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9 [素緣親情]拈花惹草 (番外：千金方。更新出冬，4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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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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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13-02-03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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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3 [續緣小品]拈花惹草番外：千金方卷二

感謝sty5408、語焉不詳、jj4143tw、蘇菲雅贈花^^

天方濛濛亮，客棧鄰街的曉市已開。
道是林家村最熱鬧的曉市，規模也僅佔用兩條街，包含外圍零散攤位，圍成田字狀。
曉市兩側店鋪均尚未開始營業，市場內以販售蔬果、海鮮等生鮮食材為主，間有三兩攤日用雜貨。早膳則多以攤車或擔子的形式販賣，少數備有臨時搭建的座位，口味花樣自是不及客棧精緻，勝在便宜。
素續緣隨意揀了一處乾淨整齊，尚有空位的攤子坐下，又點了碗熱豆漿、一份燒餅油條。
時局所趨，他順從父親心意，順勢隱退遊歷世外，一路走走停停，旁觀世態人情，此時此刻，身處鬧市，攤販吆喝聲此起彼落，何似一話未經矯飾的說書。
說書人合扇說從頭，驚堂木夢醒江湖，斟酌一窖閑愁，遍地風流。
晨起特地步行至曉市用早膳，得趣莫過於此。
早膳已畢，回轉客棧結算房錢，忽而瞥到牆上的招牌菜，心念一動，臨走再打包一隻醉雞、五個肉包子，又轉道去了對角門知名的點心舖子，買了芝麻糖、花生糖、桂花糕等零嘴。
墊墊手上一串的熱食甜點，素續緣抬眼望了望天色，慢悠悠往郊外去。
林家村多是一般務農人家，極少數身手矯健的才兼職獵戶，三年前他為趕往陸家莊，抄近路路過此地，隨手救了一名被蛇咬傷的小孩兒，豈料這萍水相逢的緣分，亦平平淡淡綿延至今。
不過結束林大娘歷時三年的療程，明年今日此時，他便未必會在此了。聽了一會脈象，素續緣道：「恭喜大娘，吃完這最後一帖藥，便能完全康復。」
邊上林大娘一雙兒女，頓時喜笑顏開，口中迭迭稱謝。姐姐妞妞歡喜地揪著娘親衣袖，小姑娘眼眶依稀閃著淚光；弟弟小六子一頭撲進素續緣懷裡，小臉兒仰得高高，欲言又止，環顧姐姐與娘親，學著戲台上看來的詞兒，脆聲聲答：「小六子感謝大俠救命之恩。」
素續緣噗哧一笑，又趕緊憋住咳了咳，也隨著小六子，一臉莊重拱手道：「小六子小俠客氣了。」
妞妞懊惱道：「笨小六，叔叔是大夫，不是大俠啦。」
聞言，小六子拋開心裡揪結的小俠稱呼，據理力爭：「老爺爺說會飛的都是大俠，叔叔會飛，是大俠。」
瞧著一雙兒女活潑可愛的模樣，尤其小六子，自被素大夫所救，平日最崇拜的人就從李大哥改為素大夫，偏素大夫和風細雨般的性子，小孩兒童言童語，他也能耐著性子認真應答；性情溫潤，周身氣度卻不似常人，村裡再調皮搗蛋的小孩兒，在他面前不免收斂三分。
林大娘起身，斂衽為禮：「小六子說的不錯，素大夫對我母子的救命之恩，實是無以回報。」
素續緣側身迴避：「大娘快請起，續緣身為醫者，盡本分事實屬該當。」隨即提起几上包裹：「一點吃食，給妞妞和小六打打牙祭。」
「大娘身體畢竟受過重創，往後雖不必服藥，日常仍須謹慎將養，切忌過度疲勞……」

趁著兩位大人敘話，小六子拉著妞妞溜回房，翻出床舖底下的小竹筒。
見小六子一口氣倒出筒內的銀錢，妞妞疑惑道：「小六子，你昨晚才數過，今天再數也不會多一枚呀。」
一枚一枚捻起，疊在掌心上，小六子捧到妞妞面前：「姐姐，姐姐，算上今年的壓歲錢，我有三文錢啦！你瞧。」
妞妞大人似的鼓勵道：「嗯嗯小六子好乖，都沒有亂花錢。」
小六子對姐姐的稱讚充耳不聞，忽而一臉急切：「姐姐，走，我們上街去！」
瞧弟弟不將錢投回竹筒，卻反手放進內裡暗袋，妞妞傻眼：「小六子，上街做甚麼？你快把錢放回去。娘親給的壓歲錢，一年一文，好容易攢了三年，你數數過完癮了就放回罐子裡，快仔細收好了。」
自覺收拾妥當，將空蕩蕩的竹筒藏回床底，小六子道：「姐姐，走啦，我們去買糖葫蘆。」
好脾氣的妞妞被說風就是雨的小六子扯著往外走，倒也不生氣：「小六子又嘴饞啦？娘親說過錢不可以亂花，你若真耐不住了，要不……姐姐這兒還有一文錢，給你買塊糖飴吃，你那三文就別動用了。」
孰知小六子搖搖頭，僅是一味加快腳步：「姐姐，我不饞！娘親說姐姐平時打絡子、賣繡帕，很辛苦的，我昨兒都聽到了，那一文是娘親讓姐姐給自己買甜嘴兒，我不饞，不用姐姐給我買糖。」
小六子病好後倒是越來越懂事了，這讓妞妞更是好奇：「小六子不饞，那你買糖葫蘆作甚？」
小六子瞇眼笑：「嘻嘻，姐姐帶我上街，我再給姐姐說。」
笨小六竟也學會賣關子了？妞妞停下腳步：「不行，你先說了，我們再去。」
小六子也不怕，逕自往前跑，又回頭催促：「姐姐快點。」
妞妞向來拿弟弟沒轍：「誒誒，你別跑呀，仔細跌倒。」
姐弟倆熟門熟路在城門口尋到吳伯，吳伯是村裡少數的外鄉人，因村裡田地有限，吳伯無地可種，便以打獵維生，兼營一點零碎買賣。吳伯留著絡腮鬍，眉眼輪廓剛硬貌似兇惡，偏偏做得一手甜食，他賣的糖葫蘆最受小孩兒歡迎，但一枝要價三文錢，於尋常莊稼人家亦屬奢侈品。
「妞妞和小六自個兒上街來？林大娘呢？」
一路跑來，兩人氣喘吁吁，妞妞抹著額上的汗：「娘在和大夫叔叔說話。」
小六子尚未喘勻氣，就掏出暗袋裡的錢，捏在掌心遞給吳伯：「吳伯，我要買一枝糖葫蘆。」
吳伯看出兩人臉上急色，快速挑了枝份量特別足的，也不多作寒暄：「給。」
果見兩人謝過便一溜煙地往回跑，吳伯瞧著有趣，復去招呼上門的客人。

跑回家，正逢素續緣欲告辭離開，小六子衝上前，將手裡握得熱呼呼的竹籤一遞：「叔叔，吃。」
遞近眼前的糖葫蘆，糖粒映在陽光下，閃閃爍爍，素續緣怔愣無言，回神才發現小六子滿頭大汗，臉頰紅撲撲，瞅著他似有些緊張：「叔叔不喜歡麼？吳伯做的糖葫蘆，是鎮上最好吃的。姐姐你說是不是？」
妞妞忙點頭附和，似是生怕素續緣不喜歡。林大娘倒是清楚素續緣窘境，解圍笑道：「方才妞妞同我說了，這是小六子給您的禮物。這小皮猴子一根筋，說要拿他最喜歡的糖，送他最喜歡的叔叔。」
小六子眸光璀璨連連點頭：「糖葫蘆最好吃了！爹爹喜歡我，給我買過一回，我喜歡叔叔，我也給叔叔買。」
這番話說得林大娘哭笑不得，只見素續緣蹲下，平視小六子，接過那串糖葫蘆，唇邊笑意格外溫暖：「謝謝小六子的禮物，叔叔很喜歡。」
這是第一次有人買給他一串糖葫蘆，這是他第一次吃糖葫蘆。
這是他吃過，最甜的糖。

