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31 【恨長風總攻中心多配對】擊空明兮溯流光（天雷注意）章四 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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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7-31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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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1 【恨長風總攻中心多配對】擊空明兮溯流光（天雷注意）章四 5f

楔子

異度皇朝無大事。

在現任魔皇黑羽恨長風剛降世之時，驀然平地一聲悶雷炸得整個皇城地基抖了三抖。與此同時，皇城星象異變，日月同天。之後整個異度領內以驚人的速度，翻轉了千萬年來固定的氣候，火焰城六出冰花滾似綿，朝露城三足金烏炙殺人。

頓時流言蔓延，沸反盈天。

有人講，天兆國家將亡，降世妖孽。

有人講，這是神假皇子，將滅異度。

有人講，還請魔皇三思，大義滅親。

這些情真意切的話語，分別被批以"放污穢的屁，髕刑。""污穢放的屁，梟首。""放屁的污穢，磔刑。"

前任魔皇棄天帝扳手指數了數還有多少大刑可供挑選，扔下奏摺，斜倚在禦座上，揚手命人前往觀星臺詢問是何理由。

觀星臺在天波浩渺，景致開闊，而國師一襲紫衣獨坐其中，仙風道骨，悠然自得，似乎只要不砸到他的發冠，就算天塌下來都與他無幹。

國師端坐琴臺前，盡力睜了睜眼睛讓使者看清他並未睡去，沉聲緩緩道，此為瑞像。

瑞像?誰們家瑞像這麼天災魔禍，祥瑞才對吧?當時跟隨使者前來的淑妃斷風塵聞言腹誹，冷不防卻被國師眼內的凜然精光嚇的一愣。

恭喜異度魔皇，此子必為天下共主，總攻六合，掃蕩八荒。

此句一落地，鏘然有聲，一柱香後還依然能聽到其中每個字都還隱隱晃動著。

那使者是登時嚇軟了腿，斷風塵雖並未被嚇到，卻也暗暗信了這番話。於是兩人便回去一五一十稟報給棄天帝。

然後?

然後千古一帝，一代明君棄天帝便瘋了。

皇子降世未滿三日，便被賜名恨長風，並以最快的速度被封為太子。群臣皆是目瞪口呆，並不是因為棄天帝驚人的效率，而是因為宮中還有三位年紀已不小的嫡子，如此無視宗法，廢長立幼，簡直聞所未聞。

但是沒有魔肯去上疏死諫，上疏死諫若是對棄天帝有半絲用，狼主補劍缺也不會怒而出走惡火坑，寧肯日日打鐵也不還朝。天下共主棄天帝的任性，就是若此。

之後的荒唐事就不在心如死灰的朝臣預料之外了，魔皇棄天帝在太子恨長風滿月之日退位，當眾禪讓於這個執著於抓著他頭髮往嘴裏放的奶娃，賜其"羽皇"名號。

羽皇雖然稚嫩，但接受嫡兄和群臣朝拜時，已然顯出國師預言中天下共主的威嚴來，沒哭沒鬧，也沒流口水，只是坐在禦座抱著玉璽，烏溜溜的眼睛四處亂轉，查看他未來的臣民，直撐到大典完成才撲騰著胳膊笑著要嫡長兄來抱。

太上皇棄天帝見此，龍心大悅，伸手從長子懷裏要過羽皇，打算好好疼愛一番，誰知羽皇卻不想離開兄長懷抱，卻並不哭鬧，只是悶聲酣暢淋漓地尿了太上皇一身。

棄天慍怒，舉著羽皇的胳膊顫抖不已，似要揚手摔死這天賜逆子。以斷風塵為首的諸妃嬪與宮人皆看在眼裏，卻不敢近前。

因著禪讓之事被召回的補劍缺暗罵一聲阿嬤，用餘光退到階下的親王們的動靜，十六歲的兩位朱武一個汗出如漿，一個汗不敢出，誰承想卻是十歲的朱聞先以扇掩面噗嗤一笑，道這是天生祥瑞，反恭喜起他一身童子尿的父皇來了。

危機也迎刃而解，棄天帝雖氣極，這時也只能借兒子的臺階下，將羽皇交與補劍缺，說這小子必為異度做番大事云云，一眾人等也漸漸迎上為太上皇更衣洗漱，年輕的親王們與重臣如補劍缺戒神也都各舒了一口氣。

棄天帝拂袖離去後，三皇子就像三只展開翅膀的仙鶴一般，急不可耐地撲向未來的"天下共主"，因為不知對弟弟究竟是該誇還是該罵，親王們一一擼起袖子，開始輪著掐羽皇小臉蛋。朱聞十指芊芊，掐得尤其盡興。直到補劍缺沉喝一聲死狼仔們小崽兒都哭啞了，才嬉笑著退卻。

