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0 【龙剑】春在枝头已十分(七夕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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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apli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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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樓主發表於: 2024-08-10 08:5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10 【龙剑】春在枝头已十分(七夕贺文)

春在枝头已十分
-疏楼龙宿x剑子仙迹

*
云勾雾绕的远山深处，人迹罕至。
几不为人寻得的山峰高处，风云也流转极慢，但觉云抚远山，仙气缥缈。此间细看处，却非高处不胜寒，反而山间满布仙灵瑶草，更有苍天高的白花梨树半羞在流云之中，脚下流云浮转，遮掩间更寻不到古木的源头，看去竟似是枝干在云中无根成林。
步虚灵台，恰如地名，步步只觉似虚非实，恍行于流云之中，所见所闻，不似人间。

一抹白影从云间极快穿过。
带起的清风扰乱了沉寂的云海，云雾叫风扰得翻腾，涌动着，便携着枝头梨花，从那最粗的枝干流泻而下，转将那半遮半掩的千年梨树现了全貌。
千年古木最中间的枝干分叉处，盛着落了多日的薄白梨花，这一扰，边缘的落瓣也全簌簌落了去，只余正中的花还压在紫色的龙尾之下。
直到那龙尾晃了晃，梨花才不紧不慢地随风拂了去。

那抹穿行云间的白影行至古木下，见梨花簌簌，便也停了步。风中落花被探出的鼻尖嗅了，又被来者捉着笑意拨弄一番，才悠悠随风，流转落入那片白色身影之后。
白色身影的主人——这尾白狐，更是这片步虚灵台的主人。灵地认主，当年数日的流连便叫此地风云都转上挽留之意，白狐乐得自在，如此住下，已有千百年。
只是这时抬头望过去，倒是叫堂堂主人家也叹了气。自己一去多日，倒不知这不请自来的客人竟是这么理所当然，鸠占鹊巢，睡出好一副主人派头。
叹着气，白狐跃身而上。轻巧攀着斜枝，几个起落间，眼前已映上了粼粼光斑。
原来那古木沿着斜上的枝干，花间叶间，竟缠了一尾眠龙。紫色龙麟流光溢彩，坦然极的，倒像在此地盘桓了千年的样子。

主人归来，客人却一副懒厌的模样，只顾闭着眼休憩。见了这幅好不客气的样子，此间主人，或者照自取的名姓来讲，剑子仙迹，倒也不气，耐着性子在龙的前头兀自寻了片枝头，料想坐下了，也总有法子与这眠龙斗上一斗。
忽地，却不待他坐下，眼前极快掠过一片紫光，下一秒被龙尾裹着，已是天地颠倒。
狐狸被紧裹着到了龙怀中，挣扎一番动作，也不见那龙丝毫有睁开眼来的意思，心下好笑，便张嘴咬上龙的鳞片，倒不至于咬得狠，可含了恼火的啃咬却只换来龙打着尾摆换了姿势。龙尾部方将自己松开，那懒龙上身一转，便生生在自己身前压了下来。
龙久眠不动，外侧的鳞片叫高山冷风浸得冰凉，可腹部一侧的鳞片柔软，近似肌肤的部分却是捂得暖热。剑子虽是算着待龙的信期结束才悠悠回转，可暖热的龙腹这样贴上自己，余留的信香仍腾着热意教狐狸浑身泛了软。

龙贪恋晚春，尚不愿醒。
这事倒也有剑子一半的责任。
早春时节，龙从深冬醒来，同万物之道，龙也遵循本性，本来寻剑子一享春日贪欢，却不料那狐狸有心逃开，信期的焦躁叫龙上下盘旋几番，心下郁结，足足将整个步虚灵台全标记上自己的味道，几日这般耗光了劲，才在困乏中满意睡去。
如今晚春，信期已过，龙乏着劲将狐狸卷在怀前，腹部鳞片缓缓挪蹭着，只贪在狐狸身上再多留些自己的气味。

春光总有限，磨蹭着，春光也该从枝头落了去。狐狸稍稍挪了挪身，又难免叹气。
狐狸难得乖巧的温存叫紫龙有些心猿意马，不待龙细想，便忽闻心音传来。猛地睁眼望去，却见那沉静秋水似的眼眸一眨不眨回望自己。

