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4 【莫离骚│慕容胜雪│慕容宁】五仁小月饼里面有青红丝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小美小美美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32252
精華: 0
發帖: 33
威望: 1 點
銀兩: 136 兩
蓮花: 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4-04-10
最後登錄: 2024-11-10

鮮花(0)

樓主發表於: 2024-07-14 18: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4 【莫离骚│慕容胜雪│慕容宁】五仁小月饼里面有青红丝

七月夏日，空气从太阳的煎炸下捞出，热腾腾的随着风烫过树叶，激起一片滋啦啦的响声。金黄的太阳往外迸溅着油光，透过叶片卷焦酥脆的孔，烫烫的点在皮肤上。
天上的火炉哗哗作响，地上的火炉也哗哗作响。
道域内战刚结束不久，又听外面仙岛入侵堪堪结束，好不容易迎来了安稳的日子。
剑宗众人围着火炉，往里面烧纸钱。
黄色的纸在火光下生出一道道烟，点点的橙色于烟中跳跃，将黄色尽数转化成片片灰白，随着小旋风争着抢着往上飘，飘到不能再高的地方又变成碎屑，不挑地方的到处乱落，轻轻的盖在肩上领上，浅浅的挂在耳边的头发上，或者和地上的尘土混杂在一起。
飞渊说：都拿去吧，尽数拿去吧，天这么热，爹亲拿了多做些清霜茶...
别离火炉太近，纸烟总是会往站人的地方窜。
烟太熏太呛，也许是为了给哭不出来的人一个机会，也许是为了给不愿意哭的人一个掩饰。
    纸屑从炉底向上翻卷，过往也从记忆的尘埃中翻涌上来。
若向着火光说话，能把思念一同烧给你吗？
一股一股的记忆像要临堤的潮水，冲的人大脑发痛，撞得眉心酸酸的，所有的感情就要从眼眶处决堤了。
飞渊碎碎念的声音逐渐哽咽了，她闭上嘴，用手轻轻的揉压泪腺。
她想流泪，眼泪是情感最直接的表达，想着此时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又害怕他们看到她软弱放不下她，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霁云上前轻轻的拍了拍飞渊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只此轻轻一道力，却让飞渊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滴了出来，只能慌忙的用手背去擦拭，她想表现的坚强，想开口去安慰霁云，让他放心，她现在是能独当一面的宗主了，可是泪水乱七八糟的糊住了呼吸道，再也没有办法多吸进一口气，若此时开口，只能发出㓎湿的哀叹。
霁云小心翼翼的说：别哭，别哭，飞渊姐姐，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等来的确是更多泪水。
霁云有些束手无措...
一场简单的悼念随着火炉的熄灭翻篇了，揭过了。
霁云回去练剑的时候同莫离骚讲起当时的事，又莫离骚：师傅，我当时，该怎么说呢？
莫离骚此时正寻了处树荫躺在地上，听到这话慢悠悠撑起身来，说：霁子说的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我的话让飞渊姐姐哭了...”
“哭出来不好吗？也许深渊正需要一个宣泄口。”
“我以为哭总是不好的...”
“师傅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呢？”
莫离骚思索片刻，
“大概什么也不做吧。”
“啊...”
