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 [日月]百年殤01-03，13F(完) 18F加不負責任悲劇版|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0.21 [日月]百年殤01-03，13F(完) 18F加不負責任悲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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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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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6-10-21 21: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hiroma 谢谢大人赏文，素还真其实可能还是想要逃避多一点。事情是谈无欲主动的……

to gentlefly 耶~道友，素素哪有欺负人~~~~~~~~哈哈，道友你回帖字数不够哟

to 小珞谢谢大人提醒，楼层已经表上。谈谈当时确实很难过……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虐他，我去惭愧……

同时也要感谢 hiroma 和pchome0919大大的花……
文章完结了老实话……我修的时候快睡着了。本来结尾不会这么赶的，可是我下不了手哦

[ 此貼被罪化在2006-10-21 14: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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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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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6-10-21 21: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x10大大感谢赏文以及如此认真的回复以及小花
大大是看过修改之前的文章的啊……我捏~~~~~我捏~捏你一层皮下来，虐饼子我有点下不了手……但是的确可以考虑把修改前的贴上来，就当作无责任打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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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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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6-10-21 21: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亮之后，谈无欲就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虽然依旧穿着那袭黄衣，但襟口已经不再规矩地系好。他不再着亵衣，走动的时候清风会掀起他的下摆露出白皙纤长的双腿，雪白如银的长发随风飘扬着，鬓角斜插一枝龙爪花，美好得叫人心痛。

素还真逐渐认为，这所有的举动，一定是谈无欲对于自己那天冲动的嘲笑。嘲笑自己身为一个修真之人，居然对自己共同生活了多年，情同手足，更是统一性别的人，动了情。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惶恐的是，每当他看到谈无欲倚在亭中浅眠，同时露出半边肩背乃至胸前一点红缨的时候，自下腹涌起的逆流就几乎会叫他疯狂。

性事乃是仙家修行、真气积蓄的大敌，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素还真开始在夜间发梦，在那一个个荒淫无度的欲望幻影中，他已经舍弃了身为修行之人的自尊与意志，化身成为欲望的原兽，肆意驰骋在师弟的身躯上。

然而每当黑夜结束，白昼到来的时候，他又会认真地为自己的行径感到不齿。流云野渡中过去逍遥轻松的日子转眼之间不复存在。曾经互相笑闹的两个人，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彼此的心海中开始泯灭。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素还真终于决定要离开流云野渡，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天地去。

苦境中原，属于素还真的苦境中原。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谈无欲，当时只是冷冷地看了素还真一眼便走开，然而等到入了夜，他却留书请素还真来到龙爪花地中一会。

那是最后的告别，地点，正是此刻素还真站立的位置。
洼地中一片小小的平地，被最火红的龙爪花所包围。素还真去赴约的那天晚上，月色也如同今夜一般皎洁。

他站在花丛里，看见谈无欲立在平地上。

月光洒在他赤裸的身上，洁白的身体，纤长光滑的四肢，银丝的发，暗色的茱萸、下腹阴影中那神秘撩人的地带。白昼里用以蔽体的红绡委在地上，好像盛开的花朵等待采撷。

“抱我……如果你要走，就当作告别。”

开始时，他还以为那只是如同儿时嬉闹的请求。然而谈无欲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陷身于世上最柔情的沼泽中不能自拔。

素还真身上的衣物，在肢体绞缠摩擦之中一件件剥落，在潮湿的草地上覆盖出又一层不详的白花，谈无欲松开自己那满头银丝，与素还真银色的长发缠在一起，上面缀着细密的露珠，织成一张情欲的大网，遮住了满天神佛窥探的目光。

“素还真…师兄……还……真……”

素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或者拒绝，或许自己已经将眼前的情景与自己过去所做的无数次幻梦重叠到了一块。爱抚的尽头是违逆常伦的交媾，最后只剩下单纯的起伏，撕裂的创口在反复的牵扯中红肿，本能地升腾起一股热度与痛痒。

谈无欲伸出五指，扣住那犹豫中的手，让他贴上自己微凉的肌肤。从掌心传来的热度将他激出一阵寒栗，他张开嘴，细细软软的呻吟，轻烟般从红馥馥的唇间溢出。

“你不能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我一辈子不会让你如意，生来就是要和你作对……”

当时的素还真已经沉浸在了炽热的快感中，

疯狂的夜宴在最后一阵剧烈的穿刺中结束，谈无欲并没有感觉到预想中那一股热流涌进他体内。他睁眼，却见素还真抱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想要退出他的身体。

“我要走……师……师弟……”

谈无欲躺在地上，任他的欲望退出自己的身体，疲惫，却三分冰冷，七分自负地笑。

“我不相信，你当真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怎么能够骗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积聚了气力猛地反扑上素还真的怀。