──

夜裡，展閱屈世途的回信：
「續緣，你爹吃得好、睡得好，玩得也好，你且安心。近日情勢有些許變動，灰仔送信件未必及時，如遇要事會以暗線另行通知。你爹似有意派風隨行前去暗中保護你，你心裡有數即可。屈世途」
久經風浪，長輩們習慣粉飾太平，一切作為只求他寬心，他也漸漸習慣從長者信中的字句語氣，琢磨領會箇中深意。連著三個好字，想來屈伯伯鬥嘴又落下風了。江湖又起風波？淡去笑意，悵然一歎，不作多想，提筆寫道：
「屈伯伯，續緣曉得，您與青姨亦須珍重。」至此，似是一切盡在不言中，說多說少不如說點趣事，也好寬慰長輩掛念的心。
「路逢小兒贈糖吃，葫蘆甜滋味妙不可言。續緣敬上」

千金方卷二　（中藥材名）遠志、薏苡、常山、茴香
（書信承上文）素爹眉批：
你字字思量，無非報平安。平安二字，似為寬你心，實是舒我心。素還真愧悔無地。小兒贈糖？當日讀信才驚覺，我似乎未曾給你買過一顆糖。第一次見你，你已過了吃糖的年歲……那枝糖葫蘆，滋味很好麼？糖葫蘆不難學，如今我也做得很熟練了，明天再捎兩串給你嘗嘗可好？
（卷二末）素爹按：志遠情難棄，心高意已傷。春長山月寂，莫若早回鄉。

後記：「志遠情難棄，心高意已傷。春長山月寂，莫若早回鄉。」是素爹感傷自嘲，可能寫的不太明顯。
說明一下，素爹寫眉批的時間晚於續緣的書信，家書與眉批也不是同時進行的。時間線：續緣回信→屈杯收信看信回信→素爹看信，順便“收集”信→最後謄錄好，素爹才開始寫眉批。
感謝賞閱，祝春節愉快^^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6-02-24 01:00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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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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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4)

31樓發表於: 2013-02-03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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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素氏父子雖各他方，但卻以書信報安，寄語書信顯溫馨~
這小品讓人看得心曠神怡，平常的家書素爹還寫眉批，可見這家書算是素爹最珍貴之物，不愧家書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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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0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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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

32樓發表於: 2013-02-04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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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天下第一境還是幾時蓮拜讀過您的文章

不過只有單篇呢

今日有幸可以欣賞到全文還有後續實在感到好幸福

很喜歡您藉由花草藥物來比擬這父子間滴愛

我好喜歡呢

謝謝您滴更新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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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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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3樓發表於: 2013-02-07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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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晏雪、蘇菲雅、lin07080贈花，祝天天美麗好心情^^

TO abcdefg

感謝親的回帖^^　哈哈，書信報安老早就想過要寫，希望沒寫得太崩。
順說，家書為何是屈杯和緣緣通信？而不是和素爹。寫千金方時，不知為啥，腦中一直盤桓著花爵百鍊生去看真神仙，屈杯一旁陪著順帶吐露續緣心聲那段畫面。思索素爹和小緣在親情上的表達，自然也就有了家書與眉批這樣的設定。
眉批性質類似素爹的自言自語，很瑣碎嘮叨，可能有點崩，不過已婚人士應該不需要啥形象？（被抽飛）這文阿涼只求小緣別寫崩，哈哈哈~~
家書抵萬金，這涉及文章命名時的笑話。寫家書自然會想到這詩句，不是沒想過直接稱萬金方，但隨意google一下。。囧.....
謝謝親的評語，親看得舒心阿涼也開心^^

TO lin07080

感謝親的回帖和小花^^
在天下第一境，親也有回過文，阿涼感謝您的支持，萬分榮幸！這文歷時很長，天下第一境搬家後，文章也有搬過去，只是近兩年變成年更君orz，慚愧抹汗。
花草藥物都有現成古詩詞，其實也是阿涼偷懶取巧了。藥材是當初為小餅壇子查過基礎資料，如白芷：性溫、辛這類，後來查到藥材詩謎才更改構思。花草也罷，藥材和素家父子聯繫更緊密，也是老早就想寫，看到親說喜歡，阿涼也很開心。
謝謝親的感想，小品自娛自樂還能博君一樂，是阿涼賺到了，哈哈~~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3-02-07 08:39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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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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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4樓發表於: 2015-11-28 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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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 [素緣親情]拈花惹草番外：千金方卷三〈讀心〉

清風拂面，霞雲羞紅，日落月將升。
兀自發呆，肩頭忽沉，暖意瞬息上湧，微攏迎風拂亂的鬢髮，素還真回頭調侃：「小釵，怎麼是你，你又輸了？做何這表情？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素某這回可安分了。」
原來他也有自知之明？葉小釵輕笑：「……（是啊，因為這回有續緣隨侍在側。）」
素還真微窘，假意咳了咳，禁不住心裡哀歎：知音心意相通就是這點不好。顧左右而言他徒顯欲蓋彌彰，遂而坦然：「有勞你了，續緣睡下了麼？這回真是苦了他。」
葉小釵仔細觀察，微訝挑眉：「……（你似乎，很苦惱？為什麼？）」
乍聞素還真傷重瀕危，素續緣雲遊在外未知詳細傷情，隨後趕回又趕得太急，接連數日全心投入研究病況，近乎廢寢忘食心力交瘁，縱是習武之人也經不起連月耗損，險些病倒。屈世途提醒他後，他已回歸正常生活步調。素續緣向來很懂事，素還真為此苦惱豈非……
明白葉小釵未竟之意，素還真搖頭：「素還真不是身在福中不惜福之人。」
見他神態欲言又止，葉小釵道：「……（涼風漸冷，你有傷在身不宜久留，回吧。）」
素還真緩步跟上，心緒似乎頗有幾分紊亂，半晌方道：「素某只是思及前幾日談話，感慨良多。」
兩人邊走邊敘，葉小釵並不催促，靜待下文。