未滿周歲的小娃畢竟不能上朝，然而當了太上皇的棄天帝似乎也決意不再理事，出走的補劍缺只能留下，和戒神一道維持朝政，兩位朱武親王也沒少出力。

羽皇登基元年，另一件大事也慢慢地鋪開來了。

冬天，隱居許久的太上皇棄天帝或許是覺得日子無聊，忽然下令孿生子朱武中年長的那位，捨棄爵位，進入後宮，以東宮之姿輔佐羽皇。

朱武中年長的那位，比孿生弟弟早生出一盞茶時間，因為棄天帝懶得為雙生子再取名姓，便共用銀鍠朱武的名字，這位朱武形貌與孿生兄弟無異，神色卻更顯英武，又喜好戎馬干戈，未及冠便已戰功磊磊，名震九疆，直壓異度四天王之首斷風塵一頭。是以時人便多稱其以"戰神"，顯得威武，也好與另一位朱武相區分開來。

戰神是真正的嫡長子，又功勳赫赫，羽皇未出生之前人人便默認他遲早是異度魔皇，誰知戰神不僅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最終還要將自己也嫁出去。

戰神自不做聲，一向視他兄弟三人如己出補劍缺卻以死相抗的心都有了，若沒人阻攔，只怕已經血濺丹墀。

最後還是朱武自己笑呵呵地說，我嫁就是了，死老鬼開得起玩笑，我就跟他開下去也無妨，還能就近照顧小弟，何樂不為?狼叔你莫要激動，以後我"垂簾聽政"還要多倚仗你。

補劍缺不說話了，自個往榻上一躺，似乎是給"垂簾聽政"四個字氣了夠嗆。

於是次年戰神朱武就嫁出去了。婚禮除了晚上一切流程皆照著規矩來，被皇后抱在懷裏的羽皇一直拽著皇后的紅發啃得不亦樂乎，啃完了就咿咿呀呀學著司禮太監說話。

婚宴時，賓客之間的氣氛也是尷尬無比，除了偎在太上皇懷裏的太妃斷風塵和太上皇本人，沒人真正喝得盡興，戒神根本沒吃多少東西，補劍缺連灌三杯後掀桌而去，另一位朱武親王和朱聞親王一向感情親厚，卻在席間大打出手，相互罵"只知道自己勾引傻小子的小妖精""哭哭啼啼到處撒嬌的大公主"，渾然不顧禮儀。

一切都很怪異，卻沒人提出抗議，因為抗議的，都從各種意義上不存在了。

大婚夜裏，戰神屏退宮人，把羽皇搖睡著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解去自己的裝飾，緩步到宮門口，坐在臺階上著仰望明月，被涼水似的月光潑了一眼，然後腦袋一沉睡了過去，直到第二日早上被羽皇缺奶時的響亮哭號吵醒。

一件大型瘋狂事件之後，偶發的小型瘋狂事件都相對很正常，所以羽皇五歲時另一位朱武親王也被封為貴妃就是正常了，正常到叫人感動。

當時羽皇已經五歲，懂得基本禮儀，儀式上除了憋尿憋得小臉發青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貴妃也沒什麼意外，就是臨出嫁前非鬧著去了趟天波浩渺，回來時大襟濕了一片，估計是去天波浩渺遊了趟泳。

朱武貴妃和朱武皇后九重禁裏兄弟重見，幾乎同時指著對方與自己相若的臉孔笑得幾乎昏死過去，若不是衣著有異，旁觀的人還會以為是自己眼花，錯看了鏡像。

異度一向無大事，再後來就是，十歲的羽皇被下詔娶了他最後一個兄長，親王朱聞蒼日。朱聞蒼日性格最圓滑，所以從接詔到受封，一路也是平板無波。

但從此，朝露城外就多了個每天大聲演唱"我們能不能不分手"的青年靈魂樂手，別人問他名姓，他只是拉起兜帽繼續高唱，不過若是紅色頭髮的人或魔去問，他心情大概會好點，冷冷回答一句:"空穀殘聲。"

（一）
羽皇十六年，他本人將十六歲，該是皇后與輔臣放心將朝政交還於他的時候，也該是平和盛世的開啟。

這年春華漸醒的時候，萬聖岩那邊上貢了株珍稀的八重櫻到九重禁裏，並著聖尊者的親筆信與兩位貴人。

賞完櫻，自然就要伴著雅興把信也一併讀完。

聖尊者一步蓮華大師盡力用符合規定的繁冗語言，描述了件簡單至極的事:這是某天吾和吾友從池子裏種出來的一對雙胞胎，養在萬聖岩已久，一日國師造訪，說他們如何如何，最好獻於當今天子，必能如何如何……諸如此類。

且不論心中所述種出人是何等荒唐之事，目前的事實就是人已經送到朝露城內，如果不是一步蓮華大師性子慢了點，按照他惡體襲滅天來的個性，估計羽皇與二人的第一次邂逅就是在自己的寢宮。

