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29 【神劍】蜉蝣（3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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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樾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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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9 【神劍】蜉蝣（3F更新）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
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詩經‧曹風‧蜉蝣》

    劍無極還在春桃住的村子裏。
    經歷如流亂長夜的大夢，他模模糊糊的記憶，卻對那些血淋淋滾來滾去的頭顱記得鮮明。在荒野裏的奔跑，在星夜下的哀鳴，他跌跌撞撞也至如今。他自問是不是個廢物，眼下能見到的卻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容愈發纏綿入骨的蒼白，他自問是不是無力去抗，那些要命的呻吟聲聲入耳，無數血浪翻湧而來，漫過頭頂，他幾乎喘不過氣。他有那麼一分的理智，堅持不到半刻便分崩離析。
    執，他心有所執。
    歲月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但許多事仍在時光流轉裏變得清晰，變得深刻，像鏤刻到心底的刀痕，再難癒合。他的執，師尊很早便看出來了，可惜沒法勸誡。他的執，他自己也很早就懂了，可惜沒法放下。所以他就這麼掖在懷裏，然後等著被一箭穿心。其實也不算失去抵抗的消極等待，他還有努力，應該說是相當拼命的努力，儘管到最後似乎有和沒有也沒有什麼區別。到這裏，他忍不住想要搖頭歎息，什麼先天後天，到頭來，就是命。
    劍無極一手叉著腰，一手捏著根不長不短的樹枝在半空比劃，身前站著兩個總角的童子。他一邊示意，一邊在講：“這拔劍啊要有氣勢，這收劍呢要有氣魄，總之啦，就是看到敵人氣勢比他強就管他上天入地盡往弱裏捅要一招了結，看到敵人要是比你強上百個千個層次的，只有一條法子……”
    那兩個童子眼裏崇拜的目光幾乎要滿出來，“大哥哥，大哥哥，那要怎麼辦？”
    他順勢用樹枝做了個大劈的動作，眼神淩厲，把孩子唬得一愣一愣的，方開口再道，“趕緊保命去通知大人啦！”鬆開手指，樹枝沖頭沖腦跌到地上。
    小童子們覺得有些失望，“啊……大哥哥騙人，我們以為會放大招捏。”
    “哈哈哈~”劍無極樂得開懷，忍不住大笑起來。
    有句話說，歲月靜好，人淡如菊。
    他自詡年歲至此，卻從未有過，倒是此時竟拿腔拿調地有了點這意思。
    如果他真的發表這麼一份感想，大概有個人要跳出來說，“嘖嘖，師弟啊，你要是人淡如菊，那才真正是——悲哀。”
    劍無極一直做別人的師兄做習慣了，難得也遇到一個他該叫師兄的人，於是印象就深了起來。第一次見神田京一就是拼死的大戰。說是第一次，也不是真正的第一次，只是這之前他們從未正式說過自己的名字，說過自己的師承，甚至是零星半點和自己的羈絆有關係的事情也未嘗說過。他們曾在一起喝酒、醉酒，不省人事，貼得如此之近，卻又像是如此之遠。他們從一開始的偶遇就很有默契，直到最後劍無極自己家破人亡，淪落街頭的時候都很有默契。神田京一也許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套著鬆鬆垮垮的浴衣，每週都要去沿街的鋪子打一壺青梅酒，再不厭其煩地一路走到臨近村落邊境的樹林裏喝酒的少年本不該是普普通通沒有身世的伶仃，他或許懶得問，又或許是怕這知道會把他們之間的懂得給擊碎成一片片，再也沒法拼合回去。