那日午後，素還真小憩夢寐間，恍惚瞥見門外角落停駐一抹身影，似乎是續緣：「門外何人？素某醒了，請進。」
果見素續緣推門而入，神情顯見歉疚躑躅：「爹親，是續緣驚擾你了麼？」
拉開被褥下床整衣，素還真不以為意：「續緣切莫多慮，我向來這時間醒。此次藥方比上帖對症，瞧我近日越發睡得沉，連你幾時來都不曉得。」
待素還真落座，素續緣執壺倒茶，欠身作揖行禮：「爹親，多虧屈阿伯點醒，是續緣思慮不周，讓你擔憂。」
素還真訝然，連忙扶起，示意續緣坐下敘話：「續緣何必自責，本是為父不好，連累你焦心難過。」
瞧素續緣雙瞳微睜，素還真淺笑吟吟：「莫非只許你向為父道歉，卻不容為父向你賠不是？今日素某方知，在續緣心中，為父原來仍是這般霸道不講理？看來前輩教訓得是，為父確該好好反省，養傷尚在其次，閉門思過三省吾身當為要務。」
知悉爹親打趣，意在消融他的自責，素續緣無奈：「爹親……」
素還真抿笑不語，靜觀兒子窘態：「續緣心意，為父明白。續緣體諒為父，這些年一如為父所願，甘願隱退不涉江湖，只為化解為父無法護你周全的擔憂與恐懼。」原為撫慰續緣，不意連自己也觸動往事，或許病中容易傷情，剎那間惆悵難抑。
話末，嗓音乾澀，一字一頓狀似難以啟齒：「你全我心安，為父卻連讓你安心，都做不到。」是我無能、是我無能……
素續緣起身行至素還真膝前，屈膝點地奉茶敬上：「爹親，續緣從未做此想。」
見素還真接過茶，啜飲兩口，情緒略有緩和。素續緣身子前傾，雙手環抱交疊輕輕趴靠素還真膝上，埋頭側臉掩飾困窘，執意強調：「爹親莫要誤解續緣。續緣很歡喜……續緣從來只有歡喜！」
從未見續緣作此小兒態，素還真乍喜還悲，反應不及茫茫然無意義重複：「歡喜？」
「是！」擲地有聲，素續緣仰頭，神色堅定：「續緣只有歡喜，心無怨訴。便是埋怨，也是自己無能為爹親分憂，我知爹親並不介懷，爹親也莫要內疚。續緣很歡喜……」
爹親猶在，如何不喜？素續緣感謝上蒼，爹親幾次三番蒙難遭劫，同時亦得貴人多方相助，終能化險為夷。近身事親盡孝，機會難能可貴，竊喜感恩之際，卻也寧願爹親無礙；即便長年分隔兩地不得相見，天涯參商各一方，飽嘗苦楚又何妨？
爹親猶在，種種難處，素續緣甘之如飴。

回憶戛然而止，素還真百感交集，無力歎息：「素還真何德何能，修得如斯一場親緣。上天終是待我不薄。」
靜默這麼久居然只憋出一句話，當真感懷甚深，一切盡在不言中。葉小釵噗嗤大笑，揶揄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身在福中不知足。）」
這是取笑他哀怨兒子太懂事，太體貼他一顆拳拳老父心，教他滿腔父愛無從宣洩。素還真求饒：「小釵……」
葉小釵正色答：「……（枉受盛名之累，所以明白平凡可貴；五倫俱喪之慟，所以明白親情無價。葉小釵辯才不及素賢人，拾人牙慧借花獻佛。）」
聞言，素還真越發困窘，啞口吶吶：「哎……」
「……（續緣若知一番坦承，反連累你愧疚難安，又該作何感想？）」
當頭棒喝，素還真釋懷：「是，素某庸人自擾了。」隨即察覺不對，錯愕問：「你知曉談話內容？素某確認當下十里方圓了無人跡。不，你不知曉，那麼，是你猜著了？」
葉小釵悶笑否認：「……（讀心有術者，唯素賢人也。）」
「那是……」苦思不解，見葉小釵好整以暇，捉狹不改。素還真低眉垂眼，貌似落寞：「病這一場，腦力竟然遲鈍腐朽這許多……」欲施苦肉計動之以情，倏忽靈光乍現，猛地抬頭滿面潮紅，不抱希冀道：「素某書房桌上那些文稿，你看過了？」
未料及他反應這般激烈，葉小釵歉答：「……（對不住，葉小釵無意窺探隱私。那天甫進書房，瞅見文稿被風吹亂散落滿地，收拾整理時看得三言兩語。）」
「不，你不必道歉，是素某不夠謹慎……」惱羞全因自己行事不周，並無怒意；無心之失木已成舟，素還真無意追究，漾笑自嘲：「續緣語意含蓄，無怨無尤，乃至感恩上蒼讓他還能為父奔忙。素某怎能不動容？他捨不得我傷心，我卻屢次不得不傷他心。」
困局無解，束手無策，徒呼奈何。
葉小釵心有戚戚，拍拍肩再三寬慰：「……（切莫再勞心。）」
素還真相視一笑，若有所思，不由低吟：「逢苦不憂，心生理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三界久居，猶如火宅，有身皆苦，誰得而安？有求皆苦，無求即樂。你說得是，確實是素某不知足了。」
殘更星如雨，燈燼人聲漸息。
清風拂過，深情一片。

──

千金方卷第三　（中藥材名）相思子、薏苡、白芷、紫蘇、苦蔘、狼毒
（謄寫午後敘話）素爹眉批：
局勢所趨，如許年維繫父子親情，偏勞吾兒擔待容讓。歡喜二字，道盡幾多掙扎。自你習醫以來，經年義診不輟，山林偏僻艱深險阻，你一往無悔，逢人病苦但有所聞從不推諉，初衷唯願為父安好。殺業惡果因緣際會，素還真何德何能，屢次逢凶化吉化險為夷？吾兒苦心，蒙天堪憐……為父無能，必為你善自珍重。吾兒莫憂，莫傷心……
（行至尾聲筆尖越發顫抖不止，淚痕斑駁）
（卷第三末）素爹按：相思意已深，白紙書難足。字字苦參商，故要檀郎讀。

後記：通篇對白拿捏不妥，崩壞請包涵。感謝賞閱^^
續緣“心無怨訴”、阿素最末一段話，源自達摩心法二入四行。素爹受傷時間線，與正劇難契合請見諒。藉小釵之口，乃因兩人天倫難敘共鳴深。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5-12-01 00:53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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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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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5樓發表於: 2015-12-01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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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素緣親情]拈花惹草番外：千金方卷四〈生機〉

人間滄海桑田，人事幾經變換。
晨起疊被整衣盥洗，窗外天色幽暗微透曙光，指腹滑過窗櫺微感濕意：「昨夜寒霜落，今夕靄霧深。」
先往禪房靜思，昔日犯錯父親小懲大誡：「過則勿憚改」，他知錯認錯虛心受教。懲罰時限早過他卻逐漸養成習慣，出門在外環境不如自家方便，依然一日不落，僅在時刻上略作調整。
一個半時辰，輕煙杳杳檀香氤氳，素續緣起身步往廚房，難得父親在家，步履輕盈衣袖擺動難掩雀躍，行走幾步略覺不妥，幸而四下無人，然亦不好有失莊重，復又回歸素日穩健模樣。
腦海中忽然浮現寥寥故交，惺惺相惜終歸風流雲散，牢記只因那是少數幾回與外人談起父母，一為同輩故友，二與父親長輩們皆非舊識，貌似交淺言深，不經意便吐露心聲：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生活未必自由，心態卻能自主。
我曾經過得平凡，但並不快樂。脫離不了武林紛爭分屬被動也是自願，羈絆於心，心病還須心藥醫……樹欲靜而風不止，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所得必有所舍，認清方向一往無前，既已選擇擇之不悔。
如今若逢他人相問，素續緣答得絲毫不勉強：「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乎？」
靜中見真境，淡中識本然。