當本來興趣寥寥的羽皇聽聞二人是雙胞胎，忽然就起意召見這對雙子。他用指節扣扣案幾，微微頷首，示意宣人覲見，同時接過一碗溫熱茶水，一面注視外面動靜，一面慢慢呷了起來。

然後差點被茶水嗆到駕崩。

雖然尚隔著重重紗簾屏風，他卻仍能看清被宮人引領進來的，怎麼看都是一對至多七八歲的小孩，形容尚幼，有點怯生生地靠在一起。

羽皇不覺間竟捏碎茶杯，直到瞥到宮人的驚恐神色，才鬆開手任碎瓷片滑出血淋淋的手掌。他並未感到疼痛，也不擔心傷口的處理，異度皇族天生體質異於常人，皮肉傷的自愈只在須臾之間，羽皇手掌翻覆之間瓷片的劃傷便已悄然無蹤，依舊是白如明玉的原樣，

一步蓮華，你這妖僧玩弄我! 壓下心中恨恨的臺詞，羽皇沒有喜怒形於色，依舊維持著天下共主的嚴肅模樣。

兩個孩子已經走到他禦座前，一個紅彤彤的，紮著有自己半個身子高的華麗高馬尾，一個顏色上就樸素了些，但兩肩的毛皮披肩也貨真價實，可見萬聖岩平時香火供養何等豐厚。兩個孩子都比同齡人成熟些，見到他並不畏懼，一前一後地撩起小衣擺，像模像樣地行出大禮。

羽皇一揚手，宮人便趨過去囑咐這是魔皇賜平身，但仍不可抬頭直視魔皇。紅色高馬尾微微伸手拽著他的兄弟，點點小腦袋，他似乎是雙子中的兄長，做什麼都比另一個快一拍，似乎是刻意引導提醒對方。怕是這個做弟弟的禮儀訓練還不純熟，或者容易害羞緊張。

小孩子的這點小心思，羽皇怎麼會勘不破，但這反而驅散了他對一步蓮華欺君犯上的不快。

“抬起頭，報上名字。”

紅色高馬尾小孩名喚吞佛童子，而帶毛皮的樸素小孩則是一劍封禪。兩人名字互成矛盾，對佛的狂妄卻同樣露骨，不知聖尊者一步蓮華此等虔誠之人何必如此想不開。當然，事後，他才知道，這兩個名字分別是哪兩個狂人心血來潮的結果。

吞佛童子是那種沒人能否認他很耐看的小孩，鬢邊茂密的紅發襯得小臉更似雪團一樣，長吊梢眼俱挑得高傲，回答問題時蹇起小眉頭，居然有三分形似朱武皇后，只是長得一點也不善良，真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

單從第一眼印象上，皮膚青黑的一劍封禪便要輸他兄長許多，但仔細觀察，五官臉型兩人其實並無差別，只是這孩子額頭更加飽滿，眉毛也粗一些。幾絡稀疏額發下，一雙鳳眼精精神神，只是偶爾會因為失焦顯得迷茫些。

“阿兄……”一劍封禪小聲嘟囔著，扯扯吞佛童子的白綾衣袖，大約是緊張得受不了了。以前在萬聖岩裏，在一蓮托生大師的看護下，他都過著小野人一樣自由自在的生活，哪知道一個紫衣服牛鼻子過來晃一圈蹭蹭飯，一切就全毀了。

吞佛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說話，現在簡直是性命攸關……白綾衣袖底下的小手也握得出了汗。

“你們，”正饒有興味打量他們的年輕魔皇忽然沉聲喝道，兩個孩子的小心肝同時提到了喉嚨裏。

“這麼緊張幹什麼。”

年輕卻可怕的魔皇，剛才似乎是對著他們眨了眨眼。

看著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又想起自己日日被皇后抱在膝蓋上隔著珠簾聽朝政渡過的童年，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爬上了羽皇的嘴角。

召見兩個小娃的時間並不長，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回過身，羽皇便令擺駕中宮。

也許是立柱過於高大的緣故，每次屏退侍從，獨自走進中宮之內，羽皇都會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覺。他也不知自己有什麼好害怕，他是異度之主，還是剛滿月就敢尿前任千古一帝一身的人。

“再把腦袋轉過來一點。”

中宮的主人大喝一聲，順手給了膝蓋上那個不知在想什麼的小黑腦袋一巴掌，“掏個耳朵都不老實，我下手可沒輕重，一會兒捅聾了你就好看了。”

被自家皇后拍了一巴掌的羽皇眯起眼睛，用更舒服的姿勢蜷了蜷，道:“梓童，我剛提議的事兒，你可曾考慮。”

“誰是你梓童，老實叫大哥，狼叔聽到不把你吊起來打得杠上開花。”朱武徹底放棄了給這小混蛋掏耳朵的任務，想起身自己躺好，卻冷不防被抱著腰埋在了胸口，死死掙脫不開。羽皇離開奶媽的時間很早，六歲前都是他抱在胸口哄睡喂飯的，搞得朱武自己都有了他其實才是弟弟的奶媽的錯覺。現在羽皇都接近弱冠了，還喜歡用鼻樑撞他胸肌，想也是不奇怪。

不知是不是朱聞那個好德妃教得，這小混賬表面老實正直，主意卻比誰都正，一年比一年會悶聲作大事。

“傷心啊，我竟然養出個會對小孩出手的變態弟弟。”刻意加重了弟弟兩字，朱武歎息到。

“我不會對小孩出手，只是按照國師的意思把他們收進宮裏，等著……”朱武仰起頭，聽到自己胸口那裏傳來悶悶的駁斥。

“等著他們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同你夢中情人，再伸出魔爪——真是了不得!拼得不行!”

