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18 [日月] 又豈在朝朝暮暮【六】~【末尾】【後記】 7~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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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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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8)

樓主發表於: 2014-10-02 00:2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8 [日月] 又豈在朝朝暮暮【六】~【末尾】【後記】 7~9F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6-11-20)

【話在前頭】

為紀念完結，將故事篇名換了下名，故事內容也為讓文更具完整性，從頭做了些更動，若有造成混淆，在此先說聲抱歉。

離開了許久的霹靂，前陣子重回努力追劇也看到了開天記，對於素還真身中綠絲之患仍不停在武林中奔走多有感觸，再加上拜讀了不少道友們所寫日月的故事，一時微弱的靈感而成今日這故事。

在此要強調的是，此篇故事完全是作者一時私心所作，和霹靂正劇沒有太多關係，人物走形一定有，無法接受者煩請慎入，感謝 ^__^

【楔子】

荒野之上，一道人影徐徐而走，且思且行。

他剛把天下蒼生的重擔交託給一名方見面不久的人，憑藉的是多年在紅塵中浪裡來滔裡去磨練而出的識人之明，再加上，那人是神思冒著千萬風險所尋找出來的人，單就神思，那不長不短的翠環山密室交手也交誼的日夜，此人──

風谷來客商清逸

絕對是可以託付之人。

而他，清香白蓮素還真，終究也是到了可以減輕肩頭重擔的時候了。

雖然心裡仍舊對這未明的情勢百般放不下，但天命若如斯，與其堅守到不如退到不如以退求進，為天下和平換取最大的利益。

只是在退下之前，該把握僅剩的時間為武林大計鋪下最長遠的路。

思及此，素還真不再停頓，欲趕往某個地方，只是在腳步跨出的那一刻，他，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去那個地方，那裏現今還有人在嗎？

原本清明的腦識逐漸渾沌，在腦中本清晰的莊嚴聖地、武林巨擘的影像模糊淡化終至虛無……

「……罷了，還是前往論劍海吧！」百思不解下，素還真拿定了主意往論劍海的方向邁步前行。

荒野上，風清清，蓮香遠浮。
不停前進的人影，風將蓮香吹送至後方的林蔭樹間。
而隱在暗處，在白蓮出現時便緊盯著的雙眼透露著無限複雜的思緒，待視線所及已不見白蓮身影時，他解了施在自身那匿影絕息的術法，一開一闔的薄唇，緩緩道出那自分別後經歷了無數年月皆不曾再喚出，卻長記在心的名字──

「素還真啊……」

【一】

論劍海某一處廂房內，床上正躺著一名臉色蒼白、唇瓣緊抿的男子，連昏睡時都無法放鬆的神情，在在顯示著此人的心緊緊懸著未解的某些事。

而就在這樣靜謐氛圍中，忽見一片綠色煙霧自兩扇房門接合處旋進，並逐漸聚合成一道飽含濃烈殺意的邪魅身影。

「素還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不帶任何情緒的嗓音宣告著依舊昏迷不醒之人的魂斷之期。

然就在殺手將下時，一道強光乍現，刺殺者頓時雙目劇烈刺痛苦痛難當，隨即他感到一道強烈掌氣正急速朝自己襲來，閃避已不及，只能緊急提持元功硬擋。

「嘔…」這一擋只擋去了四成的掌勢，其餘盡數侵進了五臟六腑大肆造傷，刺殺者頓感來人不可小覷，且在雙眼尚不能視的狀況下，暗殺優勢已然頹去，虛晃了一招便急急化光遁去。

見刺客已去，那突現的解圍之人也沒追趕的意思，反倒是暗自慶幸來襲者到是個武功不差之輩，來去皆不驚四野，無聲無息，一如他所圖的無人發現。

一身玄色衣袍，頭冠上兩道水晶蓮花隨著那人的轉身輕輕晃蕩著，他走向床鋪，雙眼緊凝著對剛才發生之事全然未覺的素還真，並未坐下依舊維持著站立之姿，只是雙手下意識的緊握，他知道現下自心頭湧起的感受，名為不捨名為萬般擔憂。

「如果這次，依然是你那掩人耳目的詐術……該有多好……」語罷，未再付之一詞，連嘆息也逸不出，因為全堵在喉頭有著難以言狀的苦，唯一靈動的是依舊眷戀看著素還真的眼，彷彿要將對方狠狠牢記在心的盯視，儘管蓮的影像早在數百年前便已深烙……

時間在靜默中仍舊流動著，一陣自廂房外由遠而近緩緩走踏的腳步聲提醒了他是該離去的時刻了。

他右手運起劍指，口中唸唸有詞，隨即往素還真的方向揮劃，一道光芒射進白蓮額間那點硃砂，月之霜光滲進了素還真的大腦中，逐漸寒凍啃蝕腦元的綠絲，使其活動力減緩，素還真的腦識頓得喘息時間。

施功完畢，放下手再次定睛細看，「江湖路無盡，素還真，你又能躺得幾時？又何時，能是你雲淡風輕日……？」話盡，他終於輕柔的坐落床緣，自袖袋中取出了一個刻有萬年果樣式的玉佩，將之繫在素還真的腰帶上。

就在玉珮繫好後，房門外的腳步聲已然站定，而原本昏迷不醒的人漸有醒轉的跡象，但他本就沒打算此時出現在素還真眼前，於是他放輕動作地站起，面向將被開啟的房門，然後就在來人推開房門讓室外光線灑進，一片光影晃動視線迷茫之刻，他淡笑著緩緩化光對著手持托盤呆愣在門旁的屈仕途行了個禮，之後更比出噤語手勢，在對方尚未來得及辨別眼前人到底是真是幻時便徹底無蹤，只留一抹淡雅的萬年果香飄盪在已然醒轉睜開了雙眼的素還真鼻息之間。

《待續》

[ 此帖被雪千瑩在2014-12-18 15: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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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貓

無能滴腦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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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6)

1樓發表於: 2014-10-02 09: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嗯……每次都覺得一心為師兄的談無慾，真是傻。
總會有一股情緒，在心底流動，道說不明，難以辨清。
許是不平，許是憐惜……又覺沒有立場。畢竟，談無慾是誰！
一切都是他想他願，旁人有誰可以置喙。
同理，師兄一路所受的責難與辛苦，還不是心甘情願，毫無怨尤。
許，只要無愧，能不後悔，那就是好。
期待一切，歲月靜好。

我的眼光跟隨著的從不是帝王，我的心從來只有一個天才。貓のT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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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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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8)

2樓發表於: 2014-10-03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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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樓劍子貓于2014-10-02 09:10發表的 : (Gw,2-A
嗯……每次都覺得一心為師兄的談無慾，真是傻。 o,!T2&}
總會有一股情緒，在心底流動，道說不明，難以辨清。 wj1{M.EF\
許是不平，許是憐惜……又覺沒有立場。畢竟，談無慾是誰！ r@o6voX
一切都是他想他願，旁人有誰可以置喙。 sqS=qC
同理，師兄一路所受的責難與辛苦，還不是心甘情願，毫無怨尤。 zBP>jM(8
....... V2<?ol

真的是“只要無愧，能不後悔”就好，而他們兩人也是這般在對待彼此的。
只是有時候總會想在堅持的心念下，都是血肉情軀總有脆弱想望之時。
這篇故事想表達的也不過就如此。

而請大大放心，他倆之歲月一定靜好，只是.....應該會很拖！！(摀臉)

又名逄紫霙(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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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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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8)

3樓發表於: 2014-10-03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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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

感謝獻花及劍子貓大大的回覆 ^__^

【二】

論劍海密室內，三條人影表情各自嚴肅地商討著未來即將面對與必須著手處理的事情。

「素某已將日後必須注意的事項盡數寫在此封信與這三個錦囊中，待時機至，二位便可按照信上所說打開錦囊一觀，若仍有疑問或遇上危難，可一尋風谷來客商清逸相助，至於如何尋他，兩位日後必有機緣能一見之……」

素還真將信和錦囊置於石桌上，向眼前的兩人深深的行了禮，「這天下蒼生的重擔，往後就要勞煩主席與翠姑娘多多擔待了。」

「素賢人不必如此，這本就是身為武林的一份子所應為之事。」步淵渟口上這麼說著，但對著素還真這突來之舉，頓感自己肩上多了千萬重量。

「是啊，天下蒼生有難，有能者當為之，只是素還真你說要退隱之事是真嗎？」翠羅寒以著巾幗不讓鬚眉的氣魄決然接下此事，但對白蓮堅決退隱之事仍感不解。

「運之所勢命之天定，綠絲之傷害已漸顯，這天下禍事四起，既已無法為局勢擘畫，素某豈能再勞煩眾人為我奔波，如此無法成為助力，那便不如歸去吧，幸而在退隱前有諸位與商清逸先生鼎力，素某這心上大石便落定了……」

素還真語氣平緩娓娓道來，讓人無從分辨，此時的他是真能將天下蒼生放下了嗎？

…………
……

好不容易結束了密室商議，素還真一人獨自在花園中靜立。

他仰頭望著天上一彎弦月，手心裡緊握的是在他自綠絲患發甦醒後，便就繫在腰帶上的那枚玉飾，他猶記得，在完全清醒前的一刻，有一股熟悉的香味縈繞在他的鼻息之間。

那是只屬於白蓮此生最掛念之人的氣味……
思及此，原本平和望月的眉眼輕皺起。

連讓我見一面也不願嗎？究竟自你不告而別後已多少年了？早已算不清……

初見六醜時，雖只能掌握三分虛實，你可知已引得我心澎湃多日不能平息，但不能急，只能靜，只能靜等這倔強要強的你願意卸下偽裝與我重聚。

誰知這一等，等來了更多武林災厄危機四起，就是日月才子終聚首，世態也由不得我倆喘息，只能硬逼自己用自信強撐起一切，自信無論是為了爭強或者那總是被你隱藏完好的情愫，白蓮始終是牽絆脫俗入世的肇因，是我自信著你放不下的籌碼。