    雪山銀燕來找劍無極。
    劍無極剛剛恢復神智，心情很好，再加上師弟的擁抱實在很受用，於是欣欣然提出了喝酒的邀請。這個師弟有許多難以說通的地方，簡直可以讓他煩惱上七天七夜，但是唯獨飲酒答應得爽快。這一點，他豈止滿意，是非常滿意。銀燕提著酒壇仰頭就狠狠灌了一口，未盡的酒液順著脖頸流進領口，劍無極微微一笑，也滿飲了一回，拭了拭嘴角，聽著自己的師弟叨念著這段時日的瑣碎。
    銀燕說：“西劍流敗退啦。”
    銀燕還說：“靈界大戰了。”
    銀燕又說：“你沒和神田京一好好打一架很可惜，你一定很想贏過他。”
    劍無極聽到神田的名字有一瞬間的呆愣，但很快就借著喝酒把失態掩飾了過去。打架喔，打架這種事情他才不稀罕呢。劍無極撇撇嘴，又提著酒壇上一條細細的繩子往自己的口中倒酒。有點爭強好勝，又有點是為了挽回自己在師弟人前無敵的面子，他磨蹭半天，又忍不住補充道，“雖然之前一直瘋狂，但瘋了之後發生的事情模模糊糊上也是知道的，那爛師兄……”劍無極停頓了一會兒，這三字“爛師兄”就悠悠蕩蕩徘徊在半空，接著又往下說，“我也贏過了。”銀燕邊飲邊聽人講話，到了這裏，唇角不禁彎了一彎。
    “呿，沒我你們是不是打得很辛苦？是不是這時候才想起來我這個天才劍者啦~”話頭一轉，劍無極挑了一個不太生硬的話題接著往下嘮叨。
    他好像一直避免和別人提起神田京一，是出於什麼奇妙的原因，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在他印象裏，這個人倒很少是現在的裝束，午夜夢回，總是長久以前他見到的那套秋葉色的浴衣，外邊披著件纈染的羽織，散漫裏還帶著點精神。那時候劍無極還年輕，比現在要年少輕狂得多，但是嘴巴卻沒有這麼壞。就像每個大家族裏都會有的朝氣蓬勃的少年郎，積極向上，絲毫陰鬱都沒有沾過其身。東劍道和西劍道的領地在最開始差得很遠，兩方之間有相當廣袤的一片村落，不那麼繁華如城鎮，卻樸實可愛，在這個區域裏是約定俗成的道理，誰也不提自己來自何方，歸於何處，隸于何下。於是這村莊便在隱隱不安的世界裏顯得尤為可貴，愈來愈多的人在戴夠了俗世的面具後就會習慣著嚮往此地。既然凡塵要漂泊如浮萍，何不給自己一個飄渺短暫的夢境。
    然而劍無極和這些人都不太一樣。
    劍無極喜歡喝酒。
    而這個村裏有美酒飄香。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分不太清他究竟喜歡的是酒，還是喝過酒之後那份飄然無所束縛的感覺。後來他便索性也不想了，飲過佳釀，臥於菁菁之上，頭上是星月垂空，耳畔尚有細蟲輕鳴，愜意，他只圖這愜意，所以飲酒只喝六分。
    神田京一初遇他的時候在一個無月之夜，中原人說良辰美景、紅羅昏帳，說月黑風高……殺人之夜。於是當神田行至一片芳草萋萋之地，正極有詩興地想要吟誦一首俳句的時候，卻剛好被躺在中間的劍無極狠狠絆了一跤。跌倒本來不是什麼特別丟臉的事情，但對神田來說不同，他是個練武之人，他向來對自己的劍術、輕功都相當自負，卻偏偏在一個摸黑的夜晚，被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臭小子給弄得形象全無。
    神田京一趴在劍無極的身上，腰間別著的雙刀恰好戳在劍無極的胸口，被壓在底下的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給嚇了一跳，嘴裏的草莖都一時沒咬穩落進了亂糟糟的草叢裏，胸口又受這硬梆梆的爛棍子的阻礙，悶得發慌。上邊的人猶豫了一下，又扒又挪地從地上起來，把劍無極的衣服又蹭得一堆淩亂。情形糟糕得應該從頭重來一遍。
    植物間穿過清嘯的風聲，一時間，竟沒有人說話。最後，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寂。
    “那邊的，喝酒嗎？”
    神田一愣，口裏卻已經接上了話。
    “酒？哈，來。萍水相逢，幸事。”
    幸事，不幸中的萬幸，沒形象也沒相殺，光線不好摸黑看人。
    兩人相遇，一晚的酒友。

    後來靠著一天天沒日沒夜的飲酒熟悉起來，劍無極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像浪人似的男人酒品相當好。這人喜歡酒，甚至喜歡的程度不亞於自己，不僅如此，還喜歡喝到離宿醉差那麼一點點的距離才停手。人到這時候，雖是沒醉得糊塗，但也相差無幾。神田卻不鬧也不笑不哭，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一直到月光流瀉時分，方抬頭眯著眼望著一輪皎皎，片刻垂目合著手掌打出的拍子，哼一首沒人聽過的調子。劍無極便在一邊躺平了背著手，嘴裏草莖沒原則地胡亂晃動，攪混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這種沉默無意，但這種沉默卻滋生萬千。
    劍無極開始覺得一個人待在枯山水園林裏這心頭空空如也，他躺在遊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從傾斜的屋簷外透進來的天色，他不知道自己想念的是那壺濃冽酣暢的美酒，還是那個未知因由卻非常有趣的男人。
    西劍流與東劍道的交戰與爭奪越發激烈起來，這個中立的區域愈發狹窄，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這裏便愈發顯得珍貴，所有住人和旅人都無意識地在竭力維持原本脆弱的秩序。劍無極仍然每週去村裏子沿街的酒鋪打一壺佳釀，有時是青梅酒，有時也會一時興起來一壺櫻花酒，而不曾變過的是那個無名的男人總會坐在路旁的臺階上，背著兩柄黑漆漆的長刀，樣子像是在等他，又像是只是恰巧此時此地。後來，他們喝酒不得不更換了地方，從成片的草坡上換到了遠離市井的老林裏，枝葉繁茂，故而到了夜半只餘下葉間零零散散的銀輝。