或许是双方的情欲在同一时刻的流动，谈无欲骑坐在素还真的小腹上，扶着他依旧坚挺的欲望一口气再度冲入他的体内！

“不！”

伴随着凌厉的喝叱而至的，是素还真难以遏制的喷发与怒气，他伸手为掌左右击向谈无欲赤裸的胸膛，在意识的混乱中他根本忘记了力道的控制，那两掌击打在那孱弱冰凉的躯体上，引发出剧烈的震颤！

黑暗中谈无欲闷哼一声，身子摇晃了两下。喉口用力吞咽下涌出的血液，却依旧趴在素还真的身上不愿下来。

已经失去了神志的素还真发了狂似地击打着谈无欲的背，伸手抓住他的脖子想将他拉开，可换回的却是愈发紧窒的密穴，和谈无欲一双手冰冷的抚摸。

似乎是被这一丝冰凉唤回了些神志，素还真松开谈无欲的脖颈，喘息着再次要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和他提到修行的艰苦，提到得道的快慰，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唤不起谈无欲的回应，他一直都是别扭的人，小时候便是，长大依然。

“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额外的功体！”

无奈中素还真最后一次大叫，说话的时候谈无欲依旧在他身上起伏，逼迫着他的欲望很快来到巅峰边缘。

“就这么珍惜你那一点功体？没关系，我都可以还给你。”

黑暗中谈无欲粲然，他仰起头尽最后一丝气力夹紧体内的分身，不遗余力地往下一坐。

失控的火焰在瞬间冲出体外，那是失控的洪流。叫嚣着要毁灭一切。在他最后的印象中，在那一团炽热的火焰的包围中，谈无欲不顾一切地吻住了自己的嘴唇，将通过结合部位渡过来的力量返还。甚至，比素还真流失的，更多更多。

“我以为你只是与我争斗……可没想到，你真不爱我……”

在极致的快感与失落之间，素还真闭上眼睛，他只听见这句话轻轻在耳边飘荡。是谈无欲伤心的声音。然而此时此刻素还真已经无力去思考，更无力去心疼。

这场疯狂的交媾依旧发生在夜晚，从过去到现在的一直持续着的夜晚。

素还真立在平地上，周围是红艳艳的红爪花，他颤抖着弓下身子，看见地上那一层薄薄的黄绡。素还真想要伸手去拾，然而指尖接触，黄绡便化为了黑泥。

二十年了，昔日盛开的花今日零落。那天天亮之后，素还真就无比狼狈地出谷，并且封印了记忆。然而谈无欲呢？被唯一一个知道他伤势的人所抛弃与遗忘……这二十年来，他又是如何渡过的？

也许是有了二十年喘息的机会，素还真终于有了替他心痛的感觉。

痛入骨髓，痛不欲生。

然而如果谈无欲再次出现在眼前，问自己爱他不爱，自己又会作何选择？

洼地后面便是修行时的洞穴。素还真逼着自己行走。他要去见谈无欲，于公于私，于理于情。是去见师弟、亲人、朋友、情人还是……

在洼地的边缘，他停住了脚步，同时停住了思考。因为他已经不用再往前走，也不用再揣测。

在他面前有一个硕大的池塘。

池塘上飘着悠悠的绿萍。

池塘中央有一块巨岩。

光秃秃的岩石上开着一朵龙爪花。

花，开在一具骷髅的眼眶中。

流云野渡那日传来了一声哀鸣。有一位头戴莲冠的修道之人，惶恐地穿过那层层的龙爪花丛，跑回到前面的竹寮中。他推开门，看见角落里明明盛开着那样鲜艳的一捧红花。仓皇地靠近了，伸出手去碰。却没有料到那美丽的红花，却仅仅是一个干枯了的空壳。虚有着艳丽与新鲜的外表，触手立刻化作了无数细小的碎片。随风吹散了去，再也寻不着。

一切如幻像，如泡影，如雾电。黄粱梦醒一场空，倒未若继续沉睡下去。

莲冠的道者再次踉跄起身，奔出竹寮，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数日之后素还真重返琉璃仙境，依旧地从容风度，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出现了很多人，譬如然后素还真遇见了风采玲，百年难遇的奇女子。天降赤绳，素续缘出世。再后来，风采玲惨死。

