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4 [東離劍遊紀][殺殤]莫迦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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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9-14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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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4 [東離劍遊紀][殺殤]莫迦心中

靈感來源?大概是無限之住人罷。

章一百鬼遊夜

夜雨霏霏，落地聲聲如女子嗟歎于耳際。

掛兩刀的斗笠客行至嶺上時，已是滿屐泥濘，衣衫俱濕。

天際不時有紫電閃過，將他無表情的臉孔映得如鬼神邪靈般令人畏懼。這行客雖是豐神俊朗，但由著這些或青或白光照著，也現出了几絲難以言喻的猙獰。

山道如羊腸狹隘，並著蔥蔥籠籠的灌木掩映，從雨霧中驀然回首，竟如無盡一般，整座山猶如伏于雨中的猛獸，張著血盆大口等待咬合的時機，好去將匆匆行人與蜿蜒石路一併吞吃入腹中，消化為某個晴朗春日，葳蕤春草間，零散著的無名白骨。

行客自身也不知為何，在這令人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山路上，陡然呆滯了一瞬，垂下的雙手亦無意識地扶上了腰間雙刃，向身後望去。

他背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他看見斜雨，細風，並著一道丑紅的影子。

迎面有人來。

有麗人來。

距離尚遠，他尚不能判定來著是人是鬼，可那陣脂粉的馨風，已先至他鼻端，教他認定不管如何，這人或鬼，都定匪雄性。

但也並非絕對，那影子——又進了些，能看清出它正持著一柄赤色的紙傘，小步疾行而來——卻也太高大，並不像個女人的影子。

他開始泛起了孩童般的好奇心，心道，如若這是個無男子氣概的人，該如何，如若是個孤身獨行的女子，又該如何……如若是個鬼，一道袈裟斬過去，諒它也不會敢作祟。

他並不怕鬼，因為如若世上真有鬼，他早該死於被自己斬殺，心懷怨念的諸鬼尋仇——而誰又能保證，被鬼誅殺的他，不會成為百鬼中最可怖的邪靈?

是鬼該怕了他才對，鬼會怕他的刀劍，會怕他每日沐浴著的他人之殺氣，會怕他在雷光中被映照得渾無人色，亦無表情的臉——有表情，也當是狂笑著的，因為他歡喜，而這狂妄而愉悅的笑，比釋迦拈華微笑更易令鬼神震顫，天地嚎啕。

持紅傘的行影益發近了，他聽聞三齒木屐敲打石板的聲音，便認定這是個女人，只不過木屐齒太高，令她的身形像個男人罷了。

細雨霏霏，過高的木屐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為了看那獨行女人更清晰，微微抬起了斗笠邊緣。這並非是出於成年男人的好色，更類乎一個孩子對自己好奇心的滿足。

待他看清，他又認定，這是個鬼。

哪有女子，會穿著華麗厚重的織錦和服，頂著滿頭昂貴精緻的玳瑁頭飾，踩著過高的三齒木屐，將衣帶仔細地系在身前，小步趨行在崎嶇夜路上?

此處山嶺雖為溝通東蕃與魔津的必經之路，卻是一路兇險，虎踞龍盤，雨月時的鬼怪傳說倒是不足為懼，埋伏在山中，難以計數的山賊大盜才是令役所頭痛的事物。尋常百姓往往只會選擇白日與人結伴而行，更遑論年輕單身女子。

今夜細雨纏綿，無人過嶺，賊寇約摸是回據點安歇了，但山道上，仍是空曠無人。

而他面前那道紅色的身影，正在無人的夜路山路上打扮成太夫的模樣，泰然自若地進行著花魁道中。

這豈非錦衣夜行，明珠暗投?

他實在思索不出這行為有什麼意義，姑且只能揣測這是妖鬼中的花魁，正受了山神的拜貼，去與他共賞夜雨。

他也已分不清一切究竟是夢是幻，只能別過頭去，在雨中略為無聊地等待起來，等待那頂妖異的紅傘飄蕩到自己身前，再隨著一陣香風飄蕩過自己的身側，最後飄蕩到不知道何處是盡頭的前路上去，無影無蹤。

紅傘與他只有三尺遠了。

那傘因為要抵禦斜雨而微微向前傾著，遮擋著持傘者的臉孔，對方好像才注意到這空曠山路上還另有人駐足般，微微轉動傘柄，發出了一聲:"欸！"

可這一聲，怎麼聽，都不像女人的聲音。

害得他踉蹌了一下，站穩后瞬時以立姿拔出雙刀，制止對方的步伐。

血色的傘面緩緩抬起，露出一張妝飾合宜，卻不難看出是個男子的臉孔，似乎還在低聲咕噥著"本以為這條路不會有人。"，但卻不對他沾了雨水的雙刃有任何畏懼。

雖然是男子，也並不是出類拔萃長相，但那敷白粉，點绛唇的模樣也不使人生惡，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滑稽，那雙沉靜明亮的眸子，更不像鬼物能有——也許是野郎歌舞伎在做自我磨煉的修習?東蕃最近有流浪劇團要演出吉野太夫的故事，他也是略有耳聞。

