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5【草如現代】流年剎那14- 惘途（69F）╱番外-海鎮03（5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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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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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2)

樓主發表於: 2008-06-20 03:1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15【草如現代】流年剎那14- 惘途（69F）╱番外-海鎮03（52F）

　　
　　流年剎那　01-重遇　

　　曾不曾有過那種感覺，遇上時莫名的熟悉，分別時無來由的惋惜？

　　人生路太短，而歲月太長，
　　總在天長地久之後找到對方，卻在海枯石爛之前分手。
　　──而這一切、始終非我們所願。

　　＊＊＊＊＊

　　熱！很熱！非常熱！！
　　這夏天真的是來得太早，也太熱了些！

　　天草，年二六，是個從小跟隨父母遠度重洋到異國求學的小留學生－－只是廿年後的現在，大概也跟個當地人沒什麼差別了－－興趣是做家事跟燒菜，不過通常都是為自己做、燒給自己吃，雖然交遊廣闊，但是知心者－－反倒一個都沒有。

　　這倒不是他生性自閉或是節儉小氣，只是他不習慣這麼做。

　　反正，這世界上沒什麼人會執著相守不離不棄，那他也樂得輕鬆，維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係，反而令他覺得比較舒坦。

　　這才從火車站脫離了不知道是送行還是來湊熱鬧的同學熱情包夾，他幾乎可以算是是鬆了口氣般的拿著行李上了車，通了通仍殘存著方才同學們賣力唱著搞笑版〈車站〉的嗡嗡聽覺，他低頭對照著自己的車票和車窗上的坐號，這才發現他的隔壁座位已經有人進駐了。

　　那人睡得很沉，唇合處有微微的凹陷，最奇妙的是他睫毛令人驚歎，也很讓人懷疑那是不是什麼特殊的假睫毛，都長到笑肌上頭了應該不是普通的款式吧。天草邊將行李塞進持車頂置物架，邊這麼好奇的想著。

　　對方披散著一頭月光色的長髮，在這春末夏初的夜車裡格外令人側目，但他卻圍著薄呢白圍巾、身穿白底金扣的對襟長風衣…那就更醒目了，難道這人都不會熱的嗎？

　　白到像幽靈似的－－天草忍不住發噱地這麼想著。

　　可是自己卻不打算將他從好夢方酣底搖醒，因為單單看著他睡，就感到莫名的舒服。

　　火車隆隆起動，規律的喀鏘喀鏘輪軸聲響起，脫離了冷光煢煢的車站，天草呆然看著看似透明的玻璃轉成漆墨一片，平滑滑倒映著自己抓著吊環，而那一身白的人影從分不清楚遠近的玻璃上看來，就像緊靠在自己身上般，令他感到不自在極了。

　　天底下怎麼還會有人長得這麼雌雄莫辨啊？

　　天草別開臉，雖不由自主地再看了那無法判定性別的臉一眼，可仍舊覺得尷尬萬分，耳根辣紅一片。

　　突然間，心跳好明顯，就在左胸口那兒咚咚咚咚發狂直跳，喉頭有些緊……天草心下一驚，趕緊往自己周身拍摸，照理說他的藥應該是放在左…咦？

　　一隻手輕輕搭住他的，天草抬頭一望，看見那本該沉睡的白衣人已經淺笑著扶著自己入座，不慌不忙的從他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瓶水遞給他。

　　「來，沒喝過的，你放心吧。」笑著將水瓶傾向自己，讓天草只能愣愣的接過，還道了謝。

　　不暇多想，因為他太了解自己有著先天性心臟病的身體，只得盡快服藥避免不測，天草清楚確定藥已然發揮作用之後，這才慢慢的張開眼睛。

　　他有心臟病，是打娘胎裡就帶來的，一直以來他並不刻意提起，和正常人一樣生活，舉凡游泳跟登山等等有氧運動，他都盡量參與，所以知道他病史的人並不太多，就算知道了，大多也是譏他何必裝文藝病弱男，天草總笑笑帶過不以為意。可是曾有幾次輕微發作，常常為了那黏在喉頭下不去的藥片，白白痛了不少時間，讓他嚐盡了苦頭。而這人……是怎麼發現的？

　　「你好像有問題要問我？」他眨了眨長如扇的睫毛，那瞬間天草差點以為自己眼花。

　　「呃、不……其實、也算是啦。」好奇怪，是幫了自己一把嗎？他察覺自己沒法隱瞞對方什麼。

　　「因為我很了解你，」他在天草愕然瞪大的瞳眸底看見了自己的笑。「這麼說來，我們也認識好久好久了呢。」

　　金光黨？詐騙集團？神棍？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竟然幹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他心裡打了個突。完了！剛剛喝下去的水會不會被下藥啊？等等他醒來之後，該不會發現自己被脫光洗劫扔在產業道路上？

　　這社會真的太亂了，一時不察便會著了道。

　　看著天草千變萬化的神情，對方突然呵呵輕笑起來，「小朋友，就算我用猜的，也知道你現在腦子裡轉的東西是多麼聳動精采唷。」怕是把什麼藍色捕魚網的劇情給演練一遭呢。

　　如果真的能看到書中所寫「眼睛跟眉毛一起跳起來」的話，他想、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郎大概已經恰如其分的表演給他看過了。