莫离骚只是觉得，何必在这种时候勘破他人的坚持呢？他又想起过往的时光，这种时候自己不必做什么，毕竟有人在这方面总是做的很好，自己根本不用操心。
莫离骚参加过不少的葬礼。
比如慕容胜雪母亲的葬礼。
那时小胜雪还是小胜雪，小小的胜雪。
小孩当时对死亡能有什么概念呢？
慕容胜雪站在大厅中央，空旷的大厅中只摆着一口棺材，好像是母亲的新床，但是很小，太小了。
慕容宁牵着慕容胜雪到棺材跟前，又蹲下身悄悄和慕容胜雪耳语：“你若害怕，可以不看。”
慕容胜雪看着躺在棺中的母亲，白玉一样的面庞，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此刻已经不再会呼吸了。
大人们叫他在棺材上刻字，他就拿着剑，此时他还不能很好的用剑去工整漂亮的刻下自己的名字，他握着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胳膊有些轻微的发抖，最终歪歪扭扭的刻完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木讷的站在旁边等着大人们的安排。
慕容宁抚了抚慕容胜雪的头发，有条不紊的举行着下葬的仪式。
一向言语优雅的慕容烟雨也沉默的站在一旁。
大人们说，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慕容胜雪只是看着，看灵堂白色的幡旗子飘荡，看晃晃悠悠飘下的满堂纸钱，看棺材盖上一铲一铲的被覆上泥土。
有人前来表示哀悼，有人拥抱慕容胜雪，怜惜的抚摸了他的脸，说他可怜，然后又说，你要坚强啊，别难过啊，会过去的。
什么会过去？但大人们好像都是低垂着头，呜呜咽咽几声，于是他也有样学样的低垂着头。
等着下葬完了之后，慕容宁牵着慕容胜雪回房子里，又对他说，如果累了，就睡一觉。
于是慕容胜雪顺从的躺上，慕容宁给他掖了掖被角，轻轻的带上门走了。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全然黑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慕容胜雪一个人。
他迷迷糊糊的做起来，床板发出轻轻的吱呀声，除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好像再也没有人能对他说，小胜雪，我的胜雪，不想练剑的话就不练剑，妈妈来教你钓鱼。其实钓鱼比练剑好玩很多吧...
妈妈的声音只在慕容胜雪的脑海里回响，但安安静静的房间中什么也听不到。
慕容胜雪捏了捏被子，又想起妈妈握着她的手，捏了一团鱼饵，在他的掌心搓成团，然后又教他把鱼饵以什么角度穿插在鱼钩上。
他感觉手心好像有点黏黏糊糊的了，那时的鱼饵，没有洗干净吗？
妈妈把她圈在怀里，和他一起握着钓竿，他只感觉自己软软的陷进一堆香香的布料里，妈妈又在他耳边说：你看，水面泛起这种波纹的话...
手上的钓竿传来一阵阵的抖动，溪水挑拨着鱼线，慕容胜雪感觉自己的双手捧着一汪冰冰凉凉的水。
周围还是黑漆漆的，连夏蝉也叫累了，夜里安安静静的。
慕容胜雪这才意识到这些都不会有了，原来死亡就是这些温暖都褪了温度吗？
于是眼泪这才大颗大颗的砸在被子上。
要泛起什么样的波纹才是有鱼上钩呢？有些忘记了，当时没有学会，以后又没有机会学了。
慕容胜雪翻身下床，周围太安静了，于是他夺门往外面跑。
月亮今天也睡了，天上只有星星在眨眼。
一路跑一路跑，怎么也跑不出黑夜，耳边只有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慕容烟雨，持着那柄木剑，指着天破口大骂。
今天白天的脏话全在此刻补了回来。
慕容胜雪放缓了脚步，慢慢的靠近，却还是被慕容烟雨发现了。
慕容烟雨看着他，或者是瞪着，反正这老头平常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慕容烟雨对着他大吼到：“你要是不想睡觉，就滚去练剑。”
   慕容胜雪有些发怵了。
   慕容宁此刻悄悄的出现在只有慕容胜雪看的到的角落，打着口型，用手示意慕容胜雪悄悄的和他过来。
于是慕容胜雪直接抛下慕容烟雨扭头就跑。
慕容宁在角落接应到了小侄子，将小侄子一把抱起，放在怀里揉了揉脑袋。又低声说：“别怕别怕，你爹亲其实也是关心你。”
“是不是有点饿了，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宁叔给叫厨房给你做碗冰丝燕窝。”
然后抱起小侄子来到一个没人的小屋。
慕容胜雪将头埋在小叔叔怀里，把刚刚的眼泪全抹慕容宁衣服上了，闷闷的发了声嗯。
“宁叔喝酒了。”慕容胜雪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发问。
“有这么明显吗？只是稍微喝了一点啊...”
“宁叔的衣服上，除了有酒味，还有一股檀香味...”