***

    風間烈有個親弟弟。
    他的父親親自找了家中最有資歷的武士來教他們劍術。
    而這一天，大概風間烈會永遠銘記。
    那個他不得不低頭喊老師的男人已經過了半百的年紀，兩鬢星星，卻仍穿著一身勁裝，顯得很不服老。男人揮著手裏的木尺拍了拍風間始的背脊，讓他站得更直些，而之前就早已進入到劍術學習的風間烈則頂著炙熱的陽光在一旁揮著木刀。男人看著風間烈的模樣，眉間卻慢慢蹙起，大概風間烈自己也察覺到一絲奇怪的不悅，於是調整了一下揮刀的頻率，更加賣力起來，而男人的心情卻似乎並沒有改觀。一刻方過，揮劍的人已經要被這難耐的沉默和靜寂硬生生逼瘋，此時，男人卻開口了。
    “課業結束，我有話和你說。”
    風間烈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本著尊師重長的原則仍然應允了。
    劍道課結束，風間始雖然依依不捨，但看著大哥和老師似乎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討論，也只好磨磨蹭蹭出了劍室，臨走還不忘記沖風間烈眨眨眼睛，示意今天晚上別忘了回家吃飯，父親和母親都會等他。風間烈覺得好笑，趁著頭髮花白的男人沒注意做了個鬼臉，讓始別這麼婆婆媽媽像個女人。阿始努努嘴，裝作很氣憤的樣子甩手離開了廂室，其實到了門口被木扉擋住的地方就再也裝不下去了，這笑意從心頭漫溯出來，無法止住。
    至於劍室之中，男人盯著風間烈看了一會兒，方轉開頭，抱了手臂看著門外卵石子鋪就的小徑，這靜默直到門外的驚木砸到平石上發出響聲才終於被打斷了。那男人搖了搖頭，說，“你好好努力練習。”隨後給了風間烈一個不算虛偽的笑容。
    風間烈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信了這人單獨留下他真是為了說一句無關痛癢的勞什子破話，可他實在沒有呆到這個地步，他從此時此刻開始有意無意地在留心著細小的動靜。他簡直要為自己如此敏感又不願說破的彆扭而惱怒，他有些生氣，可是那種惴惴不安幾乎要讓他恨不得從有人的地方逃開，他只能選擇留意，像站在懸崖邊上的瞎子，不知者無畏，而半知的卻要被嚇死。
    該說是好在……還是該說是來得太快？
    晚間的簡餐過了，風間烈和阿始雙雙告退，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行至半路，風間始看見草叢裏一隻小小的蛐蛐正順著月光的銀線往臺階上蹦去，帶著按捺不住的雀躍心情，收了正和大哥拉著的手，便動身去捉那小蟲。風間烈有些好笑，卻也不動手去幫忙，只是看著那比他小上幾年的男孩子在光與影之間亦步亦趨。此時，隔間的紙門裏卻傳來隱約的談話聲，那聲線像極了下午與他胡說的男人。他不再關注阿始的步伐，懸著整顆心細細分辨透過紙門再化到空氣裏的模模糊糊的人聲。
    “……何事？”
    “……已經一月有餘……風間始少爺……風間烈少爺資質卻不夠……”
    「資質卻不夠。」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句話將會伴隨他的前半生，像夢魘，像揮之不去的霧氣。只是在這刹那間，他好像有那麼一點的全然放鬆，隨後再次升騰而起的卻是又苦又澀的憤怒。風間烈咬緊了牙關，不願流露出些許的震驚或者難過和頹廢，他方才空白的腦海裏重新冒出了新的念頭，什麼破爛的資質，他才不信。他會比誰都要強大，他會站在最高的山峰。

—TBC—

後記：
萌神劍的簡直超少(?)
於是把舊文一起發過來，順便賣一下安利XD
歡迎一起萌><~
文大概會更一段時間了~努力碼字更新誒嘿

[ 此帖被蘇樾笙在2015-09-29 23:03重新編輯 ]

