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7 【九千胜X最光阴】朱弦玉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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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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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樓主發表於: 2015-10-27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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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7 【九千胜X最光阴】朱弦玉徵

你相信光影的步伐，会掠夺人世的时间么？

你见过日月的变迁中，无数人饮尽风霜么？
看呐，春秋交替中，华发换了红颜，生死无尽流转。

天色渐渐黑了，平静的江水在暗夜中，自东向西，悄无声息的流淌不停。

最光阴缓缓走到河边，将手中素白的荷花灯放入河中，轻轻一推，任它顺水漂流。而后直起身子，手臂向前伸展，口中默念咒文，不一会儿，无数晶莹的碎片从河底冒出，顺着来自远方的风，飘飘悠悠的落入他的手中。

细碎的光照耀在水面上，将深夜的江畔河水映的仿佛琉璃世界。

许久后，最光阴睁眼，看着河灯随着水流渐渐飘远，成为视线中一个微小的光点。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缓缓转身，想要迈步离开。

下一秒，他却顿住了脚步，再次回转过来。

不知何时，天边的乌云尽数散开，皎月重现，清冷的光自九重天上倾泻而下，映着江面烟波袅袅，水汽氤氲中，只见一叶扁舟，缓缓荡开道道波浪，自上流静静飘来，在他面前不远处靠岸。

“十二峰头秋草荒，冷烟寒月过瞿塘。青枫江上孤舟客，不听猿啼亦断肠……”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友深夜外出，徒留在下一人，真是让人孤寂难当，肝肠寸断啊……”

果然是他。最光阴盯着河岸，看着水波一次又一次的漾上岸边，却像是拍打在胸腔里的那颗心上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抬眼，静静看着前方，夜水孤舟，冷冷冥冥，映的船头一袭雪衣的来客都不似尘世中人。

“九千胜大人。”他开口叫道。

一双紫眸中光华流转，温雅柔和。端坐舟中的来人缓缓站起，向他伸出手，薄红唇边是一抹清浅的笑意：“能否请好友上船，随在下一同归去？”

最光阴没说话。他有些紧张：时间城的身份机密至极，诚然自己与九千胜交好，但恐怕也不能透露给他。不知道刚才，他看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他这边思来想去，那边九千胜却一直维持着那个邀请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风流蕴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九千胜静静的想着：他看到了，夜色深沉中，最光阴站在河岸边，临风而立，双臂伸张，默默颂祷。那时，他的神色是那样的肃穆安宁，一改往日的疏离淡远。

喃喃的祝颂声在安静的夜晚响起，和着淡淡的光芒，形成一种无比安定的氛围，令人神思驰然。

心中不是没有好奇的，但是，如果最光阴不愿意说的话，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提，什么都不会问。九千胜淡淡笑着，看着最光阴缓缓向他挪步而来，登上了画舫。

最光阴踏上船头，就着九千胜的牵引走入船舱，九千胜轻咳一声：“这画舫原是我一人所用，今日仓促，邀请好友上舟，才发现略显局促……你还是请坐吧。”

最光阴在茶案一侧盘膝就坐，九千胜自茶壶中倒出一杯普洱，递到他面前，缓缓笑道：“江边月色明如水，难怪好友如此心动，不惜夤夜外出，让在下好找。”

“我不是专程来看江景的。”最光阴接过茶杯，张了张口，如此说道：“只是随便出来走走而已，劳你费心了。”

九千胜微微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是将茶具归拢收好，挪到一边。再从另一侧抬出一样厚重深色的修长物事，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最光阴搭眼一看，见上方覆着七根弦，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滑过，仔细一想，却也一时想不起。

九千胜左手按弦，右手依次拨动而过，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一一响遍。琴音袅袅，绕舟不绝，他听到九千胜的声音在锦瑟余韵中响起：“是么？既然如此，那你我现下已经来了，不妨趁兴而游，兴尽则返——好友意下如何？”

最光阴看了看窗外，清风徐来，水波微漾。月辉清冷，白沙落汀，水光接天，画舫仿佛穿行于仙境，便点头应道：“依你。”

九千胜微笑，画舫依然在江心飘飘悠悠的前行，波浪轻轻拍打着船檐，他十指微勾，在那样微微弯曲的物事上缓缓拨弄起来。

弦动，音起。丝竹之声清越如风送浮冰，松沉旷远，犹如天籁。最光阴听得这琴音，只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耳边，极温柔的说着什么，他微微啜饮了一口普洱，轻声询问：“这是什么？”

弦凝指停，那人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乐中君子，弦中正音——早先我同你提过的七弦琴，便是此物了。”

