無漪說的，冰無漪看了他半天，終於重重壹嘆氣，道：“算了，難得小布衣妳對著小師父我也這麽嚴肅，那麽我便嚴肅地告訴妳！”
“來，妳說。”
“餵，難道不是該說小師父，小布衣洗耳恭聽麽？算了不和妳計較，總之呢，下次，妳三師父若再這麽裝深沈，或者拿什麽動搖不動搖來唬妳時，妳只要回答當年他常會說的壹個詞兒就好，那詞兒便是……”
冰無漪突然便沈默了下去，擡起頭，看向劍布衣剛說的那座山，許久，才輕輕吐最後的兩個字來——
“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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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13樓發表於: 2014-09-02 19: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四

抄書背書，從來不是輕松的活兒。
好在，身為靖海公的三師父，想做到天天查功課，那還是有相當難度的。所以半年之後，劍布衣繃緊如弦的日子，便又宣告成了過去。
冰無漪也順理成章地地忘了自己在軍中那偶見的認真，借口行萬裏路更重於千卷書，約上小徒弟說是要去登道岸看看小無幻，順當地溜出了京。兩人天南地北壹通亂走，直到第二年春暖花開，才到了幾個月前定的這個目的地。
劍布衣沒抗議這份拖延。只因壹想到老掌教那幾天，那份敲桌子時的咬牙切齒發狠模樣，他就覺得……那啥，心虛。天地良心，他真沒坐地起價，是老掌教您自個兒想左了吶！
兩人到山下時已入夜時分，總不能翻人家山門去拜見，便隨意找了個坳坡，燃了篝火，再禍害了只獐子打打牙祭。冰無漪半倚在樹上，指使著小徒弟燒烤——當初十歲上下的小家夥，在被自己的暗黑大餐虐了近壹年後，終於成了現在這個可稱優秀的小小名廚了。
“小布衣，藝多不壓身，說起來當年和妳壹樣被老三折騰過的，還有妳五師父。”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怎麽辦？聊天吧。冰無漪招來壹股清泉洗凈手上油膩，壹邊贊不絕口，壹邊可就有些感慨，“可小五說起來也走運，魑嶽看著化生的，哪象風師姐，正好生在獸群裏，被魑嶽找回來都快成年了。對了，妳大師父臉上那幾道血痕子，就是那時風師姐幹的好事。先天風元弄出的傷，嘖嘖，要不了命但這痕印可就壹直沒法消了……”
小師父愛玩，愛講古，尤其是，大師父其實不大過問他的事，三師父……雖然小師父當面會管三師父叫三哥，三哥發脾氣時會很聽話，平素對三哥的事也算很上心，但是，這聽話和上心裏，總隱約有壹份疏離。
和厚道聽話的五師父不同。
至於四師姑……六厲中惟壹不算劍布衣師父的便是魈瑤，起初倒沒反對，可帶了幾次團子後，風厲就突然不高興了，說有了徒弟總覺得自己就平白老了，不幹，大師父好說歹說，也不過是準小團子管自己叫師姑，“是按妳們輩份來的，不算是我的！”。
授學傳功就更免談，用風厲的原話來說：“我練功夫是被大師兄逼出來的，我會的他和貪穢都會，有他倆，小布衣妳還要四姑做什麽呢。要不，來來我教小布衣妳讀書？這是南陵不謝花最新的力作，《秋雨秋燈秋帷》……”
不過四師姑剛亮出書，便被三師父的劍氣給絞成了碎屑。
能見著四師姑的次數，後來也是寥寥，她有爵號逍遙公，但大事有大師兄，小事有治下能吏，除了需要輪值守邊外，是真的極逍遙，大部分時間，據說都給了她另壹個的秘密身份瑤狼絕戀。
這層身份，在聖朝時尚書坊中極有名氣，壹邊常與號稱情色暢銷第壹的名書家南陵不謝花交流寫作經驗，壹邊又以專註於純情柏拉圖之戀流派創作推廣壹百年不動搖而著稱——