“小胜雪鼻子真灵。”慕容宁轻轻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慕容胜雪又想起葬礼上的佛相和香火味。
“宁叔，你也信佛吗？”慕容胜雪抬起头来盯着慕容宁发问。
“信也不信。”慕容宁模棱两可的回答。
“若不信府里为什么要摆佛像呢。”
小屋里一个佛龛安安静静的摆在桌子上。
“府里曾有人信。”慕容宁解释。
佛像就立在佛龛中央，眉眼低垂的向下俯视，灰尘尽数落在佛龛的顶上。旁边的签筒沉默的诉说着数十种卦象。
“那宁叔呢？”
   “什么？”
   “宁叔信什么？”
慕容宁走到佛龛下，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签，轻轻的拨开上面的灰尘，却又遮住上面的结果，放在一旁。
年少时握着一柄剑，天不怕地不怕，只凭脑中一个念头，胸口一腔热血，便要说要除尽天下不平事。
他也曾这样望着佛像，比现在这尊更大，静静的坐在高台上，边上吊着几圈盘塔香，桌前供奉着新鲜的水果。底下的蒲垫跪着前来求解的人，或者放声痛哭，或者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困惑，住持的僧人低沉沉的吟诵着经文，哒哒的敲着木鱼，香灰静静的跌落在地面上，所有的声音谱成一首静心曲，佛像俯瞰众生，宝相庄严，但从不开口，他从不用掺和进世俗的纷扰，人们却要从这里找出世俗的出口。
慕容宁那时就拎着劫寒站在旁边，心想，他凭什么，他懂什么，他坐在高台上，信众天天为他打扫灰尘，他甚至都不曾绞入尘世中，求仙问卜全都不如自己手中的一口剑来的实在，能握住这把剑的手，才是为他寻得答案的出口。
黑夜里，劫寒闪着冷白的光。
慕容宁抽出劫寒，剑指在锋芒上缓缓摩挲。
于是慕容宁回答慕容胜雪：“宁叔握的住这柄剑，便不用信佛。”
“你的爹亲，他也不信，他也能握住一柄剑”
“于是他便能以剑插地，指天骂天”
“若真有佛在，有命在，握着剑站在它面前，它又能拿你怎么办？”
“给你安排的敌手能全部被你斩于脚下”
“然后佛也要低头，天也要低头，要在你面前低眉顺眼，为它安排的荒诞戏码恳切道歉。”
“胜雪，你也不要信，你只管握好自己的剑。”
慕容胜雪又盯着劫寒的闪光发起呆来。
“宁叔刚说信也不信，信又是信了哪里？”
信又是信了哪里？
是兄弟姐妹们出去闯江湖却又听到接二连三的噩耗？
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每一次分别都像从身上剜下一块肉，一串的回忆像一阵阵风，想起一次风吹过一次，一吹一阵疼。又不能不管，拿布缠起来只是看不到，却不会痊愈，捂起来的伤口只会溃烂发浓，等到再后面的时间又一阵一阵的隐隐发痛，一碰就痛。
要揭开，要上药，要一次一次的清创，直到长出新的肉为止。
胜雪现在会痛吗？我该如何教他，才能让他的伤口长好？
慕容宁想起大嫂，想起大嫂总说，其实胜雪也不必练剑，练剑是一种活法，钓鱼也是一种活法。握住剑能活，握住钓竿也能活，若他愿意，做其他事和学剑又有什么不同？
慕容宁想起来堂哥出门比试后又挫败而归，带回来的只有一柄断剑。
然后堂哥边蜗居在他的小院里，天气好的时候就望着断掉的剑发呆，然后又拿桑蚕丝的手绢一遍遍的擦拭，再拿出除锈粉和保护油一点点的呵护。
断剑被擦的很干净，可堂哥总说，我感觉，我的剑，上面还有锈点...