　　「…謝謝你的水。」

　　天草雖難掩驚愕，不過大致上淺琥珀色的眼底已經漸露防衛。

　　他不是張牙舞爪的個性，雖然樂觀隨和，但自己獨身在外求學，難免還是被大環境給壓抑成那種他原先最討厭的模樣。

　　「如月影。」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句話，惹得才武裝起自己的天草再度側目，「──我的名字。」他笑言晏晏，全然不把天草突轉的冷漠反應放在心上。

　　「很虛幻。」就連名字也這麼神棍，他真的無法不把眼前這人當作詐騙集團之流。

　　自稱為如月影的那人，依然瞇著眼睛笑得怡然自得，彷彿開心是因為自己而開心，與他人反應無關，當他轉開眼睛不再全心注視著天草的時候，後者反而緊緊的將視線黏在他的睫毛上頭。

　　真的太神奇了！！可是…應該是真的吧，他記得他們班上的女同學戴假睫毛總有一種不自然的僵硬感，可是眼前這人不一樣，當冷氣的風口拂在其上時，那如髮絲般柔軟的起伏……

　　「怎麼了嗎？」那人輕問。

　　「你的睫毛是真的嗎？」天草頓了聲，這才覺得自己真失禮，於是赧紅了整張臉，一雙大眼睛無助的四下溜轉。

　　如月影放鬆似的笑了笑，「我以為你累了，不想跟我說話了呢。」等到天草將視線放回他臉上時才又開口，「我的睫毛、生來就是這麼長。」口氣徐緩並不介意，他不是看不出天草突然緊繃的表情是何反應。

　　「那、那還真奇特。」天草呵呵乾笑。

　　對於眼前人，他真的無法端冷臉相對，不只是於心不忍就這麼對待救命恩人，同時也是心底深處一種莫名的熟稔感──彷彿他們真的就像如月影所講一般，認識了好久好久。

　　但是，他知道，他們其實並不認識，所以他依然覺得自己可能是遇上高竿的詐騙集團份子，既然心裡有個底，那這段車程應該不至於太過無趣。

　　──只是當時並未發現，他已經打破自己一貫冷眼旁觀的待人原則。

　　一路上，他們交談並不多，因為天草真的察覺自己有些累了，不知不覺中睡著，更在恍恍惚惚中醒來，一張眼才發現火車已到目的站，自己身上卻覆著那件金釦白風衣。

　　是那個叫如月影的？！

　　他慌忙站起，往車前走道張望，旅客正魚貫下車，可卻不見那有著月光般長髮的人影。

　　急急轉頭往車廂玻璃外探看，來往洶湧的月台要找名從裡到外白得通透的人，坦白說並不容易，天草抓緊了那件風衣，慌亂的心彷彿曾經有過類似的感受，接近失去某種重要的事物般的驚慌失措，他心中念著剛剛那個神棍到底去哪了等云云的剎那，天草看到如月影站在月台的最角落，正抬頭看著月餅廣告上的大大月亮，含著微笑講手機。

　　差點給嚇到虛脫。

　　天草在火車欲啟動的嗶嗶警示聲響起的時候，抽起自己的行李，三步併做兩步地跳下車，還無暇整理自己莫名所以的情緒，拽著如月影的風衣越過橫流的人群欲往前游滑到他那方。

　　看到鬼！整個城市的人沒事都擠到火車站來了嗎？

　　天草且走且停，甚至一度卡住完全動彈不得，排除萬難後，他抬眸一看，如月影已經提著他的白色提袋上了手扶梯，完完全全的被組隔在人海彼端，而喧鬧的旅客洪水肯定讓他連大聲說話都傳不到對方耳裡。

　　也好，遇到詐騙集團還能全身而退，沒有隔天見報寫著自己遭到洗劫棄扔在山區等等頭條，自己真該萬幸，可衣服…還是要還……

　　掏了掏風衣口袋，什麼都沒有，只寫了一小行實在令他也難以分辨到底是娟秀還是有力的字：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小草。』

　　天草捏住眉心甩了甩頭，其實他真的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應該有被下藥，他是何時說出自己名字的，他怎麼完全沒印象，真是太可怕了現在的詐騙集團，靈光一閃，他急忙掏出皮夾確定裡頭金額沒少，信用卡等等證件也還在原來的暗層裡，當然自己也還衣著完整，看到站時間跟預計差不多，應該是沒被逮去強拍一些特殊照片。

　　呼！他揮了一把其實不存在的冷汗。

　　這段路程真是太高潮迭起了。

　　不知道明天的研討會會不會更加驚心動魄呢？

　　天草提起行李，發現時間已經太晚，打定主意後快步學校所安排的旅館前去投宿。

　　﹝待續﹞

　　文後註：
　　小草是個非常現代味道的角色，反觀如月就真的比較難定位了，
　　寫的有些飄忽，應該歸咎是天氣太熱了吧..bb

[ 此帖被fiyen_0在2010-01-15 15:2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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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大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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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0)