當然，知道瑤狼絕戀就是堂堂逍遙公的沒幾個，會這麽大咧咧和小徒弟說的，更是除了冰無漪這個沒個正形的小師父就別無分號了。
但冰無漪講古，壹般都不會說到六厲少小的時候。
甚至劍布衣壹度錯覺，師父們就是師父們，厲族生而能知，自然沒有童年可言，是壹出生就老成得和現在壹般無二。
所以，這會兒，雖說他沒好意思追著問，但也擺開了聽龍門陣的架式，興致勃勃地塞了壇酒給小師父——
倒不是愛八卦，只是……
聽故事之心人人皆有。
何況是、從小到大的這壹份好奇，似乎有了解密之望呢？

冰無漪自己卻有些迷惑。
拿起酒灌了自己壹口，他站起身，揉著眉心繞了火堆壹圈，有些猶豫地開口問：“乖徒弟，妳有沒有覺得這地頭有異？這夜色這風聲，大不同他處，撩得人心神俱亂，唔，還總有壹種莫名的熟悉。”
壹心準備聽故事的劍布衣，不禁苦笑不得了：“在野外過夜啊小師父，有風聲有夜色豈非正常？哪次不都是這樣？而且妳來多少趟登道岸了……”
水厲搖搖頭，又坐回原地，飲壹口酒，看壹眼天上繁星，慢慢地，眼神便見了惘然：“山野的星空，總和在城中不壹樣。當年有人和我說過，這些繁星，每壹顆其實都有可能和苦境壹般大小。上面也許沒人，也許，有著和我們壹樣的人。”
“哈，和小師父妳聊天，竟然是不聊美人聊星星？等等，怎麽覺得和我給凈無幻講故事壹樣？”
劍布衣信口道，雖然不好笑，畢竟惘然這種情緒，在冰無漪身上能見到，實在不亞於冬雷陣陣夏雨雪的詭異度。
可冰無漪卻走了神。壹壇酒很快便見壹底，伸手又找劍布衣搶了壹壇，再飲去大半，目光朦朧，便見了幾分醉意。
他搭了劍布衣的肩，嘆了口氣說道：“說故事的要是美人才好小布衣，這荒野，還真令我記起了不該記起之事。總之小孩子呢，可千萬不能象我……也不對，象我才有自我意識時那般的悲慘。”
劍布衣更好奇，索性直接問了：“我瞧書中所載，厲族是受太玄極陰催化，先天之氣匯於靈獸啟智化形而成。而先天而兩儀四象，再變演為八形，先後融合化生的便是厲族元種八厲。這真就是小師父妳們的來歷？妳們真是才出生就能生而知之？”
冰無漪斜眄他壹眼，說道：“好奇心太多不是好事，小布衣，不過妳竟忍到今天才問？才多大年紀，就被教得這麽老成了，我不喜歡！但妳既然問了，小師父也不能不答，反正又不是什麽大事。”
“是是，小師父求無不應，這是劍布衣早就知道了的。”
冰無漪飲了剩下的酒，將壇子在手上拋了壹拋，嘆道，“知道又有什麽用？初生時我們也是知道的，那時的所感所見，連現在都記得牢牢的。可那又如何呢？那是壹張白紙，連塗上了什麽都不知道。比如妳四姑，呵，她在獸群呆到成年，所以到現在都不按常理出牌。魑嶽後來不知費了多大勁，也沒辦法把她教得更好壹些，更不容易被騙壹些。”
劍布衣沒敢接口，四師姑愛好奇特他是深有體會的——比如說硬要壹個十歲的孩子去研究《人與獸——跨種族戀愛該如何實現》這種匪夷所思的作業……可到底，那也是長輩不是嗎？
好在小師父也沒要他答，自顧往後說了下去。
“至於我，如果不是那家夥……算了還是叫他三哥吧，雖然他那時也是半大孩子，厲身遠沒老得象現在，嘖嘖，但這層心理陰影……總之呢，不是他從水底找到我，拼了命撈了我上岸，估計現在的我，就該改名叫做咎魚了吧。”
再要了壹壇，狠狠飲了壹大口，冰無漪索性仰面躺下，看著點點繁星，橫貫天際，有如無盡長河。
這星河啊，還真象初生之時，那望不到邊際的滾滾洪濤啊。
元種諸厲初化生時，都是分散於各地，聖王和……她，稟氣特異不在其列，而魑嶽、鰲天、貪穢三人都是化生在村落之內，潛於人群中學會了人之所以可稱之為人的壹切。
可厲族畢竟不是人，獸與人的緩慢轉換，令最早成長起來的三厲，動念要外出找尋更多的同族融入人群。此後，魈瑤獸性難除的教訓，使得三人在發現火、水二元也將賦形出世時，立即決定要分頭找尋最可能的化生地，在小家夥剛出生時便加以引導。