然后又盯着剑的断口处发呆
慕容宁说：“哥，你换把剑吧，府上有那么多剑呢。”
堂哥又只是摇头，喃喃的说，我就想要这一把。
再后来，其他哥哥姐姐说，这是心上的锈没有除掉，把剑也锈了。
在那一年的梅雨季，慕容宁再路过堂哥的小院的时候，看到堂哥的断剑摆在外面，静悄悄的躺在一洼小水坑里，堂哥就静静的靠在窗棂上，也像那柄断剑一样㓎在一涌悲伤里。
慕容宁远远的看着，雨滴滴哒哒的敲在屋檐上，树叶上，石桌上，发出各种不同的声响，或清脆，或醇厚，唯独落在那柄断剑上不发出声音。
雨裹挟着泥土的腥味，传到慕容宁的鼻腔，慕容宁咂咂嘴，好像真的品到了一丝丝的铁锈味。
堂哥最后也顺着那场雨锈断在了梅雨季里。
后来慕容宁出去的时候，在外面茶摊的小茶桌上，桌上布着深深浅浅的划痕和茶渍。他又听别人说，是慕容家剑上的血太多，淌不干了，剑一直泡在血里，又混上干搽搽的结痂，或是哪里粘连的血肉，风干之后牢牢的扒在了剑上，血和肉混杂着败者的不甘和哀嚎，于是拼命腐蚀着慕容家的剑。
都是杀业，是因果，是命。
是命，让把柄剑锈掉了。
慕容宁听完了，一剑劈了谈话的人的那张桌子，又把聊天的人揍了一顿，大声呵斥让他们滚。
可话却入了耳，入了心。
慕容宁当了家主后，兄弟姐妹却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若是真的呢？杀业吗？因果吗？
本来不应当信的，但如果是真的呢？
一仇了结不过是又一仇的开始，剑上的血，就此停住又何妨呢。
于是便下令慕容府隐世不再追仇。
却又在想起兄弟姐妹们的死时不自觉的握紧了剑。
大嫂是把原因都归结在了剑上吗？可是剑不能说话，不能动，剑没有错，练剑也没有错。
错只能错在自己的剑还不够锋利，不能庇护所有想庇护的人。
仇是不追了，可仇还是要一笔一笔的记在心里。
隐世只是为了磨剑。
大嫂曾对他说，放下就放下吧，花要结果，是要学会早些低头的，我们只管过好之后的日子吧。
可伤口上长出是增生却又让人忘不了，愈合后的增生多长出一块，即使不痛了，看一次仍又想起一次。
即使大嫂想安然的渡过剩下的日子，却仍然不长命，是否真的是杀业造的孽呢，若真有佛，真有命，慕容宁还是想，自己还是得一剑劈了它。
想到这里，慕容宁将慕容胜雪鬓角银质的小花摘下，理了理慕容胜雪蓬乱的发丝，重新给小侄子别上。
“我是不信的，刚刚说错了。”
“胜雪也不用信。”
“胜雪只管信宁叔也行的。”
慕容宁突然觉得又闻到了一股剑锈的味道。
“胜雪不想练剑的时候也可以不练剑”
银质的小花在暗中闪了闪光芒。
“不练剑的话，你还想学些什么呢？”
“宁叔都教你。”
“别管结果了，胜雪，你只管开花就好，一直开花就好。”
慕容胜雪看着劫寒，亮亮的星星透过剑身反射，像劫寒眨了眨眼。
“宁叔，我还是想学剑的。”
“宁叔，你教我吧。”
“你要慢慢教，手把手教才行”
慕容宁此时的嘴角又轻轻翘起了，整了整慕容胜雪有些皱起的衣服，又拉起胜雪的手。
“宁叔向你保证，慢慢教，一定把我们小胜雪教会了。”
“饿了吧？咱们去吃冰丝燕窝？”
月亮又升起来亮亮的照亮了小路。
隔天莫离骚看着慕容胜雪练剑的时候，休息的时候慕容胜雪就和莫离骚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慕容胜雪突然问：“宁叔在葬礼上也这样哭过吗？”
莫离骚懒洋洋的躺在树上，闭着眼回答：“当然了，你把宁想成什么？”
“因为宁叔那天在葬礼上没哭呀？念悼词的声音也好，刻字的手也好，都没有发抖呀？”
慕容胜雪想象了一下小叔叔哭泣的样子，也是像他那样哭的肩膀有些颤抖，眼泪糊了一脸，然后再扑到哪个大人怀里抹干净吗？
最好别扑老头怀里。慕容胜雪抖了一下，对自己想象感到一阵寒恶。
莫离骚慢悠悠的说到：“宁当然也是会哭的，宁小时哭的次数可多了...诶呀...”