只听他道，入世之日将近。

听狐狸这般说，一瞬惊诧过后龙倒也没了多少意外。
从那僧侣误入此间，与他二人相识结缘起，狐狸恐怕早起了此心，龙思索着，竟品出三分趣味出来，低头便欲去咬狐狸的后颈皮毛。
尚隔着距离，可被龙暖热气息拂过，狐狸浑身激灵，连连化了人形从龙的啃咬中躲开，龙见那白狐化了小道士模样逃开，便知他在人间这数日去了哪里，鎏金眸子转出笑意，便也跟着化成人形，不依不饶去咬对方脖子。
剑子尚来不及震惊，就被龙所化的青年推拉着压倒在对方身下。

梨间春色晚，枝落花如云。
两人摔在花间，龙继续附身而上，用人的唇去慢条斯理磨起剑子的脖颈，剑子声音尚有些哑，被龙压制的动物本能叫人软了声，似是极不甘心，“好友，你何时也修了人形？”
龙含期地咬着吸吮起一块皮肤，就像千百年龙总爱亲昵狐狸那样，一边亲吮一边含糊道，“修人道，学人间事，剑子修得，吾修不得？”
回想起狐狸那句心音，堂堂白狐大仙却入世修人道，龙更起了促狭心思，往道士脖子一咬，“人间命数短，若要留下自己功业便要靠后人传颂，于繁衍，人颇有心得，剑子，汝可修得？修得了，与吾一试如何。”
剑子闭眼哼了哼，不去看那金眸熠熠的华丽面容，手却勾上青年，“头次听你讲人言，还不知道紫龙大人原来这么能言善辩。”
“非也，非是龙，”龙声音低沉，磨蹭在剑子耳边低笑，“与剑子大仙一同入世，乃是疏楼龙宿。”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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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1樓發表於: 2024-08-10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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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世百年。
记忆带着残余的信香，温热缠绵的气息还裹挟着梨花的气味。可如今高山荒雪，倒不知是如何让人兀地想起入世前的日子来。

剑子仙迹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大抵是与他那迟迟未至的信期有关。缺席的信期带来恼人的空洞错置滋味，再加上少了那总自作主张前来的好友，许多心事也嚼得叫人难言起来。
当然，若一定要与他人说起，倒是还有诸多前因后果可以说一说：比如妖与妖之间原来极少有后代出生，比如妖从来率性而为，或是活得逍遥自在，或是归真从心，从一而终相伴者也在少数，稍有移情便坦荡离去——总归，妖难长情，更难繁衍，因此与人殊异，偏只有妖类有了这样古怪的习性，既是说，妖之间长久相伴者，随日月迭替，春秋流转，便会受彼此气息影响，如结契道侣一般，凭信香和气息就可通晓彼此心意，信期更是互相影响，相伴到来。
这并非是说事事总要与他人相关，而自己便可从其中因果抽身出来，但剑子仙迹自修道静心后，若非受那人牵引，自己本身从来极少受信期影响，可龙对欲望总是毫不遮掩，甚至把弄欲望的过程还要连带他一同落水才好心满意足，剑子虽知自己的有意放纵，可交陪着，日子久长，对方的气息却还成了惯性。剑子有这样的理直气壮：所以如今这般的心慌，倒正是该往他人账上记上一回。

但无论始作俑者是谁占的多一些，既然修行人间这条红尘道，人的犹疑心软如何，妖是多情，更是如何。
所以那几个字顶在舌尖，他犹疑着，终究没能将气流送出去，气流打了个转，那个名字便这样留在唇舌之间。

疏楼龙宿。

即便在千百年的记忆里，唇齿相碰发出这些音节的体验也总显得格外的新奇。名字所代者，是入世的紫龙，是不惯腐迂自创儒门天下的儒门龙首，既是他百年来所唤的好友，又似不同。

