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12 【溫藏】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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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s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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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8-12 14:4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12 【溫藏】短篇集

1. 夢

他知道這是夢，於是夢中神蠱溫皇很遠的看著他微笑。

「羅碧。」
「找吾何事？」
「無事就找不得你嗎？」溫皇一翻羽扇，「找你喝酒。」
藏鏡人冷淡地瞪著他。
「會無好會。」
「唉，好友這麼說，讓吾情何以堪？簡直要學師相說一句做人失敗啊。」
「你在乎嗎？」
「在乎啊。」溫皇再次平運羽扇，「請坐。」
藏鏡人環胸看他，最終仍是一甩披風坐下。
「說吧。」
「⋯⋯這酒是溫皇千金所得，尤勝風月無邊、這牛肉是今早市集所買，方才切了擺盤上桌、這酒壺嘛是千雪所贈，年月忘了。」溫皇嘆了口氣，「唉，藏鏡人，找你喝酒罷了。」
藏鏡人沈默，酒杯在掌中轉動。
他舉起酒杯。
神蠱溫皇雙眼微彎，「敬——」，藏鏡人劍眉一挑。
「敬，天地不容客。」
酒杯相碰時兩輪月盛在兩盞酒杯中，似乎還有天邊瀑布怒潮隆隆。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哼，天下第一樓樓主有何可愁。」
「比如說如此美酒、如此天光，好友卻仍不舒展眉間，讓溫皇不知該擔憂是招待不周、或著只因狼主缺席。」
「神蠱溫皇，你很無聊。」
「是啊。」
藏鏡人抬眼看對方，溫皇雙眸低垂、睫毛映出清淡墨影，薄唇永遠噙著淺笑，涼淡地使世事在他身上留不住任何痕跡。
藏鏡人的身上烙著神蠱溫皇的影子，在言談中、在思考中、在每一次的絕望中。誰都形塑了藏鏡人，卻也幾乎誰都是過客。
「羅碧啊。」溫皇輕聲喚他，「酒是好酒。」
藏鏡人哼一聲，以杯就口。
「只不過天時、地利。」

人和。

[ 此帖被iris74在2022-12-08 21: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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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8-12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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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次吵架（現趴）

「神蠱溫皇，你又做啥了？」
千雪孤鳴一開大門，就見神蠱溫皇歪躺在沙發上，紅腫的右臉上放著大大的冰敷袋。
聽到聲音，溫皇懶懶地抬眼。
「你怎麼不覺得是羅碧又做啥了。」
「我沒有眼睛嗎？」千雪翻了翻白眼。「八成是你自己皮癢。你是不是也往藏仔肚子揍一拳了？我看要好幾天瘀青才能消。」
「他去找你？」
「沒，我猜的。」
「那還真是神準⋯⋯他都說了什麼？」
「他傳訊息叫我幫你收屍——溫仔啊，你們當初說要同居，我還以為天都要垮了⋯⋯但那時挺和平的，怎麼現在又鬧起來了？」
溫皇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指使著千雪幫他拿可樂，千雪瞪他，最後還是去開了冰箱門。
「我對他唱你是我老婆。」
千雪剛含進嘴巴的可樂差點噴出來。
「你想死啊。」
溫皇聳聳肩。
「誰讓他最近都不和我練手。」
「那是他在乎你。」
溫皇被噁心出一身雞皮疙瘩。
「他就是嫌麻煩，你知道這幾天他和我都講了些什麼嗎？」
「講啥？」
「一百六十三次的喔、九十五次的嗯、七十六次的隨便、十三次去死、八次神蠱溫皇你他媽能不能閉嘴——」
「好、停、夠了。」千雪的眼球都快翻了一圈。「藏仔根本不是嫌麻煩，是嫌你煩。」
「溫皇一向以誠待人。」
千雪揉了揉眉間。
「你就不能消停一會？」
「沒看到是藏鏡人先動的手嗎——唉，千雪，他到底為什麼每次都專打我臉？」
一聽這話千雪樂了，跑到溫皇面前蹲下，戳著他慘不忍睹的右臉。
「你真不知道？」
「別、疼——我真不知道。」
千雪哈哈大笑。
「那你可得記住了，藏仔恨你這張臉恨得牙癢癢。」
溫皇打了個哈欠。
「不勞提醒。」
「不不不，你根本沒聽到重點，你知道藏仔為啥討厭你的臉嗎？」
「太好看了？」
「嘿，你知道嘛！」
「那他就更不該打我臉。」
「說得輕鬆，他每次氣到想埋了你但看到這張臉又心軟的心情，你體會一下。」
溫皇挑眉。
「你認真？」
千雪學著他挑眉。
「你是真沒發現還是故意忽略？」
神蠱溫皇嘟囔一聲，把自己更深地埋進沙發裡。
「⋯⋯好吧，你跟他說，今天晚餐我煮。」
「你這叫道歉？」
千雪嚷嚷著，還是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喔行，藏仔答應了。」
「他回的應該是滾吧」
「那就是答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溫皇隨意嗯了幾聲，又開口：「你說我晚上給他唱家後好不好？」
千雪孤鳴嚴肅地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
「神蠱溫皇，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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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8-12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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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講點日常

「我說溫仔啊，你究竟為何老要和藏仔過不去？」
神蠱溫皇搖著羽扇，淡淡地瞥對方一眼。
「好友何來此言？溫皇一向誠懇。」
千雪孤鳴翻了個白眼。
「你叫誠懇，那我千雪孤鳴就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了。」
「唉，吾一片赤誠，卻被好友如此誹謗，當真是痛徹心扉。」
「靠！你能不能別再噁心了？不要說你不記得上回——」