但素還真的自信，碰上了談無慾，註定無用，你依舊拋下，甚至未託隻字與我，從此，那重生後不復見你的空虛寂寥，在這沉浮武林的年歲裡，伴了我好久好久……

回憶就在這望月中恣意漫延，輾轉無數，來到了那次、那次是素還真拜別師門前，與談無慾最後的一次獨處……

而故事是這樣的──

那是一個連綿春雨稍緩的早晨，驕陽仍隱於雲後而未出，山林間盪漾著一股濕潤但卻清新的氣息，素還真與談無慾相偕步出半斗坪，沒有絕對的目的地，心之所嚮便從何而往，奇蹟的是這一路上未起任何爭執，就這麼下了山過了村莊來到了一處江邊。

他們向附近的船家租借了艘船，順著江水波動遊覽起沿岸景色來。

兩人相對而坐，但視線卻總不放在對方身上，反正江水悠悠春山如笑，總有雙眼可凝之處。

「明日我就要正式踏入武林了。」要離去的是自己，會始終思念的是自己，所以終是按奈不住起了話語，但素還真當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望著對方給予什麼回應。

「嗯……」彷彿尚有話說卻又停住，無聲。

「喔～除了這聲嗯以外，師弟，你沒其他的話想對我說嗎？」明知道這單音的回應比平時的反唇譏笑不知好了幾百倍，但還是忍不住嘗試，踏觸禁區，想要得到更多。

但心底仍有聲音不斷警惕著。

此去的理想太大，此身之力再高強也不過這身而已，江湖路無盡也險惡無數，在師門中早已從各方來客聽聞許多訊息，他怕是再也無暇牽掛惦記太多的，而更不願的是，讓無慾為自己掛念，學術功成最重在專心一致，又怎能讓他為自己擔憂分心呢？

所以當素還真自談無慾口中聽到第二個回應時，他是真心放笑久久不能自己－－

「別橫著被人拖回來。」

其實當此話被素還真“師弟”二字一激而出後，談無慾就想咬掉自己舌頭，明明下山前早已告誡自己，此後要再會不知何時，勿再讓言語譏鋒壞了相處，於是這一路上處處克制，而對方也是難得的安份，誰知到此還是控制不住……

但沒辦法，平時兩人相處就是這般，早已記不得是從何時起，只要是在師父八趾麒麟看不見的地方，他兩人身上絕對找不出兄友弟恭這四字的蹤跡，於是當師傅屢屢在人前讚揚自己這兩徒弟有多親相處有多和諧時，那始終目睹“事變”經過的小師弟無忌總會接受到自大師兄、二師兄投射而來的關懷眼神，小時較呆憨的無忌總會在師父歡欣與師兄們無言的盯視下屢次掛著違心的保證，到了大一些，只要師父一起個諸如此類的話頭，無忌則立刻一溜煙跑個無影無蹤，連什麼關懷眼神也顧不得接收了。

談無慾看著眼前仍在大笑不已的素還真，想到小師弟自入師門常是應接不暇來自兩位師兄的“關懷”，師父老人家全然無疑的相信自家徒弟一派和樂的美夢，自己都覺得有些對不起師父了，如此這般想著，或許是感染了些眼前這位正笑得厲害的大師兄那歡快的情緒，談無慾也禁不住地笑了起來。

那笑不遮掩不作態，純粹自然發乎內心，一派俊朗之姿，到是讓素還真看得有些癡了，原來沒了針鋒相對的尖銳、執意相爭的倔強，那眉宇舒展間就好似月明，清幽淡淡卻深入己心濺起在初見他時就未再平息的波瀾。

世人總傳頌著唐寅三笑定情的佳話美事，但素還真在此時在論劍海的花園裡望起這彎月，回想這段同舟共遊的情景，他始終弄不明白談無慾這一笑，到底是讓自己動了心，亦或是，動了更多情？

…………
……

《待續》

[ 此帖被雪千瑩在2014-12-18 15: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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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8)

4樓發表於: 2014-10-08 23: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更改】

故事寫著寫著，忽然覺得有些什麼感覺變了，重回頭看下，著手修改了【三】的末尾，把當初的設定做了更改，讓前去探訪談無慾的素還真就只是素還真而已。

而原本意外相見的時期是設定在鷇音子時期，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提得更早，但並沒有特別想指定是什麼樣的時期，還望看文的道友海涵小女子的任性 XDDD

【三】

同樣的夜。

無風無塵無慾天，為了不使自己近日的行蹤讓寒山意與冷水心擔憂，姑且放了兩人一個大假的談無慾，捨涼亭石椅，獨自椅松席地而坐。

他，單膝屈起，閒懶的靠著松，身上著起的單衣僅用一條腰帶隨意綁縛，那潔白輕柔的髮絲卸了飾品點綴，只由一繩束住全攬在胸前，當風襲來，髮隨風揚，無拘飄起，搔了臉亂了安謐。

他，沒去在意。

他，只顧著望月，望向那彎不圓的月。

相隔遙遠的兩地，還真無慾不約而同望起天上明月，思緒各自百轉千迴卻總繫在對方身上。

＊＊＊

當初為了以防萬一，在從六醜廢人化回月才子的身分時，就已對寒山意和冷水心施了留魂保命的術法，而在自己因傷重運窮逼不得已放下始終縈心的他退出江湖後，用了近百年的時間翻遍書籍訪盡丹方及某人重生後時不時送來的補品丹藥書典，兩相衡量交互使用下好不容易終於將功力恢復了八成，但他仍是不惜逆天損功為這亦徒亦友的兩人再創生機。

而這一逆天，又是自損了四成功力，但談無慾覺得非常值得，若不論他兩人對己身的忠心耿耿，就說私心，多少歲月的江湖過去，自己拋下已太多，包括對那人，縱然許多捨棄都是為了那人，無悔不曾怨但也會感寂寞，寒山意與冷水心是自己再不能拋下的緊握。

後來的日子裡，有心意兩人的陪伴，談無慾自是舒心展眉許多，也或者該說雖然心中多所執念但不能顯，畢竟人還是護短，又有誰看著自家主人為情所苦為苦強顏，還能對肇起那人心中不存厭惡，而這也是談無慾自始至終解不起也不願為難二人的事情。

於是就在自己一開始的不願再拖累以及日後顧念兩人那護主強烈的心情，無慾天自他退隱後歷遊四方回歸的那一刻起，便被自己用僅餘的三成功力強勢圍起氣牆，一築數百年就這麼轉眼過，除非自己願見任再高強的武者也難輕越雷池，其中當然包括──清香白蓮素還真。

在這段期間，儘管不得見，素還真總會不定時親自或託人暗中送來許多東西，其中更包含一封信，信中總會提及武林現況白蓮的難為，字字不遮句句不掩，就是在訴苦，訴了武林更訴自身孤寂想念，那一封信讀來，洋洋灑灑，若在旁人看來，那不過就是素還真千方百計想拖談無慾再次入世的招數而已。

但知素洞澈若談，正所謂還能讓人叫得出聲的傷死不了，能將信寫得如此長篇如此深情撼天的白蓮又怎會有事，只是無事歸無事，這信的內容還真是磨人，一開始有好幾次，談無慾皆耐不住想要出無慾天一探，但總在步出前一刻恍然想起，交友廣闊如素還真，其中也不乏能與之交心者，那麼日的身邊……

還能有月的位置嗎？

談無慾自問，而這問題他想不來也不願再去細想。

於是、於是，再怎樣的熱切也漸歸虛無，之後再來的信，他還是會看，只是在氣牆之內又築了一道心牆在看，但若要說不起波瀾，真的很難。

尤其每在信末，素還真總會寫上同樣的一段話，許是怕自己這萬般訴苦當真把人招來與己身一同沉淪苦海吧……

江湖濁浪，脫俗既出，望不可再回。
盼天下大靖，日月同存世外地。

後來，談無慾發現自己漸漸被素還真這不算頻繁的探訪所制約，起初，他可以在察覺有人踏入無慾天地界時，就將來人是誰又是否帶來了什麼這樣的問題拋諸腦後不去理會，自顧著做著自己手邊的事，或撫琴或讀書或打坐，甚或揮汗淋漓乘著劍意快意揮灑完全不受其擾。

但在不知不覺間，他開始等待，甚至在察覺是那人來時，開始想念開始想見開始禁不住想望，隱身在氣牆後憑藉著隱遁而進的淡薄蓮香感受那人的存在。

而這樣的時日一久，談無慾終於發現這樣的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不像當初那個毅然決然封印起無慾天的自己。

於是，他為自己建了一條秘道，那秘道只有月一人可以自由進出。談無慾開始步入自遊歷歸來後便被自己隔絕已久的塵世，但為了不讓脫俗仙子之名再次響徹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總是變換著不同的裝扮

時而是書香公子、時而是農家子弟，但最常的，卻是他最為熟悉的武林俠客。面容俊朗氣質卓越的他，不論何裝扮皆會引起注目，甚至是不規矩的毛手毛腳，唯有帶著武林人士的殺戾氣息才會讓那些登徒子不敢造次，而他常造訪的小鎮雖位處偏遠但仍有不少江湖中人造訪，只要不是月才子的裝扮，要混於來往的人群中不被發現，到也是件容易的事。