疏楼龙宿，儒者其名，宿龙其心。
倒不可信他能甘愿蛰伏江湖一隅。
所以事到如今，倒不知该说是看不透龙宿此人，又或是太能猜透龙宿此人，剑子仙迹低笑，把名字在舌尖碾了，轻出口气，倒盼着这扰人的名字也可随山风一道送去才好。
抬起头，知晓对面在等着他一句答案，剑子仙迹只好合上书，把书和答话一并还给对方：“中原叛龙，未必是你我所想那个人。”
“嗯。时机未至，臆测不过臆测。”
听佛剑分说这样说，剑子仙迹倒是真的一笑，又慢慢垂下眼，脑海里毫无章法地胡乱想着，些许恍然间甚至不知佛剑分说是否真与他“嗯”了那一声，可叫佛剑这样沉静地看着，剑子倒觉得，他用来和自己的怀疑进行周旋的借口，也叫佛剑这一眼给揭了去。

默契地不提，祸害苦境中原的预言便只好暂且放下。中原一刻安心不得，佛剑分说便一刻不得闲，仍有许多事情待佛剑分说去做，可剑子仙迹却还留了三分自己四处走动余地。
只是想到既然总归同往，一时的分别倒也不算如何了。剑子仙迹默默放下心，与佛剑分别后，念及那条与佛剑分说同往的未来之路，却又自然而然想及龙宿。书里看到的预言在心里反复翻折了几番，知是风云将变，走在路上的滋味也像揣上了半篮子的心事。
剑子仙迹停了脚步，闻风观云观星，到了这个时候，反倒也不知该算哪一卦来说服自己，信期未至的焦躁仍旧不痛不痒地盘旋着。
心下一叹，竟像与那人妥了协。只见往豁然之境的叉路口，忽现一只白狐，在岔路折了方向而去。

这样烦恼着，到了疏楼西风门口，又不见门口默言歆等人，剑子仙迹也无心与此间主人多客气——即便叫他烦恼的是这份起了怀疑的心思，可一直看在眼里，想在心里，终是叫他放不下的，难道不该是此间主人的过错？再者，这份无名的烦恼意，也足以令人觉察是与妖的习性相关，叫人惴惴难安的，若不是此间主人显摆着留下的信期痕迹，又是什么？
这样将罪行数落着，剑子仙迹索性跃了西风围墙，轻车熟路转进主人房间。
主人房间处处焚着香，也掩不过百千年相处的熟悉，只是龙的味道既在其中，又被人间百般味道包绕得失了真，狐狸轻嗅着，在房间中犹疑片刻，索性往床上大方躺了上去。

虽是软被冷席，却有龙的气味萦绕不去。
狐狸闭了眼，多心的犹疑在证据确凿前尚不能散去，可若论心，心底的期许又总与欲望相关的本性相联系，似是还能有一日这样感受着，就是多一日给了自己信心。这般被气味慢慢抚慰着，倦怠的心思才总算露出一分，白狐慢慢在偌大床褥间蜷了身子，那捻在舌尖藏了一日的名字，总算低低叹了出声。

只惜满室冷香，尚无回音。

*
再一次，当疏楼龙宿的一切在全身感官中放大时，剑子仙迹只感浑身血液逆流。

自疏楼龙宿与他入世以来，春秋早也流转过了许久。可龙宿此人，即便作为龙，倦在山间的百年里也不曾消停，剑子仙迹想，更何况来了红尘纷扰的人间路呢。
剑子仙迹太过了解，这尾龙是心性极高、又挑剔极的麻烦性子，当年的步虚灵台才勉强合了龙的眼，从此龙便隔三差五过来恣意赖下，再入了人间，彼时的儒门也不过入了龙一半的眼，疏楼龙宿既厌了儒门的迂腐道理，便一定是要在人世间也开出一片自己的天下的了，果然，雷厉风行手段如此，疏楼龙宿亲建了儒门天下，新的儒门更以之为尊。
不甘蛰伏，潜龙破云，说的便是疏楼龙宿本性，剑子仙迹看得懂他，那份担虑便从此敛在心中。
山间的龙不过贪恋晚春，人间的疏楼龙宿做事道理也同样简单，若是一言概之，疏楼龙宿衷心所求，不过自在痛快，要只要世人望其绝顶才智，更要诚服其华丽无双风采，这般睥睨狂妄的龙，若是打起人间的主意，又将如何？