靜駐父親寢室外間，聽聞呼喚，他輕推門掀開紗簾，走進內室放下託盤，左手捧起熱毛巾，右手撚起毛巾另一角順勢滑開，微笑躬身：「爹親早安，續緣請爹親洗漱。」
素還真眨眨眼疑似好夢未醒，愣神半晌瞅見續緣動也不動等他叫起，趕忙接過反射性應答：「續緣早安，快請起。」毛巾暖燙適中，淨面格外舒適醒神。低頭見熱水旁的牙刷青鹽等漱齒用具，他連道：「梳洗為父自己來便可。」
待他用畢，素續緣奉上清茶，靦腆不羞澀，落落大方：「以前是續緣不懂事，還請爹親教我。」
不，你已經夠懂事了。素還真心下暗暗苦笑，面容不動聲色，啜飲潤喉擱落茶盤：「續緣近日似是頗有所得？可否與為父分享？」今晨這一遭，素還真不敢說受寵若驚，著實驚異不小，十分從容僅餘一分勉力應付。礙於服藥療傷種種不便，父子共同用膳已是數日前，現下他心潮洶湧思念氾濫，柔聲而鄭重相請：「續緣陪為父用膳好麼？」
素續緣頷首：「是。」上前收拾妥當跟隨父親身側，一步一腳印無聲勝有聲。

家中由於各人作息不一致，節日外鮮少全體齊聚。
餐廳內，屈世途正為青衣添湯，轉頭瞥見父子倆相偕而來，起身再添兩副碗筷，不忘戲謔道早：「哦稀客稀客，晨起便聞喜鵲笑，果然好事將臨。」
青衣向兩人頷首致意，笑而不語。
素還真頷首回禮，淡然同意：「可不是喜鵲牽線，好友日日只羨鴛鴦不羨仙，怎不羨煞旁人。」
素續緣噙笑向青姨問好，不參與長輩鬥嘴，專心為兩人添飯布菜，待父親開動也準備拾起碗箸，忽有所覺，連忙再拿起公筷夾菜，語露討好：「屈伯伯請用。」
孩子面前懶得跟孩子的爹計較，自覺寬宏大量，屈世途狀似閒話家常，實則出其不意：「續緣今日心情很好？」
素續緣微呆：「屈伯伯何出此言？」該不是……
觀其情狀驗證猜想，憶起淩晨風雪禪房外那一幕，素續緣不知思及何事，神采奕奕曖曖含光，歡悅之情遠遠撲面而來，步伐鮮見三分童心，止住他欲上前招呼的打算。屈世途哈哈大笑，收到素還真與青衣同時望過來困惑莫名的目光，他悄聲說：「青衣，回頭再告訴你。」
邊上素還真目露抗議，瞧素續緣若無其事埋頭用餐耳根微紅，諒他也不好意思強問索答，屈世途更覺得意。

回轉書房，服侍素還真用藥，診脈聽音確認傷病好轉緩慢康復，閒話片刻觀時辰不早，素續緣正欲請辭，便聽素還真問：「續緣今日有事待辦？」
「是，前些天發覺幾味藥材不慎受潮，藥性已失皆須再行添置。」素續緣溫聲款款：「爹親是否有他事交代續緣一併辦妥？」
「並無他事，續緣早去早回。」獲得父親首肯，素續緣不再耽擱起身告辭。
目送素續緣轉身離開，素還真情不自禁跟隨至門外，前方素續緣回頭探詢，得素還真揮手示意，方才逕自遠去。
原來目送背影的滋味是這般？舌尖發麻苦不堪言。靜立久久思量此番劫後餘生，命數自古天定，豈容人力擅改？昔日素續緣筋脈寸斷，素還真僥天之倖得以為愛子逆天續命，近幾年隱約察覺因緣匯聚惡果將熟。

「素還真，你不再仔細思量麼？」
「昔日海殤君前輩金丹換三劫，素某此舉未必不可行。」
「扭轉命數無異悖行天意，素還真，你當真清楚，業果反撲之下，未來於你將是後患無窮？」
「順天意知命數，應運奉行，是素某何以屢屢險象環生，終能化險為夷、逢凶化吉之故。前輩所言，素某如何不明暸？」
「你為素續緣以劫度劫……代表未來應劫之刻，唯有素續緣能護持你復生之源。」

勸言殷殷一日未曾或忘，以劫度劫強扭定數，命格一破往昔所仰賴者終成泡沫幻影，往後父子二人命數相連尤勝肉身血脈，因果業報生生循環互為依歸；命數交融渾然一體，一人造業兩人承擔，一人行功立德兩人受用。
彼時適逢天策真龍應運而起，素還真當下立斷，與屈世途策畫合謀，藉他命改己運，試圖拖延劫數，他成功了，但也失敗了。
引靈山浴血搏命掙得一絲喘息，貌似傷勢慘重不過小小警告；今朝心悸頻頻天意若有所感，理數並行數載日漸圍攏契合，劫難終將瓜熟蒂落，業力反撲之勢勢不可當，下回再容不得暫緩。天意不可違乾坤莫測，為今之計唯有順勢而為，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尚能博得一線生機？後續布置迫在眉睫。
能得這些時日暫敘天倫情，已是夢寐難求。悖行天意咎由自取，他日應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求仁得仁無怨無尤。
江湖風波未靖狼煙不息，素還真慶幸能為愛子撐起一個清明太平。
續緣早去早回，為父等你回來……

──

千金方卷第四　（中藥材名）浮萍、木通、黃花、沒藥、獨活
（簡記書房閒話）素爹眉批：
續緣生機盎然逐日開懷，為父何愁大難臨頭？一步江湖催人老，後患無窮債多不愁也，哪及吾兒一日快活。得子陪伴韶光易拋，內斂自持幾番失態，今日尤甚：生子當如素續緣。
好友啊好友，為君隱蔽紅塵一線生，一線生機素某厚顏求救！

屈杯回房看見信條，答覆：感慨啥意思？還不速速招來。
素爹耍賴：計畫有變非君不可呀！哎你先告訴我早膳時因何大笑？
屈杯瞪眼：哼！愛說不說，我改日私下探問續緣自然知曉。你敢嗎？別怪我不講義氣，事先告訴你，你問了續緣也不會說（大笑）
素爹傻眼：好友好友好友行行好……
（卷第四末）素爹按：一株空心樹，獨立東籬邊；病癒膏肓久，九死一生還。

後記：天意命數等對白摘自拈花惹草之勤娘子，還原當初寫這段對白的構思，解讀劇裡阿素後續幾次死而復生，不過是當年逆天的代價。阿素因何屢次受劫又逢凶化吉？卷三四互為補充。
解讀純屬阿涼一廂情願，如有違和請勿較真，感謝賞閱^^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5-12-29 12:04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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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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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15-12-18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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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8 [素風]拈花惹草番外：千金方卷五〈夢迴〉