再譬如青阳子，譬如莫召奴，譬如一页书。更不用说永远相随的莲叶。素还真身边永远不缺志同道合的战友。

然而脱俗仙子谈无欲则一直彻底隐匿于天地之间，事隔多年，直到江湖上出现了一位面貌奇丑，却胸怀奇谋的六丑废人。

素还真经人指点前去造访，却在神之社前止住了脚步。

社前一株梧桐树，苍翠茂盛。

*****************************************************
因为实在完结得太不负责任了，解释一下那骷髅是抓风成石来的

[ 此貼被罪化在2006-10-21 16:2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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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k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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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13樓發表於: 2006-10-22 0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疯狂的一夜，是绝望的顶点，
越是竖起尖锐的刺，其实却是自己伤得越重。
忍不住要心疼，忍不住为之流泪
那一朵不灭的龙爪花，之所以不毁，是否是因为那空洞的眼中有泪滋养，有绝望蔓延
或者是梦，才会不灭……
我喜爱大大这篇文

http://ankan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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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趴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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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14樓發表於: 2006-10-22 01: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骷髏是抓風成石？抓風成石？

人都快肖了，結果是某種前衛頹廢風的庭院設計？
談談你真是好樣的.....
是說就算原諒他也不用重新種梧桐樹啊...（碎碎念ing）

不過時序上似乎有小問題，二十年前同修的時點是在談無慾失去功力後不是嗎？
那時風采玲的事情早成過去了吧....

[ 此貼被趴趴貓在2006-10-21 18: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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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10

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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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7)

15樓發表於: 2006-10-22 03: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先回覆作者大大的12Ｆ的回文－－我沒看過大大未修改過的文啦～^^ 我只在36雨和創線打混而已～光這兩地，文就看不完了～@@）

和樓上趴趴貓道友同一個質疑～
若是依霹靂劇情的設定為時間主軸的話，風采玲事件簿(笑)在易水樓事件簿談談被無忌天子硬抽走功力還要早很多啦～
但必竟這是同人創造衍生文，各個事件的發生或產生都可以由作者重新設定取抉！讓素還真在之後才認識風采玲也無不可！但如此一來就產生一個矛盾了～既然當初素還真是自我侷限在修真之人不得有情生愛，那為何之後又可以和風采玲譜出一段情？！（這....這置我家(？)談談於何地啊～T^T 情何以堪啊～＞＜）

說到那個骷髏頭～～其實可以從另一觀感角度去看－－
表示談無慾自那夜之後(QQ)，徹底了悟，勘破一切～脫．胎．換．骨了！
留下骷髏頭，代表過往執著於素還真的談無慾已死；之後再出的談無慾又是個重生的鳳凰，淨無瑕穢的明月！
－－－－某位觀文者又在亂猜劇情了～^^llb
（心聲：嚇死素還真也好～T^T）

這第３段算是原來的虐文嗎？
雖然對談談不好意思，但看了好喜歡～^^（啊～被鳳流劍給擊飛～＞＜）
唯一可惜的是－－連帶虐到素素的地方只有一點點～T^T
（還是有真正的虐文？^^ 若有的話，請作者大大務必將它刊出來啊～\>O</）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結尾的梧桐樹蒼翠茂盛，這意味著－－兩人的"念"如紅豔的龍爪花般正燦爛綻放著嗎？（笑）
終究....還是堪不破啊～^^
（不過，日月能再度同天相輝映，這讓人感到欣慰啊～QQ）

[ 此貼被x10在2006-10-21 19: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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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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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6樓發表於: 2006-10-22 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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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吭吭，这个不算是正式的回文拉~咔咔咔，就是关于对风采玲小姐的事情解释一下。
说实在话，对于风小姐事请发生的时间，某人我是一点半点小半点小小半点小小小半点都不了解。今天下午跑去请教了群里的朋友，给了我一个参考答案，说是老谈退隐之后才有风采玲小姐的事情的（天音：根本是你自己弄错了好不好！！！！）
这个那个，归根究地还是我对于前面的老剧不熟悉的坏处啊……抹眼泪鼻涕，所以说同人文对于我来说真的太不容易了，虽然我是那么的喜欢爬在36看大家写文~~@ @
我把虐素素的地方删掉了好多……55555
如果是架空背景的话……素素事实上很悲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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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楓綾

讓它回到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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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3)

17樓發表於: 2006-10-22 0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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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是有種扭轉乾坤的感覺呀^^
雖然小楓給他看到眼淚不小心飆出來QQ~

說實在罪化大如果可以的話就把完整的貼出來吧...>////<
雖然心痛~不過卻又很想享受那種感覺啊~~(謎：變態…)

整篇看下來~小楓其實一直覺得真正處於優勢的是談談~
這是一種令人出奇不意卻又不排斥的感覺~
實際上真正將對方的影子刻在自己內心最深的人不一定是談談~
彷彿百年殤的談談除了赤裸的情意外,更運用自己的機智去佈了這樣的局。
陷下去的~便是渾然不知的素還真。

不知談談有沒有偷看當素素看到那具骷髏的樣子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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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06-10-22 04: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对剧情不负责任的架空版……各位大人有兴趣可以看一看（虽然第一版其实也没有对剧情负过什么责任……）这一版里面谈谈死了……素素…………掩面，泪奔