上回。
狼主拉著藏鏡人興沖沖地往神蠱峰喝酒，言談之間提及近日苗疆的市集慶典，站在一旁的小鳳蝶仍是面無表情，只是那雙大眼睛多了一絲憧憬。
狼主頓時心疼的沒完，罵罵咧咧地嚷著神蠱溫皇你都是怎麼虐待我義女的！一邊拉著小鳳蝶的手就要出門。
溫皇倚在榻上，揮了揮扇子道：「好友順走。」
啪嚓。一直默不做聲的藏鏡人一掌拍在桌上，桌面頓時裂開明顯的縫，像蜘蛛網蔓延。
意思很明顯了。

「心機溫，那只是一張桌子。」
千雪橫了一眼從炎黃武帝怨到苗疆太祖的溫皇。
「是，只是一張吾千方百計從鋒海主人那討來的一張、能自行燒水泡茶的桌子——」
「哎，我還是覺得自己泡的茶更有意思。」
千雪隨意拍了拍對方的肩，注意力卻早已不在兩人的對話上——他看著走在前方的藏鏡人停下腳步，小鳳蝶掙開本牽著自己的手，噠噠噠地跑到藏鏡人身邊，一大一小就這麼瞪著路旁攤販，形成一極度詭異的壓迫之勢。
千雪快步走到兩人身旁，探頭看一眼後哈地一笑。那是個專賣女孩首飾的攤子。
「我們小鳳蝶想要哪個？」
千雪蹲下身，笑盈盈地順著鳳蝶目光望去。溫皇也到了三人身邊，輕輕抬起眼皮。
「嗯，羅碧，姚明月絕對不喜歡那種暗色的髮簪，你該明白她的喜好。」
藏鏡人一僵，瞬間揚起的殺氣又被立即壓制，最終只是默不作聲地走到遠處，背對著三人。
這方千雪正把一個蝴蝶樣的小髮簪插到鳳蝶的馬尾上，埋怨地瞪溫皇一眼。
「你幹嘛那麼無聊。」
溫皇百無聊賴地瞇起眼睛。
「吾只是——」

「只是幫羅碧把他心中所想講出來罷了，還讓他省了思考的力氣，不好嗎？」
「我看你就是欠揍。」
「動動嘴皮便能惹來藏鏡人殺機，苗疆戰神竟是這般易與之輩？」
千雪皺眉看他。
「藏仔不是暴躁，他只是心思比較細膩一些。」
溫皇用眼神演繹了何謂「我覺得你們噁心至極」。
「別那張臉好嗎——你們倆根本半斤八兩。」
溫皇揚眉。
「都一樣、麻煩透頂！像上次——」

數月前。
苗疆三傑在老地方聚首，狼主眉開眼笑地看著藏鏡人帶來的風月無邊。
「藏仔，就你有辦法，能從那道鐵壁要來這麼些好玩意。」
藏鏡人困惑地看向狼主。
「這並不困難。」
「那是因為對象是你藏鏡人——哎，不提了。溫仔，叫你帶的酒菜帶來了沒？咱們今天可得好好替大將軍接風洗塵！」
「當然，謹遵狼主吩咐。」溫皇打開身旁布包，「比山珍海味差點罷了。」
解下面罩的藏鏡人看上去放鬆不少，低眉垂眼、率先舉起酒杯。
「來。」
「乾杯！」
於是溫皇也輕笑著舉起酒杯。

酒過三巡，千雪興致越發高昂，旅遊見聞從大漠談到海國，溫皇偶爾淡淡地回他幾句，藏鏡人倒是悶頭喝酒，只有時柔和地抬眼看向對方。
哎。溫皇覺得自己有些雞皮疙瘩。
「對了，藏仔，你這回出征也是數月未歸，如何？」
藏鏡人又悶口酒，哼了一聲。
「沒能殺了史豔文，有何意義。」
「別這樣嘛。」千雪拍拍對方的胸口。「我聽聞好幾場戰事告捷，王兄可高興了。」
藏鏡人沈默不語，千雪皺起眉拋給溫皇一個眼神。
溫皇不得已草草將口中佳餚嚼了嚼吞下。
「是啊，好友。」
藏鏡人挑眉，抬眼看他。
「在意打殺的勝負，是武夫才有的行為。」
他看見千雪無言地摀住頭，而羅碧的酒杯應聲而碎。

最終他們是如何解決的？
似乎是怒潮天瀑又為之震盪。神蠱溫皇和藏鏡人在亭下瞬間過了數招、接著又從崖邊打到水瀑之上，每招每式都是實打實的拳腳交接，平凡無奇卻招招含千鈞之重，只是看著像孩童互咬罷了。千雪喊了幾回徒勞無功後，仍是無奈地接受、在旁報復性地橫掃酒菜。
結束時，兩人各自負傷、長髮和衣袍皆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夠了嗎？」
千雪沒好氣地向兩人走來，粗魯地一人塞給一顆丹藥。
藏鏡人順從地吞下，便逕自走到一旁調息，而溫皇盯著手中藥丸，卻是不動。
「沒毒啦！」
千雪踹了他一腳，溫皇開口正想說些什麼，對方又唉地長長嘆口氣。
「我看你啊，根本不只是無聊——」

千雪孤鳴大大地嘆了一聲。
「就是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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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8-12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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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有頭沒尾的ABO

史豔文是個Omega，人盡皆知。並且他是個強大的、溫文儒雅的、譽滿天下的Omega，而他的伴侶或情人更是涵蓋三種性別。總而言之，只有在少數時刻，中原精神領袖是Omega一事會被拿出來說嘴。