＊＊＊

然，或許一切真由天定。

在夏末初秋的清晨，天仍處在將明未明之色，喬裝為普通俠士樣貌的談無慾，自秘道緩步而出，頭髮僅用一條髮帶紮起馬尾，身上穿著的是無多餘紋飾的淺黃色布袍，白色的腰帶將腰身束得更顯纖瘦，腰帶上繫著的是萬年果樣式的墜飾，墜上的流蘇隨著談無慾的步伐風的輕撫款擺搖動著。

他的臉上噙著一抹悠閒的笑，那和以往印象中的談無慾，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這樣的談無慾看進隱在暗處的素還真眼裡，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今日，素還真趁著連日擘畫行動間的空檔，帶上了要給談無慾的東西，易容喬裝而來，卸下了繁雜的衣袍蓮冠，收起了佩劍，隱去了拂塵，換上的是一襲淡藍色文儒之衫，一派輕鬆悠閒不問世事之態。而為了不將江湖風浪導至無慾天，除了必行的變化外，那如影隨形的蓮香，更是匿於無蹤。

而就在素還真剛要踏上無慾天地界時，眼角忽然瞥見一抹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從他全然不知的出口邁出。

反應僅在瞬間，他隨即向一旁茂密的草叢隱去，終於得見的情緒卻在在鼓譟著自己走出隱身之處上前相認，但這一步始終未能踏出。

不是怕被認出，只是不知兩人相認後，是不是接續而來的卻是無話可說，是不是他這個平靜已久清冷的月會因為與他這個太陽的再度交會，而再次陷進這名為江湖的命運轉輪裡……

其實屢次前來並不求見，只為確認。只要無慾天的氣牆仍在，那就表示把自己深鎖在裡頭的人平安無事，屢屢附上那些信，最終想表露的，也不過就己身之平安罷了，但，也或許，有那麼一些些私心吧？

但願君心似我心，總念起相思意。

素還真默默看著談無慾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在心中笑著自己，真的是……

近情……
情更怯啊……

只是不能相認，那是否可以相見？此時的他不是清香白蓮也不是素還真，能不能當一回自己？

任性一場可以嗎？

可以。

故意不給自己太多的思考時間，這樣子三思而後行就派不上用場，心思定，素還真邁開了步伐，不露聲響的尾隨。

《待續》

-----

下一集兩人相見，拖了那麼久終於要見面了，雖然是在回憶中囧

[ 此帖被雪千瑩在2014-12-18 15: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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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4-10-24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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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頭】

邊動筆邊找著自己想要的感覺，這故事就是一個不成熟的創作，寫著【四】的時候連帶著將【三】的末尾做了更動，對於能一路忍耐著看到這的道友們，小女子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四】

一路漫行，手不時耍玩著腰間玉珮，談無慾略挑了眉，唇彎了些弧度──要扮，就得扮得像。

忽爾想到，若被以往結識的那些朋友撞見，料定也認他不得。

只是這念頭一出，但讓自己黯了些心情，那些朋友啊……死得死，而其他……此生還會有機會再見嗎？

偶然想起的不盛唏噓……

他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再沉浸在己心所造的幽思中，加快了些許速度，直往今日的目的地。

小鎮上，雖不若那種繁華大鎮來得店鋪林立人群絡繹不絕，但舉凡食衣住行育樂到也是樣樣不缺。

來往的人潮不疏不密得讓行走在其間的談無慾感到些許自在，他隨意地瀏覽街上的攤販，一樣樣一件件不上心的目光劃過，但就在他來到一處畫攤前，目光卻被一幅畫深深吸引住，難以移開步伐別開視線。

他欲上前看個詳細，卻被一道清冷的聲音喚停了動作。

「客倌，請自重，吾之畫紙薄碎顏料低劣，怕禁不起閣下這一摸，若毀了硬逼著閣下買回也沒意思。」一連串自貶之話平平淡淡的說來，看似是畫商之人站立在畫桌旁，手執畫筆，斜睨著談無慾一眼，卻沒半點要靠近迎客的意思。

被這竟讓自己產生幾分熟悉感的口氣喚住，才發現，自己的手離畫像僅差毫米，再往前伸便要碰到畫中人的容顏了。

而這是所有知畫懂畫繪畫之人的大忌，手上之油脂或不自覺所帶之髒物，皆有可能將繪者辛苦所成之畫毀於一旦。

「咳……抱歉……」談無欲輕咳一聲，欲掩飾方才的失神失態，但也不忘禮數自知理虧地向畫商道了聲歉。

「唔……無妨……」接收到來人的道歉，忽爾想起現在在做的事情好像是賣畫？那麼上門的不管要買不買也都是個客，剛才那段話雖然語氣平淡，但聽內容也是沒半分好意，若尋常人不發火也是掉頭就走罷，怎麼眼前這人修養不差嘛？

面容姿態雖成不上絕美，但絕對是無雙，身形是瘦削了點，但一看那周身隱隱散發的氣勢，絕非尋常人也。

如此這般想著，畫商已是放下手中畫筆，雙眼就這麼直白的打量起談無慾來。

被人這樣盯著的談無慾到也不上氣，貌似除了那位和自己牽扯不清的仁兄外，旁人的冒失唐突無禮只要不踏上自己底線，都還在可容忍的範圍。

略挑了眉，談無欲好整以暇地任對方打量個夠，耐住性子等對方開口──反正自己有得是時間。

「呃……客倌要賞畫隨意，但切記手不可以碰上畫，若有喜歡價錢可議！」終於察覺這樣一直盯著人家看的舉動很失態，也終於意識到身為畫商到底該做些甚麼。

於是，在畫商的意識和談無慾的耐性下，一場交易就這麼定了，當談無慾離開畫攤前，手上已多了一幅畫。

而從無慾天外一路尾隨談無慾的素還真，看著談無慾對著一幅畫竟是那樣認真，認真到掏錢買了畫，心裡其實很不是滋味，雖然因為躲藏的角度讓自己無法窺出究竟這是一幅甚麼的畫，但光看整個畫攤上上下下盡數皆是人物肖像，那麼能引得那個自己一直心繫於心的人注意的，又是誰？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有人進駐你心了？

＊＊＊

遠離了小販四落的地區，談無慾悠哉地走在水堤上，雙眼時不時望著被自己握在手上的那幅畫，彷彿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真把這幅畫買回了。

就在談無慾尚沉浸在有些懊悔自己竟買了一個日後會讓自己煩心的東西時，他忽然被一個不知名的物體，扎扎實實地撞上了，這一撞，撞得他手上的畫脫手而出，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眼看就要落入流水的懷抱裡。

幸好的是，說時遲那時快，一雙手在畫即將掉進水裡前，穩穩地接住，而在那人把畫接住時，原本綁繫著畫的棉線卻脫落了，畫一展，畫中人毫無遺漏的落進了那人的眼中。

銀白髮絲在畫中黑夜裡閃爍，束髮，飾以蓮冠髮簪。
衣袖在無風的世界裡微揚，生動了精繡在柔白布料中的藍色水蓮，在藍彩水袖輕拂中朦朧綻現。

極具英氣的俊秀容顏，眼眸中好似凝了一縷愁，側身而立在山水溪澗旁。
凝望，天上月明。

手裡握著的不是平時為人所熟知的拂塵或寶劍，而是一管洞簫。
看著那簫，雖未至唇瓣，卻彷彿可聞一曲相思引迴盪。

看著畫中人，抑鬱情緒頓時消去泰半，嘴角難以抑制的上揚，但在此挑著眉一雙鳳眼斜睨的人眼前──還是自制些好──素還真在心底這般想著，表情的變化僅在些微一瞬，不著痕跡的撫了下臉確認易容無損，略帶驚慌的把畫捲起繫好，步伐有些凌亂的走到談無慾面前，急急躬身一揖。

「真是對不住，在下方才遭人追趕，實在是慌不擇路，不慎撞到了兄台，不知兄台無恙否？將畫遞回給原主，毫無破綻地說出方才早已想好的說詞。

接回了畫，本想說些應承的話便藉故脫身的談無慾，還沒開口就被一陣陣紛沓而來的腳步聲打斷，尚未意識過來到底是發生何事，右手已被剛剛那個冒失鬼給緊緊握住，不由分說的被拖著開始奔跑，奔上拱橋往水堤的另一邊跑去。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兩手緊握在街坊巷弄間穿梭，左彎右拐的，明明談無慾覺得身後已無追趕的腳步聲，屢屢想喊停，卻總在他要開口的前一刻又被拉往另一條巷弄裡。

他們在這不大不小的市鎮裡跑了許久，久到談無慾覺得他們好似永遠都不會停，久到素還真希望這樣兩手緊握共患難的情景永遠都不要停。

但，先天人也是人，這樣跑久了也是會累，更何況是現在功體未復的談無慾，就在他覺得自己的理智已瀕臨破滅，他已經快要忍不住想把眼前這帶著自己一路狂奔的人狠狠的往後一摔時，他們終於停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靠在不知是哪家院落的外牆邊喘息，談無慾一邊努力平穩呼吸一邊在心裡痛罵著這不知來自何方的冒失鬼，自己逃命就算了，何必牽拖到自己……

好似現在才察覺談無慾屢屢投射過去的憤怒眼光，素還真雙眼飽含歉意地賠罪，「抱歉，連累到兄台……」

方才那些人是他路過一處攤販前惹到的，因為一副心神全在如何跟好談無慾並且不被發現，到也對周遭狀況疏忽了，沒料就撞上一群惡霸的頭頭，這一撞也就不得了，雖對方沒事，但惡霸畢竟是惡霸，看著素還真一身文儒樣，衣著雖沒太特殊但就算不是明眼人也瞧得出布料不一般，想當然就是三言兩語要賠償脫不出一個錢字。