二十年之后，素还真再次步入流云野渡，谷中依旧清寂，而且愈发荒凉。
秋雨连绵的泽国，到处是东一滩西一片镜泊的闪光。头顶天光旖旎，悬丝银云流动若水，此即为流云野渡名号的由来。
这里是南方诡秘的野谷，若非有人引领，莽撞贸闯只会落得有来无归，成为传说里谷中仙子的宾客。
仙子姓谈，双名无欲，正是素还真那脾气古怪的师弟。
谈无欲与素还真，幼时同拜八趾麒麟为师，修双甲子，此后分开云游廿载，又相继投身于武林。日月同天，武林中乍时多了两道翩若惊鸿的身影，清香白莲与脱俗仙子。
然而风云变幻，黄山八珠联并起，欧阳世家兴亡，直至金麟蟒邪封喉，到日后二人的师弟无忌天子辞世，而后又是一番风雨，白莲几经败开却清香依旧，然而仙子却已难以脱俗，甚至功体全失，沦为江湖上的笑柄。等到风波暂去，素还真经过了好一番寻波折，才找到了劫后余生的谈无欲，将他安置在远离中原的世外桃源，慢慢疗伤。
师兄弟二人同擅紫薇六爻，通晓武学。素还真为人审慎温文，医术尤擅，而谈无欲生性清冷，经过这几年的磨砺，失去了视若性命的功体，便更显得古怪。
“师弟……”
望着满目衰草，素还真低声叹息。然而谷中却还是静，除了水声、鸟声、云声风声花落声，便再无其他。
记得二十年以前，自己曾经搬来这里居住过一段短暂时日。主要为了替师弟疗伤。并且为恢复他的功体做一些努力。
然而自己究竟是如何做的，师弟的功体又恢复了多少？素还真却记不得了。
为什么会记不得？
素还真知道那是因为与谈无欲起了二十分严重的争执。素还真猜想那一定是场惨烈无比的争吵，因为在那场争吵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居处琉璃仙境，毫不犹豫地摘了根忘忧仙草，点成银簪束到头上，封住了关于那场争执的所有记忆。
忘忧草的效用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素还真并不曾忘记自己还有一位感情甚笃的师弟。然而中原纷扰，灾劫层出不穷。他的确没有时间再去思索个人私情。二十年，或许正适合两人冷静头脑。也只有强迫自己彻底忘记了，才不会再忍不住时时想起那淡薄的黄衣身影。费心费力，不如就留那人在谷里静养反思。
脱俗仙子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他一向都是极其要强的，就算自己留在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多了个拌嘴解闷的对象罢了。
似乎也是遂了他的心愿，别扭的谈无欲始终没来找过他。开始的几年，素还真会经常想起那个别扭的师弟，想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太多太杂，使他渐渐忘记了去回想。直到二十年的期限快要到来，他才在整理昔日笔记的时候记起了这件事来。
二十年，对于一个修道人不长不短的时间。现在，他是否可以将师弟接回来了呢？
于是素还真又一次站在了流云野渡外，此前他已经遣了飞鸽送去拜贴——虽然是装模作样，但是最起码也是久别重逢之后，对于对方心情的一个试探。
然而谷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小心眼的谈无欲，应该还在生气吧。素还真笑了笑，佛尘轻扬，向前迈了一步。
没关系，不清自入也是他的老规矩了。
忘忧草制成的银簪早已经在到达谷中的时候拔掉了，然而药草的效力散得极慢，一般情况下需要两天两夜才能彻底除去。素还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于是催动内息。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些翻腾的影象碎片，然而记忆并没有立刻回来。这是一种保护，为避免汹涌的洪流，一下子喷涌毁坏神志。
然而此时此刻，素还真也已有了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感受。甚至于，一贯在记忆中作模糊状的师弟，其眉眼也突然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却有着韶华容貌的人，红馥馥鲜嫩的唇，漆黑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扬，柳叶一般细的眉，睫毛长且卷翘，近看如同一把雀翎羽扇。一张脱俗清雅的脸，始终挂着薄薄的冰霜。也许正因为这孤高的脱俗，自己才愿意与谈无欲相处二十年，却没有感到过厌倦。
“师弟，为兄的这便来了。”
素还真得意地笑，谷中的路也已经一点点地被记起。周围的景色在荒芜之后变得一点点熟悉起来，呵，果然是恢复了一些记忆。素还真单手轻轻敲着脑袋，不由得回想起古早时在半斗坪的情景。
少年的谈无欲并不算一团冰似的人物。至少在已经找回来的那部分记忆中不是。素还真记起在半斗坪修行的时候，自己曾哄骗谈无欲去抓师父屋后塘里的红鲤，结果反被抓了包，素还真一溜烟儿逃走，剩下谈无欲一双小手被戒尺抽得红肿。
就在那天夜里，素还真因为师弟的伤势而辗转自责时，谈无欲却咬牙切齿地抓了几条乌鱼，将鱼血和鱼鳞扔了素还真屋门口一墙一地。第二天清早，谈无欲自然是又被师父罚跪一天一夜，而为了收拾乌鱼留下的痕迹，素还真那一整天也丝毫没得空闲，更不用说要去承受师父那了然如剑的目光。
接着那天下午，素还真就同跪在了师弟身边。小师弟无忌偏心只给素还真送了护膝过来，素还真几分讨好地送了一只到师弟面前，没料到谈无欲只冷冷看了眼，突然去将另一只也抢了过来，手一扬远远扔开，对着目瞪口呆的素还真冷冷一笑。
于是素还真就冒着被师父发现再罚一倍的风险站起来，捡起那双护膝，仔细地亲手垫到谈无欲的膝下。
还记得结束了惩罚，谈无欲揉揉膝盖站起身来，对着陪在身边的素还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开心，你也要陪着遭难。”
当时素还真未加思索便回了句： “我宁可自己遭难，也不要你不开心”
仔细想着，或许就是那时一语成谶。天性相对而互补的两个人，互相欣赏却不服输，用着各自不同的方式对抗较量着，于是才会有了后来的对立与劫难。才会有了日月的悖离与月的
往流云野渡深处走去，再往里便能够看见谷中的菜园——修真人也需要饮食，而在这荒谷中就更需要自力更生。素还真停下来饮溪中的水，远处青荇招招一片繁茂。他很快记起同修的时候，自己曾经抱怨过谷中杂乱。造化之物固然道法自然，然而如果说要适宜人居，则显然还是需要些章法为上。
谈无欲显然并不在乎谷中的混乱，或者他根本就是爱上了这毫无章法而住了进来。然而他表面上虽然依旧罔顾素还真的抱怨，私下里还是会对进出要道上的衰草枯藜作些规整。而对于素还真修理植株的举动，也未有过阻止。久而久之，菜园附近的范围，竟然成了二人一较园艺、打发光阴的擂台。
回忆起这些，不由得怀念起逝去的时光。素还真随手捞了些青荇扔到岸边，这时他发现原来岸上已有了小小一堆水草，有些枯干，而有些是这几天才捞起。素还真心中暗笑着谈无欲还是记得打理园地的，只是依旧没有什么常心。
如他所料，园里不见蔬菜，反倒是叫旱伞与狗尾巴草占去大片土地。一边上只有浅浅几个土坑，就像有人随便刨了几下便没了耐心。看在眼里，素还真仿佛瞧见了一个黄色的人影，懊恼地踢乱脚边一袋种子，怒气冲冲地走回屋里。
经过了百余年的修行，饮食虽然依旧需要，但毕竟逐渐淡化，成为一件更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从前若是遇到不开心的事，谈无欲就爱躲进屋中几天几夜。这种程度的辟谷尚不至于引发素还真的担忧，而且一晃这许多年，就算是今时今日的谈无欲彻底断绝了饮食，仅凭吸光饮露而活，也已未尝不可。所以这田地，荒了也就荒了。
菜园边有间小亭，同样也是荒芜无人打理，朱栏斑驳失了颜色；地上淤一层落叶腐败的黑泥；亭匾上依稀能辨认出一个“莲”字。谈无欲对人工景致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去打理这当年由素还真主张修造的“翳莲亭”。然而亭子的存在倒是让素还真察觉到了另一样物什的缺失。
缺了一株梧桐树。
二十余年前依着翳云婷婷而立的凤叶梧桐，那是谈无欲唯一一次央求素还真，从东海带来的神木。
刚刚找来的神木仅只有拇指粗细，素还真看着谈无欲小心地在手中，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然后难得耐心地跪在土中，将小苗种了下去。
二十年前，他们尽释前嫌，在梧桐树下立誓：
“我素还真、我谈无欲。在此凤栖神木之前立誓，手足之情有如此木，万古繁茂，永世不消。”
“他日神鸟飞来，上月归他养，下月轮我驾。”
补充这句的人是素还真。
东海神木梧桐，传说长成后会引来神鸟筑巢栖息。而师兄弟二人种树，便是为了得到一只凤凰，不论是乘驾或是豢养，都要比上其他道子的黄鹤白鹤丹顶鹤要来得光耀。
梧桐树在素还真离开流云野渡时已经参天，然而素还真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凤凰千里迢迢过来栖息。而阔别了二十年后，素还真只是发现，那象征着师兄弟手足情深的神木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断成三截、腐烂枯干，一半化为黑泥被大堆青苔所遮盖，孤零零地沉睡在水潭边。
这就是他的凤凰神木，这就是那株他曾经不辞辛苦，涉险犯难得来的宝贝梧桐，好不容易从拇指粗细养到参天繁茂，却如此轻易地断了、枯了，被毫不在乎地丢在泥地里腐烂。
素还真不由得气苦，不管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尚不至于拿神木出气，如果谈无欲果真如此睚眦，他反倒觉得大吵一架，甚至干脆封住记忆是十分值当的举动。
虽然心痛气苦，但脚下却未有犹豫，素还真记得过出了这亭子再走几步，绕过一小片竹林便是谈无欲的草庐。果然过了林子就看见一浮竹寮，横亘在碧水寒潭上。
“师弟！”
他站在竹寮外边唤，可是依旧没人回应。
“我要进来了。”
素还真踏上水廊，脚下竹篾吱嘎作响，仿佛立刻就能散架。当然，在谈无欲的眼中，这架水廊只是一种无聊的装饰，只要他愿意，点水踏波或者悬空飞渡，随便哪种方法都可轻易地进入竹寮。
竹寮内此刻空无一人。
推门，桌椅和进得门来最先看到的地方都很干净，然而角角落落以及厨房中都已布满了寸余的灰尘。看来足足弃置了二十年。
素还真开始怀疑谈无欲这二十年来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如果不是桌椅清洁，他几乎就要以为师弟已不在谷中。方才由梧桐树引起的不悦转变成了隐约的担忧。然而他转头，却看见里间的墙角放着满满一瓷瓶的红花。
那种形似龙爪的红花，是谈无欲所爱的，既然摘了这么一大捧放在屋子里，那可能就代表着师弟至少还有不错的心情。或许屋子里外那么龌龊仅仅是因为谈无欲懒得打理，毕竟孤身修行之人，若是闭关一年半载，回到居所的时候多少都有些抓狂的想法。