莫离骚将尾音脱的长长的，追忆起往事来
莫离骚和慕容宁一块长大。
慕容宁还小小的时候，虽然那会儿莫离骚自己也小小的，但总归要比宁大个两岁。
慕容宁那时还没拿着劫寒，光拿着一柄普通的剑，不过普通的剑也是一把好剑。
莫离骚刚被慕容烟雨拎回府，慕容宁就探头探脑的往他身上看。
“听说你是大哥带回来的用剑天才？”慕容宁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莫离骚身上跑圈。
“对对，我就是天才。”
“拔出你的剑和我比比！”慕容宁拿起剑往莫离骚身上戳了戳。
莫离骚拔出持之不败，第五次把慕容宁的剑挑飞的时候，慕容宁气鼓鼓的坐在地上，眼框已经有点泛红了，但还是盛气凌人的指着莫离骚，让他等着瞧。
莫离骚看着慕容宁跑走的背影，又自顾自的摸索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了。
再后来，兄弟姐妹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下葬的时候，慕容宁就扑在慕容清怀里哭，慕容清也哭，但她只是默默的流泪，一边顺着慕容宁的头发一边还要出声安慰慕容宁，本来清亮的女声经过千辛万苦从㓎泡过泪水的嗓子里挤出一缕游丝，沙哑的，但还要带上精气神，这样才能有安慰人的效果。
慕容清在慕容宁头顶絮絮叨叨的说：
“宁弟，没事的，没事的...”
“姐姐会保护你的，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平安的长大...”
“姐姐不会让你躺在那里...”
“姐姐会保护你...”
慕容宁也只是呜呜咽咽的用模糊的嗯嗯声答应。
“清姐你也要好好的...”
“好好的等我长大，等我有足够的能力...”
“我想保护你们，我想保护整个慕容府...”
“你们要等我...”
可是慕容清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外出之后，连尸身都没有，只有一道死讯传回。
这回慕容宁没有能扑到怀里抹眼泪的人了。
却也没有在葬礼上哭出来。
慕容宁平静的，他尽量想让自己平静。
但面上仍然有藏不住的巨大悲恸。
当天夜里，慕容宁来找莫离骚喝酒。
莫离骚没喝多少，慕容宁也不管莫离骚，只管闷头一杯一杯的喝酒。
喝完就把头闷在臂弯里。
莫离骚听到慕容宁长长的换气声，他知道慕容宁哭了，又因为不想哭出声，只能把一口气憋住了，再缓缓的吐出来。
偶尔也有一两声呜咽轻轻巧巧的从厚重的袖子布料缝里钻出来，但其实声音一点也不大。
莫离骚沉默的，小口小口的抿着酒，他不想醉的太快，今天只要一个人醉就好了。
整个房间里出来牙齿轻轻碰撞酒盏的声音，就只剩窗外透入的蝉鸣。
等莫离骚把空了的酒盏放在桌子上时，陶瓷和石桌发出町咚的脆响，慕容宁已经把脸抬起来了，除了衣服上的泪痕和眼框处的红印，还有莫离骚，没人知道他刚刚哭过。
慕容宁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他只感觉喉咙里好像卡了一根很大很大的鱼刺，干咽又咽不下去，只顾着吞酒，烈烈的酒一路烧杀抢夺烧过喉咙烧过胃，又让整个吞咽系统一阵痉挛，鱼刺反而卡的更深了，一咽一痛。
可能是吞咽的太快了，也可能是刚刚哭的时候吸入了凉风，慕容宁回去的时候又一股脑把刚刚喝下的酒哗啦啦的吐了出来。
再后来府里内乱平息的时候，慕容宁又亲自为兄弟收尸，只是这次下葬时，慕容宁没有哭了，而葬礼之后，慕容宁并不来找他喝酒了。
莫离骚见慕容宁最后一次落泪，是在送二嫂走的时候。
他和慕容宁一起送，通宵的赶路，赶到了海岸边，看到海岸边亮擦擦的泛着一抹白。
海浪就捧着这一点光，一浪接一浪的交相映射，像从海底浮上来的一双又一双的小眼睛。
铺天盖地的海浪声混着风声呼啸，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舔上人的肌肤。
玄萧背过身对着两人，又道了声各自珍重，就驶着小船向远方离去了。
慕容宁望着玄萧离去的背影，莫离骚望着慕容宁的背影。
海浪还在拍，铺天盖地的拍，浩浩汤汤的拍，拍在海岸的石壁上刷啦啦的响，风声混着海浪像亡灵在嘶吼着歌唱。
声音很大，但莫离骚又听到慕容宁长长的喘息声了，和那天透过衣袖的喘息声一样，透过风和海织成的布料，浅浅的钻进了莫离骚的耳朵。
他知道慕容宁哭了。
等到喘息声彻彻底底淹没在了海里的时候，莫离骚这时才出了声：“宁，我们回去吧。”
慕容宁转过身来时，脸上却还挂着泪珠。
此时太阳已经从海面上探出大半个头了，泪珠映着橙色的阳光，晶莹剔透的像蚌壳里的珍珠。
莫离骚心里却想着坏了，叫早了。
是其他的声音太大了还是通宵导致听力不好了，应该赶紧回去补个觉才好。
慕容胜雪叫到：“大师兄大师兄，为什么说个话你还能睡着了...”