1樓發表於: 2008-06-20 20: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有趣的設定呢=w=
小草確實是個還滿現代感的孩子XD
言行舉止什麼的都很"現代"，這裡的小草對如月的觀感是詐騙集團這點也很可愛~
期待後續喲~(敲碗)(喂)

[blog]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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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司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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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

2樓發表於: 2008-06-20 23: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想如月影不論到哪個時代都很適合當算命師，一定會大賺！我懷疑小草的心臟會受不了刺激阿，腦中想事情的速度真是跳躍式的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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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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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3樓發表於: 2008-06-21 02: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XD。
你把這篇貼上來了。

嘿嘿，小草不管在古代現代，老是被如月耍的團團轉呢。
等後續唷>///<y。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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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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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2)

4樓發表於: 2008-07-03 07: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流年剎那　02-夜聲

　　那是一種古怪的信念，沒有人教，沒有人提，你自然就是了解。　　
　　比如被愛的珍惜、被留棄的痛苦，乃至於一個眼神自然就熟悉的過去。

　　＊＊＊＊＊

　　半夜睡不著，翻來覆去，饒是旅館的床很軟，空調也適中，但他就活像鍋上煎魚一般，左右焦躁翻轉，煎到幾乎神志破碎。

　　重嘆了聲，只得扭燈坐起，挾著被子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有認床的怪癖。
　
　　不期然看到披掛在梳妝台前的白風衣，不！很有可能真的是被下了什麼藥。

　　否則怎麼可能張眼也是想著那人，閉眼也想著那人－－僅一面之緣罷了，怎可能牽牽縈縈至此。

　　隨意紮起過肩長髮，套了件運動薄衫與外套，趿著輕便軟鞋下了樓，將晶片鑰匙交回櫃檯時，順道問了附近有無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書店，打算來個胡逛散心也好。

　　大半夜裡的台北市區，風仍熱著，車也呼嘯著，和白天不同的只是兩旁商家關多開少，不似自己長住的地區一入夜就車靜人寂。

　　天草雙手插著外套口袋，左右各握緊自己的手機跟錢包，不輕易脫手，在這繁華的都市裡，聽多的是夜裡不為人道的陰暗，看多的是令人鼻酸的現實，他無法不鞏固起自身的牆，藉此抵擋那些來自各方的風雨。

　　久了，不是他無動於衷，而是已經習慣冷漠。

　　－－只是那人為什麼可以笑得如此溫暖？

　　呔！這是詐騙集團的手法罷了，是他們賴以維生的皮相計倆，有什麼好值得珍惜。

　　天草笑得微酸，抬頭望見那燈火通明的大型書店，不多思索，加緊腳步上前，玻璃門上迎面而來的冷氣，短暫吹散了紛雜的思緒。

　　書店內流洩著輕緩的音樂，三三兩兩未眠的人散在角落裡啃食著書上文字，曲曲拐拐的小徑淹沒在書海裡，天草繞過地上旋砌的廣告書堆，留心不去碰倒了巧妙立在架上展示的明信片塔。

　　隨手從架上取下幾本書翻閱，心思卻不在上頭，只覺得靜不下來，有所牽掛。

　　嘖！他討厭這種沒頭沒尾的鬱悶。

　　他抬頭從書店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夜被街燈照亮得無所遁形，連帶著月色也不真切了起來，悠悠恍恍，虛幻地令人分不清到底真實的界線在哪。

　　從眼前走過那個一身白的人，像他記憶底的那月光，相較起來甚至比之更為清澈透明……

　　等到回過神來，他人已經站在書店門外倉惶尋找左右張望，突如其來的大動作令整間店的人為之側目，但他不管。

　　天草撐柱喘著，甚至膝蓋有些疲軟，他嚥了嚥喉頭的焦澀，捂著額頭笑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這種深夜，只是瞥見了個白衣白著的人，正常人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吧，，哪像自己這種反應。

　　－－著實好笑。

　　但是、這種急欲將什麼東西找回來，緊緊握住不讓走的感覺，坦白說他這一生甚少有過，也許是從小異地成長，雙親不在身邊照應，讓他對於好多事物都只能學著不去太過在乎。

　　失去的心痛，不是學習就能適應。

　　這點，在他很小，或是更早之前就明白的。

　　天草深深的嘆了口氣，索性也就不再回頭逛書店了，於是回轉旅館。

　　這都市如此冰冷明亮，明亮到連他最喜歡的月光都如此模糊，想來也不適合他停留，單就今天一整天，他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陰陽怪氣的改變，還是在會議結束之後盡快回家吧。