刀鋒所對的，被眼角流丹襯得如爍爍明星般的眼睛眨了眨。

對方一手舉著紅傘，另一手既不香艷，也不詭譎地撥開他的劍鋒，就像撥開礙眼的灌木樹枝般，繞行過他身側，並不斷用粗野的調子叫喊著:

"我只是路過，無意驚嚇武士大人——望您借過，借過。"

他只能歸刀入鞘。

對方如一陣風刮過他的身側，只留下幾星蹩腳的脂粉味道沾染到他的衣角，也許是舞台常用的什麼廉價水粉吧，再聞起來便沒有初始芳馨的氣味了。

不僅如此，不知是不是對方太過匆忙的緣故，與他擦肩而過時，竟讓自己頭上一根雕著蒲公英葉的漆制簪子，掛到了他衣角上。

他鬼使神差地撿起了這枚對自己來說渾無用處，又頗廉價的簪子。

只是有些奇怪，竟有人能穿著三齒木屐，在濕滑的石路上，走得比鬼還要快，不多時，已甩下他老遠。

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待他趨近東蕃城外的樹林時，雨勢已漸息，只聞簌簌木葉聲，葉上水滴淅淅瀝瀝，被雨打得混濁不堪的泥地里，也漸漸透出一股莫名的芬芳來。

忽然，掩映的樹林間，傳來了一聲細不可聞的尖叫。

怕是又有獨行客遭難了吧?盜賊看來其實也並不避風雨。

難道正是那異裝的傾奇者?

但那人落跑的速度，看起來可並不慢。

他將斗笠邊沿向下壓了壓，三步並作兩步，走向了樹林。

然後便見到了他習以為常的一副場景。

地獄變圖。

以這一小片雨後山林為限的人間地獄變。

繫雨已住，草叢間的積水卻紅得映不出天上漸現的明月，簌簌木葉重如錦官城花，葉上血滴淅淅瀝瀝，泥地里東倒西歪躺著幾個蒙面的男子，無有一人肢體俱全。

方圓十米的林中，密匝匝倒伏十三人，死臭熏天，血流漂櫓，其間尚存口氣的，怕是多也沒救了。

他對著場景感到一股暖心，甚至呼出一口輕鬆的氣來，似乎將隨夜雨吸入己身的種種污穢全副吐出了肺髒。

除了幾個盜賊的肋差和不知何處竊來的長刀，還有柄傘面已破損的雨傘存留在血泊泥漿中間。

傘是紅色的，顏色很髒，因為染了許多血罷。

"手！我的手！"

尚有一個神志不清，苟且算存活的盜賊，摸爬著向他的方向而來，掙扎著展示著自己的斷臂。

"打紅傘……的……鬼，救，咳咳，救走了那丫頭……"

他冰冷的，天生眼白多過眼青的眼在一剎那閃過一絲慈悲的光。那人驟然感到自己痛苦的所在——斷肢截面被瞬間捉緊，忽黑忽白的視界里忽然湊近了一張微笑著的臉孔——或者三張，他已不知何為數字了，大概是菩薩吧，那菩薩盯了他的傷口很久，忽然開口溫柔地問詢他:"你很痛罷?"

他如同蠕蟲在泥漿里掙扎著，趨向菩薩的光，是的，對，祈求，很痛——

然後他便獲得了世上最大的慈悲——被一柄寒冷的長刀貫穿。

菩薩拈華一笑，花瓣墜落泥塵。

用懐紙擦拭幹淨他的刀，被恍惚的將死之人稱為菩薩的行客站立在樹林之間，開始了他天馬行空的構想，以尸體，以血跡，以青草被踐踏的痕跡，以那擦過自己身畔，匆匆而過的傾奇者的步伐。

紅傘薄雨，百鬼夜行，水珠沿著紙傘邊緣飛濺，映出刀光與雷電，瞬息之間，造就煉獄。

何等絕妙的風姿，何等無雙的劍藝。

不過缺點什麼?對，劍。劍！一柄他手熟的劍，不管那劍是否鋒利，只要他拿著它，就能像剪短一枝梔子般輕易斬斷人的手臂，而斷面平滑如鏡——甚至在斬斷的瞬間，滴血不漏。

行客徹悟般，狂笑三聲，屈身撿起地上的殘破的紙傘。

傘已是廢物，可與他不是。他不斷地摩挲著這柄骯髒的傘，然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傘柄做得太粗，也太長，而當他反轉過來查看，卻發現裡面是中空，好似有人剛從中抽出了什麼——

他笑得止不住，笑得如同瘋癲，笑得幾乎要崩斷四下群山。

他在瞬間變得饑渴如餓狼，而自己那絢麗過頭的猜想不過是揚湯止沸而已。

然後因著他腦中側寫出的，曾被施展于瞬間的無雙之劍，興奮地戰慄起來——刺激爬過了他的四肢百骸，從他的每個毛孔裡往外散，費力尋找這人也許只浪費他的時間，他卻渾不覺得可惜。

這樣的劍被埋沒才是可惜！

他如是想，捏緊了手裡的木簪。

章一·完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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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14 [東離劍遊紀][殺殤]莫迦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