其實對素還真而言，現下重要的是談無慾，他是無心也不想分神處理這事端，花錢消災是最好的方法，豈知這趟本就是單純給談無慾送東西來，而他那萬年管家近來都不在自己身邊，導致他僅變了裝拿了東西壓根忘了出門還是要在身上帶些銀兩的好。

而就這麼無巧不巧讓自己給撞上這惡霸，不是沒能力打發，就是不想用了武功讓在不遠處的談無慾察覺，無奈之下也只得打迷糊仗，拐得那群惡霸到一個自己也壓根不知是哪處的府邸討錢，自己則壓下心裡那股焦急，找尋因方才耽誤而失了蹤影的人。

好不容易左望右尋又讓心繫的人重回自己眼界，心下尋思了一番，或許可用方才的事故當做說詞，計策已定又聞遙遠的彼端夾帶著怒氣的眾多步伐踏來，嘴上斂下了笑容換起一臉驚慌，心中暗喜──東風將至。

計算了下時間，便控制了力道朝著在水堤漫步渾然未覺將發生何事的談無慾撞去，於是於是，兩人便成了現在這樣，雖各自靠著牆調整因長時間奔跑而呼吸，但緊握的雙手仍不放。

「……無妨，只是麻煩移駕一下你的手。」看著對方明白表示的歉意，他談無慾也不是會去計較這些枝微小事的人，只是這仍舊握著自己的手不知為何讓自己的心起了悸動，這是萬不該發生的事。

「真是對不住，實是甚少遇上如方才那樣的事，一時無措冒犯了兄台，在下深感抱歉。」心裡雖不捨但仍裝做慌忙樣的放開了談無慾的手，又是深深的躬了一揖。

「………」對上這人如此態度，談無慾到真不知該如何回應，若是素還真，大抵不過就一番唇槍舌戰……

素還真？怎又會想起素還真？
談無慾發現自己又想起了那人，雖面上無起波瀾，但內心著實深深一嘆息。

深知談無慾如他，又怎會漏察這無言下的異樣，腦子待要思考時，身體已做了反應，他伸出手再度握緊談無慾，雙眼不避不諱地迎上了因他的動作而投射過來的幾絲訝異些許疑惑漸生的憤怒。

談無慾不言，臉上不起任何表情，等著對方表示或者直接放開他的手，他明白自己其實早已懷疑，自身本非喜於和人過於接觸的個性，為何就容忍這個初次見面的人三番兩次觸碰自己，心思早在方才被拖著四處拐來鑽去時翻騰，直至現下，他發覺怎樣也無法忽略那個可能。

「兄台貌似心情不太平樂，正巧在下也有所抑鬱，有言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如今日我倆就將這小鎮一同遊歷。」一反先前慌張，這話說得大有堅定不容拒絕的態勢。

聽了這提議，低頭瞪著被緊握不放的手，談無慾皺眉尋思是不是乾脆一掌把人轟走免費唇舌得好，但看向巷外這人來人往的，再抬眼細細瞧著那人，在心底又是一嘆……

也罷。

然就在談無欲似乎下了什麼決定時，忽聽聞一陣“咕嚕~~咕嚕”聲從對方的肚皮裡發出，談無慾略抬了眼瞧，只見那人露出了一臉尷尬樣，身子更是忽然一軟毫無顧忌的倒向自己，訝異之間，談無慾連忙伸手抵在胸前，避免兩人靠得太近。

「不瞞兄台……這一趟門出得急……銀兩忘帶到是兩餐未進了……唉……實在是失態了。」

語氣竟露出濃濃的虛弱與無力，這讓被靠著的談無慾突然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輕聲一嘆，嘆他這趟門到是出的不合吉時了，怎麼就偏被這個人遇上……

而聽到談無慾那一嘆，本應是餓得發慌，頭垂靠在對方肩膀上的人，嘴角到是讓人無察的微微一彎，『無慾果然是個心軟之人……呵。』

《待續》

[ 此帖被雪千瑩在2014-12-18 15: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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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4-11-10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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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流水拂岸，柳絲青青，兩條修長身影，並肩，漫步在河岸。

稍早帶了那個據說是兩餐未進的冒失鬼，去客棧填肚子也順道祭了自己的五臟廟，本來打算一頓飯後便毫不猶豫走人的談無慾，不知怎的這一言一語你來我往就話說啊說的，便就答應了一同遊歷小鎮的邀約。

然後現下兩人就在這炎熱漸退的午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走著，或許覺得沒必要也或許彼此早就心知肚明，他們沒問起彼此的名諱。

他們走進茶棚裡聽著那四處走唱賣藝的人說著加油添醋許多的故事，為什麼知道是加油添醋，因為說的是日月才子，日月同天的故事，三分真七分假和了許多狗血的虛妄，卻唬得在場的聽眾一個一個沉迷嚮往不已。

唯獨那兩人，談無慾的嘴角勾起一抹竟然被這灑了許多狗血的故事給娛樂到了的笑，易容著的素還真掛著的是始終沒卸下過的笑，只是眼波流轉了許多興味盎然。

沒將說書聽畢，兩人默契十足的，轉頭對視，莞爾一笑，回首，執起桌上茶盞，將杯中未盡一飲而下，起身，談無慾順手將銀兩置於桌上，他與他一同離去。

動作流暢無須刻意配合，彷彿這情景在過往早已演繹了無數次。

在步出茶棚後，談無慾站定著不動，「你……」話未全意已盡，他不語，沉默著等對方回應。

「哎……難得身閒心愜，你當就糊塗一場陪陪我吧。」沒停下腳步緩緩前行，似是自信著對方必會跟上卻又帶著幾許猶疑的速度，唇上的笑斂去了幾分。

聽著對方話語裡明顯的示弱，談無慾在心底嘆了今天已不知是第幾次的氣，他對自己這麼說著──就當上輩子欠他的吧……

「我要去的書鋪在另個方向。」談無慾說完逕自邁開步伐往相反方向前進，只是沒行多遠便停下，回頭看了那身淡藍一眼，步伐再起。

接收到了話裡和那一眼傳遞過來的意思，「哈，兄台等等我。」小跑著跟進，兩人再度並肩，只是肩與肩靠得更近，垂在身側的手若有似無摩擦接觸著。

他們行著，言來語去的搭著，儒生說了幾起江湖中檯面上檯面下的事，俠士回的卻是時而品茶香於松下時而舞劍於朝陽下，等等零散瑣事，又道起身旁已有山水相伴。

聽及此，身形頓住，邁不開步伐，他側頭看向那說完話也轉頭過來看著的談無慾，笑容全掩去，面無表情的臉上，唯獨眼裡罕見地流轉了許多情緒。

驚訝。
憤怒。
明瞭。
不捨。

最後定在眼裡的，是欣慰，顯在唇上的，是讓人覺得苦澀的一抹笑。

素還真回頭閉上眼，有那麼一句話哽在他喉裡，努力試了幾次也說不出，最後吐出的只有，「……這樣很好。」

「……是啊。」沒多回應什麼，兩人再度往前行，只是本是微微碰觸的手，默契的伸出，牽起，緊握，然後他們靜默。

到了書鋪，他們放開了隱在長袖中緊緊相握的手，鬆開手的同時，他們看了彼此一眼，不用說什麼也不需用眼神傳遞什麼，他們在店鋪中在書架書攤前，各自漫無目標的挑著書。

偶而一抬眼，會看見對方也恰巧抬眼看向自己，表情一點點的小變化，另一人便會明瞭……

『這本書太過陳腔濫調了…』
『這本書寫得好！』
『這內容真真狗血至極！！』
……………………
…………

手上已攬著三本書的談無慾，光仍在一本本排列整齊的書冊間審視，最後在一本名為“古今中外奇人軼事”的書上停住，腦中的第一個想法──古今中外？奇人？那不就那某某人也算是嗎？

想到這裡，一股子掩不去的好奇心，雖然那某人的所有、一切，想知道不想知道想明瞭不想明瞭的全都知道清楚明白了，可是還是會很想看看這裡面到底寫了些甚麼？

於是呢，他便放下了已挑揀好的書，懷著有些看好戲的心情，竊笑地拿起書翻著一頁又一頁，而翻沒幾頁，赫赫的兩行，一行四字一行三字就這麼躍然眼前，然後再一翻，便是一張讓他有種心臟被瞬間凍凝之感的圖畫狠狠地撞進他的眼界。

畫中人，一臉決絕，唇邊幾道殷紅，衣袍染血殘破不堪，什麼蓮冠髮簪早已不復見，批散著一頭亂髮，手中持著劍無畏地直指對手……

看著這樣的畫，已沒有心思再去細讀接下來的內容，沒有腦子去研判這是哪場戰役的景況亦或純屬虛構，畫中人的面容切切實實是心中的那個人，這種直往心中的撞擊就已足夠，即使天生的性子讓他下意識地抑制任何暴露自己此刻脆弱的反應，但雙手還是極輕微地顫抖著，身子也漸漸僵硬。

不是沒見過這人浴血戰場的模樣，反而是看了無數次的膩了，
甚至有幾次是自己動的手，有幾次是連自己也陪著他差點易水蕭蕭人不還了，
怎麼這分別日久，竟也這般看不得他慘烈了嗎？

就這麼雙眼盯著，腦中不知所云胡亂轉著，心中一波一波洶湧刺痛著，談無慾並沒發現到，在他翻開那頁震撼便定住不動時，那人靈犀般的抬首，疑惑地望了過來，旋即皺緊了一雙漩眉，急急放下手中挑好的書，步屢快速的來到他身邊。

