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3 [東離劍遊紀][殺殤]鏡底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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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

樓主發表於: 2016-08-23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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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3 [東離劍遊紀][殺殤]鏡底紅蓮

殺無生做了個夢。
夢到今夜遇到的劍客的頭顱。
在臆想里被他千回斬落的頭顱。
凡人難砧的好頭顱。
那顆頭就那麼安靜地躺在他懷裡，斷面已經不再淌血了，曾經爍爍的雙眸緊閉著，再不睜開，可輕輕將手放在他眼前時，他仿佛還會猛睜開精光四射的目，如鯉魚吐泡般將寒刃出鞘，在下一次呼吸里展開攻勢。
但是他的頭斷了，縱有再天衣無縫的招式，也無法傳達到那無頭的身體裡，發揮出來。
這個人死了。
殺無生隱隱感到有些不快，在夢境里皺起眉頭，用指肚一點點撫平人頭的亂髮。
從切面看，這是幹淨漂亮的一斬，斷面平滑，甚至都沒有骨渣掉落，可卻沒有將他的頭髮切整齊，它們如一條暗色的河流，蜿蜒到地上，有生命似得不斷向前爬行，正巧壓死了一隻路過的螞蟻。
殺無生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螞蟻，也許是他孩提時代最喜歡虐殺蟲豸的緣故罷。
螞蟻，沉浮在灌滿水的蟻穴里，掙扎細腿，不聲不響，放大去看，全是無頭的身軀，堆成一句質疑:"為何殺我"，殺無生還未付諸思考時，他們便都死了，千頭顱百頭顱，多少大丈夫，不過一息間，包括他懷裡這個，值得他欣賞一番的頭顱。
這頭顱應當已經僵了，可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在夢中的緣故，它宛然如生。劍客的嘴唇柔軟富有彈性，后腦有塊硌手的反骨，使他肖想起頸項斷面下本應合在一處的，失去了靈魂的身體。
於是夢境又變了。
要有軀體，但又還是死的。
於是夢給了殺無生一具棺材。
桐木棺材，使他很愉快，因為他總在想，要是有一日死去，定要睡在一具燒起來的聲音也很好聽的桐木棺材里，不然就算做鬼，也會心有芥蒂。
刷了桐油清漆的桐木棺被推開棺蓋，露出死者的模樣來，穿著白衣，仿佛活人，乍一看分辨不出死因來。
可殺無生就知道他是死的，因為死的氣味要比生更特別，如果一定要給個比方，那大概就是捏死一隻青蟲后，從它身體裡湧出的綠色漿液般洶湧的氣味，久久繚繞不去，如沉水香煙，最終只會被誦經聲繞著燒金紙的糊味用七天七夜驅走。
可沒人會悼念這個異地客吧。誰也不知他何來——他自稱自西幽過鬼歿而來，可誰知道這到底有幾分真呢?更沒人知道他往何去，也許是往涅槃清淨去，下一世便不再拘束于人的軀殼中。
殺無生相信人們都會轉世，有轉成六畜的，有轉成五穀的，有轉成普通人家一具勞作不休的石磨的，也有轉成王侯庭前一棵隨風瑟瑟的牡丹的，由是無人不在殺人，不在殺前世曾是人的人，完成他們的劫數，因果輪回不休。
由是殺無生以殺人為常態，將死與生划為同輩。
他的手逡巡在死去的劍客身上，感受死亡帶走了劍客此生磨煉出的所有武技，他的手握不住劍，他的腿使不出力，他的腰再也無法自如轉動，將巧勁灌入單薄的劍刃上，他的心也無法如戰鼓般，一面向全身輸送洶湧的血流，一面為死亡的舞蹈打著節拍。殺無生此生也不可能再超越他，因為他已經死了。
這是武人最不幸，也最幸運的事情。
殺無生發出一聲歎息。
他夢裡的死人，忽然睜開了眼睛，柔和地瞟了他一眼，道，你在為我歎息麼。
他的眼瞳是常見的琥珀色，很明亮。
沒有。殺無生捏緊了他的頸子，感受到脈脈血流貫通了他的頭顱與軀體。他感到匪夷所思，又俯身到棺材裡，耳朵隔著喪服貼在尸體的右胸，然後察覺到那戰鬥的鼓聲，又開始了無休止的計數，咚，咚，咚，咚，生命的赤紅河流再度蔓延向死者的四肢百骸，用暴力的擊打，宣佈一次復活，一枝被人拈在手裡，凋零的蓮華再度盛放。
殺無生還未起身，叫殤不患的活人向他伸出手來，將他俯下的身子拉得更低了，低到棺材裡，最後將他整個人拽了進去。殺無生是喜歡這具棺材的。
棺蓋緩緩闔上，殺無生睜開眼睛。
朝日初照桂花園，他開始收拾行裝，去赴一趟前路未知的約。
為了一夫頭顱，為了千頭顱，百頭顱……
為了一個虛幻的夢。

完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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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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