“……”

無力再申辯的羽皇，終於撒開了朱武，咚地掉下了榻。

羽皇到底是給他的皇后大哥摁在膝蓋上好好掏了頓耳朵，感覺自己地上掉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再掏就確實是真聾天子了，便適時提出告辭。

“天色還早，跟我用了晚膳再走吧。”朱武紅眉一挑，一臉容不得人拒絕。“我早就命禦膳房做了藕燒排骨和水晶奶黃包。”

“我還沒跟賢妃去遛鳥……今天有人獻了對兩百年老核桃球，我想他看了該挺高興的。”

“那你就過去吧，華顏，把那包杜鵑花種子也不什麼種子給這個小田舍翁拿過去。”

“華顏姐姐，把東西放哪兒就行了，賢妃還給我納了鞋墊……”

“也就他一人真心疼愛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兔崽子了，畢竟大了幾歲，又曾是出過家的。”

給羽皇包了種子命他仔細收好，朱武也不知道最後有什麼好囑咐弟弟的了，只得照舊碎碎念什麼老頭子在自己殿裏又覺得無聊把什麼污穢污穢了，懷疑他自己執意迎娶賢妃是因為有共同的老頭子愛好，這幾天的迎春花開得不錯不知道下花種又如何……沉默良久的羽皇卻只回了他一句。

“大哥，九禍女親王用的胭脂香味，不是幾片沉香能蓋住的。”

朱武沉默半響，抄著銀邪親自把他從中宮深處打到了賢妃門口，竟是無人敢攔。

……

雖然都還是小孩子，萬聖岩送來的雙子終是受了封，大的受封修容，小的受封婕妤。過了兩年，修容成了淑妃，婕妤變了昭儀。雖然偶爾中宮之主會抱怨自己真成了專業保姆，但也算是平靜安寧。

至此，一後四妃俱在，羽皇的後宮已初步成型。

（二）
或許花中種出的人就是不尋常，萬聖岩雙子入了後宮後開始顯出極其詭異的生長速度，才不過三個多月便已顯出少年姿態，衣服更是換得比流水還勤——說流水還是好些，若是養在普通人家，早就不堪其苦了。一日貴妃帶著衣料去倆人同住的蓮華殿探望，發現冊封時還直到他腰部兩個孩子已經漸漸要高過他了，險些嚇白了臉。不過幾日後，再去蓮華殿，他已經是最矮的那個了。

羽皇聽了貴妃的，自己也去看了，便去詢問萬聖岩那邊。回信來得倒快，不瘟不火地提了忘了上報這雙子生長迅速這件事，到後面筆跡和行文風格陡然一變，反倒大倒起萬聖岩經費緊張的苦水來了。最後回信筆鋒在淩厲和柔和之間掙紮幾番，又恢復為開始溫吞水的風格，簡單講了講什麼社稷在君應承天命之類的話語，就結束了，完全沒有任何有用的訊息。

好個一步蓮華，好個襲滅天來，淨嫌這世上不靠譜的事太少。羽皇折起信紙，冷笑也懶得給似得直接面無表情燒了信。之後他往蓮華殿去了一趟，發現那雙子竟長得要高過他本人了。當晚羽皇宿紫霞宮，睡前恨恨地喝了許多平日憎惡的牛乳，賢妃擔心他有恙，竟在一旁守著一宿未睡。

一年後，雙子身高超過朱武皇后後，催命似得成長也就停止了，彼時二者外貌近乎青年，心智也成熟異常。尤其是交予德妃朱聞教導的吞佛童子，武藝心機，堪稱冠絕群倫。戒神也常喟歎吞佛這種才人被送入後宮不知有多可惜。皇后卻在簾子後笑吟吟反問，現在可是亂世。戒神連忙搖首，道不是。簾後的笑聲卻更歡喜了似得，良久才扔出一句豪壯的:"可見不是可惜，是可喜不是麼。"戒神也連連點起頭來。

相比胞兄吞佛童子，交由賢妃赭杉軍教導的一劍封禪就顯得遜色了不是一星半點，他生性狂傲散漫，跟著賢妃規矩沒學去許多，只有樸素儉省學了不少。一劍封禪在萬聖岩裏最愛烤肉，一年裏御花園裏的梅花鹿和麅子消失得極快。