清霜飛急漏聲遲，遙夜孤幃憶別離。
生死交關夢迴時，舉目煙霧迷濛，伸手不見五指，意識渾沌渾噩，痴痴呆愣半晌，素還真撫額笑嘆：是夢吧……步履蹣跚踉蹌，固執摸索向前，一如既往行至紗簾前，躬身作揖：「姑娘，素還真依約來訪，懇請不吝相見。」
靜謐良久，簾內緩緩飄出一句輕斥：「不請自來！誰與你有約？」
素還真噙笑低語：「三生石畔定三生……」
話未落便遭搶白：「鴛盟早過不續約！公子請回頭吧。」
素還真再三行禮：「不速之客還請姑娘恕罪，但有所罰無所不從。盟約與否素某絕不敢強人所難，望請一見。」
風采鈴悠哉笑答：「公子說笑了，誰能罰你？誰要罰你！所謂人鬼殊途，不如歸去，回頭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素還真柔聲賠罪：「姑娘不罰，素某自罰便是。姑娘孤身在此，四周了無人煙安危堪慮，素某不才，棉薄之力願為護衛。」
僵凝數刻，瞥見簾上陰影，素還真躬身不起以示賠禮，顯然等她叫起，好不狡猾！風采鈴著惱：「你！你強詞奪理！此處只我一人，你莫不是瞧我落單可欺？欲行強買強賣？」
素還真落寞認栽：「素某一片赤誠，姑娘欲加之罪，素某……素某不反抗便是。」隨後彎腰壓低上身，直與地面平行。
風采鈴氣結：「你、你是誠心氣我，老奸巨猾。」
素還真急道：「姑娘切莫氣壞身子，素某認罪，素某都認罪，姑娘別生氣……」假戲成真真沮喪：「別趕我走，我……」
風采鈴惱意未減，思及心事冷漠質問：「你為什麼又來了？生生死死復生生，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你就是這麼待他？」
素還真字字艱澀：「我、這是我該償還的代價，我無怨無悔，只是苦了他……無論緣由如何，我屢次累及他、傷他的心，著實無顏再來見你……枉負相思活該不見……」
風采鈴嘆息幽幽：「起身吧，世間何等刑罰抵得過良心譴責？現下我已責備過你，你該當饒恕自己，唯有你寬心，他方能安心。」
素還真惘然不語，恍惚搖頭：「感謝你一番好意，我、我我還不能……」
風采鈴嗤笑連連俏皮答：「我也不過憐他苦心，你當真如此容易便放下，就該換我放不下了。」
直起身，素還真頷首附和：「過失全在我，你不過人之常情。」
風采鈴淡然同意：「那便請回吧，活該不見可是素還真金口玉言，小女子怎好相駁？」
素還真巍然不動：「任憑姑娘處置，只別趕我走。」
風采鈴輕諷：「你當這是好地方？長久滯留於你有害無益，明知故犯，你若非故意惹他傷心，便是打算招我心疼？」
素還真告饒：「豈敢豈敢，姑娘冰雪聰明，著意曲解在下笨嘴拙舌百口莫辯，逆來順受屈打成招沉冤……」
風采鈴好氣又好笑：「停！你賴著不走，是欺負我離不開此處？」
素還真低聲下氣：「冤枉啊，此話請恕素某萬萬不能認下！思念刻骨幾經煎熬方得一會，不敢強求姑娘一面，簾上倩影聊堪撫慰，還請姑娘憐我……」話末格外頹喪：「別趕我走。」
風采鈴不疾不徐：「說得這般可憐，好似我欺負你。」
素還真婉言解釋：「姑娘明察，原是我咎由自取，半點怨不得人。」
風采鈴莞爾：「越發可憐了，他知道了肯定不捨……」半似調侃半似刁難：「伏低做小這般順溜，可見歉意不實。」
素還真啞口自嘲：「姑娘面前，素某向來只有認罰的份，這錯多罰多經驗豐富自然俐落……情有可原，還請姑娘萬勿抹煞其中誠意。」
風采鈴巧笑倩兮：「入內吧素賢人，再耽擱下去，你就真得遲歸了，到頭來難受的還是他。」

三生石畔三生定，七夕情緣七夕盟。一朝朱雀鳳鳴，風月似水如華，落花膩春泥。翱龍困紅妝，紅顏銜珠去。紅鸞星動紅塵老，情劫難度情深重。

素手揭去絳紗薄幕，伊人倚欄手執蓮枝輕嗅蓮香，尋聲而望：「素還真……」
如夢似幻渴盼成真，素還真情難自抑：「采鈴、采鈴……我、我思念你……」上前兩步欲擁佳人入懷，回神瞬息自覺愧悔又窒住步伐不敢動作，手足無措呆立原地。
這番舉措不經意取悅佳人，風采鈴隨手擱落蓮枝，順從心意依偎在懷，腰肢立即被環抱緊扣：「君心似我心，你該當珍重自己。」
痴迷頸畔芳馨，深呼吸勉強冷靜，素還真吶吶：「我、我以為你……」
仰頭四目相對，風采鈴微笑：「以為我狠得下心不見你？」
素還真情不自禁，埋首伊人頸窩：「不是，不是你狠心，是我活該。」
耳鬢廝磨盡享溫存，風采鈴慵懶問：「你活該什麼？輪迴化外人承天受命，半生修行一朝盡喪，說來是風采鈴誤你終身。」
素還真急切否認：「切莫如此說！你命不該如此，實是素還真誤你一生。」
風采鈴抬手輕撫他脊背：「既然你我都不曾後悔，你又何苦負疚甚深？」
感受娘子溫言勸慰，益發羞愧無地，素還真哽咽難言：「我、我沒有照顧好他，我連累他憂心受難，幾乎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為人夫為人父素還真一蹋糊塗……」
風采鈴微微退開身，纖指貼上唇瓣止住他話頭：「世間何等刑罰抵得過良心譴責？你自責這麼些年，還不肯善罷甘休？」
柔荑巧握，素還真親吻掌心，手背指間細細啜吻：「我、我不能……」
風采鈴亦不掙脫，另一手溫柔摩娑他臉頰：「為人夫為人父，我原諒你，他寬宥你。若他知悉你心事，必當不好受，至少為了他，你該適當放寬心懷。」
似是親暱不足，素還真撩開伊人瀏海，俯身虔誠吻上額頭：「我、我不會讓他知曉，在續緣面前，我不會的……」
風采鈴初露羞澀，含笑嗔道：「頑固不化！我明白了，你是存心惹我心疼！」
再次緊擁入懷，力道捨不得輕捨不得重，素還真情急窘迫語無倫次：「不是，我、我改就是，我會改，我都改，你別煩惱別難過，不用心疼我，我很好，真的很好。」
風采鈴噗哧嬌笑：「好好好我不心疼你，行了吧。往後我只心疼他，欺負你！」
素還真一本正經：「原該如此。」
幽夢欲成明月去，卻憑何處照相思。夢迴梧桐枕畔相偎，鸞鳳和鳴依約碎語……
不思量，自難忘，相思比夢長。

──

千金方卷第五　（中藥材名）全蠍、五味子、野菊、神曲
（夢迴喜而作記）素爹眉批：
續緣吾兒，你娘親要我務必轉達她對你的思念，她心疼你，她愛你。她愛你遠比愛我更多，你該明白：從前種種，陰錯陽差也罷、天意弄人也罷，你我父子一場，為父數次連累你受苦遭難，她知我自苦由來已久，代子責備只為開解我兩分自責；用意非我而在你，她怕我無意中露餡，徒累你擔憂。
她不怨怪我，乃因吾兒已經諒解為父，她只恨不能代你受苦，她不忍你有絲毫難受……慈母心腸唯盼吾兒平安喜樂，為父，亦然。
（卷第五末）素爹按：萬物如夢時，酸甜苦辣香。重陰花滿枝，湘子譜樂章。

後記：呼應拈花惹草之瓢兒果。生死交關夢迴時，也算素風緣親情。
簡述選這首中藥詩的用意：阿素夢會采鈴，百感交集，酸甜苦辣香，重陰花滿枝。湘子，諧音想子，神曲比擬神女有夢。譜樂章意喻素風私房話XD
極不擅長寫素風，崩壞請見諒，感謝賞閱^^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5-12-18 21:11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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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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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7樓發表於: 2015-12-30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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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風]拈花惹草番外：千金方卷六〈獨醒〉

牽牛織女知往年，安得鸞膠續斷弦。

箏音錚錚琮琮飛瀑凌空，涓涓流淌蔓延自凝眸深處淅瀝瀝遙遠記憶，眼瞳隨即薄霧氤氳，來不及痛徹心扉，下意識邁步隨行，如以往般哪怕明知事有蹊蹺，仍不可自拔次次沉淪，寧願自陷囹圄，也不甘錯失任何一場。