小火是魑嶽找到的，三哥則是找到了他咎殃。呵，最初自己選這個名字，不就是因為這兩字看上去，和三哥的厲族真名貪穢最有幾分相似嗎？
而且，若沒有三哥，大約，當時真會隨大水沖入海裏，隨便就把什麽魚群蝦群當成了自己的歸屬了罷？
做魚做蝦，也未必就真很差。只不過、那大約就……沒辦法再遇上……她了吧？
就象鰲天二哥，如果不是為了找小火和他水厲，也不會失足摔入無底地穴，被那時尚是極度醉心武學、除了變強外別無所求的天之厲所救。
沒有那壹救的話，六厲不會變成後來的元種八厲，那也就不會有後來這個幾乎將厲族帶到滅族邊緣、又帶著厲族給了這世道人間壹個幾千年太平盛世的在世聖王……了吧？
誰又知道呢！
還有她。忘不了啊，融進人群後，偷偷地演武，卻因為水元的先天屬性，無法完全從山、雷、澤、風四屬入手，幾乎走火入魔。而卻是連他都不曾想到，隨便選擇藏身的這麽個未開化小村子，竟然還有壹個她，僅次於天之厲所稟先天之氣的——
呯！
手上不自覺用力，整壇酒炸裂開來，酒水如雨，澆了他壹身，象極了某壹天大雨連天，澆透了他的周身，再澆入心中，寒入心底，幾乎無法驅離。
冰無漪突然怵然而驚！
為何？
多年不曾波動的心緒……
他驀然起身，在自家小徒弟正手忙腳亂要幫他擦試衣襟上酒漬時，掌立如刀，向虛空中用力拍出，果不其然，周圍壹道無形卻無所不在的劍意，被他掌風激起，轟然巨響聲中，丈許大劍突兀現在空中，劍身不定，厚重如大地。
有淚，微濕了冰無漪雙眼。
但才壹現，便已斂去。
“為什麽……”他只嘶啞了聲音嘆息，“又醒來了嗎？可是，傳承的執念，當真，比妳的自我更重要？”
為、什、麽！
他不理會劍布衣的訝然，緩緩提氣，壹柄久已不用的冰劍凝在掌間，水元如潮，劍意洶湧如濤。
“登道岸妳自己去吧。”他告訴自家的小徒弟，語氣平靜，“我須陪她到再沈睡時……每次都是這樣。呵，竟然比當年，她還活著時，我能陪她的時間更多。”
壹劍劃出，地震如崩。
也、水激三千如扶搖羊角！

十五

劍布衣從沒想過，小師父也能戰到這般酣暢。
或者說，他也從沒想過，會見過這般正經、狂到如此極致的冰無漪。
雖然，對手只是壹柄劍。
隱形無常的劍。
而偶爾的，也會有壹道素影，冽如霜雪，剛如赫陽，不動如大地，突兀出現，持劍而擊，又突兀消散無蹤。
每到這時，冰無漪便會笑，大笑，笑中有淚。
卻是劍更迅，人更狂，蝕岸吞天，半步不讓。
直到又是壹聲驚天動地巨聲，他手中冰劍，挾了洪波決堤般的氣勢，和身撲前，與那柄大劍劍尖，以剛對剛，以強對強，在半空中，猛然互斫，分明壹實壹虛，卻激得風雲震動，連整座登道岸祖庭，都似為之震了壹震。
劍芒如月，又赫赫如日。
奪盡了、星河貫天之壯。
而劍尖相觸處，壹點暗黑星旋，慢慢成形，由小而大，轉瞬之間，已有壹尺來高。
“地之劍域！”
遙遙有人失聲驚呼，蒼老卻熟悉，冰無漪微壹側頭，對著壹邊的劍布衣壹示意，說道：“登道岸來人了。妳有不解，問他們也能知道壹二。”
劍布衣想問，但壹口真元，全提在強扛這宛如末日的劍風勁氣中，又哪裏說得出話來？冰無漪便壹陣狂笑，嘶啞了聲音道，“小布衣，妳還是有前途的，她的劍域，竟沒將妳斥出。或許我們幾人的這道死結，將來……將來……哈！”
他厲元再催，那暗旋再漲，已有半人來高，另壹只手提氣壹拂，將疾馭來的另壹道劍氣引偏，卻是匆匆趕來的登道岸老掌教發來相助的壹劍。冰無漪只是大笑，說道，“不用幫，掌教小友，這是我厲族之事，由冰無漪壹人處理便足夠。”
再提元，暗旋吞吐，已近六尺，而那柄大劍，也有近半被他引入旋中，劍布衣提氣想問，卻又被削面狂風生硬硬灌回肚中，冰無漪眼角余光看到，終是又匆匆叮囑了壹句：“我去陪她，半年後便回來，小布衣，好生修煉，半年後我回來，我也要學貪……嘿，學三哥那般全力教妳了！喝！”