多心多疑，倘若是人，倒是还能演以一场深情厚谊的戏，可若是妖，心意如何，感知便如何，他有猜忌，疏楼龙宿未尝没有异心，剑子仙迹明明白白感知得到，与疏楼龙宿之间的牵萦，不知不觉竟在淡去。
他能知道的，疏楼龙宿同样知道。可直到最后见面那日，与疏楼龙宿的来往间倒仍旧说得亲密，剑子仙迹不去说，也不需要疏楼龙宿来说破，二人皆看得分明。
既然二人皆无意点破，遮掩的话语外，无论他的主动挽留，还是疏楼龙宿含笑相陪，只留赤袒的身体交融才能替二人去说一说半分真心。
剑子仙迹足够清明地知道，龙的信香已不再似过往一般牵引自己，气息与气息的交错中也再不闻得曾经亲昵缱绻。这样你知我知，偏不去说破，只待对方先下那一着，倒不如说比起以往更甚还能勾起二人的情致的，正是妖类那欲望的本能，暗自怀揣心事，偏与对方去计较，缠吻中也似激烈厮夺着，分明感知不到对方的信香，情欲和欲望却分不清左右，满心满眼，只留眼前人。
情深是真，亲吻是真，怀疑和疼痛也同样是真，某些瞬间，剑子仙迹却只感五脏如灼。入世做人是百年来头一遭，作妖又未尝不是头一次，与最亲密的人相亲又相离？

所以到那一日，当疏楼龙宿的一切在全身感官中放大时，剑子仙迹只觉浑身血液逆流。
二人皆是怒极。
剑子仙迹倒是未曾想过，原来在全神贯注，五感被激至极致之时，竟然重新感受到疏楼龙宿的气味，如那人的谎言，如那人的背叛，诸多百般滋味，一切皆尽没在最熟悉贪恋的气味之中。

是以人、妖皆如此，最忌同行而离心。
正如那一剑后，他与疏楼龙宿间的气息牵萦便彻底断去。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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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8-10 08: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岘匿迷谷起了阵风。
晚春时节的白花晃晃悠悠便了落水面，蠹鱼孙翻起尾，又拍着水将花推回岸边。对着湖岸的木窗也被风刮了开，窗中忽支起一对狐耳，耳尖的白毛被风吹乱，轻抖了抖，又低垂了下去。

不过数月，已是几度入住岘匿迷谷。剑子闻了闻，狐狸鼻尖除碰及药草煎焙气息外，又似还有花香轻触其上，畅怀之余，不知不觉竟也有三分惜怜春意的惆怅。
狐狸艰难侧了侧身，前臂尚不好使出劲，倘若人身倒还心动简单些，只是真身的模样修养是慕少艾的建议。受了内伤，又断去一臂，以慕少艾说的，体力不如留给数月之后——念及此，剑子仙迹难为情极了，可这份难为情若不习惯又能如何呢，无奈之余，反而多缠上了几分柔软的心思，尾巴小心覆绕上自己腹部，又不免叹了气。

过去数月，剑中真相破以来世事颠倒。
剑子仙迹不愿承认心中是有所挂碍，仍是那句：妖之间长久相伴者，随日月迭替，春秋流转，便会受彼此气息影响。
反观二人争执又和好，即便曾心中芥蒂，后来仍是执了那人的手，剑子仙迹自问可论心，看疏楼龙宿也可论迹，龙能行云布雨，见那人心情有戚戚时便唤得宫灯帏连绵阴雨，和好当初，连夜雨也分明停了，他不戳破，便不知疏楼龙宿心思如何吗？可时至今日，两个人之间仍然少了份联系，剑子仙迹有疑，疏楼龙宿更是多心，难以信任的当下却当着人面将宁暗血辩丢了，纵然疏楼龙宿信他，但龙宿吃亏在前，多疑在心，兀自离去也是自然。
剑子心有戚戚，下意识分明觉得二人之间仍是相系着，却不知究竟是有什么不同了。