吟詩作賦北窗裡，萬言不值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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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樾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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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10-22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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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無極打了一壺青梅酒。
    臨街賣酒的小姑娘年紀尚小卻手腳很是麻利，提著劍無極遞給她的小壺站到梯子上，從和身高的酒缸裏舀了兩大勺青梅佳釀，轉身放到那人手上，眉眼彎彎的樣子伶俐又可愛。劍無極方要開口說話，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來一壺剛才的酒。”
    小姑娘眉眼更彎，掩口笑道，“不喜歡的酒……現在也喜歡起來嗎？”
    “沒有嘗試的機會，才真正是——悲哀喔。”
    話音才落，打滿的酒壺已被擲進了神田的懷裏，他搖了搖手裏的物什，將銅板投到木盒裏，一手搭上劍無極的肩膀，一手向後朝小姑娘揮了揮致意，兩人便順勢往前走去。
    劍無極這天的心情有點微妙，原本看到這個男人他向來有點細小的雀躍，但此時惦著手裏的杜康，總覺得是妄圖借酒消愁。他們之間的交集只限於這酒，也只有……這酒。劍無極有點想要歎氣，但把這份不知如何言說的心情暗自吞回了肚裏，他們之間也只能有這酒。走到林子邊，時間已接近黃昏，日暮的陽光灑在小葉灌木上，反射出一點金燦燦的光芒。神田京一擇樹而坐，拉開壺上木塞仰頭就是一口。劍無極雖然心內抑鬱，可怎麼能表現出來，佯裝了瀟灑的樣子也靠著樹幹席地而坐，有一搭沒一搭地飲著酒味。他默默不語，遠處的夕陽卻漸漸落下了山巒，這天是新月，濃密的夜色讓他的表情恰好可以隱藏起來。
    神田京一看起來放浪形骸又無所畏懼，其實倒是個貼心人，看劍無極這個樣子他用腳趾都能猜出是發生點了什麼，可是那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溝壑卻像萬丈深淵，他不能問，他甚至不能開口。他們做了三個月的酒友，卻好像都不如街上偶遇了一晚的朋友。他小心翼翼用了酒友這個稱呼，他垂了眸又灌了一口青梅釀。

    林間吹來一陣夜風，清清冷冷，蕭瑟得仿佛這個天地就只剩下他們倆了。
    神田京一最後還是開了口，他仰頭倒完了壇裏僅剩的一口有些發澀的酒。
    “今晚來點餘興的節目如何？”
    劍無極抬了頭，漆黑的夜色裏，一雙眼睛卻仍顯得有神。
    “你準備跳舞陪酒？”
    “原來你期待這樣的節目，嘖嘖，看不出來啊。”
    “那倒不是，純粹是從你的角度發散一下思維而已。”
    “哈。”
    神田京一也不說透，起身拍了拍身上似有若無的灰塵，然後站到了稍遠一些的空曠處，一手按住了腰間的刀。劍無極眼神一淩，他自詡看人的眼光，但這亂世誰也說不清，所以他定了眼神凝視了一會兒，隨後又彎了唇角放鬆地靠在樹幹上了。
    「這個人雖然一招一式都透著點對敵的認真，不過就這樣的防守……果然是來跳舞的。」

    神田京一並沒有在意一邊那個致鬱的在想些什麼有的沒的，他按著刀的手這時候突然有點猶豫起來。對於武人而言，出招也意味著暴露自己，除非是強到能算作開了外掛，不然他還是更加信奉另一種方式，凡能見到此招，要麼你死，要麼我亡。可是好像是直覺似的，他覺得今天，就在這個人面前，他想出一劍沒有目的的招式。於是他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裏已經看不見其他，身法如刀。劍無極看這波光流轉的一刀，漆黑的夜幕根本不能阻擋這刀光的絢爛，這是一種目空萬物卻又身化萬物的武路，他很想知道，會想出這樣的劍法的人該是一個怎樣孤傲又謙恭的存在。林間落葉簌簌紛紛，一瞬的靜謐，如同最深處的隱秘心事。神田京一收回了刀，剛才的人仿佛一下子從刀光裏消失殆盡，現在面前的又是那個吊兒郎當的浪人武士了。劍無極斟酌了半天字句，最後決定什麼都不說，只是提著酒壺又狠狠灌了兩口。神田京一晃蕩著回到樹下，搖了搖手裏的空罎子向那邊的人示意，劍無極停頓了一下，直接掄起酒壺就往來人的臉上甩去。
    “哼，誰要有你這麼個師兄，還不被活活氣死？”
    “好說了，為了激勵師弟成長，師兄自然無所不用其極。”
    “切，自我主義。”
    “免主義，說好的，只有酒。”
    “……”
    只有酒？