记忆恢复的过程一直继续，尤其是进入竹寮之后，太多熟悉的事物就好像勾镰，将无数条过去的记忆从素还真脑海中牵引出来。他靠坐老朽的椅子上，怔怔的出神,却又突然笑了出来。
因为在这间竹寮中寻找到的回忆，都是他与谈无欲两人互相戏弄、找茬的情景。
确切来说，是他如何整日缠着谈无欲，听他讲解未来几年的气象与注意，从吉时方位到服色忌讳，听了之后结集成册，出山到集市上兜售赚钱。
“素还真！”谈无欲总是会忍无可忍地说，“难道你自己不会算么！”
而素还真总是这样回答：“耶~师弟啊，你动脑而我跑腿，这样搭配了干活才不累么！”
说好了是共同劳动的，然而赚来的钱，或是被素还真买了好茶偷偷藏匿起來，或者是换了花木种到谷裏。其实素还真也会饮酒，但是量浅到任何人聼了都會覺得驚訝的程度。卻又總是喜歡藉口自己醉了，而肆無忌憚地欺負著滴酒不沾的師弟，圈住他，轻轻地拧他白玉般的面颊，大笑地將酒氣噴在他臉上。
对于师兄恶劣的酒品，谈无欲自然也有报复应对的招数，就像在酒中加入谷裏沼澤的泥漿。而在素还真酒醒之后，竹寮中至少二十天的杂物俗事都会丢给他一人全权料理。
这样的事仅仅发生过两次。更多的时候，师兄弟两人还是在相对和睦融洽的氛围中。流云野渡最初并不是一块太平宝地，附近的山林中妖精鬼怪出没，吞噬人性命的亦不在少数。是他二人联手除去了大部分害人的精怪，不仅清静了自己的耳目，同时也为他们博得了这附近一带樵夫山民的崇敬。
而这崇敬，恰好又为了素还真下山兜售万年皇历大开了方便之门。