這一年宮闈之內亦沒什麼大事，除了某位才人即將被第十三次打入後宮。

"伏嬰師。"羽皇撚起一塊梅花糕，揉來揉去，就是不肯丟進嘴裏。"或者說，我的好表兄，你怎麼又想念起冷宮的光景了。"

地上跪著的那襲棉被動了動，露出張看不出年齡，妖豔得可怕的美人面來，薄唇上一抹譏誚的笑，更添幾分詭異。"你總會又讓我回來。"

"這回是真不會了。"梅花糕被扔回盤子裏，一聲悶響。"我也是和你鬥累了，或者我們兄弟和你鬥累了。"

"累了?魔皇陛下啊，這不像你會說的話，也不像我親愛的表哥們說的話。"

"我怎麼就不會累，魔皇和普通的鬼族有什麼差異。我從四歲，剛會寫字的時候就被摁在桌邊寫貶你入冷宮的詔書時的光景。可是兄長們又顧忌你的身份，每回不出半年又會設法讓你回來。"

"伏嬰不才，讓魔皇操心。"棉被毫無誠意地低伏了一下。

"你懂得我操心，不如就自己收拾包袱。"羽皇走過去，緩緩挑起那錐子一樣扎手的下巴，力道能捏碎對方骨骼一樣。"記得留下賢妃的解藥。"

伏嬰師被他捏得發痛，更被少年魔皇冰冷眼神震懾，緩緩吐出幾個音階，然後便被拎著大襟，一團被子一樣拋擲倒角落。

"你畢竟是我表兄……別準備去冷宮了，直接出宮吧，到異度領土之外的任何地方去。順帶一提，今天的梅花糕，火候不對。"

話畢，羽皇拂袖而去，給了地上那攤棉被他所認為的，除了賜死以外最大的仁慈。

……

紫霞宮裏。

"我的樣子，嚇到你了?"赭杉軍披著中衣坐起身，淡然地詢問。

他服下伏嬰所述的解藥後，不僅這次中的魔毒，連久遠前積存在體內的毒素都被一併清除，一舉讓他恢復羽皇也從未見過的道身。

他並不是介意自己模樣的人，但是長時間被異樣目光凝視也是會不舒服的。

羽皇坐在他身側，抓起他一把長髮，悶悶地說沒有。他開始回憶起那個披散黑髮，頂著不怒自威的臉認真做針線的赭杉軍，眼珠躲閃著現在隱隱帶著一層柔光的赭杉軍，不知該往哪里放。

"我們的感情，還沒有一副皮囊重要?"赭杉軍忽然扳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不在扭過頭去，正視自己的臉孔。

"怎麼可能。"

紅發紅眉，清秀俊美，還鼓著一張包子臉的赭杉軍，這可教人怎麼接受。他一向習慣與那個長輩般使人安心的賢妃赭杉軍相處，一併遛鳥種花摶核桃球，只羨鴛鴦不羨仙，如何能立即接受一個和自己看起來差不多年紀，或者比自己更像少年的人，取代了另一個赭杉軍。手裏的頭髮一點點滑出他指間，有些發紅，又有些泛黑，搖擺不定。赭杉軍鬆開他，似乎有些失望地倒回枕頭上，合上眼睛，淩亂的紅發蓋住臉，看起來像具專門展示給羽皇看的血淋淋的屍體。

他們勉強在共度一夜。

賢妃赭杉軍是羽皇一後三妃裏，唯一與他有夫妻之實的。唯一的理由很明顯，不過按照羽皇的性格，赭杉軍也本來可以選擇拒絕的。但是赭杉軍是個秉性認真的實誠人，認為一旦嫁作人婦，就該踏踏實實地去履行每一步，哪怕自己真的是被某位紫衣摯友出賣。

第一夜就像宮人不厭其煩的指導裏講得一樣枯燥地過去。赭杉軍先醒來時還以為自己依舊身在玄宗，而身邊是師弟墨塵音，斯巴達地怒吼著這都幾點了拍著床板。羽皇則產生了自己在中宮睡了一宿的錯覺，揉揉眼睛叫聲大哥先買個萌。片刻，兩人都清晰地認識到他們現在是裸裎相對的，而且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氣氛不能更尷尬壓抑。

赭杉軍知道自己魔化的模樣對少年人來說顯得很兇悍，反思了一下卻不知如何化解，試試還能起身，就穿戴整齊，到中庭去了。羽皇卻只道他被自己身為一個處男糟糕的技術惹毛了，簡單洗漱後悄悄立在門口，觀察起被惹惱的新妃意欲何為。

那天早上霧很大，賢妃到庭中先做了套五禽戲，又練了套太極劍，身姿如同雲中仙人，看得羽皇如癡如醉。對於少年天子來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就像之前心中某處空落落的地方，終於被什麼事物填滿了一樣。而停下擦汗喝茶的賢妃眼裏，門口那只充滿憧憬與天真的小臉，也似乎和自家師弟有了些重合。

當他們共進早膳的時候，相互凝視的目光已經產生了質的變化。

"就是那種丟了蛋的老母雞跟從小缺失母愛的小野鴨相遇時的眼神。"朱聞德妃邊評論邊用摺扇敲著自己額頭，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勉強的一夜終將過去，蠟燭在燭臺上死成一攤蠟油，羽皇早就醒了，赭杉軍卻因為大病初愈而沒有堅持早起。羽皇也沒著急起來，翻來覆去，時不時撚起赭杉軍的幾根紅發放在眼前靜靜查看，卻忽然被一聲驚呼嚇得手一抖——這都幾點了!