　　＊＊＊

　　當對門輕輕閤上落鎖的同時，彷彿所有重擔都在此刻全落了地，他用著微顫的手就著月光倒滿了一玻璃杯的水，直到、滿溢。

　　水像思念，橫流過桌面，匯成一汪，從桌沿尋了缺口，拉成絲線，涓淌至一雙裸足旁側。

　　『天這麼冷了，你還是不打算穿鞋嗎？』

　　傾了半空的水瓶，重量不減反增，灌滿了在陳舊歲月中一重又一重累積而上的嘆息，沉得他不得不放下。

　　小草…怎麼會成了這個模樣？
　　怎麼會失去了當年那天真的笑容？

　　他不樂見的，並不樂見的。

　　隔著一道走廊，他也能聽見在這城市中微弱風聲傳來的消息，說著今時既往之前，關於那或許已經改變的天草的一切。

　　『天長地久，是那麼難決定的事情嗎？』

　　他還記得那個六歲的孩子仰著頭這麼問自己，直到他回到海波浪，決定違逆天道也要守住年方廿六歲的小草時，他依然這麼時常問著自己。

　　而今，漂流了不知多少歲月，他終於回到小草的身邊，見到的卻是－－絕口不提那四個字的他。

　　一閉上眼，他彷彿就能聽到那棵代替他照看小草的大榕樹轉達的一切：

　　那棵小小草，在我腳旁抓著你留給他的信，哭了好久好久……
　　哭了好久好久……

　　孤單了好久好久。

　　﹝待續﹞

　　　文後註：

　　　好黏膩的氣氛，很久沒寫這種調性的東西..bb
　　　想慢慢處理小草被如月留下的情緒，但限於古代稿的小草實在太可愛，令我狠不下心去扭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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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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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2)

5樓發表於: 2008-07-04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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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剎那 03 -沒忘

　　聽過一句話，在清晨你我醒來的剎那。
　　若說離開，你怕不怕？
　　不怕。
　　只要把你給的思念當作一朵花，深深餵養在我心上。

　　＊＊＊＊＊

　　一早醒來，就被自己慘烈的臉色給嚇退了好幾步，直到絆倒地上的垃圾筒，一骨碌地跌回床上。

　　他承認昨晚輾轉難眠，在動念一頭撞昏乾脆的前刻，他終於蒙周公寵召，抱枕安息去也，不過浮浮沉沉睡不深，老是聽見若遠若近的呼喚聲，吵的人不得安寧。

　　『莫非相隔廿年，我的面容變得讓你認不出了？』
　　－就是一眼認出才奇怪。

　　『小草，你知道什麼是天命嗎？』
　　－我只知道你是神棍。

　　『小草，你真是貼心呢。』
　　－認識你讓我很切心啦。

　　一問一答，清晰如昨，半點也沒有夢過即忘的飄忽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應答對方時臉上的所有神情跟心底反應。

他想，夢裡他是高興的；即使嘴上說著反話。

　　天草揉了揉一頭亂髮，放棄多想，正想轉身盥洗，才這當口，手機鈴聲乍然大作，原來是指導教授打來通知他得提早到會場備候。

　　匆忙趕至研討會會場，只見地主校的學生忙進忙出似一團野蜂，好不容易攔下其中一人，才知道有個旅居世界各地講學的名人臨時與會。

　　什麼名人啊！在學界裡多的是互相吹捧出來的「酩」人，依他看根本是醉心名利之人。天草心裡壓根兒不信。

　　「嘿，阿草！」一張大手橫擋在天草面前，熱情地左右搖晃。

　　「阿達你也來啦。」看來這場會議辦得規模挺大，連應該還在日本的伊達我流都到了。

　　「都叫你別這麼喊我，身價都被你喊差了，哪能把到正妹啊。」被叫阿達的青年擠眉弄眼抗議不休。

　　「把什麼妹啊！」肘頂了頂，「唸這途的，不管是不是正妹，女人都只會把你當『姊妹』啊！」不然就是馱獸，「多正都沒用啦。」他們班上就是典型的。

　　「欸！那是你沒回國，不了解被『先輩先輩』的叫是多麼……」

　　「是是是，」天草連忙打斷伊達連番的吹拐，「不過我勸你最好把你手上那份有關上博簡（註）的抽印本先看過一次，這好像是你老闆研究的範圍吧。」

　　「啊？什麼？這次有上博簡的題目？」冷汗狂冒，手邊狂翻。

　　「是啊！聽說是上海博物館最近復原的一批新材料，」天草眉眼涼颼颼，「嘿！伊達先生，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是來台灣度假的吧。」嘖嘖，這下完蛋了你。

　　「阿草幫我～」攢住袖子不放。

　　「伊達先生，我只是當年剛好修到你家老闆到台灣客座時開的一門課，好死不死你是柳生老師名下的學生…」才當了一學期的同學罷了，「噢，說人人到，你老闆來囉！！」

　　「去哪？！」兩個字凍住伊達我流想開溜的腳步。

　　「阿達說他肚子不舒服！」高舉右手，非常有誠意的代同學上報。

　　……你一定要當著四周這麼多正妹的地方，掰這種爛理由給我難看嗎，死天草！！

　　「嗯、嗯，…對對對！台灣的食物我吃不習慣…所、所以……」這下汗如雨下根本用不著裝了。

　　「去吧，會後我會問你這篇論文你有什麼看法。」柳生老師說完就走了。

　　「阿、阿草怎麼辦啊？」臨時看哪看的出什麼東西來啊。「我老闆這下一定又會把我關在研究室寫個幾萬字感想，沒有三天是不會准我出來了啦。」想到上次餓到差點沒爬出十樓喊救人的情形，伊達都快腿軟了。