緊隨樂聲亦步亦趨就怕踏錯一步，未計走了多遠，理智回籠當下恍然若有所悟，連忙止步再不敢輕舉妄動，深懼又一回粗心大意驚動美夢。

痴痴聆聽樂音渾然不覺時間流逝，待至一曲奏罷，停歇半刻不見樂音再響，素還真深深一揖，誠懇致謝：「無論閣下是誰，幻境也好、夢境也罷，素還真感謝你此刻的仁慈。」

放眼望去，逡巡四顧，紅燈籠盞盞迎風招搖，亭閣樓臺靜觀周圍一草一木，唯妙唯肖幾乎還原了故人生前所居之地，宛如穿越時空再臨其境。

唯有倩影幽幽倒映紗簾，是過往斑駁破碎幻影中屢屢苦求不得的遺憾，怔怔重複：「未知閣下是誰，素還真感謝你……」素還真目不轉睛痴迷凝望，任由眼神恣肆放縱情感，片晌不禁輕聲呼喚：「采鈴、采鈴啊……」

呆愣許久，彷彿時光悄然凝固在此刻，箏樂揚風再奏，素還真恍惚回神，痛楚猙獰勉力壓抑，忽而洶湧瀕臨滅頂，時不待人機不再來，千載難逢如何捨得錯失，此時此夜他能做些什麼？鏡花水月終究挽留不住，那且容他稍稍訴說心裡話吧。

依然深恐驚動美夢，聲量克制猶如情人枕邊細語，素還真決絕地撕裂剜開舊時傷疤，吐露未及明言逾時不候的心聲：「采鈴、采鈴……我思念你，我好想你……你遲遲不願入夢來，我寤寐思服輾轉反側求而不得，絕望之餘不免懷疑你是否怨我恨我？我錯了，追根究底是我抵不住內疚萌生心魔……」

「深恨當年為你做的太少，想為你捨命為你受盡折磨，上蒼都不再給我機會了……」喉結上下滾動幾度哽咽失語，拳握濕冷渾身顫抖，字字由衷深深淒冷，杜鵑啼血不啼淚：「我護不住你，連你捨命留給我的愛都險些辜負……我錯得這麼深，還有何顏面渴盼見你？」

自覺無顏面見佳人，羞愧直欲側臉垂首，偏偏一瞬也捨不得移開視線：「你不願入我夢，便是你怨我恨我，都是我活該應得……我、我好想見你，又好怕見你……」

掌心狠狠擰出血，血滴斑斑滑落地面，驀然驚起一陣風，紗簾隨風掀落，素還真望眼對上佳人美目，連聲呢喃：「采鈴、采鈴，真的是你……」

不料佳人星眸流轉，啟口回應：「素還真……」

素還真驚愕之下直覺答：「是我……」

風采鈴噗哧一笑，如夢似畫頓時栩栩如生，倩影活潑靈動越加虛實難辨。

素還真越覺驚奇，奈何肉眼難辨虛幻，卻又不捨多做什麼打破此刻，心緒紊亂進退維谷：「你、你……」

「落葉秋徑滿地黃，凝眉問鎖玉金香。黃連未嚼心先苦，紅豆相思恨更長。」風采鈴起身步下台階：「久違了，素還真。」

素還真快步迎上前，悲喜交織：「你……你是采鈴，風采鈴！」靈台強撐一絲清明，環顧四周：「怎麼可能？此處不是幻境所凝？」

風采鈴輕揚水袖，十里地日月交暉，片時雨疏風驟：「生死交關夢迴時，離魂相聚離恨天。」

素還真暗自銘記，直嘆飲鴆止渴，欲罷不能。心念甫動，便聞風采鈴笑裡藏刀：「你若為此玩命，任性妄為以命相搏但求一會……」

素還真趕忙承諾，出奇乖順：「不敢不敢，別不見我，別不理我。」

風采鈴挑眉質疑：「你不是怕見我？」

「……方才所言，你都聽到了？前一句分明是……」紅霞瞬息遍布臉頰脖頸，羞窘萬分不得已側身閃躲佳人興味盎然的目光，素還真無力分辯：「我說了那麼多聲思念，你就記住這一句？」

風采鈴輕哼，不予置評。

旋身幾步來到佳人跟前，素還真作揖賠禮：「是素某失言，望請采鈴大人不記小人過。今遭見著面，素某才意識到又有何懼？」

風采鈴坦然受之，順口再問：「哦？此話何意？」

不再埋藏真心話，素還真坦承：「比起理虧心虛負疚愧而生畏，我更害怕你再不理我。」

風采鈴感觸良多，話末似生憾意：「你現今這般坦率，與往昔可謂判若兩人，可惜……」

「可惜你再不想、不願、不耐煩聽了麼？」預感成真，夢魘終未落空，素還真黯然神傷，勉力自持：「我理解，我明白，我不再說就是。」

風采鈴明知故問：「哦為何？聽不聽在我，說不說在你，何必委屈求全？」

素還真只道：「你不喜歡的事，我不再做。」

風采鈴輕嘲：「你不過是為求自己心安，與我何干？」

素還真附和，真誠絲毫不似反話：「你說的是，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與你無關，你不必在意。」

不經意被氣著，風采鈴目含薄怒：「你、你真當我是鐵石心腸？」

素還真從容盡失方寸大亂，急於安撫：「不是、不是，是我鐵石心腸……」

風采鈴失笑：「動輒得咎逆來順受低聲下氣……真不似你。」

乍聞笑語貪看笑顏，素還真得寸進尺牽起柔荑，慶幸沒被甩開：「只消你肯受用就好……」

風采鈴含笑刁難：「若我不肯呢？」

怔愣兩秒，素還真垂頭喪氣：「我……我恐怕束手無策。」

罕見他沮喪不似作戲，風采鈴哭笑不得：「你這呆子！這麼多年連句甜言蜜語也學不會，對著你那些前輩好友不是說得很流暢嗎？」

素還真呆愕澄清：「啊！我、我句句發自肺腑，並非虛情假意，素某屢次失信於你，你心存疑惑我也完全理解。」寂寥落寞低聲續道：「再者，你不是不願聽了嗎？我、我不想惹你厭煩……」

風采鈴疑似薄嗔轉怒：「你、你是故意氣我嗎？」

素還真連連否認，情急又心疼：「不是不是，我怎麼捨得？」

觀他情狀，風采鈴無奈：「竟到今天才發現你如此愚鈍，當真朽木不可雕也！」

素還真苦笑：「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想惹你動怒，我……讓你失望了。」

風采鈴反問：「是我讓你失望了吧？」

素還真閉目強忍心慟，虛弱嘶啞道：「你這麼說是存心讓我難受，我縱是鐵石心腸也……」

風采鈴冷言譏諷，意有所指：「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相見，你便是這般傷我心，當時只道是尋常，殊不知訣別在即，縱使權宜之計，言語猶似利刃戮心之痛。」

「你、你別傷心，別難過……」來日我必刨我心，償你心碎之苦。

猝不及防，素還真口吐朱紅，神思萎靡幾欲倒地，風采鈴及時擁住，款語溫言再復柔情：「素還真，凝神靜心。」

未料倒落佳人懷裡，素還真醺醺然似醉非醉：「采鈴，你終於又喚我的名字了……」緩口氣，抬手顫顫輕觸佳人臉龐，柔聲道：「只要你肯說，你說我都聽著，儘管直言不用顧慮我，我沒事。」