有伤患处瞒不过药师，心中有事揣得太久更瞒不过慕少艾这样聪明细腻的朋友。
剑子仙迹知慕少艾关心，可心中多事，只好与慕少艾说，“仍有一人，败血异邪之首夜重生，此人与龙宿为敌，此人非是善类，中原也该提防一些。”
慕少艾虽记下，可见剑子这样认真的神情，不免打趣一二，“剑子，你在意的，该是嗜血族那位。”
剑子敛了眸，“我不否定。却也同样担心你。”
“同样关心，却也有不同。”慕少艾笑了笑，又道，“你关心别人太多，倒没好好注意其中的变化。”
剑子仙迹听慕少艾话里似有所指，忽地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也找不到心中古怪的来由，只好又放下。可这句变化——剑子仙迹听了进去，但世事如棋，变化来去，又有什么变化是足以这样挂怀的吗？疏楼龙宿的名字就这样来到嘴边，剑子竟不自觉轻笑了声，“变化吗？与他相交，或许是与过往不同。”

说是不同，但慕少艾却听出另一层意思，问剑子仙迹道，“事实上并非如此？”
剑子仙迹默然不语。好在慕少艾与剑子仙迹颇有这样的默契，笑了笑，便自作主张拿了主意，索性替剑子仙迹将话说了，“事实上——要我说，事实上你犹豫的，绝非是认为人心有变。照你这样的性子，倒不如说总相信事事还有挽圜余地，更何况于人于心，若是你认定的，想必也不会轻易叫世事改变。”

剑子仙迹本兀自思索着同疏楼龙宿最后往来，可慕少艾话在前，剑子仙迹也只好将夜重生的事情从头说了，末了，剑子说，“丢书是我，他生气也是自然。”
但慕少艾听来，字里行间却也不见这两个人之间是有多大的嫌隙，倒不如说像是极亲近的，这么琢磨着，慕少艾便与剑子说了自己一番推测，“亲极反疏，这个道理想必剑子你也知道。你二人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听你说来，倘若只是有了些避嫌似的心思，人与人之间有这样的难为情本是正常，但你二人体质殊异……或许未尝不是件好事。”

剑子仙迹本有一揽子话去说，可慕少艾的话却让他惊讶极地看过去，才听后者继续说，“我救了你两次，有些事情自然和你一样清楚。但有些事，你恐怕自己也未察觉罢？”
剑子仙迹马上便明白，慕少艾何许人也，人与妖体质殊异，恐怕药师眼中早已一清二楚。
剑子仙迹未尝不聪明，这般两句提醒，脑里早像惊雷似的作响，一时间连手也不知如何摆放。
他与龙宿大概皆不知这样的道理——
花落春熟。
无论人、妖，后代初成之时，皆不易再恣意行使同床情事。人类自知节制，更琢磨出其中条条道理，可妖类率性行事，后代更是极难繁衍，因此为周全延续，妖便有了这样的本能：一旦有了后裔，信香对双方的牵萦便自然淡去。
剑子仙迹一时百味杂陈，半天也不知如何回话，慕少艾见他这样出神无措似的样子，大笑间只好摆下烟杆，去执了剑子手替他放在丹田之中。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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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8-10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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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仙迹音讯全无已过数月。

这天夜间，疏楼龙宿忽从心悸醒来。
胸胁之中闷得难言，龙宿直觉无论何事，定是与自己切切相关的了，接下来感官被唤醒的，竟然是像妖类信期那般的无名悸动，脑中什么想法低鸣起来，疏楼龙宿简直耐不住胸中激荡，索性化了龙身，顺着气息牵引而去。

在此之前，剑子仙迹失去下落一事，疏楼龙宿倒是愿意在这事上为其他的人说一说情：虽是令公法庭去找剑子仙迹，可未必是公法庭办事不力，毕竟剑子有心避他，即便托他人之手，寻找也是多余，因此遣了他人去找，也不过是替他打发些彻底失了剑子消息的烦虑。
可此事这叫人烦虑的原因，偏生是剑子仙迹此人的不讲道理。
二人之间曾有那样的嫌隙，疏楼龙宿是坦荡无谓，可后来分明是剑子不对在先，又主动躲他在后，于情于理，自己难道不该多声讨几句？
疏楼龙宿心中不是没有过尖酸的猜测——想那原来怀疑是真，二人之间的气息、信期也消散无痕是真，想剑子仙迹有心防他，即便受伤也有意躲着他。
只是尖酸恼恨总不长久，毕竟人间的时间是这样漫长，出世前的百年转眼一瞬，而入了红尘，怀着爱憎喜怒的日子，偏是日日夜夜记在心间，数个月，也足够叫人心重新念起剑子仙迹那个人的好，叫疏楼龙宿实在没了办法计较。