而那樣血淋淋的畫面當然也入了對方的眼，眼光在書冊與陷入自身情緒無法自拔的人間流轉著，他遲疑他猶豫但也不忍捨不得，於是他緩緩靠近，讓自己的胸膛貼上那人的後背便停止，雙手往前緩緩環上了身前人的腰，微微施力將對方再攬緊一些的同時，唇湊進耳旁，柔聲呢喃───

那不是真的。
我在這裡。

反覆，不停。

感受到了自背後傳遞而來的熱度，他漸漸至混亂的心緒中回神，然後便是聽見了那人反覆在耳旁的低語。

這樣略微保有一絲空隙的擁抱，親暱不黏膩讓回神後的談無慾興不起一絲一毫想要掙扎脫身的念頭，反而是閉上眼闔上了手中的書，放下。

雙手緩慢但沒有遲疑的，握住了那人環在腰間的手。

而在談無慾的手握上的那一刻，反覆唸著的低語便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敏感的耳垂，還有一聲飽含關懷的輕喚──

「無慾……」

這引得談無慾一身輕顫，這是今天兩人相逢以來，他第一次的叫喚。

這一日的陪伴，兩人默契的不去說破彼此的身分，所有的互動全靠著數百年來對彼此的熟悉契合，要不是被這一頁虛妄惹出了眼下這一段，大抵今天就是兄台兄台然後互道珍重罷了。

只是既然無論是緣分還是命定的，不可逆的起了個頭，若再迂迴閃躲，那也真不符合自己的個性了。

於是談無慾將握著對方的雙手緊了緊力道，傳遞著現下已安好，然後感受著對方的拇指抬起覆上了自己的，帶著力度的來回摩娑。

然後，他們同時放開了彼此。

一人將放下的那本書重新拿起放回書架裡，將被擱置一旁的書再度揣進了懷中，另一人走回了原本挑書的書架旁，把剛剛急急一放得凌亂的書，整理好遞進了已向自己走來的那人懷裡。

兩人一派自然的彷彿剛剛沒發生甚麼事情般，一前一後向書鋪老闆走去，而書鋪老闆似是從頭到尾沒發覺任何狀況的溫和笑著結算金額，接過客人遞過來的銀兩，職業化地說著：謝謝關照，歡迎下次再來。

然後在兩人走離，看不見的背後，書鋪老闆似是心滿意足的一笑：「真好，又見一對有情人。」

踏離了書鋪沒多遠，談無慾站定著望了望現在已近黃昏的天色，略略思考，開口，卻被對方搶先說了的話語愣了一愣。

「今晚，我們住店吧。」

望進素還真此時和著夕陽更顯溫和關懷的眼眸，讓談無慾不禁想到初入半斗坪時，也是如同這般的天色，『你好，我是素還真，以後我們就是師兄弟了！』。

不是你是我師弟，不是我是你師兄，而是我們是師兄弟。

還有自己拜入師門三個月後，師父第一次的雲遊，自己與素還真站在山門外目送著師父漸行漸遠、漸遠漸融進那一片夕陽山色的背影，忽然意識到這偌大的山間竟然只餘自己和那個沒大上自己幾歲的師兄，不安惶恐迅速襲捲而上，只是這不服輸的性子不容許他表漏一絲一毫怯懦，唯有漸趨緊握的雙手透露出些許。

那時候有一雙手伸了過來，握緊了自己的，不用抬頭看也知道是誰，不想抬頭看怕讓對方看出了自己正在害怕，只是當一句話語穩穩當當的傳進耳裡貼進心底時，他張大了雙眼抬頭看著對方。

『師傅這一去不知道又是幾個月才會回來，無慾，這下我們便是相依為命了。』

不是師兄會照顧你，不是師弟不要害怕，而是無慾，而是相依為命。

同樣的近黃昏，同樣的人，看在現下的談無慾眼裡，雖然經過歲月洗練，那人的臉龐已不是兒時那般稚嫩模樣，但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眸，數百年前和數百年後的現在，竟無二致。

於是，談無慾輕點了頭，然後看著素還真走向自己，眼眸中的溫暖不變，嘴唇含笑。

「走吧。」素還真將談無慾懷中抱著的書冊分了一半過來抱著。

「好。」談無慾應著，然後兩人便在這隨著夜色漸深漸趨寧靜的街道上走著，尋找著今晚落腳的地方。

廂房裡，兩人沐了浴更好衣，向店小二叫了幾道菜餚和一壺茶送入房裡，靜默無語的吃著，氣氛卻是凝滿了溫馨與愜意，彷彿他們透過無聲在交流。

一抬眼一相對，視線凝住後交錯。

一人提起茶壺將兩人已空的茶杯到個八分滿，然後將茶壺穩當放回，另一人便夾了一筷子時鮮放到對方的碗裡，總是一人先做了什麼，另一人便有了回應，無須言語交代什麼，有時的眼神相會也僅僅只是一種早已透進骨子裡的習慣，兩人間的氛圍，靜好得讓人覺得圓滿。

吃過晚飯後，談無慾向店小二要了文房四寶，便在已收拾妥當的圓桌上揮灑，而素還真則坐倚在床上，將今日買的書一本一本專注的看著，有時候素還真在書本上看到了有趣的故事、不錯的詞句或有用的資訊，他會念起那些句子，然後談無慾便會就著素還真念起的內容略微思索後回應了幾句，只是雙眼仍專注在畫紙上，而手也穩健的持續揮灑的動作。

當夜色漸濃，明月當空，時至深夜，那打更人敲醒了第三遍鑼時，談無慾完成了畫作，將用具處理妥善擺好，拿了兩個紙鎮將這一夜的心血妥善壓好時，素還真也已將書全數看完，他將書整理好遞給了走近的談無慾，自己並未起身。

而談無慾接過了書便將書也擺放在圓桌上，再次向素還真走去。

這時始終坐在床沿的人終於站起，兩人對望了一眼，開始寬解自己身上的衣服，褪至只餘單衣，各自收拾好自己脫下的衣物擺到衣架上去。

兩人坐在床邊，脫了鞋襪，談無慾往床裡邊躺去，面對著牆閉上了雙眼，而素還真揚手揮袖，控制著力道熄滅了燭火，卻不讓掌風翩揚那被紙鎮壓住的畫，他側著身胸膛輕貼著對方的背部躺著，一隻手往前攬住了對方相較自己更為瘦削的身子，將臉略微靠近那銀瀑般的髮，眷戀著蹭了蹭，便閉上雙眼未再有任何動作。

這一夜，兩人皆是難得的好眠，一夜無夢。

天微亮，素還真自難得的沉眠中醒來時，身旁已不見談無慾的身影，他伸手撫了撫昨夜那人躺著蓋著的床被，為這本就預知的結果，滿帶寵溺的笑了起來──這個性啊，真是……

然後他起身，伸手探進那擺在床側櫃子上，尚冒著溫度的臉盆裡，梳洗了一番便將放在衣架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回，待他打理好自己時，走進餐桌，那桌上只餘昨晚談無慾畫下的畫。

在一片墨色渲染的天地裡，
天上一弧彎月，地上一池蓮塘。

有一人盤坐在蓮塘旁，腿上架著一具琴。

那人柳眉鳳目，三千髮絲在墨色的世界裡留了細細的白。

水晶蓮花髮簪盪起了輕微弧度。
玄色衣袍用著細膩的筆法仔細處理過。

修長的手搭在琴弦上，彷彿時刻都會彈起曲調來。

素還真凝視了這張畫好一會，一手順著畫中人的臉龐輕輕慢慢的勾勒，口中無聲的喚了幾遍無慾、無慾……

最後，他珍而重之的將畫緩緩捲起，收好，然後頭也不回的踏出房門邁步離去。

只餘下，微不可覺的，兩種各異卻又相容的香味在房裡飄盪著，直至店小二來到房門前，準備打開房門將廂房收拾收拾時，那股香味才消散於無形。

《待續》

＊＊＊＊＊

【說在後頭】

這篇回憶中的相伴主要是滿足了自己的一點小私心，
當一人易了容一人喬了裝，
當兩人數百年來即使恩怨糾纏分不清，卻始終斬不斷兩人間的默契，
然後在這幾個百年間再相聚再分離再相聚，
有些當初放不下拋不開的情結是不是也能淡化了許多，
而自始至終瀰漫在兩人間的或曰羈絆或曰牽扯是否能些許昇華。

而當談無慾看著夕陽下素還真臉上，那和半斗坪時期(其實應該說前期...哈)幾乎重疊的眼眸，
他會應了素還真的要求，是不是其實他要的也就只是那股純粹，
純粹相互陪伴，沒有誰為了誰誰護著誰，一句相依為命到真是道盡了一切。

這是目前自己對日月的一些小小怨念，當然人物性格走形不用說，
但作者自己寫得很快樂，也希望可以帶給看這篇故事的人心中一點小小的甜蜜！
感謝看到這裡又看了一堆作者雜七雜八的碎念 XD

接下來大概會再下一篇完結，只是不知何時可以生得出(遠望)，
這一篇寫到後來和原本擬好的大綱完全不同，
然後那最後一篇，隨著這一段時間看著正劇的發展，
心中多有修改，對於在文中談無慾那句雲淡風清，到底素還真能給得多少，
那彆扭的月又是否接受，真要說就要看兩人的造化了.....(再度遠望)

[ 此帖被雪千瑩在2014-12-21 15:4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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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4-12-18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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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自那夜，兩地望月，輪替了幾回。

許多動盪在這晝夜不斷交替間發生──論劍海被雙王踏過震盪了不少、赫墨異數現等等諸云，但最為引人關注的便是中原武林名宿，一代神人素還真的失蹤。

沒錯，失蹤，甚至還有傳言說，這清香白蓮似乎得了病，言談舉止失了平時的溫潤爾雅，反到像是童蒙般顛三倒四不知所云，當然這些傳言若聽進了那本就視素還真為神祇的茶棚老闆耳裡，定會狠狠的嗤之以鼻的。