風采鈴笑容溫存，認真確認：「嘔出瘀血，心口是不是舒服多了？」

素還真恍悟：「你、原來你是為了我的傷……」捂臉慘笑自嘲：「又是為了我……」

風采鈴緩緩道來緣由，聲腔音調字句意蘊盡存撫慰，潤物細無聲：「靈體暗傷沉痾難治，此地獨立游離飄盪於三界之外，適逢你傷重離魂，我以天魔琴音趁虛而入引你前來，樂音療法想必你不陌生，關鍵在於患者敞開心扉毫無防備方得療效，末後一著瘀血嘔出不得以外力輔佐，只好言語刺激，現下終竟全功。」俏皮笑道：「莫非你真以為我捨得傷你心？」

素還真搖頭：「是我甘願為你傷心。」

風采鈴莞爾：「你已經足夠折騰自己，小女子何苦枉作惡人？」

素還真喃喃：「不夠，還不夠……」

風采鈴語帶警告：「你忘了你受傷，總有一人擔心受怕？你捨得他悲傷難過？」

素還真心虛吶吶：「我有盡力瞞著他……對不起，是我自欺欺人了。」

風采鈴倉促話別：「時辰已到，切記好生照顧他！切莫再傷心！」

素還真疊聲呼喊：「采鈴、采鈴別走，別走別離開我……」

雲母帳空人不見，水沉香冷月娟娟。

──

千金方卷第六　（中藥材名）使君子、獨醒湯
（迴夢敬告吾妻）素爹眉批：
離魂夢會吾妻即興詩，夢醒低吟淺唱閨房樂，鴛盟重溫何似當年……
牽牛織女知往年，安得鸞膠續斷弦。雲母帳空人不見，水沉香冷月娟娟。
落葉秋徑滿地黃，凝眉問鎖玉金香。黃連未嚼心先苦，紅豆相思恨更長。
謎底如下：夫對妻，牽牛子、續斷、雲母、沉香；妻對夫，生地、鬱金香、黃連、相思子。

敬告吾妻：前輩昔年曾讚續緣俊俏慧黠，天下第一素小寶，吾兒當之無愧。返璞歸真純善至孝，功不在我而在彼。
遍栽梧桐鳳蝶棲，生死交關夢迴時，點破天機猶未遲……魂牽夢縈，吾妻采鈴，相思未遲。
（卷第六末）素爹按：史君子細看流光，莫惜覓醉衣淋浪。獨醒至死誠可傷。

後記：時間順序應在卷五之前，補完夢迴一刻所做。讓阿素對采鈴說說心裡話^^
素風最後一面是阿素嫌棄采鈴毀容，趕她出琉璃仙境。當時阿素絕對沒想到會是最後一面吧，這個遺憾堪成一生的陰影，加上後續伊人受難芳魂杳逝何其慘烈。
疏漏百出勿深究，祝大家新年快樂！感謝賞閱^^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5-12-30 10:35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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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8樓發表於: 2016-01-08 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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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緣親情]拈花惹草──斷腸

谷口春殘黃鳥稀，辛夷花盡杏花飛。
寤寐輾轉將醒未醒之刻，身體下意識放緩呼吸，一呼一吸輕輕調勻氣息，直似睡夢般綿長，熟能生巧不為其他，只盼萬勿驚擾外間榻上看顧的長輩。
生生活剝全身經脈，遭劫以來，渾身痛楚一刻不停歇，煎熬再難忍也能習慣成自然，素續緣又回想起前些日子父親費心誤導的戲碼，置身棺木中尚處於傷痛初期適應階段，幽閉陰暗狹窄空氣混濁不免神思恍惚飄渺，冥冥中曾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遣情世外，其悲壯即寓閑澹之中。素續緣從不畏懼死亡，僅僅不忍令父親再嘗死別之苦。

一陂春水繞花身，身影妖嬈各占春。
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重見天日時，是父親親手抱他出來，父親雙臂沉穩有力，舉措之間宛如觸碰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力求將他的痛楚減至最低。父親全神貫注近似莊嚴，神態對比往常並無兩樣，他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碎。
原來父親的懷抱這般溫暖，超乎他所能想像的溫暖，感動遠非言語所能表述。療養這段日子，有賴於他反覆品味，餘溫未褪記憶猶新。
乍見父親身著孝服，他驚愕良久不能反應，嚇得父親以為他傷勢起了不可預知的變化，瞬息安置好他便要奪門而出，幸而屈世途旁觀察覺不對，及時喚住父親腳步，又近身輕喚他數聲，待他懵然回神，眼淚奪眶簌簌滑落不自知……
「續緣，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得狠了？方才磕碰到你哪處，哪處疼得狠了告訴父親。」從未見他這番情狀，似是傷心難抑痛不可當，素還真強作鎮定，眉目浸透焦慮難掩慌亂。
「父親，續緣不孝，竟讓您為我披紗戴孝……續緣不孝……」
聞言，素還真這才稍稍鬆懈，見他淚眼婆娑，掏出隨身巾帕輕柔為他拭淚，順手整理撫順他被淚水打濕的鬢髮：「續緣想多了，不過掩人耳目權宜之計，行大事者不居小節，續緣切莫多思多慮。」
天倫情劫愛逾生命，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佛前座下乞願，偽服喪真齋戒，暗地尋訪心焦如焚，但有救命良方，素還真無所不從。
抬眼撞見父親神色滿溢無奈疼惜無限近乎寵溺，素續緣後知後覺三分羞赧：「父親，續緣失態了……續緣無礙，父親不用擔憂。」
「續緣在此休息，我去為你熬藥。」
目送父親離去，第一次不覺難過，素續緣心下再三感恩父親平安歸來，萬幸能為父親承受災厄。

──

冷香幽韻萬物復甦，曙光撥雲睡眼朦朧，枝頭鳥鳴呦呦追逐嬉鬧。鳥聲花影留人住，不賞東風也是癡。
屈世途掀起門簾輕巧走進兩三步探頭一望，素續緣睡相安祥，循來時模樣悄悄退出，踏出房門轉道藥廬，迎面遇上正端藥前來的素還真。
「好友憂心忡忡，可是續緣醒了又裝睡？」
屈世途估量這幾晚守夜狀況，重重哀歎：「安神湯療效越發淡薄了，安神香效果已達極限，麻沸散再重分毫恐有成癮之虞，如今續緣一晚歇不足兩個時辰便要轉醒。」
睡眠減短昭示病況加劇，待到藥石罔效回天乏術便為時已晚，素還真凝眉深思：「劣者明白了，看來該是另作打算的時候了。」
初次發現續緣醒來竟動也不動調息裝睡，乃至逐日養成習慣，不假思索即洞悉續緣體貼心思，素還真默不作聲，回頭把自己鎖在書房整整一下午，其後接連數月夜裡無法闔眼，每歇下便思及續緣飽受煎熬不得眠。
「續緣傷痛一日難以入眠，你便一日不肯好好睡，哪怕稱作神人也還是人，經不起長期夜不能寐，你若倒下了，續緣怎麼辦？」
「好友寬心，吾自有分寸。有勞好友連夜辛勞，還請回房好生歇息。」
「續緣的傷勢，你仍無頭緒嗎？」
素續緣幾經磨難摧折，底子耗盡根骨已壞，日前槍傷導致臟腑敗壞，甫因石龍漦勉強復原；屋漏偏逢連夜雨，經脈抽離再受重創無疑雪上加霜，療傷以來幾度垂危，享譽杏林偏偏一籌莫展，素還真枉負盛名。
「單純接續經脈並非難事，難處在於續緣曾受星河殿改造，既然名為改造，縱是完璧歸趙，豈有毫髮無損之理？傀儡之術動搖生命本源隱患無窮……」靈光一閃，素還真若有所悟：「或許劣者找錯方向了，對症下藥該當探訪術法能人……」