　　「不要問我，我沒研究那個。」掏出一張跨校借書證遞給伊達，「喏，你這份是第二場才發表，快點看一看，去圖書館查點資料，至少別死的太難看就好。」他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別露出那種見死不救的表情好嗎。

　　「天草。」

　　才看著伊達跑遠，聞聲轉頭一看，原來是傳說中會走路的書櫥－大他三屆的博士生赭杉軍…嗯，算是學長。

　　「老師今早有打電話給你了嗎？」

　　「是有，可是我沒看到他人。」所以晃到現在，連簽到都還沒簽。

　　赭杉沉吟一會，將手邊那一大疊方列印出來的資料交給天草。「那我現在要開車去捷運站接他們，你可以先幫我把這些文件拿進去處理嗎？」

　　「捷運站？」不是很近嗎？一上地面不就可以看到這間學校的大門了嗎。

　　赭杉苦笑了下，「聽說是搭錯站了。」所以他想直接去接人會比較快。

　　「我了解了，」在文件上拍了一下，「這些、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那就拜託了。」

　　接下來，也不知為何，天草遇到了很多熟的、不熟的、一面之緣也好的各方請託，一下校正三槍，還得忙和音響設備突然啞掉，還有筆電突然不能連線等等雜七雜八的臨時問題，搞得他超想大罵你們這票主辦到底在幹什麼吃的，他是來賓不是工作人員啊啊啊…不過，他著實也沒時間發飆，因為赭杉交代下來的事情他才做了一半，眼看開會時間逼近，與會人也開始入座了，天草只得抱著文件逃到對面的準備室撥開滿桌子的茶敘備用盤筷，隨便覷了空間，開始分類裝訂。

　　這到底是怎生的兵荒馬亂啊。天草無聲的吶喊。

　　終於搞定這百來份的臨時加印本之後，天草根本無暇細看，只能速速疊攏排正，還得抽一點時間打理好自己的儀容，好讓自己出去不至於太過狼狽。

　　「嘖，即使被同學當作『好姊妹』，基本上我仍然算是枚帥哥吧。」是那群女人不懂得欣賞罷了。吹著口哨撥了撥垂在額前的瀏海，天草這麼自得意滿的笑著。

　　總算把工作都完成了，接下來就可以悠悠哉哉的聽別人論文啦。天草一把抱起赭杉交代的文件，用肩膀頂開準備室的木門，側身俐落閃出，順便用腳帶上門……

　　正背對著他的那人有一頭月光色的長髮，穿著一襲剪裁古典優雅的白色亞麻衫，正與赭杉軍他們低聲說話，直到被天草打斷。

　　「詐騙集團！！！！！」他失聲叫出來，手上的文件更是潑喇喇的往前斜倒，蔓延了一地的紙張災難。

　　「天草，你在做什麼？」赭杉不著痕跡的退出了談話圈，也不多加思考地蹲下來幫忙收拾。

　　「我…抱歉。」噢！這一地百來份的災難可真夠壯觀，可是…「他怎麼在這？」詐騙集團的手法已經高竿到入侵學界了嗎？

　　「天草，你這是對老師的老師該有的說話方式嗎？」老闆一眼瞥過來，聽到的就是天草那句詐騙集團，額上青筋暴跳。

　　師公？那個什麼旅居世界各地講學的學者？是詐騙集團？

　　「欸！老闆，你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吧，老師的老師耶，就算都是白頭髮好了，可是詐騙集團也太……」

　　「什麼詐騙集團！你都沒在看赭杉給你的文件嗎？」一巴用講綱掃過去。

　　拜託，忙成這樣怎麼可能有時間看啊。天草接過老闆遞來的加印本封面，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只差沒人朝他後腦杓一拍，看看是否眼珠子會就此咕嚕滾出來。

　　「如月…影？」他愕然抬起頭看著那個依然忙著跟別人講話沒回過頭的人。「這個『如月影』是那個如月影？」在紙上跟眼前來回比。

　　「不然你以為該是誰！」老闆窘到無以附加，天草這小子怎麼突然變成這付痴呆模樣。

　　「他不是詐騙集團嗎？！」

　　「你給我閉嘴！別一直詐騙集團詐騙集團的！！」

　　靜到只剩下赭杉專注收拾紙本災難的規律摩挲聲，完畢後，他站起身來道，「抱歉打個岔，旁邊幫忙簽到的同學已經拿著筆等各位很久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家終於開始強作自然地招呼來去，只剩下天草跟如月影仍然站在原處。