那段近似于退隐的日子，实在惬意而悠闲。
素还真笑着起身，随手又拂去了几个地方堆积的灰尘。因为这个屋子里充斥着太多太多可笑的片断，无论是拌嘴扭打或者是吟诗作对，甚或是切磋较量；素还真和谈无欲，在这片流云野渡中就好像双生的兄弟，甚或是比双生更亲密的关系。明明彼此此心意互通，却又刻意地较量作对，就好像如果不产生一些龃龉，两人就会合为一个完整的整体。
积累了二十年的蒙尘并没有那么容易除去，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天色也就黑沉了下来，素还真点燃烛明，周围依旧没有第二个人的动静。于是他才开始考虑着谈无欲是不是正巧入关修行，若真如此，那么等上个二十天半个月的也尝不可能。
不过幸好，他也已经记起了过去两人修行的所在，只要去到哪里一观，便可以知道谈无欲的行踪。
这样想着，他便出了竹寮，临行前最后看了眼内室里的那瓶龙爪，花已经有了些干枯的趋势。于是他想如果谈无欲果真在闭关，这里就由他来换成莲花，一天一捧，绝不开败。
出了竹寮往后面走，是一片较为开阔的水域，两边是夹逼而来的峭壁，天色愈来愈昏暗，挨挤过来的山崖也逐渐变成黑漆漆的两面，终于在不远处汇成一体，形成高脊，垂下细细一挂银瀑来。
高台上又是一个凉亭，与先前那个茅草的不同，这间凉亭飞架在巨岩一角，完全由大块岩石雕凿而成，凉亭四面悬着竹帘，面前正对着一片繁茂的荷塘。六月里，塘内绿袂飞扬，红荑招招。而现在正值浓秋，素还真只见到无数黑褐色的枯叶，瑟瑟地拥在一起，卷起来指向苍天。
亦是很美的败落。
素还真一边感慨，慢慢爬上高台，那里原来是分隔前后山谷的山脊。生着一溜儿丹枫和一些低矮的蒿草。他来到亭子前，抬头就看到匾额上书“试真”而字。
原来这里曾经是他与谈无欲切磋武艺的地方。
云破月出，被白茫茫的月光一照，整座试真亭似乎也发出了时明时若的毫芒。四周虽然万籁俱寂，然而仅仅看着那随着云影而跃动的月华，素还真就仿佛能感觉出一首曲子、一支无言的歌。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目光突然落在亭子对面一小块光滑的石壁上。银苍苍的月光正照耀在那上面，素还真眯起眼睛，在那本应该只混合着银白与靛蓝的山崖上，他竟然慢慢地看出了一抹月色的身影。
翩若惊鸿，矫如游龙。谈无欲持三尺青锋回旋腾跃，而在他脚下，节气不知何时竟然悄悄转变，满池荷花已静悄悄长到了他脚下，四溢的清香也开始蔓延，在柔柔的水波与月色中。
黄衫的模样愈见清晰了些，素还真睁大眼睛，接着他看见了自己的模样，玄衫银剑，银色的发丝与发丝在风中缠成了一处。
那是在练着一套双人的剑法，一舞已毕，谈无欲收剑回身，脸上冰霜。他要走，素还真急忙唤出一声“师弟”，接着向前迈一步，脚下山风吹来，这才回忆起自己是身在山脊上的悬崖边，再抬头看对面崖壁上的人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师弟……”
素还真伸出手去握住身后的佩剑，顿时又有一股记忆的洪流冲入了脑海中。
是那套剑法。
怎么会忘记呢？素还真轻叹。
谷中生活所赋闲的大部分时光里，自己都在完善这一套能让二人实力加乘的剑法。从半斗坪的儿时开始酝酿,精心编排，苦口婆心地诱拐、诱骗、威逼利诱师弟与他合练套招。然后一根小小的忘忧草便将所有统统抹煞。
当年为什么要创出这套剑法？
他的脑海中突然有提问的声音，这并不是刚刚才生出来的疑惑；也是他恢复了的记忆中的一部分。二十年前的他，似乎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
过去的自己与师弟共有一套莫名奇妙的剑法，甚至在实际修炼的时候，都还在彷徨着目的的剑法。
那么后来呢？同修怎么多年，这套剑法的目的究竟想出来了没有？
素还真在心中嘲笑着过去的自己，他在习习凉风中转身，因为月亮已经越过了自己所站立的山脊，他也可以乘机一窥后半个山谷的景色。
而那俯瞰的一眼，竟叫他失魂落魄！