藏鏡人是個Alpha，無人懷疑，同時他是個強大而令人生畏的Alpha，他的伴侶姚明月也是個Alpha，除此之外，苗疆戰神的風流事蹟倒是未曾聽聞。

只是一切在九脈峰之事後崩解了，藏鏡人，或者該說史豔文的胞弟，變成了Omega，但顯然當時沒多少人特別關心這事，畢竟無人會對萬惡罪魁產生什麼淫靡的想像。

再後來，藏鏡人死去，江湖上的新面孔——天地不容客，又成了Alpha。

千雪孤鳴是個Beta，這顯然不太符合孤鳴王室一脈的純正Alpha血統，不過誰會在意呢，千雪從來就是個討人喜歡的，不論第二性別為何，千雪孤鳴永遠是千雪孤鳴。至於苗疆狼主的風流韻事......唉，還是別私下議論為好，王爺不甚在意閒言閒語，苗王和戰神可不然。

神蠱溫皇是個Alpha，沒多少人知道，也沒多少人在意，天下第一毒永遠神龍見首不見尾，太過神秘便會失去世人的目光。至於私生活方面嘛，狼主一皺眉評論：心機溫把那種想法都拿去動歪腦筋啦，整天攤在那邊，說他性冷淡還只是委婉。

又說到藏鏡人的第二性別，狼主和溫皇倒是知道的，畢竟在好友的面前，藏鏡人沒有隱瞞的必要......嗯，或許對天地不容客來說，某個人離好友一詞尚差幾步之遙。
總之，由三種性別構成的苗疆三傑，也就這樣走過風風雨雨，說他們之間沒什麼嘛——
你還真得信。

再說到Omega的發情期，這卻是被名稱誤導了，使世人對Omega浮想聯翩。但事實上，發情期只是會讓Omega不太舒服，大概是悶悶痛痛的感覺，一股氣憋在胸口，要說哪裡不痛快啊，那就是哪裡都不痛快。
這感覺，沒經歷過還真不能理解，例如狼主和溫皇，從不明白羅碧好友為何每個月總有幾天拍桌次數直線上升。

話又說回天地不容客。
自從他再度回歸，身旁便總是黏了個煩人的白色生物，小弟小弟的叫，偏偏打不走罵不跑，天地不容客覺得自己修養真是越來越好。
只是這廝還是有一點兒優點，那便是發情期時，他身旁多了一個能體會自己感受的人。
小弟，喝點黑糖水更有用、小弟，睡點吧睡了就好了、小弟，為兄給你揉揉啊。
嗯，如果去掉小弟和最後那句匪夷所思的話，這種有人懂他不痛快的感覺，還行。
於是這就使得有一天，溫皇躡手躡腳的靠近打盹的天地不容客時，聽見那句小小聲的：史豔文。
神蠱溫皇內心驚懼，差點直接切換成任飄渺。
這哪裡不對。他想。這一定有哪裡不對。
他的羅碧好友這個月總共在無意識時叫了45次的千雪40次的無心以及23次的遠離憶無心，並在咬牙切齒的情況下叫了2次的史豔文3次的神蠱溫皇4次的任飄渺。
所以，這太奇怪了。羅碧不可能如此平和的叫出史豔文的名字。
這不公平。
溫皇忿忿的想著，沒注意到天地不容客早醒了，正擰著眉看他。
「神蠱溫皇，有病吃藥。」
被喚回意識，溫皇便索性開門見山的問。
「兄台，你對我到底還有什麼意見？」
差點脫口而出哪裡都有意見的天地不容客咬牙切齒的說：「哪、裡、都、有、意、見。」
還好，經過理性思考，這句加重的話語充分表現出他的不滿，天地不容客有些滿意的讚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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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8-12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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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蘋果樹

聽到千雪說神蠱溫皇生病了時，天地不容客第一個想法是：你坑我呢。
「唉，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有點燒——反正你也要回還珠樓的，就順便照應一下嘛。」
「他什麼病不能自己照料？」
「不是說嗎，生了病人都會脆弱一些⋯⋯」千雪說完，自己也笑了。「總之，你多看著點他，又沒損失。」
天地不容客此時才察覺不對勁，他皺著眉說：「我不住還珠樓。」
千雪笑得更開懷了些，他說：「行了吧，難道你把那當客棧？你還付錢了啊？」
「我只是偶爾——」
「喔好、那這樣，你偶爾的回去一下，幫忙看照我和藏仔的老朋友，行不行？」
天地不容客瞇起眼，千雪身後高掛在天的白日太過刺眼，讓他一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神蠱溫皇一起身，就看見藏鏡人坐在床舖旁，低頭環胸，似是在打瞌睡。
於是他躺回被窩中，閉上眼睛，在心裡數著：一、二、三——
「醒了就吃藥。」他聽見他說。
「太遠了。」自己的聲音有些模糊，像是感冒導致的鼻音。
他聽見藏鏡人的指節喀喀響了幾聲，最後是一聲嘆氣，隨著衣料摩擦的聲音由遠而近。
「起來。」藏鏡人說，拿著藥碗往他臉上戳。
「你煎的藥嗎？」溫皇睜開眼睛看著對方，一動不動。
「神蠱溫皇，別得寸進尺。」
「唉，溫皇可是有病在身。」
「那我就把這碗糊你臉上。」
神蠱溫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彷彿挑釁、彷彿試探。藏鏡人想自己這一生的耐性除了史豔文，其餘大概全賠給了這禍害。
藏鏡人轉過身——依舊捧著藥碗——溫皇認命地起身，正在思考是否要下床，卻見藏鏡人又捧著藥碗回來，碗中多了一把勺子。藏鏡人眨眨眼，溫皇以此生幾乎是最快的速度躺回床鋪中。
「起了就自己吃。」
「沒起、沒起。」
藏鏡人翻了個白眼：「躺著不怕噎到。」
「那也是求仁得仁——」
「起來。」
溫皇側著撐起身子，在背後墊了軟軟的抱枕，舒舒服服地窩在裡頭。藏鏡人舀起一匙藥，停在他的唇邊。
「你恨我嗎？」溫皇突然問。
「恨死了。」藏鏡人說：「吃藥。」
「多恨？像千雪恨定性書那樣，或著你恨史豔文？」
「像我恨蘋果樹那樣。」藏鏡人說。溫皇笑了，張嘴把藥含進口中。

