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15 [戮史]念念（1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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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lengs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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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11-15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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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 [戮史]念念（1F完）

关于史艳文的死，戮世摩罗私下里想过很多次。这没什么，史艳文终究是凡人，他当然也会死。有朝一日，这事总会发生。跟别人不一样的也许只是，在戮世摩罗版本的史艳文之死里，总有他自己的参与。好在做儿子的总比父亲年轻，他等得起。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他甚至享受这等的过程。他的思绪像画师的工笔，细细描绘这从一点禁果长至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甘美愿景。他只怕这事来得太快，错过了参与其中的机会。他精心制定计划，筹谋登场的台词与落幕的灯光。一切都要尽善尽美。这方与两位重要角色的身份相称。还有一句没说的话是，这方与这样的感情相称。这样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是描不出说不明的。一种甚至不能揭开的感情。哪怕只揭开一个角，那散出的一点幽暗又激烈的气息就足以使人窒息。

尽管这更像是从另一个无法实现的目标放逐而来的一个次生愿望。

史艳文对人类的爱，之于他就是一种恨。史艳文爱人如此专注，以至于无暇他顾。史艳文爱的人太多而恨的人太少。于是在恨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了解得比相爱时更多。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爱的时候，他们总以为那是理所当然而无须证明的；而恨的时候，他们在对方眼中的重要性忽然跃升了无数倍，那从前被许诺过无数次的感情却以一种完全相反的形式得以兑现。感情自始至终存在，爱赋予柔光，恨带来扭曲，遂看不清本来面目；欲望无法凭空消失，在亲情上压抑太久而得不到满足的，便会在另一种感情上爆发出来——人总倾向于神化自己的信念和感情，好给自己选择的道路带来宿命的色彩。不幸史艳文是他父亲。不幸史艳文舍弃他三次。不幸史艳文选择犯下杀子的罪过。不幸史艳文是史艳文。这是巧合还是命定如此？他生来不能作为小空安安稳稳地度过岁月，不能作为史仗义堂堂正正地立于世上。现在他宁可被人们错会误解本来面目，宁可作为另一个人被人们理所当然地仇视，他宁可自己是戮世摩罗。

他们之间，需要的渴求的东西是那么多，爱是燃烧其中的内核，然而他们全部需求中最要紧最基本的一项，是坦白，是忏悔。忏悔还嫌轻描淡写。忏悔只需要大声说出所有的秘密。但是，相比说出口的话，也许从未吐露的要更好。也许根本不要试图表达更好。因为表达自己的试图往往却是感受和表达的双重谎言。而双重谎言并不像双重否定等于肯定一样指向真相。

在决绝的死亡之前，那个原本的愿望大概是，在大局和他之间做抉择，哪怕一次也好，史艳文会选择他。哪怕其实戮世摩罗比任何人都清楚，下一次史艳文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即使他的心痛、遗憾、歉疚、负罪都是真的。这重复多次的选择还是会被史艳文做得十足冷静果断，好像他的感情对他毫无左右之力一样。戮世摩罗其实很想问：你就这样容不得自己的自私？正是因为戮世摩罗知道史艳文不是沽名钓誉，这样的质问显得倒像是心痛了。他不明白自己对史艳文做这样的期许有什么意义。好像所有的痛楚最初的起源都只是一点点期许。好像所有的错误都是从这一点点期待生长出来的一样。

面对史艳文的时候，他的心跳便开始加速。他说出口的字词是脱缰的，冲破束缚也冲破他的掌控。一字一句是海面上的浮冰，刚刚赋予沉重的意义，还来不及漂近，就翻身沉沦深海。刻意效仿或者决意远离，史艳文的痕迹在他们的人生中都烙得那么深，深得好像父子间这一场无谓的争竞中他才是终局的赢家。哪怕史艳文自己根本没想过也不愿意做这个赢家。也许这也是一种天运。无论他愿不愿意。

他从没想过这个人的血也会变冷、也会流尽。史艳文能做个最完美的受难者。他被圈套设计，却总能死里逃生；他能忍受无休止的折磨，却仍可保持风度。在这方面他无懈可击，甚至可说是坚不可摧的。戮世摩罗就讨厌他这一点。可世上除却有苦刑，还有苦刑本身所有的妖娆诱人。

戮世摩罗走在一片黑暗中，那黑浓稠得像那些冲不破化不开照不亮的噩梦缠绕的夜晚。在这样的夜里不会有光亮。除却这黑暗，他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悄悄地充满了他周身的空间，向他逼近了。他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渐渐从这模糊的一切中辨识出了一片白衣的轮廓。他猛然间伸手抓住了那片衣角，用力朝自己这边拖过来。

***

“崇高感既是不快乐感，同时又是唤醒的快乐。”（注释1）

***

事情完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又一切如常。迷雾散去，太阳高高悬在头顶，照得人发晕。戮世摩罗忽然感到一种异常的饥饿。他等不及，就在路边一个小饭馆坐下来，随意要了几样家常菜。饭是现成的，盛在一只朱漆饭桶里，约有三分之二满的样子，先端了上来；菜却须是现炒。他也不等菜炒好，先动手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碗白饭，空口就吃起来。他吃得很多，很快，好像要藉此来填满那一块空虚一样。他有意放慢速度，试着领略这白饭的滋味。可是没有。他只能感到自己把它们吞吃入腹，却说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滋味。其实他已经许久没碰过人世的吃食了。史艳文自然也不会在袖子里藏着糖果。朱漆饭桶已经见了底，红红白白的。可是还是空落落的，不知吃下去的食物都去了哪里。他忽然有一种欲呕的冲动。可是即使尽数吐出来，毕竟是不同了。这家人世的小饭馆到处油腻腻的，暖风吹过来时夹杂些厨下的油腥气，那种家常的气息让戮世摩罗真的有点想呕吐了。他端着饭碗，望着这饭粒的白，忽然泪流满面起来。然后弯下腰去，真的吐了。他要吐出来的不仅仅是刚才吃下去的白饭。他简直是掏心掏肺地在吐。他知道什么已经发生而什么正在发生，他知道事后任何的补救措施都不再会回到原样，他知道自己知道的甚至比史艳文自己还多。

排除在肉体的生死循环之外，在生死之上还有另一个躯体，一个崇高的躯体。只有在那个崇高的躯体被毁坏之后，才算是清了帐，史艳文才真正死去。

戮世摩罗恶意地想道：史艳文这样的人是需要死两次的。连死都死不干净。

一次死亡对他本身。

一次死亡对他的名字。

在所有人都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在所有人都忘记他的那一天。在戮世摩罗可以从容对待这个名字，提起时不带一点尖刺时的那一天。在小空不再回想起幼年阳光下白衣一角出现的那一天。

戮世摩罗终于不再对这个名字有更多额外反应。

只是他身体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在爱过那个人之后，整个地空掉了。

END

注释1：此句引用自齐泽克《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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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3-11-15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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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summary：一个人需要死两次。
有意识流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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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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