眼前山谷的另一面是片洼地，在连缀的银色镜泊四周，开满了深色的妖艳而又阴寒诡异的龙爪花。
而当年，也就是在这一片花海之中，他苦苦思索了十天十夜，直到谈无欲第三次冷冰冰地将饭食扔在他的身上，方才想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要修炼这套剑法。”
它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答案。
素还真慢慢走下山坡，他记起来了，对谈无欲坦白这个答案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事实上说出答案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然而决定说出这个答案，则让他独自一人躲在阴暗的洞穴里，辗转煎熬了七七四十九天。
“我们是同修之人，必须做到心意互通，彼此之间若是有什么隐瞒，是会影响功体。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要告诉你。”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素还真刚从洞穴中钻出来，面如土色头发杂乱外加衣衫不整，谈无欲并不知道这是他难得认真的表现，反而用半是冰冷半是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然而素还真所说出来的告白，却让过去的谈无欲，以及现在的素还真大吃一惊。
“师弟，我喜欢师弟，且并非是同门之谊的那种喜欢，而是如阴阳相调，男女相慕那般的喜欢……我喜欢师弟，想要留师弟在自己的身边，想要和师弟双修，我知道这不该说出来，但是修真之人……”
“双修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师兄。”
谈无欲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依旧在认为素还真是在变着方法整人，所以冷冷的嘴边犹自挂着嘲讽的笑。
“你说的喜欢，其实只是想要双修，然后接着双修的力量增进彼此的功体罢？“
“这……”素还真一时也有些恍惚，竟无言以对。
谈无欲继续笑道：“或者你可以吻我一下，看看究竟对我有没有‘喜欢’的感觉。”
他这样说，原本是想要不甘示弱地反将素还真一军，然而没有想到，那天夜里却有了二人之间的第一次接吻。
素还真真的吻了谈无欲。
这一吻其实无异于蜻蜓点水，然而双唇分开时的双方都已经脚底发虚。只是谈无欲依旧故作镇定，抬头问素还真。
“有感觉么？”
“……没有。”
那是素还真生命中第一次手足无措。从前无论玩笑开得多么响亮，修真人的原则毕竟不曾改变，然而一旦动了寻常人所谓的情爱，整个人几乎就等于发生了失格与变质。
作为一个修行百余年之人，如果承认有情，动情，那么就等于承认放弃了百年的努力，回归到世俗的欲望中去。所以他选择回答没有，没有情没有爱，一切都是没有。
听见了答案，谈无欲只是微微一怔，脸上依旧平静，他甚至还用袖子擦了擦嘴，嘲笑素还真的大惊小怪。然而就在素还真转身之后，他眼中寞落的表情，却还是叫满地的龙爪花看了个清楚明白。
这天夜里，满谷的花儿枯死了一半。