赭杉軍神情凝重地在他身側彈起，大聲地向他重複。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入庭中，開始每日清晨的鍛煉。

還是他的賢妃本人，不管外貌如何。羽皇心想，放心地睡起了回籠覺，不一會兒就被拎起來一通做起了體操。

（三）
德妃寢宮喚作“天炎” 殿，是一後四妃宮殿中最富麗堂皇的。當然，這也和德妃，也就是朱聞親王本人的驕奢性格不無關係。

“帝王薄幸啊……”朱聞懶懶地從床上支起身子，靠在靠枕上，將他的碎花絹扇拾起，緩緩地搖晃著，一雙明眸望著床邊振衣而起的人。

羽皇正繫著衣扣，聳聳眉毛，嚴肅道:“再睜眼說瞎話，我便將計就計，將這事添油加醋叫人傳給城門口那位聽。”

“哦呦，臣妾好害怕呀，胸口突突直跳，怕是心疾要犯了……”朱聞作勢收起扇子，一手撫上自己胸口，一副嬌弱捧心西子模樣，看得人額角青筋直跳。若說這世上真有狐狸精存在，恐怕比起這幅做作樣子的朱聞還要遜色三分。此他還未梳洗，披頭散髮，在燈光映照下，讓人有見到皇后本人的錯覺。

但是皇后一向行為端正，不會如他一般放肆。棄天帝當年下詔冊封朱聞親王，並親批“德行出眾”四字於他的時候，癔癥想必是已經侵入了臟腑。

詞窮的羽皇，默默落下帳子隔絕了這個妖孽兄長，踱到圓桌前坐下，自斟自飲起來。喝著喝著，也就止不住想起年初的一場大宴，因為按照苦境習俗佈置，又兼自家後宮都有盛裝出席的緣故，他非常想念綠色。

朱聞見他煩悶，便隔著簾子同他聊起閒話來了。

“聽說貴妃又去天波浩渺游泳了……”

“常有的事，你成天從三丈宮墻上跳上跳下，也別調侃他。”

“賢妃家小師弟今日在城門外彈了一曲風入松，那叫一個好聽，茶肆邊上還飛來不少孔雀。”

“少提那個彈棉花的，有朝一日定打斷他的十指。”

“萬聖岩來找人的小青菠蘿至今也沒個線索，可憐他年紀還那麼小就被無良師尊打發出門……”

“可是據密探的情報，青菠蘿……那個什麼盤子每日也只是泡泡茶看看梅花，並無任何尋人舉動。”

“那咱們談談淑妃?”

“你自己教的，你自己知道。”

“哎呀呀，什麼也沒興趣，那咱們哥倆聊聊天魔殿的那位?”

“……繼續說淑妃的事吧，我有三個月沒召見他了，長勢如何?”

“瞧您那用詞，‘長勢’，知道的是說吞佛童子，不知道的還會以為是說地裡的麥子。”

“本來也跟地裡的麥子無甚差別，麥子長得還比他慢點，剛來的功夫每三日一換模樣，二哥每次見到我都錘著我的膝蓋哭得傷心欲絕。”

“你這麼講他身高，貴妃知道嗎?”簾子那邊的笑聲斂了斂，又道:“依舊是以前那樣，棺材臉，死人白，講話能講三分實話不講七分。”

“你看他如何。”

“遠超蓬蒿之輩，但還顯稚嫩。若在朝野，不是能臣便是亂臣，但如今也不過是金籠中鳥。如若……”

“如若當年萬聖岩並未突然獻人過來，如今怕是會在殿試上見到他罷。”羽皇放下酒盞，盞底扣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也不願去賭可能性只有一半的事情。只能說世上巧合太多……”

“世上並無巧合，有的只是人謀。你是帝王，自然要與天公博弈，長存怵惕之心吧。”

“此身此命，若是天賜，也未免太過諷刺。”

“哎呀呀，人力不及之事，可不要亂加妄言。”簾子上倒映的影子將摺扇一一合攏，抵在下頜，“說到吞佛童子，今天我似乎遇見一個同他很像的人……也沒那麼像，大致長相已經被我忘記了……其實只是看到了背影。”

“哦?”