　　久久，如月影微側著頭輕問，「莫非才過了一天，我的面容就變得讓你認不出了？」

　　好熟悉卻又好陌生的一句話，卻讓頭一次聽到的小草備感困惑和…心痛……

　　明明才過了一天，卻像過了十年、廿年、幾百年似的遙遠，明明昨個下午才見過他的。天草緊閉雙眼，想不透自己忽然莫名其妙的眼熱鼻酸起來，到底是為什麼。

　　「……神棍！！」

　　聽著天草語焉不詳的丟出這兩個字，如月影卻釋然的笑了。

　　﹝待續﹞

　　註：上博簡，又稱「上簡」，全名應作「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
　　簡冊的復原在簡牘研究中是很重要的工作，劍聖老師就是在做這部分研究。
　　在考古發掘中分辨簡的出土狀態及次序，然後結合簡冊的書寫格式和傳世的內容，將零碎片斷的單簡上的文辭，恢復成較完整的簿冊式的文件或書籍，又或可用來對照後世文書，進行正誤比對，使之成為更有價值的史料。

　　文後註：
　　終於甩掉那種陰沉的氣氛了，果然增加一些幫襯的角色進去寫起來比較快樂～
　　嗯！我喜歡小草跟阿達那種相處模式>/////<
　　文中提到的研討會模式，大抵是各所通用的方式沒錯，不過這裡還是要註明一下是文學院的才好...
　　畢竟開會老是在茶敘跟趕臨時抽印本的也只有散漫的文院人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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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kasa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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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1)

6樓發表於: 2008-07-04 10: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两句话。
一句“他不乐见的”，一句“莫非才过了一天，我的面容就变得让你认不出了”，也让我一下心酸了。为如月，也为天草。为重新出现的如月，为不再提天长地久的天草。
这份心酸，还是很难抑制。
谢楼主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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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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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7樓發表於: 2008-07-04 16: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草如就衝進來呵呵寫得真好
小草感覺上比較接近一般人有很多煩惱有自我壓抑
但是他的基調仍是率真這樣的小草讓人覺得親切

唔 f大您的文後註真是說中吾的心聲
這種人後兵荒馬亂人前笑容可掬的事情
心臟不強一點還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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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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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46)

8樓發表於: 2008-07-04 18: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如果只有純粹的如月影跟小草
整個意境都會顯的很悲傷呢
第二篇那句哭了好久久孤獨了好久好久
看到後來心都酸了....
被遺留下來的人總是那麼的悲傷阿...
今世的再相見是否能有個好結局呢?
-///-我期待阿....

伊達真的好可愛走到那都被他師尊吃的死死的
你還是乖乖聽話吧=口=" 不然師尊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 第三篇好快樂少了前兩篇的沉重
大大請繼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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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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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2)

9樓發表於: 2008-07-11 07: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流年剎那　04-不哭

　　他曾經一直做這個夢。
　　夢到他，夢到一切，那曾經存在過的夢。

　　直到有一天，什麼都消逝了，他才了解－
　　原來　魂牽夢縈就是這麼回事。

　　＊＊＊＊＊

　　說不管阿達的，現在自己埋在書堆裡幫他查資料卻又是怎麼一回事？

　　「天草，這段意思我看不懂……」

　　「這種時候就別妄想拿『我中文爛』的理由來搪塞。」看著伊達我流橫過來的文本，天草忍不住嘆了口氣。莫非自己真的太心軟？還是阿達的個性太磨人？

　　圖書館裡讀書小間安靜的過分，只剩下伊達我流太過頻繁的哀嚎聲，讓他有點後悔翹了一場研討會的時間出來幫忙查資料，不過也怪不得伊達我流會怕成這樣，柳生教授的課業壓力一向重，更要求字字句句務求透徹的基本功夫，算來也是一步一腳印逐夢踏實。

　　但坦白說，這麼枯燥的東西，連他自己也看得昏昏欲睡，眼前的文字跳動不休，任憑怎麼甩頭也看不清，瞥眼看向伊達我流，失笑發現對方早已將下巴擱在成疊大部頭書上，雙眼緊閤睡得微聲呼嚕起來。

　　挺直脊樑，扭了扭僵硬的脖頸，打個通天大呵欠，抬手看了眼腕錶，驚覺那個神棍的發表時間眼看就快遲了，收拾著文具，又看了下一旁睡到打噴嚏的阿達，探手抓起自己的外套蓋上那個笨蛋。

　　算了，照柳生教授的作風，肯定是今早直接搭飛機到台灣，片刻也不休息趕來會場的吧，這阿達也真夠受的了。

　　攬著備用的資料，輕輕帶上門，讓伊達我流在裡頭小睡片刻，打算等會茶敘時再來叫他起床。

　　穿過一列列直達天花板高的巨型書櫃，彷彿就要被書海淹沒似的，在知識面前人類總渺小得可怕，四千年的文化出了多少英雄人物數都數不清，如今一個個人名都被夾在書頁裡當研究標本，企圖還原他們的本來面目與思想…其實想來可笑，過去的始終是過去了，好比記憶底的那個人、那抹笑容。

　　再難企求。

　　走道盡頭，在玻璃帷幕下，那人閃閃發光，陽光不是唯一的光源，就彷彿是從那人的髮梢肌膚指尖透亮了出來，不由自主的吸引了天草的目光，想拐彎進電梯間的腳步不聽使喚，直直朝前方走去。