蘋果樹。
那年姚明月一時興起，在將軍府後院種了一顆蘋果樹。
一開始，姚明月興致勃勃，幾乎是無微不至地照看著蘋果樹，蘋果樹長得很快、很高，結出的果子很甜、很大，千雪和溫皇都分到了幾顆。哎呀，成家的男人，千雪笑著說，用衣襬擦了擦蘋果後咬一口，真甜！
再後來，姚明月似是膩了，蘋果樹的照料工作便落在羅碧身上——所謂照料，也就只是戰事緩和時，羅碧偶爾繞去後院，給他澆一桶水。
蘋果樹仍是長得很好、很壯。
直到姚明月離開了將軍府，而羅碧失去了他的女兒。
要不，砍了它吧。千雪說，大概是怕觸景傷情。
羅碧抬頭看蘋果樹，它已經很高了，原來樹苗只到他的膝蓋。羅碧笑了。
留著吧。他說，你不是喜歡它結的蘋果嗎？
況且，蘋果也能入藥、入菜、入酒。溫皇搖著羽扇說，千雪的眼睛刷地亮了。
是啊、是啊！他大笑著說，今年，等今年收成了，我們來釀一桶、喔不，好幾桶的美酒，給它喝個三天三夜！
羅碧斂下眼神，轉過身點了點頭，於是蘋果樹頓時就在他的身後，風灌入羅碧的衣袂，又彷彿吹遠了樹與人之間的距離。

「現在還在嗎？」溫皇問。
藏鏡人看著即將見底的藥碗說：「誰知道，許久未回去了。」
溫皇看著藏鏡人又舉起勺子，藥碗空了。他說：「這藥太苦。」
藏鏡人拿著勺子的手一頓，眉眼不自覺地彎起。
「還珠樓種蘋果嗎？」
「現在開始種。」
「那能釀酒了。」
「病患可喝不得。」
「那就吃藥。」
溫皇看著嘴邊的勺子，裡頭的藥呈透明褐色狀，映照出自己的瞳孔。
他嗯了一聲，藥隨著吞嚥入喉，外頭似乎日方落，於是黯淡淡的夕陽餘光終是網在他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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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8-12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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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逛街

三人並肩走在大街上，像尋常不過的江湖人士，就連藏鏡人那密不透風的面罩，也只是引人多看一眼罷了。
此時，千雪孤鳴一手搭著藏鏡人的肩，一手提著小布包，嘴裡還咬著一串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神蠱溫皇只是笑，手中蒲扇硬是被搖出了幾分不食煙火，而藏鏡人懷中抱著個大包，偶爾哼幾聲應付千雪孤鳴。
這樣的三人，誰也看不出是極富盛名的苗疆三傑。
然而他們確實是，而且是名副其實的武界奇才，於是大街旁、大樹下，人們的閒言閒語便一字不漏的跑進他們的耳朵裡。
「你們說吧，那神蠱溫皇啊。」老人也搖著一把蒲扇，三兩下的揮著蚊蠅。「千雪王爺和他廝混，這成什麼樣子啊！」
「嘿，你是當今王上不成，管人家交什麼朋友？」
「那可是蠱毒啊！蠱毒。那年巫教不就是專使蠱毒嗎？研究那玩意的都不是好東西！」
「唉，確實啊，這用什麼不好，要用蠱呢？我看，就是南苗那些彎彎繞繞的山水，把人也帶的彎彎繞繞，一門心思就是折磨別人，要我說啊，南苗那窮鄉僻擾，咱不要也罷！北苗那麼大片的河山，還養不活咱們嗎？」
至此，千雪已有些按捺不住，卻被溫皇一把扇子抵在胸口。他瞪了一眼溫皇，對方還是輕笑著不言語。
倒是藏鏡人先開口了，他說：「他都不急，你急什麼？」
千雪又是擠眼又是皺眉，最後大嘆口氣，拍拍胸膛說：「胸口悶！」
「那回去讓御醫給你紮幾針。」
「我說藏仔啊！」
千雪的聲音大了，惹了幾眼關注，藏鏡人卻是冷哼一聲，兀自大步向前。溫皇打趣地看了眼千雪，將扇子背到身後，也走了，徒留千雪在原地又嚷了幾聲，最終氣呼呼地跺著腳跑上前。
這一走就行至大街盡頭。藏鏡人停下腳步，把懷中布包丟給千雪。
「本座去辦個事。」他說，頭也不回的往回走。
千雪愣地眨眼，轉頭看向溫皇。
「啥事啊？」
溫皇笑而不語。
「你倒是出個聲——啊！」千雪翻了個白眼。「我就說呢。神蠱溫皇，你要不要那麼無聊。」
「唉，溫皇可是十分乖巧啊。」
騙鬼。千雪用嘴型無聲的說，又把布包往地上一擺，蹲了下來。
「哎呀，那髒了。」
「又不是你的，怕什麼。」
「那是鳳蝶的啊。」
「是啊，我的乖義女肯定不在乎。」
溫皇搖著扇子，哈地笑了一聲——