莫离骚又磨磨蹭蹭的坐起来说：“睡眠好是这样的情况，你该向我学习，不要老是半夜悄悄闷在被子里做鱼竿。年轻人少熬夜。”
“刚刚说什么来着...哦...”
“宁当然会哭啊，小胜雪是小小的胜雪，宁当时也是小小的宁。”
慕容胜雪撇撇嘴，又说“宁叔可能会哭，我看大师兄没心没肺的肯定不会哭。”
莫离骚打了个哈欠给慕容胜雪指了指眼角的泪点
“小胜雪刚刚的话伤害到我柔软的心灵了，你看，我都哭了。”
慕容胜雪恨恨的给了莫离骚一拳跑走了。
“唉，小孩长大了真难教...”
“有点佩服宁了。”
“说起来宁小时候好像也这样给我一拳就跑...”
“是不是跟宁有点太像了...”
后面证实了，很像啊很像，确实很像啊！
慕容宁出府闯荡的时候16岁，包裹里背着一根烟斗一柄劫寒，几套换洗的衣服就跑出去了。
慕容胜雪出府闯荡的时候差不多，包裹里背着一根烟斗一柄劫寒，几套换洗的衣服就跑出去...还没跑出去的时候被莫离骚拦住了。
莫离骚坐在慕容胜雪准备翻出的墙头，头顶的月亮亮堂堂的，剑雅怀里抱着持之不败，静静的披着月华。
慕容胜雪心头一紧，慢慢把手移向包裹里的劫寒，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办...往哪儿跑。
莫离骚开口了：“小胜雪，不用拔剑。”
慕容胜雪太紧张了，他感觉指尖都有些冰凉了，但还是面不改色的质问：“大师兄，宁叔让你来拦我？”
不用拔剑，什么意思？自己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抓回去了吗？计划了这么久却在这时功亏一篑？知道他是天才，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慕容胜雪心里想七想八的时候，莫离骚又开口了。
“宁托我来拦你。”
“宁要我对你说，前路凶险，记得及时回家。”
“现在，你可以走了。”
慕容胜雪愣住了，他茫然的发问：“就这样吗？”
“嗯，就这样，注意安全。”
说完扔给慕容胜雪一个钱袋子。
“这是宁给你的。”
慕容胜雪接过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这样就可以了吗。”
慕容宁从树荫处走了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
“宁为什么不自己来，说一句话的事。”
“我舍不得拦他。”
莫离骚轻声嗯了嗯。
“小胜雪和你很像，连出走都翻同一个墙。”
慕容宁敲了敲莫离骚的头。
“证明胜雪很聪明，这个墙最好翻。”
“宁，你说你俩，要是当时一起出走，拿错包袱都发现不了吧。”
“怎么发现不了，我还往他包袱里添了不少钱，这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吧。”
“劫寒就这样给他了，宁没关系吗？”
“胜雪喜欢，我有什么不能给他呢？”
慕容宁搭上莫离骚的肩膀，把人往房里带。
“走吧，今天陪我喝酒吧。”
“宁今天喝醉了不许占我的床。”
“离骚小气鬼。”
“我是大当家，整个府都是我的，你的床就是我的床，我想睡就睡！”
诶...不讲道理...