　　僅剩兩三步的距離，那人喀搭一聲合上書本，轉眸而笑，「小草是來找我的嗎？」

　　這畫面太過熟悉，熟悉到令自己備覺狼狽。「我只是來通知你，會議快開始了。」他知道自己耳朵紅了，連忙側過頭避開視線。

　　「小草一直都是個貼心的孩子。」如月影站直了身軀，發現自己頂多只到天草耳際的高度，微仰起下巴，對著天草的眼，盈盈淺笑。

　　天草聞言不禁微惱，「別小草小草的叫，我跟你沒有熟悉到這種地步，」低抑的聲音滿是不甘，「這種恭維的話，讓我聽起來只覺得很不真實。」就像他莫名其妙的出現，更任性妄為的干擾自己一樣，至少現在他不想重蹈覆轍。

　　「你可以怨怪我，可是離開你－從來就不是我的本意。」他的笑就像嘆氣一樣。

　　天草悚了一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震顫，令他渾身麻痛不已。

　　「別再說哪些我聽不懂的神棍話了。」他一點也不想聽，「會議兩點半開始，你是主角，遲到很難看的。」天草捂住刺辣的上臂，匆惶轉身跨步離開。

　　背後陽光依然耀眼，可是如月影眼前白花花一片，卻怎麼也看不清天草的身影。

　　到了現在，他才有些明瞭了那種被留在原地的孤單。

　　＊＊＊

　　當晚天草便退了房，婉拒了各方邀約的好意，一個人…不，帶著伊達我流回到了原先的租屋處。

　　「啊～阿草，不是我要說你，你真的很會享受生活耶。」瞧瞧這屋裡應有盡有，不清楚的人還以為是住了整個家庭，而不是只住了一個單身學生。熟門熟路地掀開了防塵套，伊達我流一個大字型自動躺平在鬆軟的床墊上，左右翻滾將原本工整的床被弄得一團亂。

　　「我說阿達，你就跟你老闆住一起就好了，幹嘛『又』來跟我擠。」這宅男只會造成更大的人為災難而已。嘴巴念著卻速速將伊達我流亂甩亂扔的鞋子行李等雜物一一歸位。

　　將臉埋在枕頭裡深深吸了口氣，「我才不要去當電燈泡……阿草，你這真的沒有偷藏女人嗎？」整間房子乾淨到讓他懷疑不已。

　　「你剛剛不是就在東翻西找了嗎？」當他瞎啦？「連枕頭都聞了是怎樣？有沒有女人味啊！」真受不了這滿腦子黃色廢渣的傢伙。一把從阿達手中抽走他最喜歡的羽絨枕，順道拐了他一記。

　　沒有枕頭也好，伊達我流翻正身軀，將手交疊在腦後撐高視線，看向忙著將沙發床扳平的天草。「我那老闆啊，從來都沒想把我拎在身邊學東西，他每次來中原不都要找東宮教授討論出土的新材料，會有空理我才有鬼呢。」

　　「唔，這倒是真的。」添購了這張沙發床除了看電視舒服方便外，「不過你也用不著每次都來我這借住吧。」就是不想重蹈一年多前收留阿達，結果讓自己老在睡夢中被他踹飛到床下的歷史，如今還真派上用場。

　　「唉唷，誰叫我們是好兄弟呢。」爬掛上正在舖床單的天草背上，黏和年和就是不肯下來。

　　單手扒住伊達我流的上臂，左腳向後卡死對方腳踝，猛地一甩，將他狠狠甩上沙發床，震得滿頭星花。

　　「阿達，我新買的沙發床不錯吧。」看你還敢不敢巴在我背上。俯身低頭看著還回不過神的阿達，天草叉腰咧嘴得意的不得了。

　　「我就說你一個人住這麼舒適幹嘛，」伊達我流憤恨不平的撐肘坐起來，「等人喔？」

　　一句『等人喔』戳中天草正笑鬧不已的愉快心情，像踩著了尾巴般天草橫了眉眼，突地沉默起來。

　　即使遲鈍如伊達我流，也知道讓天草這般冷肅起來一定是自己講錯了什麼話。

　　「那個、唉啊！兄弟我啊給你靠，」虎口成拳豪氣的頂了頂自己的胸膛，「不管你什麼時候來東瀛，我伊達家的大門都為你而開。」偷偷覷了眼仍然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天草，伊達更慌了。

　　「兄弟，」勾搭上天草的肩膀，「你說，你是不是…那個…」伊達將兩根食指並排然後拉開，一臉小心翼翼。

　　伴隨『混帳！我哪裡失戀了！』一句話的是一掌狠狠推歪伊達我流的臉，天草悻悻收回手。

　　「還不快點滾去洗澡！明知道我有潔癖，你一進門也不知道在外頭要把鞋子抖乾淨，髒衣服亂扔，滿身灰塵還給我倒到床上去滾，你是皮癢還是找死你自己說！！」劈哩趴啦彷彿這樣罵阿達已經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皮癢跟找死的下場有不一樣嗎？真是人在『草』簷下不得不低頭啊。伊達我流一骨碌的跳下沙發床，在天草連連數落下逃進浴間梳洗去。