話說這頭論劍海眾人為著素還真的病症、素還真的行蹤派人四處奔波探尋著，那頭在某處不為人曉的深山密林裡，有一人脫了鞋襪外袍，挽起了衣袖，捲起了長褲，在一潭溪水裡玩得歡快，嘻鬧得專注。

他完全無視這一頭皓雪長髮和身上仍穿著的衣衫已然濕透，滴滴落落得下著不少小水珠，雙手不停地舀水潑水，嘴裡輕哼著不成調的曲。

有一人，在離溪潭不遠處的林蔭山道間緩緩而行，忽而一陣風過，帶來了屬於山間的氣息，還有，一縷香。

這香讓來人眉間輕皺，停下腳步，往向上彎曲延升的山道瞥了眼，思索了會，左手揮袖往身後一擺，右手輕撥開了橫在前路的枝葉，頭也不回的往密林深處行去。

這在綠葉成蔭枝葉交錯的林間左拐右彎的走著，越往裡邊走去，越聽得見潺潺溪水聲，而那股引起自己注意的香味也越趨清晰可辨。

那分明就是他……但怎會？

一直到他終於從深幽走向明媚，看到了那在溪水中兀自玩得歡快的人，都還有些茫茫然不太真實的感覺。

一眼看出了那人現在的狀況，他也不打算再做些躲藏避不見面的事，畢竟在腦識有缺意識不清的狀況下，還能記得這裡還能找到這來，讓他心裡不禁泛起絲絲暖意。

於是他從藏身的樹叢後走出，故意不掩去步伐聲響踩著片片落葉朝溪邊走去，果不其然的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停下手邊的動作，就見那人慢慢直起了身子，呆呆的望著自己，兩唇微張，彷彿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怎麼說出。

「怎麼，玩到忘記怎麼說話了嗎？」故意不喚那人的名，談無慾略挑了眉，臉上揚起一絲狡黠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等著對方反應。

只見那猶在溪水中呆著的人，臉上漸漸泛起了笑意，大大的笑在臉上掛著，雙眼中的神色清清楚楚地亮了亮，邁開步子毫不猶豫的朝在溪邊站著的人奔過去，這一奔濺起了大大水花，無差別的揮灑在兩人身上，但那兩人卻是全然不在意。

奔跑著撲抱過去的人，完全不管自己身上這大珠小珠落不停的水會不會弄濕了談無慾，一奔至身前雙手一張，便將人牢牢地擁在懷裡，一張有著奇特漩渦眉的俊臉此刻緊緊地埋在談無慾頸窩，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嘴裡喃喃喚著──

老婆、老婆～～

談無慾其實沒太料到對方會是這樣的舉動，雖然心裡明白此時的人非如平常卻真沒想到會是這麼的“不尋常”。

然後又被那人口中一聲聲喚出的老婆給驚到，有些消化不來的呆站在那任對方抱著蹭著，好半會他才漸漸回過神來，有些氣有些羞有些窘的開了口，「素還真，你叫我什麼？」

原本還在盡責著磨蹭大業的人，聽到這問話，方才眷戀不捨的將臉從頸窩中抬起，完全無視被抱著的那人此刻漸寒起的怒顏，堅堅定定的說著，「老婆呀，老婆是我老婆，當然叫老婆啊！」略頓了頓，好像想到什麼事情般的開口再說，「是說，老婆也叫我素還真呢，那我就真的是叫素還真了。」

肯定的語氣，真誠的笑臉在眼前近距離的綻開，讓本升起的掙脫之意完全消弭下去，談無慾定定的看著眼前人，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感覺到了來自對方身體的震顫。

在溪水玩了大半天，被山風當然也是吹颳了大半天，身上無一處乾爽又抱著本來體溫就低的談無慾，要不是靠著既有的功體撐持，這下已不是輕微覺得冷可以過得去的。

談無慾這麼一察覺，嘴巴還沒唸叨出什麼，雙手便搭在素還真的腰上，運起了元功將熱源一波波的傳送過去，直到對方乾爽如初時才停止運功。

撤了功，但雙手仍環在素還真的腰上，稍推了推，拉開一些距離，他說，「你說我是你老婆？」

素還真大力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問你，我叫什麼名字？」

這問題到真讓素還真苦惱了，在腦中搜索了會，除了被人告知的素還真三個字，其他的還真一點印象也沒，於是他只好祭出撒嬌攻勢，再度黏進對方身上，用頭蹭了蹭談無慾臉頰。

「老婆……名字很重要嗎？我也不記得我的名字，是別人說我才知道的……」有些哀怨的看著此刻面無表情的那張臉，他再說，「我只知道一看到你，便就知道你是我的老婆沒錯了！」

「老婆老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肚子好餓喔……早上我要回家，結果家不讓我回，我才跑來這裡的，本來想抓魚給你加菜，可是這裡的魚都好小隻，我捨不得抓……」

繼續蹭著繼續說著，越說越小聲越說越覺得好累好想睡，從一個很輝煌很漂亮有著很多劍的地方跑出來之後，腦中只模糊記著有一個地方等著自己回去，在路途上走來又走去遇到了不少人也去了不少地方做了好多事，心底總有一個地方告訴自己，不是這個人不是這個地方。

於是他不停不停走著，好不容易真的讓他走到了，卻發現自己進不去，明明就沒東西擋在自己面前，卻怎樣也撞不進去，用個幾下沒膽用力打破便退而求其次想說先在這附近轉轉，轉啊轉便到這裡來了，然後終於看到了自己一直在找著的老婆。

找到了，真是開心啊！

「老婆老婆，回……回家回家……我餓……又好想睡……」終於見到人的安心感一起，原本就有些昏沉的感覺漸漸襲來，讓素還真毫不抗拒的摟抱著談無慾就想要進入夢鄉。

察覺抱著自己的人快要睡著了，聽著他說著那些話，一句一字都入到了心裡去，讓他那些所謂追究啊、責罵的心思都沒了去，「素還真，要睡等回去吃過東西再睡。」

搭在素還真腰間的雙手用起了些力道，扶著那人因快要睡著而有些搖晃的身子，話一說完也不等對方回復的便帶著人化光而去。

無慾天內，談無慾扶著因為一瞬間變換了地方而稍微來了些精神卻仍有些走得搖晃的素還真，進到了涼亭，將人安置在鋪著柔毯的軟榻上。

心裡暗自慶幸著，好在那日在探望素還真前，便已讓寒冷二人放了大假，命兩人遠離中原出外遊歷好增長見聞，若非如此，那二人看著自己帶著這麼個“麻煩”回來，即使表面恭敬，內心仍會有些不平的吧，為自己這個亦主亦師亦親的人不平。

看著側臥在軟榻上，一雙眼要閉不閉的，明明剛說著想睡也真的快睡著的人，此刻正倔強的眨著眼睛硬是要讓自己提出些精神，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談無慾忽然想到，自從自己傷重功體只剩三成退隱後，就沒再讓眼前這人踏進無慾天一步，這其中到底經歷多少年歲，自己早已無心去計算，那麼久的時間過去了，這人又成了眼前這番模樣，難怪會如此好奇到連瞌睡蟲都可以趕跑了。

「想看什麼便去吧，別讓自己再成了落水狐狸或滾了一身髒汙就好。」明瞭素還真的心思，談無慾心裡那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不自覺柔了語調但仍減不了調侃的給了可在無慾天內自由探索的特權。

他讓那人坐正，將被自己一併帶回的鞋襪、外袍，一一穿回那人身上，做這些動作時，談無慾沒想太多，但當他將人拉起站好，幫忙著將外袍穿好後，他看著那張笑得越發張揚的笑臉時，臉不禁微微發熱鬧燙了起來，於是他不給素還真再多說些渾話的時間，他將有著蓮花裝飾的拂塵拿起，塞入對方手中，便轉身離去說是要去廚房備膳了。

為了讓自己不對方才之事思索過多，走向廚房的這段路，談無慾讓自己腦裡塞滿著現下廚房還備有的食材，可以張羅出些什麼菜色，只是他沒發覺的是，他這一路想出來的菜色，居然樣樣都是兩人當初在半斗坪時，素還真所喜好的口味。

走進了廚房，熟稔的張羅著，忙了好一會，將最後一道菜擺進拖盤裡，看著自己勞動的成果，忽有一陣枉然──已有多久沒有為了那個人這樣做了？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是在自己離開師門入江湖修行前還是在兩人背向陌路前還是在那日月再度同天時？

談無慾就這樣定定的望著那一拖盤的東西，思緒卻不在眼前，而就在他深深陷入過往回憶有些不可自拔時，一陣琴音就這麼悠揚而來，令人十分熟悉的音色。

這琴是當年還在半斗坪修行時，素還真某一次下山回歸時所攜。

記得那一次下山素還真耗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來，比過往幾次都還要久，信卻是比以往還要固定的按月寄來，信上更是罕見的寥寥幾語帶過自身狀況，只是叮嚀東囑咐西，例如春寒料峭，晨起時記得添衣，例如夏日蚊多，無忌最易招惹，要無慾多留些心注意，例如秋高氣爽，師父最嗜栗子，下山市集採買時可多買些。

這樣的差異讓談無慾隱隱起了些心思，說不來是擔憂還是懷疑，卻也更為明白那人的舉動是多麼容易引起自己的心緒波動。打從第一次下山，素還真捎的信，信封上向來都是寫著談無慾的名字，這曾讓師傅大嘆養徒不肖有了師弟不要師傅，明著暗著嚷了幾次，但素還真從沒更改過習慣，這曾讓他幾次想開口問，但又覺得為這本就沒什麼的事情探究甚至詢問，反到顯著自己有多在意他了，於是硬是將這疑問封起埋在心底。