最光阴点头，原来如此。他见九千胜修长白皙的十指在琴弦上灵活的按揉，拨弄，抹挑勾剔，掏带牵撞。清越高雅的弦音泠泠不绝，自十指间如水般流出。

他的手真的很巧。最光阴这样想到：能使出绝妙无双的技法，让刀在他手中绽放出天地为之变色的华彩，也能在日常的生活中轻而易举的制作实用又好看的小玩意，现在，也可以弹奏出如同珠落玉盘，银瓶乍裂的乐曲。

画舫外月华愈盛，一叶小舟在茫茫万顷的江面上自由漂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御风而起，凌空飞去，登临仙境。香兰与桂木制成的小舟逆着空明的鳞波，在流水的泛光中行进，和着悠长宁静的琴声，交织出一种无比清冷出尘的氛围。最光阴只觉得，身处其间，内心的不安与烦躁被安抚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祥和泰然。

“你弹的是什么？”听了一会儿，最光阴忍不住开口问道。

“高山流水。”那人微阖双目，唇边勾笑：“你看外间，山河接壤，绵延不绝。此时弹奏此曲，不是正好应景？”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一边继续拨弄琴弦，奏响清音，一边在心中想到：高山流水还有一个世人皆知的引申之意，也许你会懂，也许你不会，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其实我不仅这么想，我想要的比这更多……

最光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些许困惑：“那既然如此，弹奏《春江花月夜》不也没错？时值夜晚，身处江上，高处有一天明月白如霜，也很应景啊。”

九千胜指尖微顿，抬眼看他，眼前少年仍是一副认真质询的样子——他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在疑问。

“好友言之有理，只是而今已非春时，更未见繁花盛开，这春、花两字，又从何说起呢？”他轻轻笑着，掩去眼底浅淡的失落，指尖又要拨弦而起：“不过既然好友想听，那我弹便是了……”

“我倒是无所谓，你捡你喜欢的弹便是了。”最光阴见他这样，便出言解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九千胜微笑点头，忽然想到一节，开口问道：“小最可想自己学琴？”

最光阴微微一愣，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不通晓音律，若要教我，真是麻烦你了。”

“既然是小最有求，于我而言，又怎会谈得上麻烦。”九千胜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他微微侧身，示意最光阴坐到身边。

最光阴依照他的意思做好，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琴弦上，一时间竟感到无所适从。九千胜将掌心覆于他的手背上，牵引着他调试琴弦。

“就像这样，右手拨弹奏乐，左手按弦取音……”他的声音原本清润如风，在耳边低低盘旋时，却也多了几分低沉醇厚，让最光阴胸口不由一顿。

这种感觉很奇怪。自他从日晷中诞生后，时之心便一直维持着一个稳定的频率跳动，但是此刻，那人将他搂在怀中，他的肩背处靠着那人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微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他的手背感受到玉一般的光洁温润，指尖是丝弦的柔韧和微冷，细碎的琴声错落在耳边，竟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跳快了许多。

那人牵引着他，按揉捻挑，声声如诉，未成曲调先有情。画舫外的月光隔窗洒落进来，将船舱内映的一片银白，水波轻轻拍打船舷，温柔的声响仿佛在浸润人的心扉。

“这……这又是什么曲子？”最光阴听到这曲调与方才略有不同，轻柔而舒缓，弦弦掩抑声声思，仿佛一个等待挚爱的旅人，在诉说心底的深情。

“岁月何欢。”九千胜在他耳边轻轻答道。此生无你，岁月何欢？

“我觉得我的心跳的好快。”最光阴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蓦然，他浑身一僵——或许是错觉，或许不是——似乎有什么柔软细滑如丝缎的东西，带着那人最爱的雪脯的气息，缓缓从脸颊上蹭过。

“是么？想来是已经很晚了，你也乏了。既是如此，便一同回去罢。”九千胜的声音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刀者修长优雅的双手从他手背上移开，端起那架琴，将它摆回原处：“好友若是喜欢这里，明年此时，我们可以再一同来游。”

最光阴暗自喘了好几口气，才把如雷般的心跳稳了回去：“好，一言为定。”

小舟逆着来时的路，缓缓飘摇而起。此时，江天月色宛如纤尘，平静的照耀着大江南北。

那时的岁月，是这般静好，谁也不会预料到，没有一年以后，也没有故地重游。

那架琴一直静静的摆在画舫的角落中，等到命中死劫开启那刻，便是弦断之时。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一曲江上的清音，终成红尘中的绝响。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