蘇溪亭上草漫漫，誰倚東風十二闌？
燕子不歸春已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端盤擱放床側茶几，動靜未作掩飾，素續緣順勢轉醒，艱難抱被坐起倚靠床頭，素還真為他淨面順帶抹去額頭疼出的冷汗：「用點清粥再喝藥，好嗎？」
茶碗重量已非他所能負荷，養傷期間隨著他傷勢漸沉，氣力萎縮生機日漸凋零岌岌可危，原先克服忍痛尚能自理起居，現下除了翻身起身等動作勉強做得，其餘盡皆不能了。
為素續緣腰後墊好軟枕，素還真坐在床沿手捧粥碗，如昔日一匙一匙餵他喝下。
素續緣回回都似首次滿懷歡喜，盈盈秋水笑意羞澀，忖度近日行程躊躇道：「父親在外忙碌奔波，回家還不得休閒，讓父親與屈伯伯為續緣諸多勞心，續緣實在慚愧……父親切莫再為續緣耽誤公事，續緣於心不安。」
「無妨，續緣安心養傷，傍晚我欲往雲渡山一行，快則三日，慢則五日，這幾日我已託付風隨行幫忙屈世途照顧你。」暫停餵粥，素還真抬手輕撫素續緣臉頰，凝眸細細描摩刻畫青年眉眼輪廓，兩兩相望似欲求得一句承諾：「續緣，你會讓父親安心的，是嗎？」你會等父親回來，對嗎？
素續緣心領神會，頷首應諾：「父親，續緣還未向您說過，歡迎歸來，您的平安無疑是續緣最深的安慰。傷勢如何，續緣尚有幾分自知之明，父親徐徐圖之便可，萬勿過度憂愁。」
素還真心酸悵歎：「續緣，你這孩子……」
柔腸寸斷心慟欲絕，黯然銷魂錦書難託，無處話淒涼。

──

半抱春寒薄雜煙，一梢斜路曲牆邊。
麗日當空，雲彩淡薄，杏樹壽命長宜群植，杏子果仁可入藥，杏花含苞待放朵朵豔紅，花開盛綻花瓣日日褪去羞紅，褪至凋落已復潔白如雪。庭前牆隅紅瓊嫵媚，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燕脂勻注。
遙望窗外觀天色宜人，素還真徵詢素續緣意願，抱起他安放輪椅上，為他雙腿蓋妥保暖毛毯，手勢一轉推往門外，邊走邊閑敘：「續緣鎮日悶在房間，再好的風景也該膩煩了。為父帶你出門走走，想去哪裡？清晨散步望見湖畔臨水杏花，一派春光明媚，不如就去那處？」
「父親拿主意便是，續緣隨波逐流也能隨遇而安。」
素還真朗笑，一手推著輪椅持續往前走，一手不禁愛憐的摸摸續緣髮頂，片時意識到孩子早已成年，如他這等對待小兒的親暱舉動，怕是不妥。續緣縱是不喜，怕也未必說出口，訕訕然順勢輕撫肩頭，正準備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便聞素續緣坦然大方道：「父親儘管從心所欲，續緣……很歡喜……」
素還真不語，重複撫摸髮頂數下，又撫順迎風紛亂的髮絲這才作罷：「如有不適，不可一味逞強，務必告知為父，知曉嗎？」
父子之間進退應對一向恪守禮節，鮮少如斯親暱，遑論這等稍嫌幼稚的呵護舉止，身軀病痛全然無損心情愉悅，素續緣喜笑顏開：「雖說好醫者未必是好患者，但觀續緣這段時間的表現，作為患者想來是合格的，父親以為呢？」
感染續緣的快樂，素還真深以為然噙笑答：「吾兒兩者都合格。舉賢不避親，吾兒醫術醫德，《神農醫譜》序跋〈杏林春暖仁醫錄〉上沒有記載嗎？啊是了，當年傳給你的是手抄原稿，廣為流傳的增訂版為父記得已經補上。」
不經意被讚美又似打趣，素續緣微窘：「父親說笑了……」
素還真一本正經：「為父再誠懇不過……」似是敗在續緣目光下，舉手投降：「好好，續緣說的是，吾兒是天底下最了解素還真的人，吾兒說的才對……」
窘迫欲死內心掙扎兩秒，素續緣假意咳了咳，正色頷首以示贊同。
四目交接半晌，兩人同時移開視線，失笑不已。
行至湖岸邊，曉風拂柳湖光清透澄澈，隨意挑選一處避開日照直射的陰涼樹蔭，素還真素續緣一站一坐，山城爛漫與杏花雨紛紛競相輝映，美不勝收。

古木陰中繫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父子向來聚少離多，父親東瀛歸來佈局掩埋他蹤跡後，為他傷殘之故，兩人竟得數月共度一個屋簷下，韶光微薄寥寥亦了無遺憾，莫說片刻不消停如針刺抽搐、偶而痙攣的疼痛，再多他也受得起。
思量牽掛多時難以訴說的憂慮，素續緣仰頭道：「父親，續緣命中註定有此一劫，業果不過巧借汗青編之手而成熟，今日避開他日亦不可免……命理定數想來父親遠較續緣通透……命數自古天定，強求不得。」
「續緣，為父明白，為父都明白……」雲渡山勢在必行，續緣想是隱約有所預感，見他即將付諸行動，再不相勸唯恐錯失時機，方得委婉表白，素還真痛心悽楚不忍說，為父已經失去你一次，如何能再失去第二次？
「父親……」行醫數載慈心未冺，生死難免看淡，續緣委實不願您為此強扭天數，箇中代價豈容凡夫俗子承擔得起？
「琉璃仙境白蓮葬子，續緣忍心讓為父假戲成真嗎？」素還真屈膝蹲在素續緣面前，瞧見青年病容憔悴瘦骨嶙峋，氣度未失病體伶仃支離，心潮渴盼緊緊擁他入懷，卻深怕舉措再輕微也可能碰疼他，不由眼泛酸熱。
「父親莫……」豈料素續緣體虛孱弱精神不濟，一句話未說完便因藥效作用半昏半睡，素還真拿起事先備妥的披風，細心打理妥當，靈巧抱穩他緩步踽踽獨行。
一天之中續緣也僅得甫服藥這數刻安穩好眠，素還真低頭貪看愛子睡顏，滿腹留戀不捨，誓言猶在耳：續緣，為父會救你，不惜生命！不惜代價！
料峭春寒風雨鬢成絲，一樹杏花春寂寞，惡風吹折五更心，步步闌珊。
看盡春風不回首，一生心事杏花詩。

後記：琉璃仙境白蓮葬子，真神仙療傷日常。感謝賞閱^^
杏花意象原沒想過這麼寫。斷腸非杏花別名，取自“清明時節欲斷魂”一詩，兼以文中阿素享譽杏林難救愛子，柔腸寸斷，故名斷腸。
思考白蓮葬子動機，除了掩人耳目以求保全，續緣傷勢難救與否？劇裡交涉失敗阿素那麼失魂落魄，又說“如果能救……”想來續緣傷勢該有非常為難之處，整合原劇線索所以這麼解讀。
只恨不能以身相替，千金方卷五夢迴也有這一句，是采鈴心願，其實也是阿素借采鈴之口傾訴心聲。
其實有點想寫續緣遺言^^||，有機會再試試。

[ 此帖被淺葉秋涼在2016-01-08 10:20重新編輯 ]

2017重陽憶素緣：梧子忘憂朝顏笑，情深遙寄千金方。青山相澹逢君時，遠客思歸九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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