　　看著碰一聲甩關而上的門，天草突然覺得以往安靜拖地悠閒唸書的日子是那麼令人懷念，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將居處打理得井井有條是為了等待什麼人的來臨，而是喜歡乾淨舒適的居住品質如此罷了。

　　天草聳了聳肩，隨手按開音響，半夜古典音樂電台緩緩流洩出溫潤的音符，如果不是浴室裡隱約傳來荒腔走板的哼歌聲，天草相信這一切會更美好。

　　忽地聽到門外傳來紙箱重物落地的聲音，隔了不久又重複了一次，還有桌椅來回推拉的吱嘎聲響，腳步聲凌亂可是卻沒有人聲。

　　算了，不關他的事。

　　才這麼想，門外就傳來大型玻璃物品被砸破的聲音，嚇得天草甩掉了手中的精裝書，連伊達我流都從浴室裡帶著滿臉泡渣探出頭來。

　　兩人對看了一眼，前者不關己事的將書撿起來插回架上，後者死命使眼色叫他出去看看，僵持不下，天草突然覺得伊達這招『反客為主』使得還真是上手，畢竟自己剛剛是真的嚇了一大跳，心裡總有點牽掛，對面那戶人家上個月才剛搬走，空房怎麼會傳來這些莫名聲響。

　　揮揮手叫伊達我流繼續盥洗，他自己則抓緊了門邊的鋁棒，萬分小心的扭開了三道門鎖，將硫銅門響壓到最低限度後，儘可能不驚動來人的緩緩拉開。

　　樓梯間燈火通明，夜裡安靜的過分，而對門鐵門大敞，從門縫看去被紙箱層層掩蔽了內室。

　　既然鐵門都開了，應該是新住戶，敦親睦鄰也好，天草心想。

　　「你好，我是住對面的，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喀喇一聲，天草望向地上閃爍著銀光的碎片，是玻璃碎片吧。他暗自慶幸自己剛剛出門時捨棄拖鞋穿了有點厚度的慢跑鞋。

　　踩踏著一地細碎的聲音，小心不讓自己割傷，應該是打破鏡子之類的，導致碎片從房間裡噴濺出來的樣子。從地上緩緩的貼望上前方，卻看到了血跡，一滴一滴的蔓延到房間裡的死角去。

　　冷汗從背脊滑下的感覺真不好，天草嚥了嚥口中腥辣的唾沫。此時他真的有點埋怨平時會看點恐怖小說打發時間，現在自己腦中胡亂轉的那些懸疑情節，真可不謂之超級精采。

　　直到將房門推開，看到更多更多的鏡子碎片，以及呈現腳印狀的串串血印……

　　「如月影！！！！」天草一把搶上前，搭住那個正彎身紙箱裡翻找東西的背影。

　　「…小草？」他抓著透氣膠帶轉過頭來，「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吵到你。」他歉疚的露出笑容。

　　「你的腳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急忙脫下襯衫捂住如月影腳踝邊的血口。

　　如月影輕輕拍掩住天草慌亂發抖的手，「只是剛剛搬書一個不注意撞到了鏡子，小草別擔心，我沒事的。」

　　看著血跡急速染紅了襯衫，天草乾脆探頭朝外粗聲叫著，「阿達，你這傢伙是溺死了嗎？！快滾出來幫我拿急救箱！」手邊直接將袖子綁上了如月影的腳，伸手攬住如月影的背，另手穿過膝彎，將他整個人打橫抱起，火速衝向自己屋子裡。

　　在門口甩掉了沾滿鏡子碎屑的鞋，天草一進屋將如月影放在先前那張舖好的沙發床上，朝四下左右張望，「阿達！阿達！！」叫了幾次都沒人回應，算了，八成出去買東西了。

　　到浴室端了一臉盆的溫水出來，抖濺著手將水盆放在如月影那染滿血汙的雙腳前，他深深吸了口氣，將包在如月影腳上的襯衫打開，看見傷瘀交錯的斑斑血痕。

　　他腦中紛亂轉著，眼前要掬水將血漬大致洗去，再包紮止血……

　　不，不行，他的手抖到不能控制，握著如月的那隻手明顯晃動得連自己都看的好清楚……

　　「小草，你不要哭。」那雙手溫溫的貼上他臉，心疼地抹掉額邊的冷汗以及眼底滿溢的熱淚。

　　不要哭……

　　那年，在他痛哭失聲的時候，他也是這麼這麼殷切希望著，之後卻再也不能聽見─

　　而這句話，他始終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 小草，不要哭。

　　【FIN】

　　文後註：

　　唉啊啊～爆字數啦！
　　寫阿達真是一種有趣的事情，但怎麼可以搶戲搶這麼大呢（打）
　　嗯，跟古代稿的小草比起來，現代稿的天草比較難纏，老是自己脫稿演出，完全不照大綱走OTZ
　　......真傷腦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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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5【草如現代】流年剎那14- 惘途（69F）╱番外-海鎮03（5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