失了剑子仙迹下落，又不见剑子仙迹主动相见。
疏楼龙宿终于放弃似的投了降，曾经满心想要与那人好好算一账，可如今心下的计较也早泛了白，他便想，即便失去了百年的牵绊，重新开始亦有何不可。若生死不复相见，过往将来如何计较，总是再没了趣。
到底思念如雨，绵绵细细，挠人心尖。

疏楼龙宿顺着气息牵引，百年前熟悉不过的狐狸气味这样温和牵引着，心心相系，更觉得感受到那人心意如此。柔和明晰着，更似将数月来的疑心全作散去。
心中酸甜苦辣滋味尚不知，已寻至一座山间小屋之前。
疏楼龙宿在门口停了，正是心知那人正在眼前。

剑子仙迹自然感受到了。
甚至明明白白感受着，龙的气息由远及近——终于落在门前，仅隔着一扇门，与他无言相觑着。
剑子仙迹实在累了，感受着门外那忽地理直气壮起来似的架势，便叹，“这次便是要我三请龙宿入内了。”
听得门外一声轻笑。一场好春，冰释雪消。

只一息一落间，巨大的龙已落在屋内榻间。
榻上白狐倦极了，似是知道龙围着自己绕了圈。这将人圈在怀中似的行为，难道不该有龙一份迟来的小心翼翼？可又极其蛮不讲理，做什么事都理直气壮似的，狐狸心下好笑，可敛着睫，倒看不出什么表情。
龙叫狐狸纵容着，缩了身形，龙息低慢吞吐着，扫得狐狸盖在身前大半的尾尖白毛也微微颤起来。

疏楼龙宿就这么盯着，看剑子仙迹的欲盖弥彰。心里纵然百般滋味，可千言万语，对妖而言，也不及切身将心意传达了才好，看着剑子似是要把自己埋在狐尾去的架势，龙宿心里那声叹气也直直拨开了秋水，只慢慢将自己的头垂下，去和剑子慢慢挨着，龙颈侧的龙鬓与狐狸柔软的毛发缓慢摩挲着，只这样无言相缠着，狐狸总算白睫仰起脖子，与龙首颈相缠。

帷幔垂垂，这样缱绻亲近了片刻，白狐轻轻挣开来。
知道剑子定是要将二人心中疑问解释开来，龙宿也只好静静等待剑子。

只见白狐垂了眼，巨大的雪尾绕覆在身前犹疑着，似那主人的犹豫，龙注视着那雪尾，虽已有所猜疑，但又欢喜得竟不敢相信，只觉胸中叫嚣着，恨不得惊雷春雨全唤来，教他那翻腾的怀疑和不安都落了地，再让那春泥里开出花，颤着春露结出果来才好。
那尾下忽地颤了阵，极不自然地，又窸窸窣窣地静了，龙的金色瞳孔一动不动，心里兀地缩紧了去。
狐狸一震，又低了头，以头往尾巴掩着的下方轻轻推了推，鼻尖的触感温热熨烫。剑子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意识到龙宿还等这一个交代，抬起眼，倒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挪开了尾。

疏楼龙宿心中猛然一颤。

——那白尾掩着的，竟是几只极小的黑灰毛小狐狸。

事到如今，倒不需要剑子仙迹说什么了。
狐狸幼崽毛色本灰，可这几只崽子尾巴黑毛竟亮得泛着紫，正恰这极华贵的颜色，几团毛崽子果然娇气得紧，那暖和的雪白大尾才挪开，狐崽子们又小声哼哼着往剑子身下挨挤去。
龙的尾巴瞬间便缠绕着攀到剑子身前。
剑子见龙的尾巴早已兴奋地轻打起床面，心中竟是长长歇了口气，全身霎时也没了劲，才挪了挪便倦了，索性往后挨着龙靠下，将身前空间让出来，全数交由龙宿好好看去。

剑子转开眼，却见窗外明月，枝头花落。

正是熟春时。

终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