大街上迎來一個人，藏頭掩面、殺氣逼人。街上行人紛紛走避，估量著是誰惹來了這凶神惡煞。
這煞星最終停在一棵大樹下，樹下原本泡茶聊天的幾個老人，乾瞪著眼不敢出聲。
「本座，藏鏡人。」那人沉著聲說：「神蠱溫皇是本座的朋友。」
語畢，他瞬地轉身，一襲布衣偏是讓他轉出了金甲錚錚之聲。

「⋯⋯唉。」溫皇笑著嘆了口氣。藏鏡人從大街深處走來，斂去一身霸氣，顯得沈默又安靜。
「是很無聊。」他捏著蒲扇，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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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08-12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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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拍賣會（現趴）

拍賣會上，一個男人被雙手反綁的壓上台，微長瀏海勾至耳後，他的皮膚白皙、睫毛又長又翹的遮著細長雙眼，明明是個體態結實的男人，卻透出一種欲引人摧折的柔弱美感。這樣的人作為禁臠，更能增添殘虐的征服慾。
台下有了些騷動，畢竟此物可算是上等貨，有些人已開始蠢蠢欲動，主持人莞爾一笑，正準備宣布開始喊價時，一聲槍響劃破會場，一個身著軍裝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形挺拔、步伐一絲不苟。
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畢竟透過來者臉上跋扈的面具已可猜得對方身份——苗疆鎮國將軍孰人不曉。無視會場的喧囂，藏鏡人徑直向拍賣台上走去，數個保鑣持槍緊盯著他，卻無人敢動聲色。藏鏡人瞪著台上男子哼笑一聲，翻身坐上拍賣台。
「繼續啊。」他說，渾厚嗓音中帶有濃厚的壓迫感。
無人敢作聲，藏鏡人見狀又向天花板開了一槍，頓時再引發一陣騷動。
「您、這如果是您的人，您跟我們說一聲就是——」主持人顫抖著還沒說完，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臉頰，藏鏡人不耐地說：「我叫你們停了嗎？」
主持人簡直想給這位爺跪下，不論這次的拍賣物和將軍有何關係，都讓這場拍賣會頓時成為燙手山芋。
「拍⋯⋯拍賣開始，請喊價。」主持人顫抖著舉起麥克風，底下卻是一片沈默，藏鏡人呵了一聲。
「開價啊，還是⋯⋯存心和本將軍對著幹？」
底下終於有勇者顫顫的開價，隨後是稀稀落落的喊價聲，直到三千五的時候陷入一片死寂。
於是主持人拿起小木槌：「三千五一次、三千五兩次、三千五三次，成——」
「我準你賣了嗎！」
突然一聲怒吼，小木槌中彈粉碎，主持人繃著肩看向藏鏡人，對方正轉了轉手腕站起身。
「三千五百萬？他就這個價？」藏鏡人走向被拍賣的男子，用鞋尖踢了踢對方的肚子。「再出啊。」
底下是一片更死寂的沈默，藏鏡人舉起槍掃了一圈，最終對準VIP席上的一個老頭，子彈飛過他的耳尖射入椅背。
老頭只得戰戰兢兢地出價：「三千六。」
藏鏡人的槍頭移向老頭隔壁：「繼續啊。」
「三、三千七。」
「繼續啊。」
這場荒謬的拍賣就這樣持續下去，直到開價逼近一億，誰也不敢再吭聲了。來此的人多半是有些財力而來尋歡的，卻不是真正富可敵國，誰都不敢得罪藏鏡人，但誰也不敢喊出負擔不起的價位。
藏鏡人緩緩踱步向拍賣台中央，軍靴噠噠地踏在木質舞台上，隨即一個漂亮的側踢，主持人應聲飛向台下，衣服上全是咳出的血。
「有膽動我的人，沒膽出價？」藏鏡人冷冷地問：「還是⋯⋯我打擾各位的雅興了？」
台下有些耐不住得幾乎要掉淚，卻見台上原本纖弱可憐的男子哈哈一笑，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起身。
「羅碧啊。」他笑得太過盡興，完全無視藏鏡人飆升的怒氣值，一邊假意的揩揩眼角，說：「我們的將軍大人真是太帥了。」
台下幾個見過場面的人已經失去血色，這幾聲笑掃去男人柔弱無害的偽裝，讓他們頓然想起一個人。
藏鏡人的槍轉而指向對方，難掩怒火的說：「神蠱溫皇，你想繼續躺屍我能成全。」
這下所有人都臉色大變——還珠樓樓主神蠱溫皇，又一尊誰也不敢得罪的大佛。方才有出聲喊價者幾乎要生無可戀。
而神蠱溫皇笑著撥開槍頭：「別這樣、別這樣，能被英雄救美溫皇可是不勝感激。」
「你他媽給我閉嘴，要不是你——」
會場的門刷一聲被推開，大群警察蜂擁入室，為首者一頭高馬尾，喊著：「不要抵抗、不要反擊，這裡被檢舉非法販賣人口，所有人待在原地——哎唷，將軍？您怎麼在這？」
「應該說——羅碧，這你可算欠我一次。」一個有著橘棕捲髮的男子皺著眉頭走出，見著神蠱溫皇嘴角又是些微失守。
「會虧著你嗎？」藏鏡人哼一聲，邁開大步走過鐵驌求衣，身後跟著微笑的神蠱溫皇。
「哎呀⋯⋯？這兩位搞什麼鬼啊，老大仔？」風逍遙摸著腦袋一臉疑惑，鐵驌求衣笑了一聲道：「情趣罷了——辦正事吧。」