    劍無極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心情又刹那降回了原點，儘管他好像有些不甚明瞭究竟是為了什麼，大概是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至於另一側的神田則喝著差點糊在自己臉上的澀酒，又開了口。
    “一個男人沒醉過酒，可真是悲哀啊。”
    這可是個有意思的笑話，所以劍無極搖了搖頭，從神田手裏搶過了酒壺仰頭便要倒，一臉全然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末世感。神田沒拿穩手裏的酒壺，也猜不出是不是故意的，酒液灑了不少在劍無極的浴衣上，靛青的織物浸過了水濕成一片，愈加充盈著深霾的煙色緊貼在胸口，領襟便越發襯得膚色有點蒼白。劍無極又倒了倒酒壺，裏面再沒剩下零星半點的杜康了，於是只好將罎子扔到了一邊，背手靠到了樹幹上，眼裏飄忽像在出神。
    “喂，毫無反應不太像你啊。”
    “喔……所以，你準備今晚宿醉一宿？沒問題，我可以當做沒見過你。”
    “我的意思是，既然難得，不如一起……？”
    “……我說你就是這麼邀約的？”
    “大概不能算是邀約。”
    “哈哈，那難道是命令？”
    “或許……”神田停頓了片刻，待風又吹拂林梢的時候才緩緩說了下去，“或許是想滿足的奢望，或者是個請求。”
    “……”劍無極抬眼盯著說話的人半晌，見沒瘋沒傻，這才接了後半句，“……謝謝。”
    “啊，原話奉還。”
    神田京一嘴角有些上揚，心情絕佳，伸了懶腰舒展四肢，隨後起了身，拍了拍可能會沾到的草葉子，一面將目光投向了劍無極。那人順手折了一根草莖，從地上爬了起來，草莖就一直在手指間變換來去，末了卻松了手，任由這草跌進昏昏暗暗的一片原野中。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慢悠悠往前晃蕩。神田穿了秋葉色的浴衣，外面套著纈染的羽織，在夜色裏像抹暖光泛著幽幽的亮度，劍無極盯著看了片刻就轉過頭去，神田見人刻意動作也不揭穿，仍維持著方才的速度。至於說到了是要一醉方休，那首先要來上十壇好酒才對得起兩個人無酒不歡的神氣，幸而村子雖小，宵禁卻晚，沿街的酒鋪還在燭火通明裏熙熙攘攘。神田掏出碎銀要了店裏尚且剩下的全部，計來也不過二十之數，又向店家借了輛板車，打了條子說是明天午時奉還此處。兩人一人一手拖著車往來時路回走，這個架勢大得仿佛要去做件特別了不得的事情。
    待回到原處，又席地而坐，兩個人各開了一罎子一口飲了半壇有餘才停下，看似極有默契地相視而笑。神田很久沒有嘗試過爛醉如泥了，上一回還是在西劍流，他努力了整整一周才說服出雲和他一起喝酒，可是這飄忽的人小心翼翼喝著酒看得他肚中不吐不快至極，於是飲得越發恨厲，等他再從渾渾噩噩裏醒轉過來，眼前情形幾乎要讓人從榻子上摔到地上方覺得真正清醒了。赤羽信之介就站在他的床前，手中摺扇半開半闔。想到此處，便不由有些好笑，這一次的酒伴實在不能更好，甚至地方也好得像個夢境。
    與此同時的沉默，劍無極卻在想著另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他看得出神田的武功相當得高，那一刀的光華耀眼得連夜幕都無法遮擋住，換而言之，神田大概知道自己會煩惱些什麼，卻不知道他本身真正又在在意著什麼。一醉方休或許能讓自己得到一點點暫時的解脫，但不是永遠的，他也不是那麼頹廢的人，這一晚已是極限。
    酒壇豎倒橫歪滾在草叢裏，神田手裏還提著最後半壇，卻只是提著也不牛飲。劍無極是真的有些醉了，漆黑的夜色並不能掩蓋住所有的東西，他看著半臂開外的神田京一，忽然想湊近看看這個人究竟在漂泊的表像裏要逃脫什麼。既然醉鬼都是想到就做，他剛把整句話轉進腦海的同時，人已經湊到了神田的面前，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神田幾乎能觸及到他的呼吸。劍無極的眼睛很好看，喝過酒就會顯得有些濕潤，襯著微光便有點溪水婉轉的感覺。神田伸手搭上了腰，於是湊過來的人又靠近了一些，他好像笑了一下，隨後親上了劍無極的額頭，速度之快和力度之輕讓被親的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種偷襲從來都不能算作有事先的預謀，反而往往都是來源於情不自禁。帶著離離草香的風拂過耳畔，神田稍稍使上了點力道，劍無極便撐不穩地跌進了懷裏。兩人的酒都喝得很快，所以衣襟上沾染了不少遺漏下的美酒，現在滾作了一團，就混著呼吸變得濕漉漉的，充面都是酒香。神田沒有再動，劍無極不知是暈了還是累了或者是懶得動，也趴在那裏安安靜靜。草叢裏細小的鳴蟲叫喚著，樹影合著風聲稀稀落落，神田的手一松，剩下的半壇酒便摔到地上，全傾進了土裏。
    劍無極喝醉的時候意外得安靜，不僅安靜還很乖，神田的手搭在背脊處拍了拍，他也不聲不響，一雙眼睛盯著眼前秋葉色的一片布料凝神。原本神田的本意是想借著酒瘋來看看這人到底是受了什麼話才這麼鬱卒，卻沒想到最後碰到的是這種出乎意料的結果，他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想摸上一壇酒來讓自己徹底醉過去，待把能夠著的地方都探了一回才昏昏沉沉記起來，這酒是喝完了。