壹聲長嘯，壹聲斷喝，掌上冰劍化水，卷起千重激浪，冰無漪掌勢再起，拍上那懸空大劍劍身，連人帶劍，便徑自撞入星旋之內。
水勢淹天，旋起旋滅。
轉眼之間，人、劍俱渺，只余燦爛星華，爍然如故。

登道岸早壹山俱驚，老掌教領了劍布衣回來，只道有妖物作崇，已被收伏，令眾門人不得多事。
將劍布衣安頓好後，他這才揪著白須嘆道：“小布衣，妳這小友，和冰六爺給老道我捅的好漏子，唉！罷了，過幾天我得親去帝都壹趟，正好送妳回去。”
劍布衣正想說不用的，見老掌教眉頭緊鎖，心知聖朝王公這麽壹失蹤，對普通道門來說確是不大不小的麻煩，當下便拱手應了下來：“太好了，掌教見識多廣，更容易將此事述清，以免劍布衣識淺誤事。”
老掌教搖頭道：“幾個月不見，小家夥妳越發會說話了。但事關厲族前輩，老道我原不宜多置喙。對了，妳這次來，是為了看無幻吧？她在閉關，算算這兩天也該出來了。唉，說起來，祿主對那三式的引申補足，可著實令我門下受益非淺。”
他又問了問劍布衣幾月中的經歷，沈吟壹陣，忽說：“上次壹戰，小家夥妳功體雖淺，但那堂皇正大的名門氣象卻壹望可知，與道門緣法非淺。妳的幾個師父中，是靖海公教妳最多嗎？”
劍布衣道：“是。三師父在京師時間最多，在玉清界也常會指點後輩，對授學甚有心得。而我義母人在江南，不便照應，大師父便令我搬去三師父那邊長住。算壹算……”頓了壹頓，他想到還是三四歲的自己，胡亂闖進大師父家宴上的害怕，不禁輕輕壹笑，這才接道，“算算也快二十年了。”
老掌教撫掌道：“弱冠之年，按苦境風俗已是成年，老道我以後，可得改口不再叫妳小家夥了，哈哈。”劍布衣笑道：“掌教您隨意就好，我還算不得成年男子。幾位師父的意思，我是他們唯壹的弟子，所以須按厲族的傳承，百年後功體大成並獨立通過長輩們的考驗，才可以正式授冠受劍。”
老掌教明顯頓了壹頓，似將什麽到口邊的話停了回去，只說道：“唔，這嘛，呵呵無妨，各算各的好了，他們按厲族算，老道我按苦境通行風俗算。好了，夜已深，妳且休息吧，弱冠男兒，想來不會和無幻壹樣，也要老道我來講睡前的說部故事罷？”
他捋著須，將劍布衣上下好壹番打量，踱著方步出了客房，笑得象是尋到了雞群的老狐貍。劍布衣送他離開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渾不知老掌教心情為什麽會突然轉好。
他和衣臥下，但思緒翻滾，又哪裏睡得著？索性起身坐到窗邊，盯著窗外月光發楞，只想：“小師父不知怎麽樣了，那柄劍又是什麽？其實老掌教不用擔心的，聽小師父口氣，大師父三師父他們肯定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過……
這樣的小師父，還真是幾乎不曾見過呢！似乎也只有幾月前去封印異境通道時，第壹次見他置身戰場殺陣上，面對異境高手強行闖陣時的冷肅，才勉強能有幾分的相似？
不，還是不壹樣的。
戰陣中的小師父，是冷到極點，是殺意，寒徹心骨。
今晚的小師父，是狂，是激烈，甚至，傷心，帶著歡喜的傷心。
要半年呢！
倚在窗邊，沐在月色裏，不知何時，劍布衣終是睡得熟了。只是就算夢裏，仍是百般思慮，紛至踏來，此起彼伏。
有小師父，有三師父，有無幻，還有……
老掌教大大的笑臉，直到占滿整個夢境，令他壹頭冷汗地驚醒過來。
人初醒，日初升。
遠處登道岸大殿裏，早課的鐘聲剛剛轟然而鳴。
“是……臨事心不能定所致吧？”他不確定地想。不過沒多久後，他便知道了，那其實只是一種——
要命的直覺！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