「誒？」還珠樓中，千雪孤鳴看著新聞一臉困惑：「誒、誒，藏仔溫仔，這是不是我上次提過的人口販子啊？」
被提及的兩人一個低頭喝茶、一個閉眼假寐，都是不發一語地聽著千雪繼續嚷：「唉，我就真看不慣這些人，只是掀了他們又可能導致黑白道的勢力平衡——啊呀，這鐵驌求衣怎還誤打誤撞的幫了我忙？」
聞言，溫皇半睜開眼睛笑著說：「的確是一份天大的情。」
「是啊。」藏鏡人黑著臉說：「但至少有人清楚了自己的身價。」
一旁的千雪孤鳴奇怪著兩位好友怎麼又鬥了起來，卻還是心情極好的哈哈一笑：「算啦算啦，事情圓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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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08-12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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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對OO一見鍾情（現趴）

藏鏡人真的不知道，千雪孤鳴發了什麼瘋才會在介紹新朋友時約泡溫泉。
他在日後一次又一次的後悔，當初就應該一腳把千雪踹進溫泉裡就走人的，不應該留下，這樣就不會——

「藏仔，這位是神蠱溫皇，我新交上的朋友。」
事情要從千雪孤鳴的這句話開始說起。彼時神蠱溫皇笑嘻嘻的看著藏鏡人，看的他全身發毛。
全身發毛的可能還因為，他們正身處溫泉館的換衣間，在知道對方姓名後下一秒他就要脫給對方看。
幹。藏鏡人暗自想著該如何處置千雪孤鳴，轉頭卻見千雪已經脫了精光，正搭著一條毛巾看向他們。
「幹嘛？見不得人啊？」千雪問。但見不得人的只有藏鏡人，他脫到剩內褲臉上面具依然緊緊遮著。
「唉，狼主。」溫皇說：「我都不知道你有這般鑑賞男體的興趣。」
配著千雪的靠北聲，正在脫內褲的藏鏡人下意識抬頭看向溫皇，這不看還好，一看便誤了終身——他看見一根平生所見最完美的雞雞。
藏鏡人當下就呆了，維持著彎腰姿勢死死盯著那根，直到千雪推了他一把才緩過神來。
「幹嘛愣著？」千雪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比對：「溫仔身材是很好，但你還是贏他啦。」
而藏鏡人也感受到了溫皇探詢的眼神，耳後根莫名的燒紅起來。
「沒事。」他說，迅速脫乾淨又在腰部圍了毛巾：「不是要泡溫泉嗎？」

但一個時辰的溫泉泡下來，藏鏡人簡直食不知味，他滿腦子都是那根完美漂亮光彩奪目的雞雞。藏鏡人自覺不彎不直，平生就是比較喜歡好看的人，孰料他竟然還喜歡好看的雞雞。
一定有什麼地方錯了。藏鏡人瞪著眼想，說不定神蠱溫皇在那根雞雞上下了咒。
「羅將軍，」雞雞，啊不是，神蠱溫皇開口：「您是有什麼話想⋯⋯」
「是啊藏仔，你都盯著人家十幾分鐘了？」
聞言，藏鏡人瞥過頭，悶著聲說了句沒事。
總不能說：嗨我對你的雞雞一見鍾情了，你是怎麼保養的平時放莫札特給它聽嗎？
雞迷心竅。藏鏡人在心中嫌棄自己，但又想算了，溫皇這種人怎麼看都和自己合不來，往後大概也沒有再見雞雞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隨著千雪孤鳴和神蠱溫皇交往越深，藏鏡人竟也被不甘不願的牽扯進去，甚至莫名的與之並列苗疆三傑。
然而交情是一天天好了，溫皇卻自己將這交情踐踏盡了扔下懸崖，直到入地門後羅碧再見任飄渺，他腦中竟浮現出一根精緻漂亮完美無缺的雞雞。
一場架打的心猿意馬，回地門後千雪問他對方生作如何，他差點脫口而出雞雞是無罪的雞雞是完美的。
但當然他忍住了：「ㄐㄧ——劍眉朗目。」
鬼知道他怎麼會把一個初見的人看成雞雞。

再然後，懸天練下三傑再聚，喝了場各懷心思的酒。半晌過後，溫皇把玩著早醉倒的千雪的頭髮，開口問：「羅碧啊？」
「幹嘛。」
「千雪總說你喜歡我的臉。」溫皇頓了頓：「但我覺得不是啊。」
藏、天地不容客一愣，別過頭不言語，但又想即使風風雨雨跌跌撞撞，終歸是幾十年的交情了，況且男人之間欣賞個雞雞好像也沒啥問題啊——他完全不想讓溫皇誤會自己喜歡他的臉。
「我喜歡你的雞雞。」於是他說，在溫皇神情複雜一言難盡的視線下，更加認真嚴肅的問道：「你都給它聽莫札特嗎？」

[ 此帖被iris74在2023-01-11 10: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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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08-16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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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蟑螂