***

    距離喝醉的記憶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西劍流已經跨過了小村落，村莊在歷史的洪流裏變成了傳奇。有許多人悄悄在坊間流傳著說，曾經有一個村子，那裏是早春倏然開放的櫻花，是幽幽滑過的一淙溪水，是青霄上飄過的一朵輕雲。
    因為太過於美好，所以總是很快就變成了詩，變成了歌，寧願它是個奇跡。

    神田京一來不及去感慨這些有無，這一晚的目標是東劍道本家。除了坐鎮本部的赤羽信之介和向來不出外勤的伊織，剩下的月牙淚和他的師尊宮本總司則全數出動了，一主外，一主內，而他也理所應當地跟著師尊的小隊一起行動。
    夜半，燭火通明。
    神田的步伐輕且淺，如一紙剪影倏忽掠進了東劍道的院落。
    院落裏空空如也，並沒有人跡。
    此時，一側的紙門卻“嘩”地開了，而伴著這動靜一起襲來的是傾巢而出的東劍道眾人。神田等的就是這個時機，他手間寒光一閃，面前已是血漬橫飛，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門外守衛的慘叫。他知道，月牙淚也動了。
    這場戰爭與其稱之為戰不如說是殺，屠殺。神田不記得自己手中已經斬斷了多少人首，也不記得刀光劃過了多少衣襟與血肉，沒有人投降，他只能繼續。另一側的宮本總司已經逐步逼近了主房，昏暗的室內燭光裏能看到女子的影子被投到門扉上，像一幅黑白的浮世繪。就在手指接近門欄的那一刹那，一邊沖出來的儼然是此地的族長。事實上，東劍道的劍術非常不錯，但仍然比不上西劍流這幾年間網羅和培養的人才，敗亡是悲劇，卻是生存法則的映射。神田站在一邊，他看到他的師尊三招便已將對手擊敗，劍意光華流轉宛如晴夜，本是極其殘酷的武功招式，卻爆發出異常的內斂和優美。他以為接著是飛濺的血華，然後這一切便結束了。可是宮本總司沒有動手，他收了手中凜凜罡風，姿態像是等著對方投誠。男人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與仍緊握的武刀，卻是慘然一笑，舉刀自刎。這個人連剖腹的機會都沒留給自己。神田京一在一側雖有心驚但表面神色依然淡漠如波瀾不驚的水面。此時房內卻當真傳來一陣冷器鏗鏘之音，紙門上已經灑上一層腥豔，宮本總司從容之下顯得急迫，拉開門扉，方才投映的那個美麗的人影匍匐于地，寬大層疊的十二單像一翼巨大的蝴蝶鋪陳，隨後，神田抬頭的刹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劍無極沒想過這種時候能看到這個人，恰如神田京一也沒想過會看到他。

—TBC—

吟詩作賦北窗裡，萬言不值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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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11-14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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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文写的很好啊，居然都没有回帖。
这对师兄弟在剧里都是大帅哥，而且斗嘴起来好好笑，其实很有萌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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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樾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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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

3樓發表於: 2015-09-29 23: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劍無極沒想過這種時候能看到這個人，恰如神田京一也沒想過會看到他。

    劍無極很少有這樣的狼狽。
    發絲淩亂，衣衫襤褸，手中之刃更是佈滿缺口，唯獨一雙眼睛還是透亮又英氣逼人。

    劍無極迅速低下頭，握緊了手中之刀，蹲踞於地的雙腿暗自蓄力。神田京一輕輕甩了一下被殺伐弄亂的袖襟，手亦按住了刀柄。一觸即發的時刻似乎連風都靜止在當口，門外卻再度傳來異樣的喧鬧，軟而細的聲線穿過阻礙讓劍無極有一瞬間的慌張，但他冷靜地很快，他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他的身體像張長弓般繃緊了。神田聽到地板吱呀的一陣輕響，劍無極已如浮光越過了他的身側，他第一次看到劍無極的身法，輕靈飄逸使人印象深刻，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看看刀法或者索性灑脫地來比一場，可是他知道這個人此時此刻永遠也沒法再走得更遠了。他沉默地轉過身，不遠處的陰影裏躺倒著一個比劍無極小一點的少年，他的師尊沒有阻止這一切，而這也本就不用阻止。神田覺得自己很幸運沒有機會動手，這樣劍無極就不會和抹不掉的腥澀擺在一處變成一整塊讓人難受，讓人嘔吐的記憶，他還可以留著那些記憶等到歡喜的時候挑出來回味。