“當時我正施展輕功出去見簫兄，卻看見一個人掛在宮墻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就順手推了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這不是胡鬧麼!”

“怎講?”

“宮墻足有三丈，你這麼貿然推人下去，可不是胡鬧。”

“我並未聽到慘號和重物落地聲，想是那人根基不錯，並未摔壞。”

羽皇長歎一聲，隨他去了，又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起身掀開了簾子，直面閒閒搖扇的朱聞

“賢妃今日同我說，受他教導的昭儀一劍封禪莫名失蹤了。”

“啊呀，那真是不幸。”

“一劍封禪是吞佛童子的孿生兄弟，所以你看見的那個身影，自然像吞佛童子……”

朱聞一時說不出話，手中扇子一停，呆愣在半空中。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御花園裡的鹿有救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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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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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1樓發表於: 2015-07-31 13: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全程高能……以及標題太壞了……
我堅信羽皇長大一定攻德無量，嗯，要多喝牛乳多和賢妃打打拳什麼的……
不過我喜歡這樣的羽皇（丟蛋老母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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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ka66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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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2樓發表於: 2015-07-31 22: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哎呀呀
想不道我家包子臉小黑有當總攻的一天
看著後宮相處的和樂融融真不容易
很喜歡這種感覺
結局一定是HE對不對
伏嬰師怎麼又針對赭杉.莫非對赭杉有意
小黑很疼赭杉啊.為他變臉.為他吃小墨的醋
封禪逃出宮是否會遇見劍雪呢
小黑沒和哥哥們發生關係是因為是兄弟所以不好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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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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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3樓發表於: 2015-07-31 23: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噗，好像目前恨長風得幾位兄長都是外面有人得？看出了朱九/朱蒼朱/朱簫朱，棉被被為何花樣作死，不過第一個落實下來的居然是赭杉，有點意外呢

[ 此帖被鏡縈在2015-08-01 09: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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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anna

真的月球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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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2)

4樓發表於: 2015-08-01 09: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想說一句話……你給我快更新，斷在這裡太壞了，考慮一下御花園里得救了一半心還吊著的小鹿們的心情好麼。
另外，讓碎花這妖孽當德妃的羽皇，腦子里也是有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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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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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

5樓發表於: 2015-08-02 02: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31 【恨長風總攻中心多配對】擊空明兮溯流光（天雷注意）