也許就是這麼一個接一個埋進心底的從未問出口的疑問，造成他們兩人逐漸的背離甚至讓素還真成了自己的心魔。

到底素還真那次下山隔了多少季節才回來，他已忘記，只記得那時他捧著一大個箱子門也不敲的就進了自己的房，小心翼翼的把箱子安放在圓桌上才一臉笑意的湊進自己，千哄萬哄的拉著自己起身走向那個箱子。

即使是現在，他仍然記得當開起箱子看見那具琴聞著由琴泛出的蓮香時，心裡的湧起的感覺是年少的自己從未有過的。

自出了半斗坪，在江湖輾轉反覆這幾百年過去了，總會在流離前將琴慎重保養過安置好，在重歸安定時將琴尋回，最後一次尋回，是自心築情巢別了莫召奴離去，重回無慾天那時。

那時他將整個無風無塵無慾天隱於無形於世不存，身上著的不再是玄衣道袍，拂塵也收起，只帶了幾件隨身物品，那琴也是其中之一。

每每憶起那段覆琴四處流浪的日子，箇中滋味總是讓人回味無窮。累了就找個地方隨處歇著，哪個地方中意了就地而坐琴橫擺在膝上，信手拈來一曲畢，身前總會多了幾兩銀子，一開始其實還真沒想過要用這技藝謀生，雖然功體只餘三成，但對飲食還是不必如尋常人那樣每日必進，只是轉念一想，這樣也挺有趣，在經過大起大伏明從晦出後還能體驗不同的人生，不啻也是一種修行，於是他便心安裡得的過起了撫琴賣藝的的生活。

然後一個城鎮一個城鎮的走下去，沿途訪友，去不了道境還有三分春色、北域，還記得那幾位友人見著自己當下裝扮時臉上的表情，那真是一個精彩絕倫啊。

後來，這琴就沒再被閒置於琴箱裡過，應該說，在離去時，琴箱就被自己留在了無慾天，彷彿那是一個歸處，而自己在浪跡天涯多年後仍是回到了那裡，撤去咒法讓無慾天重現於世，只是功體到底是沒回復，也不想再惹上些什麼，於是氣牆築起。

而今日，無慾天內終於有了久違的足印、久違的人聲、久違的琴音。

只是，現下，能彈琴了啊？那麼……

談無慾抿唇一笑，小心的拿起拖盤，出了廚房往涼亭而去。

到了涼亭，只見自己平時撫琴的琴桌被搬至涼亭，那具長久伴著自己的琴被那人彈奏著，一曲仍未竟，他也不想打斷，自顧自的走進將拖盤放置石桌上，盡量無聲的將飯菜擺放好。

忙碌過後，他也不靠近，而是側臥在軟榻上，閉眼聆聽著，然後琴聲漸趨漸弱，一曲終。

談無慾不睜眼，只是更加凝神靜聽著那人的動靜，他知道他起身，走向自己，在自己身旁坐下。

素還真握住了那白皙依舊的手，略微出力往自身一拉，談無慾便順勢而起任對方將自己摟進懷裡，他感受著那雙手不輕不重的環抱，他睜開眼睛，抬首，望進此刻清明澄淨的眼，那雙眼蓄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溫情。

這眼神讓談無慾有些招架不住，但他不讓自己別開眼，而是放任因那眼神而起的悸動，流竄全身淌進心底，他仔細感受著，然後他開口。

「素還真。」肯定的語氣道盡了他的明瞭。

「我就在這裡。」眉目含笑，一臉認真。

「我知道。」

許多年未見許多年經過，他們兩人都明白有些話該說，因為能被記在彼此心底，有些話不用多說，因為早已合明。

然後談無慾再開口，「經年累月，琴身已有幾處裂紋，琴弦是否該換了？」淡淡拋出一句，但那語氣已是對旁人所不曾有的柔和。

聽得談無慾此言，素還真雙眉再展，他笑道，「好，等飯後素某再為無慾整琴。」

「好。」

不必多問是否帶了琴弦帶了用具，既然他說好那麼這些問題就沒問出的必要，於是談無慾自素還真懷裡起身，他牽起素還真的手，拉了拉示意對方站起，然後兩人並肩走至石桌，落坐。

素還真看著談無慾為他烹調的飯菜，看著此刻正夾菜進他碗裡的談無慾，想起方才談無慾的舉動，他知道，這些年他刻意在清香白蓮下保有的那一絲屬於素還真的執著，如今，已讓他得嚐所望。

這一頓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天下大事武林機要，說得鄉野趣聞鄰里傳言，日月之間從來就不須分別日久再重聚的磨合，一切那麼契合。

夜裡，談無慾有些氣急敗壞更多驚惶的從溫泉浴池裡撈出了一朵因睡昏而滑落進溫泉池底差點溺斃的“紅”蓮。那時候的他不知為何還能想著，若清香白蓮以這麼個離譜的死法去到地府，那些曾敗於素還真手下的武林梟雄魔道們，會不會各個悔恨的自爆魂體讓自己再死一次。

這人好不容易替自己整好琴，工具都還不及收好便一蹦一跳的來到自己跟前，拉著手嚷著要聽自己彈琴，琴彈沒完一首又吵著想換地方聽琴，結果二話不說琴被塞到自己手中，琴桌和椅到是讓他兩手一抬輕輕鬆鬆抬到了溫泉池畔。

將桌椅放置好，素還真手忙腳亂地開始寬解自己的衣服，卻是越解越結，最後沒轍的呆愣愣站著看向抱琴而來的談無慾。

把琴安妥的放在琴桌上，有些莫可奈何的瞥了現下有些狼狽的素還真一眼，挑了眉，單指勾了勾示意素還真靠近自己。

得到指示二話不說的又是蹦蹦跳跳的過去，「老婆老婆，這衣服好難脫……」一開口又是撒嬌意味十足的口吻。

「脫不來需要把自己弄成像是綁了十幾條棉線的粽子嘛？」瞇眼睨了一臉無辜兩手一擺完全不打算再理自身衣服的素還真，談無慾雖然嘴上有些抱怨，兩手還是細膩的一個結一個結的理著，弄了好半會才成功地幫對方把身上的衣物盡數褪去，並且為對方卸下蓮冠髮簪，收入袍袖中。

「好了，快入浴池吧！」拍了拍素還真的肩，便不再看對方一眼的轉身走至琴桌，坐下，那曲又揚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下水聲和一陣的潑水聲嘩啦嘩啦的，想著那人早時在溪邊玩得如此盡興，又念著就算此時玩得再瘋也沒將一滴水潑到自己身上和琴上，便也隨著那人胡鬧。

只是隨著潑水聲越漸轉小，再來便感到有一股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背上，硬是憋著死活不肯轉過身去，一首曲子差點岔了幾個音，但還是強挽心神不露痕跡的補救了過去。

一曲罷，有些心虛的候著後邊那人的話，若是平時，那人略似溫情略似調侃的話語早飄來了，那麼現下的他，應是不能明辨的吧？但曲彈完了總該出些聲吧？

一思此，忙將神遊的思緒拉了些回來，才發現，現下背上哪有什麼專注灼熱的視線……

一回頭，那冒著溫暖熱氣的溫泉池面上，又還有什麼清香白蓮的身影。

心下一驚，再也顧不得許多，腳步沒了平時一貫的冷靜，靠近浴池向升起裊裊白煙的池底一望，不就是某人趴臥在池底的身影嗎？

「師兄！！」方寸瞬亂，那平時總被自己抑在心底的叫喚，那聲音裡透著的擔憂情深是扯著心扉滿溢而出。

但此時昏著池底的人是聽不見了。

談無慾單掌一拍，側身一躍入了池潛入池底，雙手向下一攬便將失去意識的素還真擁入懷裡，化光而去。

人未進屋，便有一道氣勁將房門震開，兩人一進屋，談無慾單手一揮，門窗瞬間關起，火盆燃焰，房裡漸漸溫暖了起來。

談無慾擁著素還真坐到榻上，空出的手在素還真身上的幾個穴道急點，又將手搭在素還真丹田，緩緩度了功力熱度過去，沒一會，見著對方喉頭似有滾動之勢，便忙將人撐起，讓素還真靠著自己往地上吐了好大一口水。

一手摟著對方的腰，一手輕拍著背部，一心意只為讓那人能從難受的嗆咳中舒緩些，感覺到被自己抱著的人應是回了神識，略微動了動，沒想太多的談無慾，只是怕現下若由著他起身，剛從鬼門關口晃了一遍回來的人會起不適而再度昏厥，於是手上緊了力道。

「先別動，還想再昏過去嗎？」語氣裡已從先前的憂懼轉為不悅，但還是抱緊了素還真，再度運起了功，弄乾了彼此。

只是當素還真從自己懷抱中緩緩坐直身子，那一雙深邃晶亮的眸子與自己的對望時，談無慾才漸覺不對。

剛才有給對方披上任何衣物嗎？
現下這人是怎樣的被自己抱在懷裡？

這下任憑脫俗仙子再怎樣冷靜精明，也只有臊紅了一張清俊的臉半响掰不出一個字來。

「無慾。」素還真這聲喚，讓還存有些僥倖心態的談無慾徹底悟了老天是真要和他過不去了，暗埋怨著對方什麼時候不回神智，偏挑在這時……

素還真這時喚了對方的名後，也不急著說話動作，嘴邊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好整以暇的欣賞著談無慾此刻的表情。