    劍無極想要更靠近一點他的弟弟，卻被無數重人影死死阻攔在幾步路開外的地方，他很少這麼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但此時他厭惡自己那麼無力的手腕，厭惡自己沒有技巧的揮刀，厭惡自己居然連句像樣的恫嚇也說不出口。風間始就倒在幾步路開外的地方，看起來就像晚上兄弟倆賴在一起睡覺的時候的模樣，只是額上多了點烏青，面色也顯得蒼白。他被不知多少人推倒在地上，棍棒與拳腳相加卻仿佛毫無知覺，他覺得自己的心是被生生剮走了，不然為何痛得像陣冰涼刺骨的寒意。他定定地看著那一邊，背後傳來大火焚燒木房發出的爆裂聲。不過是一個晚上，他好像就變成了一個遊魂。劍無極蜷縮了一下身體，又被迫迎接更多的暴力，他睜大了眼睛，遠處的焦距已經很難看清，眼眶酸澀疼痛，可是他並不想閉上眼睛，他已經沉默就不能再失去視力。

    火光烈焰挾帶著熱度，一團團在庭院、在廂房、在茶室猛烈地灼燒。宮本總司確認了最後的人員名單後點頭示意行動結束，東劍道最後的遺孤不過就是那個被他們隨意辱打的年輕人。幾個下級忍者嗤笑一聲，手中刀刃已經舉過頭頂。背後卻有人倏忽掠過他們身側，底下的人豁然爆出一片巨大的血花，在泥地上緩緩蜿蜒開去。
    劍無極疼得麻木的身軀上再度有了鑽心一般的感覺，卻不知是因為這下手毫無輕重與猶豫的一劍，或者是徘徊著在眼前閃現的星月垂空，林葉簌簌，還有那一壇又一壇仿佛永遠也不會飲完的陳年青梅。他記起來那天飲醉時迷迷糊糊裏聽到這個人搭著他的腰呢喃的那句，“這酒喝完了啊。”隨後，他徹底地陷進了黑暗裏。

***

    劍無極再度轉醒的時候，是被臉頰上滴滴答答的涼意晃得迷迷糊糊。一點一滴地跌在眼瞼上，面部敏感的神經能察覺一絲輕寒順著臉頰，順著下頜滑落到衣領裏，他抬了抬胳膊，像拉扯到經年未動的機關，劇烈的疼痛如同一陣悶雷炸響在還恍惚的腦海中，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只好不再掙扎，放鬆了四肢真正像個死去的人慢慢感受著濕漉漉的水汽爬上了衣料，再漸漸滲進了心臟裏，變成時不時抽痛的神經。

    大概是在一個極度偏僻的地方，他聽不見周圍車水馬龍的喧鬧，也聽不見鄰里間鍋碗瓢盆的撞擊，只有從不知何處而來的滴答的涼意絲毫沒有放棄地試圖喚醒他跨坐在懸崖邊上的意識。最後，劍無極掙扎了一下，張開了眼睛。
    頭頂是灰濛濛一片的天幕，雨水就這麼飄落在他毫無遮擋的身軀上。眼角的餘光能瞥見地上髒成一團的泥濘，似乎都不用試圖做出想像，他也可以清楚地瞭解現在身上該是怎樣的情狀。就算有舊日裏的親眷怕也無法認出這個支離破碎的究竟是誰了。

    劍無極並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躺了多久，時間此時此刻如同無用的道具，他神思飛轉，眼前火光似乎燃燒得沒日沒夜，家破人亡，淪落天涯，這麼狗血又無奈的事情就像在煙火祭上的傳花鼓，隨隨便便就碰到了自己。阿始在月光下亦步亦趨地追逐蛐蛐的模樣仿佛還在昨日，然後就融化成一紙蒼白的剪影，倒在了他的記憶裏。那晚被青梅酒惱得醺醺然然的醉意，他有點悸動又有點忐忑和未知的心情也像是一瞬間就被砸碎，徒然剩下一地的光怪陸離。
    他又抬了抬沉重的手臂，大概疼到了極致，就會麻木一些肉體上的觸覺。於是這一次，劍無極覺得輕鬆了一點。改變了一下身體的重心，側身翻了過來，他方看清楚這周圍。幾步開外的地方密匝匝長著野草蘆葦，靠近路邊則零零落落生著幾朵不好看的單薄小花。劍無極扯了扯嘴角，不太好笑，卻極想就這麼輕蔑又漫不經心地一笑了之。最終未成形的笑容映在汙黑的水塘裏並不好看，他歎了口氣，一使勁撐起了上半身。神經末梢的痛感似乎又震動起來，順著腰椎像光束，只是一瞬間便鑽心刺骨。在原地維持著原本的姿勢許久也未敢動彈，稍稍鬆懈了屏住的呼吸，那種痛又一點點漫溯開來。劍無極不得不放棄，假裝不以為意。
    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站得東倒西歪，甫低頭的餘光裏卻看見地上躺著一塊巴掌大的布片。秋葉色，即便是被水漬浸得幾乎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仍能從角落裏分辨出漂亮的著色像流雲一般深深淺淺地附著在斜紋的質地上。劍無極心頭一震，他清楚地知道，這東西從哪里來，卻並不明白此時卻為何要橫呈於此。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比如那穿透胸前的一劍是如何沒有奪去他的性命，留下這看起來像被棄置的物件是為了留帕遺情，又或者是割袍斷義、死生不見？而此刻，他一人站在茫茫天地裏，竟像個孤島。