藏鏡人一早起床，天方破曉，他躺在床上想著待會的行程，先練早課，再去叫醒那隻懶人——
突然一個黑影闖入他的視線，藏鏡人憑藉著絕佳的武者直覺，雷霆一掌就要劈出，卻耳聞一陣細小的聲音，那嗓子還有些耳熟。
千鈞一髮之際，藏鏡人的掌停在黑影的一指之上，他這才看清楚對方確實是自己心中所想——一隻蟑螂。卻不知方才的聲音何來？藏鏡人有些納悶，幾乎不可能是自己聽錯，藏鏡人對自身能力有著百分之百的信心，莫非是鬧鬼？這就合理多了，現在正值鬼門開，而萬惡罪魁身上背負的怨魂可不只千百條。
如此作想，藏鏡人便心安理得的拾起一旁書冊——當然不在意那是否為還珠樓樓主珍藏的絕版書——準備繼續他未竟的蟑螂謀殺案，卻又聽見那個細小的聲音再度響起，藏鏡人瞇起眼睛，隱約得辨識出那聲音似乎在喊：羅碧。
藏鏡人左看右看，覺得這年頭的鬼魂實在惱人，連他打個蟑螂都要干涉。他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舉起書冊正準備拍下時，卻又一陣遲疑。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這蟑螂幾乎乖巧地停在原地，使得此情此景格外詭異。
「你怎不逃啊？」藏鏡人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勁，竟不自覺地和蟑螂談了起來：「連蟑螂的日子都難過的想自殺了？」
但見那隻蟑螂彷彿有靈性似的，在原地轉了一圈，於是藏鏡人又聽見那陣細小的：羅碧。
唉，這就有點玄了。藏鏡人摸著下巴，低頭湊近蟑螂，結果竟被對方逮到可乘之機，一展翅就飛到他耳上，藏鏡人被嚇得一怔，回過神來怒氣直衝，卻聽見更清晰的：羅碧啊。
「羅碧啊我喊得很累、飛得也很累、爬得也很累，你就別動讓我休息一下好嗎？」
藏鏡人頓時僵在原地，頭也不敢轉，揚起眉問：「溫⋯⋯皇？」
「是在下。」
藏鏡人眨了三下眼睛，又花了十秒鐘消化此訊息，並再問了一句：「你是蟑螂？」
這回對方不作聲了，只是發出個類似鼻音的聲音。
藏鏡人的腦中彷彿炸出煙火，渾身顫抖地笑倒在床上，差點壓死那隻努力攀在他耳邊的蟑螂溫皇。
「羅碧啊、好友啊、藏鏡人啊。」溫皇頗為無奈的說：「還請珍惜溫皇現下脆弱的生命，行嗎？」
藏鏡人這才晃了晃起身，又忍不住笑道：「肯定是你自作孽。」
「蒼天可鑑，這絕對與我無關。」
「那就是你那群仇人的怨念。」藏鏡人評論：「把你變成蟑螂還算疼惜你了。」
溫皇不作聲了，他原先不怎麼信鬼神，如今卻是有些動搖——無論何人，一早起床發現自己變成蟑螂，都會有些動搖。
「神蟑溫皇，任蟑螂。」那廂藏鏡人還在繼續點評：「風滿樓，捲風沙，舞鬚春秋，名震灶咖。」
溫皇在心理上翻了個白眼。
「千雪知道嗎？肯定不知道。」藏鏡人興奮地自問自答：「我要讓他看看這罪有應得。」
「那勞駕您給我一個舒服的窩行嗎？最好安全一點。」
於是藏鏡人把溫皇隨手丟進小瓷瓶中，心情極佳的遣人去苗王宮尋千雪孤鳴。
千雪孤鳴抵達時，迎面而來的就是老友許久未見的燦爛笑容——放在萬惡罪魁臉上，那就是猙獰。千雪孤鳴一抖，眼神左右飄移。
「藏仔啊，」他問：「你又想幹掉誰了？」
正在興頭的藏鏡人不予理會，只是招手讓他靠近，又神神秘秘的打開瓷瓶。
千雪孤鳴不疑有他的湊近了看：「啥毀啊假鬼假怪——靠北！」
「你什麼時候有養蟑螂的興趣了？」千雪孤鳴在空中一陣亂拍，又後退了好幾步，心驚膽顫的盯著藏鏡人看。
「這不是普通的蟑螂。」藏鏡人說，讓千雪孤鳴把耳朵湊近。千雪一邊嘀咕著難道還能是蟑螂精？一邊提心吊膽的將耳朵湊近瓷瓶。
於是他也聽到了那聲：千雪啊。
「靠！」千雪孤鳴又後退了好幾步，摀著耳朵不敢置信。
見此，藏鏡人手指抵著唇笑了起來：「來拜見還珠樓樓主啊。」
「拎祖母咧⋯⋯心機溫？真的假的⋯⋯」千雪孤鳴再次湊近瓷瓶，聽到肯定的答覆後，和藏鏡人如出一轍，趴在地上笑得差點岔氣。
溫皇覺得自己實在是誤交損友。
但千雪不愧是三傑中最討人喜歡的，笑夠之後便開始真心實意地擔心起老友。
「你這確定不是隨便吃了什麼蠱嗎？不是？唉⋯⋯就跟你說不要得罪這麼多人。」
看來千雪孤鳴和藏鏡人一樣，是怨靈作祟論。
「總之，我先去查查古書，看有沒有類似案例吧。」
千雪說著，便遣人去書庫搬了一山又一山的書冊，埋頭找了起來，藏鏡人則在一旁與蟑螂愉快的玩耍——或許是單方面的愉快。
正當藏鏡人準備將蟑螂丟進他特製的七七四十九號蟑螂迷宮樂園時，埋頭書中的千雪啊地大叫著激動起身，惹得幾本堆高的書砸在身上。
「找到了找到了！」千雪大喊：「這算是一種惡作劇型的咒術，會不斷變成和自己接吻過的物種，和蝴蝶接吻就變蝴蝶、和花接吻就變花——」
藏鏡人馬上意會：「所以他和蟑螂接吻了。」
「嗯。」
溫皇窩在蟑螂迷宮樂園旁邊，幾乎要被兩位好友雷震似的笑聲震到身亡。
半晌過後，千雪控制著失控的嘴角，斷斷續續地接著說：「只要和原生物種接吻後，就可以解除了——以溫仔來說，當然就是和人類接吻。」
藏鏡人毫不掩飾的表示嫌棄：「我才不要和蟑螂接吻。」
「我也不要！」千雪極力保護自己的清白：「我可是翻了那麼大半的書誒！藏仔你什麼都沒做，應該貢獻一下了吧！」
「我有做啊。」藏鏡人坦蕩蕩地說：「我負責和他玩。」
千雪再次被老友的厚臉皮打敗，但不論如何他都不會妥協：「我不和蟑螂接吻。」
「我也不。」
「那不行啊，你犧牲一下嘛。」
「他一輩子當蟑螂算了。」
「藏仔啊，你別這樣，你看溫仔他也很⋯⋯」也沒有很可憐。千雪孤鳴看著委屈兮兮的小蟑螂，極力忍著再度爆笑的慾望。
「可是如果這樣下去，你想喔藏仔，我們每次聽他說話就要靠很近，然後喝酒就少一個人，還要擔心蟑螂掉進酒罈淹死。」
藏鏡人想像了一會蟑螂釀酒，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好吧。」藏鏡人妥協。「你轉過去。」
「幹嘛？我又不會笑你。」
「轉過去！」
「好啦好啦。」千雪孤鳴聳聳肩，聽見後方一陣窸窸窣窣，腦中浮現好友和蟑螂浪漫的接吻畫面——呃，還是別想了。
「唉。」終於，正常清晰版的溫皇聲音響起，千雪轉過身看見一絲不掛的溫皇翹著腿坐在藏鏡人大腿上，而後者一張想把他拍死的臉。
「多虧好友了。」溫皇說，作賤的捏了藏鏡人一把——或著只是在為方才的蟑螂樂園復仇。藏鏡人身體力行地把溫皇拍在地上，無視對方一臉地板髒髒⋯⋯的委屈樣。
千雪孤鳴搖了搖頭，開始懷念起那隻溫良無害的蟑螂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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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1-12-16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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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燒