莫离骚总是在睡觉。
所谓天才就是别人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完成的事，天才只要一会儿就能精通。
于是莫离骚剩下了大把大把的时间，闲暇的时候别人都在忙碌，睡觉有益身心健康，于是莫离骚通常用睡觉打发时间。
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慕容宁有次看到他扎扎实实的睡了整整六个时辰，不禁感叹到：你真厉害，平常人活在一个世界上都尚且活不太明白，你在梦里的世界和梦外的世界都活的挺滋润。庄周该管你叫祖师爷。
莫离骚说：“宁要与我论道，还是又要抢我的床？”
“没事，没事，你好好睡。”
慕容宁摆摆手走了。
这次之后莫离骚的工作量喜闻乐见的增加了。
唉...唉！
但有一点确让慕容宁说对了，莫离骚的确实做了个连续的梦。
从不认识的人联系上他开始，莫离骚开始频繁的梦到桃源渡口的苇草，芦苇的叶子晃啊晃，满河的芦花飘啊飘。
莫离骚尝试过拔下苇草，风一吹过，芦苇哗啦啦的说话，络绎不绝，连绵不断，混着渡口水下的湿泥，黏黏糊糊的罩住整个梦里的。
久经风吹的苇草杆变的干枯，纤维连着纤维，带着难以想象的韧劲，被掰弯的苇草沉沉的砸下，安静的在河面上漂浮，被水牵动着一晃一晃，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却不会顺着水流飘走，因为芦苇杆还连着。
莫离骚看着芦苇杆的断连处，皲裂的草皮分成三缕，中间的镂空透着盈盈的河水，莫离骚用指甲一点一点的把芦苇杆分成更多缕，最后握住整个芦苇杆，用力一拽，终于把整个芦苇了下来。
但这只是一只芦苇，旁边还有那么大一片芦苇从，风厚厚的压过来时，芦苇弯折下腰，芦苇穗扰的莫离骚鼻尖有些发痒。
芦苇一年比一年高了，在梦里没有尺子，但莫离骚觉得他知道芦苇每年都长高一个固定的长度。
绵绵的芦苇从渐渐盖住了所有的路，莫离骚干脆躺下，往上望去看着天，又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雾，这样的天和芦花好像没有什么分别了。
莫离骚无聊的想，在梦里睡着会发生什么？
道域的人来偷剑的时候，莫离骚知道，这是有人要叫他回去了。
梦里的芦苇从，长得太久了，不该无缘无故的长出来。
每个事中皆有原委，而每个原委中又拐着好几道弯，密密麻麻的芦苇从下，河泥沿着沟沟壑壑悄悄的蜿蜒。
莫离骚想，也许这就是一个除草的契机。
夜里月亮高高的照着雅风小苑的瓦片时，他和慕容宁说要回去道域时，慕容宁问他，道域一片浑水，你非要去趟一下吗？
莫离骚想起宁当时托他给小胜雪带的话，只说前路凶险，早些回家。
莫离骚问：“宁怎么舍得拦我呢？”
慕容宁又反问他：“这也算拦吗？”
莫离骚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少了后半句话。
“只少了半句话，便不是拦了吗？”
“你决心要走，我又怎么拦的了你？”
莫离骚记起慕容胜雪出走的那个夜晚，想悄悄拔剑时不安分的手，又对慕容宁说：
“宁可以拔剑。”
“何必呢。”
慕容宁只叹了口气。
游丝般的语气像是在问莫离骚，又像是在劝慰他自己。
最后慕容宁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只希望你注意安全。”
莫离骚点了点头。
“早点休息。”
慕容宁走出雅风小苑时，莫离骚跟了上去。
慕容宁恰好回头。
莫离骚拉住慕容宁的手。
两人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月亮仍然静静的往下倾倒着月华，滴落在雅风小苑的屋檐上，敲掉了檐角一块小石头，小石头一路磕磕绊绊的向下滚，掉在小苑里的小池塘中，发出扑通的声响。
“宁，你留我吧。”