    天既不應，他還能去問誰呢？
    他慢慢向前走著，與其說是行走，不如說是在挪動著殘敗的身軀。到最後那一刹那的熱焰裏，他數不清被毆打了多少，只是從胃部湧上心口的翻江倒海，每一處都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就要碎裂。若說天大的不幸裏尚且還能有的微末的幸運，大概是劍無極並沒有走出太遠，就看到了一個小而見方卻清澈見底的池子。他寬了衣帶，站進了水裏，灰塵夾帶著傷口裏的鮮血飄蕩在水面。池水微涼，待洗罷了，劍無極的指尖都有些發寒。他披著濕漉漉的衣服，支了一堆乾草生了篝火。他盯著篝火出神，濃烈的火焰裏他像是又要回到那場出不來的夢魘裏。最後，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氣，他側身躺倒在臨時堆起的草垛上，半昏半醒。

    和過去在家中的日子完全沒法相比的混亂，幾乎成了重傷未愈的劍無極唯一的生活節奏，在日出日落裏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理智還是自己的本能佔據了更大的作用力。一日間整整十二個時辰，他不清楚在昏睡中的時間究竟有多長，分不清這一次東升的朝陽和下一次西落的晚霞中間是否已經夾雜了另一次的東升西落。他想快點養好這破敗的身軀，卻竟然想不出還有什麼要養好它的理由。

    也許是待好了以後，他能回到變成了一片廢墟的地方。
    也許是待好了以後，他能去討一壺有點澀口的青梅釀。
    也許是待好了以後，他能親手把自己斷送在復仇的路上。

    劍無極看起來放蕩不羈，心裏卻如明鏡。西劍流敢於在短短幾月之中單挑上東劍道，並不是輕率粗狂的舉動，但看那一晚露臉的人物，似乎都有著一身好武力。他若是明智，便該乖乖待在此處，而不是像上了弦的弓箭隨時準備著橫衝直撞。

    「但……」
    但那場濃烈如晝的大火，那些在他眼前倒下的人影，他又要怎麼辦呢？

    劍無極攥緊了手中巴掌大小的秋葉色。

    他時時嗅得到腥味的口中似乎還能回憶起那些不太好喝卻別有滋味的烈酒，他穿著鬆鬆垮垮的浴衣去臨街的酒鋪裏打上一壺陳釀，路邊那個常年穿著秋葉色的男人就抱著劍站在一邊，像是在等他，又像是偶遇。他勾起一抹調笑，伸手不老實地去拍人肩膀，最後卻被實實在在摟住了脖子帶著往前有些不穩地行去。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的關係那樣好，連他自己也在患得患失的不安裏似乎有點嚮往永恆了。

    可是這樣的亂世，這樣流離的辰光，談起這些也不過是場曇華一謝的夢境罷了。
    他早該知道的。
    他早就明白的。
    他本來就沒敢放任自己沉淪。

—TBC—

後記：
    超久爬不上論壇QQ
    終於又可以登錄來發文好開心啊><

吟詩作賦北窗裡，萬言不值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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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皮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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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4樓發表於: 2016-01-16 00: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完文浮水表白! 文笔太好了! 教小东两小子开溜看着洒脱实际执着的要命还有和哈吉咩求学被否定其实心思可敏感,没有风月似是平淡的初遇他们两就是最夺目的风月好美啊! 同醉青梅浮动的少年愁思卡米塔的余兴节目比剑安慰兼斗嘴又温馨又可爱,结果最狼狈的再见亲情消逝友情变对立接着重伤消颓亡命无力感穿出屏幕来了这风雨飘摇的T T,年更也没关系的,谢谢作者的文,戳花就乱码抱歉! 再次感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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