羅碧難得病了。
那天正巧狼主來訪，甫進還珠樓就看見羅碧坐在大廳裡喝茶，他招呼一聲：「藏仔啊。」
羅碧未應聲。
狼主先解了披風，又給自己倒茶潤喉，「溫仔呢？」他再問。
羅碧仍未應聲。狼主終於感到有些奇怪了，他靠近羅碧，在對方眼前揮揮手。
羅碧這才茫茫的抬起眼，狼主一看不妙，手掌探上羅碧的額頭。
啊，燒著呢。

羅碧不喜歡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感覺。
儘管如此，他還是被強制壓上床，給蓋上一層厚重的棉被，再加以身旁狼主絮絮叨叨的雜唸。
「跟你說多少遍了？不舒服就要說，每次都自己硬撐。」
「只是小事。」
「是喔，死了才是大事啦。」狼主把擰好的濕毛巾扔到羅碧臉上，下一刻還是認命的把毛巾摺整齊了，端正地枕在羅碧的額上。「還有力氣跟我吵，就省著點養病！」
羅碧不喜歡這種被當成病人的感覺。
「就是病人！我才不懂你在逞強什麼。麻煩？拜託一下，你交朋友是用來擺設的喔？不是嘛。」
「你就安心養病吧，也省得千雪叨念。」溫皇端著碗湯藥緩步走入，狼主抬手接過湯碗，遞到羅碧面前。
「我自己喝！」羅碧搶過湯碗，踉蹌地起身。
「也沒有要餵你啊⋯⋯反應那麼大。小心點，別灑了！」
折騰著喝完藥，狼主拿回空碗，長舒口氣。
「你上次生病是什麼時候？」

上次，是在中苗征戰正熾之時。彼時烽火連天，誰有心情察覺不適？即使有任何毛病，也還是戰甲一披便身先士卒。直到一場惡戰歸來，狼主一翻帳簾進入主軍帳中，見藏鏡人伏在案上，好似在小憩。
狼主悄聲坐到對方身旁，伸手整理藏鏡人凌亂的散髮。
等到指尖一觸及對方，不得了了，渾身發燙。

「能在太平盛世安安穩穩的養病，還是樂事。」狼主感歎道。
「哼，何來太平？」羅碧躺在榻上，側臉隱在床褥之中，冷笑一聲。
「在還珠樓中，兄台還嫌不夠太平？」
「你是在生什麼氣？」狼主奇怪的看向溫皇。
「好友所言何事？」溫皇悠悠的在窗前坐下，羽扇輕聲拍在茶几上。
狼主交互望著溫皇和羅碧，搖搖頭，「罷了，你們自己的矛盾。」
「我要先回去了，你多照看著羅碧。」
「我還需要他照看？」
「別嘴硬，我下朝後就來。」
「不需要。」
「乖啦，好好休息。」
「⋯⋯囉唆。」
狼主繫緊披風，馬不停蹄地走了，溫皇這才懶懶地掀開眼皮：「睡吧。」
「你又在氣什麼？」
「沒什麼。」
羅碧被溫皇悶回話頭，乾脆捲著棉被一翻身，朝著牆壁闔上眼。
半晌過後。似乎有人輕柔地坐到榻上，涼冷的手指貼上羅碧的臉頰。
羅碧抓住對方的手腕。
「你氣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鳳蝶就不曾生病。」
要那個百毒不侵的女孩生病，也是困難。羅碧皺著眉，等待對方的後續。溫皇輕嘆口氣說：「我以為自己很會照顧人呢。」
「⋯⋯你是真心誠意地說？」
「溫皇一向以誠——」
「夠了。」羅碧放開他的手腕，「就為這種事。」
「所以說了，無事。」
「嗯。」
溫皇收回手，起身，「你休息吧。」
羅碧仍是面對著牆，朝身後擺擺手。
在溫皇掀起門簾時，他聽見羅碧悶聲道：「下次會注意。」
溫皇笑著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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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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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12 【溫藏】短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