“慕容府永远有你的一把椅子。”
“别忘了去找胜雪道别。”
“嗯。”
莫离骚在和慕容胜雪道别时，也同样是在一个夜晚。
莫离骚心想，慕容府都是夜猫子。
他又想，说不定是宁指使，看他白天睡的太多，专门给他创造了这么多离别的夜晚，毕竟宁总是有很多坏点子来欺负他。
就是为了让他在哪一天哪个安静的夜晚，可能连夏蝉也不叫，看到天上明晃晃的月亮时，就想起那夜那声沉闷的石子落水声。
那么吵的一声，在胸腔里不停的重复，一直传送到耳畔，又顺着耳蜗兜兜转转的回到胸腔里。
这叫他如何还安稳的睡眠呢？
慕容胜雪看着莫离骚，也想起他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
慕容胜雪开口说：
“宁叔说你要回道域了。”
“我真没想到大师兄也会有要出门的时候。”
慕容胜雪心里又想，若宁叔都留不住莫离骚，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宁叔当时托莫离骚给他带的那些话。
又想到和莫离骚以前的过往，那些回忆，虽然在他的视角看来大师兄有点讨人厌，平常有点没心没肺的，做事从来我行我素，而且很少听人话。
好吧，这样看来大师兄真的好讨人厌！
慕容胜雪又想给莫离骚一拳了。
但是他们一起经过的那些回忆，慕容府的那些过往，对大师兄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再怎么记性不好，也能记得一点，哪怕是一个瞬间呢？
也许那些过往自会留住大师兄呢？
我觉得大师兄会回来的。
我希望大师兄回来。
于是慕容胜雪也只是闭了闭眼，独自咽下了一些担心，叮嘱到：“别忘了回府的路。”
然后就离开了。
莫离骚踏上去往道域的路。
八岁走出道域，却又在半生之后回归道域，出时只拿了一柄剑，回来时带着慕容府沉甸甸的令牌。
莫离骚在路上又琢磨起慕容胜雪的话，要他记得回府的路，要回府啊。
他突然明白了小胜雪话里斟酌的意思。
别说回道域，要说去道域。
把回留给慕容府，留给我们吧，慕容府也是你的家吧。
道域的事终于完了的时候，莫离骚又被请求在道域留下一段时间。
莫离骚在道域吹排箫的次数比慕容府多多了，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吹。
书上说，人们通过制造响动来掩饰孤独，躲避生命的虚无与深刻。
莫离骚只是觉得，在道域没有人能说的上话，吹排箫只是打发时间。
但在慕容府，有人连他吹排箫都能听出他要说什么话。
莫离骚在道域睡觉，又做梦了。
芦苇从终于变得稀疏，天也轻阔，河也轻阔，桃源渡口水漫漫，只剩下几从矮矮芦苇给路上添加一点诗情画意。
风又吹过河面，吹起圈圈涟漪，本该有水蹦蹦跳跳流淌的声音，但整个河面却安安静静的。
莫离骚听到慕容府门口的树哗啦啦的响。
莫离骚醒了，醒时只看见一朵毛絮飘飘悠悠的停在他鼻尖。
我要回去了。
留信一封，莫离骚启程赶往桃源渡口。
又踏杨花，又踏杨花。
小舟轻轻划过水面，莫离骚在舟上又吹起排箫。
为了一场梦，流走千里来到道域。
又为了能说上一句话，颠簸徘徊回归。
莫离骚这阵子吹了很多天排箫，只是一直吹，但排箫声绕回到耳朵里却很慢。
绕过盘根错节的回路，演奏者才品咂出了自己内心的寂寞。
好在自己知道归途在哪，不会慌不择路。
莫离骚回府，门口的树果然还伴着风哗哗啦啦的摇曳招手。
莫离骚见到慕容宁了，突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过往，记忆里风卷起红尘中的沙砾，飞扬着，旋转着，铺面而来，张牙舞爪地要将他裹挟在其中。
慕容宁就站在屋檐下看着他。
恰逢其时，恰逢其人。
像一阵小风时雨过境。
沙砾尽数被淋落在地了。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