「咳，你……你先起來，我去幫你拿乾淨的衣服。」

實在是受不住此刻對方的那副神情，有些僵硬的偏過頭，將視線落於自己繪製在窗紙上的墨竹上。

「不擔心素某會昏過去了？」刻意將身體更挨近談無慾些，說話時那氣息有意無意的噴吐在對方敏感的頸項上。

做這些動作時，視線仍舊凝在談無慾談的臉上，看著對方因自己的話語更抿緊了雙唇，臉上的緋紅卻是漸退，知是不能再觸底線了。

輕嘆了聲，不知是為了那麼快回復情緒的談無慾，還是為著這其實確有些乏力的身體，不待對方說些甚麼，素還真將身體輕靠近，頭埋入談無慾肩窩，語氣撤了確是有些強裝起的一派輕鬆，軟軟糯糯的，「到是要麻煩無慾了。」

談無慾這人，見得他人生見得他人死，卻是最見不得自家師兄這般服軟，無論真假，總是招架不住。

「知道自己是個麻煩，那就好生待在翠環山，別四處招搖添亂。」尤其是別來惹我，最後這一句不知為何堵在喉頭怎樣也說不出。

「六王開天之勢洶湧而來，中原武林情勢堪危，天下蒼生陷於水火，素某不能不顧，而我……」略頓了頓，抬首望著對方如今坦然回望的眼，「而我卻是……蓮心總為月相思，無數清夜望碧宵……」

直呈無諱的剖白，讓談無慾的心顫動不已，半晌才穩住心緒找回自己的聲音，「素還真，這不像你。」

「是不像，清香白蓮不會這樣說，但現在……」抬手往頭的方向指了指，眼中更多了堅定，「我只願把握時間，只願為素還真。」

「無慾，你懂得」緩緩坐直，雙手執起對方的手，緊握。

兩兩對望，不再言語。
談無慾點了點頭，眼中波光瀲灩，水色漫漫。

見此，素還真一笑，那笑幾許情深幾許摯誠，「無慾，可否為我穿衣？」雙手環住談無慾頸項，頭靠胸膛。

「好。」

談無慾抱起素還真，走向床鋪，將其輕放，讓其穩坐在床。
他轉身走向衣櫃，在其中一番探找，拿了衣物，走回，放了衣物在床上，將素還真扶起。

談無慾將心定了定，幫著素還真穿好了衣褲，待繫好了單衣上的繫繩後，他說，「夜深了……」

「你的習慣仍舊未變，無慾天不留客房，素某也不好鳩佔鵲巢入了寒山意或冷水心的房。」

截了談無慾的話，素還真走近，話不再說的，兩手往前一伸，開始寬解起談無慾的衣。

而談無慾也不多說，一派自然的抬手退下髮簪散了髮，然後將手伸進衣袍內，將那時為素還真卸下收起的蓮冠髮簪，一併給了素還真，示意他將東西置於榻旁的小桌上。

與數年前的那夜一樣的是，談無慾先躺進了床內側，素還真揮手揚氣熄了燭火便躺上了床的外側。

不同的是，談無慾此刻是側躺著面向著素還真，素還真亦同。

不言語，心意流轉。

對視了好一會，談無慾低垂了眼，嘴唇張張闔闔，一句細得猶如長針落地的輕語傳了出來。

「縱照千江唯琉璃，月情長繫白蓮身。」

在此靜夜，房中只餘兩人呼息和火盆偶有的劈啪燃炭聲，縱使談無慾話說得再輕，但對於由始至終便將心神專注在談無慾身上的素還真，那句話如同是旱地雷響，直劈入心。

撼得他情動不已，如何能再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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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4-12-18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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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4-12-18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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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

天明。

蹦蹦跳跳的足跡聲再度響遍了整個無慾天，身旁輕輕淺淺踏下的足印緊緊跟隨著，時而斥責時而隱含柔情的話語不時飄出，蓮香與萬年果香柔和交纏合一。

房裡。

為依舊蹦跳的人穿上了已洗淨的，屬於清香白蓮的衣物，牽著那人走向妝台，示意他坐下，為他束起了髮，戴上蓮冠別起了髮簪，將擺在一旁早已整理好的拂塵拿起，遞回那人手中。

再度牽起手，引著他坐在榻上便不再搭理，然後回身整理著自己的衣著，穿好衣後來到妝台前坐下，鳳眸睨了下不知何時悄悄挨近的人，便收回眼神，專注的對鏡，談無慾一邊忙著為自己束髮戴冠，一邊拍掉屢屢伸過來想要幫忙的手，想也知道，此時的他說好聽點是幫忙，說實在點便是搗亂。

「素還真。」

有些不耐煩的喚了對方的名，語氣透了濃濃的警告意味。

接收到了這聲叫喚裡的警告，素還真有些委屈的喃喃，「我只是想要幫忙而已嘛……」

沒好氣的暼了下現在是真哀怨的素還真，他俐落的為自己戴上髮簪，朝鏡中望了望，確認已打理整齊便起身走向對方。

只見方才還處在灰暗情緒中的人，一看他靠近，又是不管不顧的攀纏上來，見談無慾終於理睬自己了，臉上的笑更是越綻越大朵，滿嘴老婆老婆的叫喚。

兩人在涼亭裡用著談無慾一早便備好用術法保溫著的早膳，他嘴唇含笑，一邊進餐一邊聽著那人說著天南地北的渾話，配合著從不遠處樹梢枝枒間傳來的鳥鳴啼叫聲，他竟覺得有些相似的悅耳。

飯後，吼了黏著要進廚房幫忙清潔的人回涼亭乖乖坐好等著，自己便在廚房清洗著碗盤，清潔動作近末尾，陣陣琴音傳來。

是首離曲，曲音蘊含著依依不捨，不願分離卻又不得不分離的離情，聽著這琴曲，談無慾輕嘆了聲，拿來乾布擦乾了雙手，他步離了廚房，踏向涼亭的這段路，他低首垂眸細細聆聽，他，走得很慢很慢。

來到涼亭外，他盯視著平靜溫緩的俊顏，臉上是一派清傲，他不走進，就著這樣的距離，將一曲聽畢，然後彈琴的人抬首與聽曲的人對視，兩人眼眸中俱是寧靜。

他們走進彼此，並肩，緩緩走出無慾天，走出氣牆。

在氣牆外，談無慾唸了段咒，氣牆隱隱起了變化，他看向默默無語站立在一旁的人，那人瞭然的輕輕頷首，眼眸中的依依離情淡去了些。

他們再度往前往山下走去，來到半山腰的山道上，那頭戴蓮冠溫潤爾雅的男子湊進清雅俊秀的男子耳旁，喃喃耳語著，再深深凝視了一眼，旋即頭也不回的轉身踏離。

而那仍舊靜立無語的，他的眼閃動著晶亮光彩，望著離去的那人，嘴上含笑，他一直凝望，直到再也瞧不著那人的背影，才轉身回返，步伐多了些輕盈。

山風款款吹送。
捎來了下山的人那淡雅的蓮香，捎去了入山那人清淡雅甜的果香。

入山的那人，在臨近無慾天地界時，看見兩個翹首盼望的身影，那兩人看見了他，急急向前恭敬的一揖，喚了聲主人，便繞著他周身仔細瞅了一圈，兩人對望確認這許久未見的主人一切安然後，才一左一右一搭一唱的說起了旅途上的見聞。

三人間的氛圍，親暱和諧，只是在三人要踏入氣牆前，一道風來，風中蓮香暗浮，左右兩人眉頭一皺，有些狐疑的看著自家主人，而走在中間的那人，雖然表面波瀾不興，心裡卻微微一驚，他佯裝自在若無其事的說了句，我們回家吧，便率先踏入無慾天。

下山的那人，頭忽地一陣痛，他扶著額，顫抖了一會。
一陣風來，送來了果香，清香縈繞，舒緩了頭痛，他再度踏著歪歪倒倒的步伐，左看看右晃晃的沿路看看草聞聞花。

下了山，他時而快時而慢的在小道上前進，他順著小道進入一座小鎮，在街道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悠晃，路過攤販小店都不駐足，唯獨在一間酒樓前停下了腳步，嘻嘻的笑了下，才又舉步向前，而這時從酒樓內傳來了名伶和著樂曲吟唱詩詞的聲音。

那聲音婉轉悠揚，有哀有怨，有喜有樂，有企有盼。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完結】

【真正的後記】

這文這故事，沒想到真讓自己完成了，這期間斷斷續續拖拖拉拉的不用多說，曾以為，憑著惰性滿滿的自己，這文沒有完結的一天，沒想到在這幾天突然的“發奮圖強”下，硬是完成了，真是非常非常開心。

在這裡感謝給予回應的劍子貓大大，餵養小花的各位，揮揮手帕鞠躬感謝。

這故事從第六篇後開始變調(毆)，因為完全超出大綱，甚至原本從一開始便打定主意不能太便宜師兄，結果沒想到第七篇卻一個錯手不小心把談談賣了(嚴重誤)，敢情這蓮花咒真是太過強大了(淚~)

這篇我人生中的第二篇布布文，人物性格什麼的可以直接無視，當初會動筆完全是為了撫平我深厚的怨念，而那當中的H，完成後便沒勇氣再回首望，想當初硬撐完H部分我的腦細胞就已死光了……所以動作什麼的有誤就請觀者海涵能無視就無視吧(再毆)。

最後的最後，很高興終於完成了，雖不能說沒有遺憾，但也深信有遺憾便有持續下去的動力(咦)，最末最末仍要呼喚一聲……談道長~~我好想念您 >~~~< (淚奔)

[ 此帖被雪千瑩在2014-12-21 15: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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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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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8 [日月] 又豈在朝朝暮暮【六】~【末尾】【後記】 7~9F

引用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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