（四）

這應當是一段回憶。
吞佛童子出生在水裏，當他逆推自己短暫人生命中的記憶直到初具意識的那一刻時，也是於水中接受了那些隨著漣漪搖晃的聲音——叫嚷，誦經，念珠被摶動，水滴到陽光下的石階被曬乾，層層疊疊的蓮花在瞬間綻開。
直到荒謬的現在，他也未曾忘卻自己的降生，他在水中，隔絕了喧鬧，不知從頂著何處殘破的蓮花燈托生而來，又不知該捉住哪條伸向自己的手臂放聲哭號。
燭火暗淡的光從他眼前一一亮起，這段記憶屬於另一個他。
他們生長的速度異於常人，初到宮闈之內每日的功課便是量身換衣。琉璃屏風隔絕了宮人與他們，還未陳舊便已成為過去的衣服委頓在地，若蟬蛻然。他俐落地將自己套進一身新行頭裏，枝形燈另一邊的身影卻還在和衣帶鉤做艱苦搏鬥，最終猛地將它摔到地上，從鼻孔裏將不甘願的一口濁氣噴出。
他屈膝，撿起那華麗過度的飾品，吹吹灰。走向他的兄弟，為他整理妥當。
本應對此感到煩躁的一劍封禪並沒有拒絕他，扭過頭去不再看那使他心煩的帶鉤。
“謝了，阿兄。”
吞佛童子起身，順手將他臉頰上沾到的污漬撣掉。
他們的臉孔乍一看並不相似，仔細看卻只能當做是鏡像。
事實上一劍封禪與他並不是一蓮托生的兄弟，而是實打實的一體，只不過被萬聖岩的僧人強行裂為二身。雖然外貌舉止大相徑庭，但是仍能觀察到他們二者原本為同一個“吞佛童子”的蛛絲馬跡。
而原本的“吞佛童子”，從一出生，就被人工地一劃為二，安排了不同的命途。
二分之後的吞佛本人並不願意向任何人解說這件事，也缺乏想複歸於原本的欲望。在萬聖岩的日子裏，他每日坐在壓制他，使他的魔身感到痛苦的蓮臺上，觀察封禪像一個小野人一樣舉著樹枝跟在一蓮托生身後顛跑，感到自己其實也在自由無羈地遊戲，從而得到一層凝結的粥面一樣的滿足感。然後由既叫一步蓮華又叫襲滅天來的僧人把他領下來，帶到藏經閣去背誦一行行意義模糊的經文，他時而寬容時而暴戾，而寬容比暴戾更容易讓吞佛畏懼他。藍色的善法天子長得像人類小孩的母親，卻有一把渾厚的嗓音，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但佛或菩薩是不應該有任何生理性別的，經文裏說他們是一切。
一蓮托生在昏黃的燈光下縫製著衣物和他的欺騙。在萬聖岩的時候，是他在替他們鋒永遠換不完的衣物，兩人份，每天的尺寸都在變。就這那盞會讓人眼睛瞎掉的昏黃小燈。他的眉毛一顫一顫。
“……禁宮，並不是什麼壞的地方，你們終會得到自己所求。”
他慢吞吞地說著，慢吞吞地一針一線給他們縫著能穿到成年體型的衣物。封禪已經很困了，卻還是堅持拽拽他鬆弛的手腕，問他明天還可以和海草妖精去玩嗎。
不可以，吞佛替他回答，合上了自己的眼簾。
再然後的回憶，就是一片濃重的猩紅。
不是血，只是在天炎殿的赤色紗簾隔絕下，聆聽德妃朱聞蒼日對自己的訓導罷了。
朱聞晨起未幾，宮人正打開他深紅色的長髮梳理。
散開頭髮的朱聞蒼日顯得比束發的他更蒼老沉穩，或者說根本是換了一個人。吞佛覺得這樣的他和皇后十分貼近，真正的兄弟之間的相似大概若此，不需要彼此互為扭曲的鏡影。
他曾感到過朱聞，甚至一向不掩飾對他的厭惡的朱武皇后，與他有些相似的精神特質，只是很相似，但不必走老路。
“說來也可笑，我曾經有過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朱聞在簾子後輕笑一聲。
很輕的一聲笑，卻不是往日的輕浮，輕得接近一聲歎息。
吞佛禮貌一應。朱聞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想做異度魔皇，天下共主。”
平淡的語氣，就像自己沒有忽然在香爐中砸進一塊味道極重的沉香。
吞佛一怔，隨之平靜應答，道：“汝曾講，追逐上位，乃人之常情。”
“天真的人，都應該有夢想。”朱聞向工人要過紫檀梳子，自己梳起鬢角來。他的長髮顏色暗沉，就算隔著紗簾也很容易看出其中夾雜的白絲。魔是不易老的，異度皇族尤甚，又有什麼能使他們如此。“然而我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心願。”朱聞又自顧自說了起來，“從前有一個人，非說如果我是魔皇，那麼異度前途堪憂。”
“那麼汝是因為賭注。”大概也就是朱聞的少年心性罷了。
“於是我便真的去做了，就為了逞強。聽起來很好笑，卻是事實。”
這回他直接踢倒了那香爐，不再追求遮遮掩掩的賞香。戒神老者，恐怕都沒能記錄下這秘辛，卻被他輕易講給一個外人。
“但……”結果顯而易見。
“結果卻是，那老妖怪……哦天魔殿的那位，親自封了我的功體，並讓我蹈前兩個兄長的覆轍，做自己弟弟的妃子。他還專門給我題了個匾額‘德行出眾’。你說好笑不好笑……”
朱聞自嘲的笑聲在浮動的赤色簾幕後久久不絕，像一個尷尬地掛在橘紅彎月上的噩夢，吞佛濃厚的猩紅回憶也停止在此。

出走前的一劍封禪坐在他對面，坐姿是她最討厭的跏趺座。他大可嘲諷對方對一蓮托生或者一步蓮華的模仿還不到位，至少手指沒有撚著花。
“我決定出去，阿兄。”
一劍封禪對他說。鄭重地，至少不是因為賭氣地說。
“因為獐子吃完了或者沒有什麼更有趣的帶毛野獸？吾可以叫人特地運給汝。”
吞佛把十指搭成塔狀，對他的半身垂下眼瞼。
不只是四蹄動物，或者其他東西，他現在可以滿足對方的一切要求，並愉快地把對方的滿足充作自己的滿足。就像一個缺乏童年的人，在自己的箱庭裏供給那個代替自己的人偶。所有最好的事物。
“……”
“或者說汝想找個沒有人說你吹得難聽或者不合音律的地方練習笛子？”
“……”
“吾的猜測有錯？”
“你果然適合孑然一身到被人幹掉。”一劍封禪悶悶地回答，揚手熄滅了他們之間的枝形燈。
黑暗籠罩了下來，吞佛童子應當睡去了。也許他也想拉著一劍封禪的衣領對他大吼，說他是自己的半身，不是自己的什麼兄弟，只能和自己分享相同的命運，給他一拳讓他清醒，老實地在他所能幹涉的範圍內搞燒烤或者音樂，但他都沒有。
他躺在自己的榻上，夢見那夜裏欺騙他們的一蓮托生，手裏拿著兩件小衣服，膝蓋上趴著個孩子，伸手叫他幫自己去點起燭火，然而他點了一夜，那火卻怎麼也升起不來。
當他醒來，一劍封禪已經消失不見。
也好，吞佛童子就該孑然一身。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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