天亮之后，谈无欲就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虽然依旧穿着那袭黄衣，但襟口已经不再规矩地系好。他不再着亵衣，走动的时候清风会掀起他的下摆露出白皙纤长的双腿，雪白如银的长发随风飘扬着，鬓角斜插一枝龙爪花，美好得叫人心痛。
素还真逐渐认为，这所有的举动，一定是谈无欲对于自己那天冲动的嘲笑。嘲笑自己身为一个修真之人，居然对自己共同生活了多年，情同手足，更是统一性别的人，动了情。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惶恐的是，每当他看到谈无欲倚在亭中浅眠，同时露出半边肩背乃至胸前一点红缨的时候，自下腹涌起的逆流就几乎会叫他疯狂。
性事乃是仙家修行、真气积蓄的大敌，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素还真开始在夜间发梦，在那一个个荒淫无度的欲望幻影中，他已经舍弃了身为修行之人的自尊与意志，化身成为欲望的原兽，肆意驰骋在师弟的身躯上。
然而每当黑夜结束，白昼到来的时候，他又会认真地为自己的行径感到不齿。流云野渡中过去逍遥轻松的日子转眼之间不复存在。曾经互相笑闹的两个人，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彼此的心海中开始泯灭。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素还真终于决定要离开流云野渡，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天地去。
苦境中原，属于素还真的苦境中原。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谈无欲，当时只是冷冷地看了素还真一眼便走开，然而等到入了夜，他却留书请素还真来到龙爪花地中一会。
那是最后的告别，地点，正是此刻素还真站立的位置。
洼地中一片小小的平地，被最火红的龙爪花所包围。素还真去赴约的那天晚上，月色也如同今夜一般皎洁。
他站在花丛里，看见谈无欲立在平地上。
月光洒在他赤裸的身上，洁白的身体，纤长光滑的四肢，银丝的发，暗色的茱萸、下腹阴影中那神秘撩人的地带。白昼里用以蔽体的红绡委在地上，好像盛开的花朵等待采撷。
“抱我……如果你要走，就当作告别。”
开始时，他还以为那只是如同儿时嬉闹的请求。然而谈无欲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陷身于世上最柔情的沼泽中不能自拔。
素还真身上的衣物，在肢体绞缠摩擦之中一件件剥落，在潮湿的草地上覆盖出又一层不详的白花，谈无欲松开自己那满头银丝，与素还真银色的长发缠在一起，上面缀着细密的露珠，织成一张情欲的大网，遮住了满天神佛窥探的目光。
“素还真…师兄……还……真……”
素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或者拒绝，或许自己已经将眼前的情景与自己过去所做的无数次幻梦重叠到了一块。爱抚的尽头是违逆常伦的交媾，最后只剩下单纯的起伏，撕裂的创口在反复的牵扯中红肿，本能地升腾起一股热度与痛痒。
谈无欲伸出五指，扣住那犹豫中的手，让他贴上自己微凉的肌肤。从掌心传来的热度将他激出一阵寒栗，他张开嘴，细细软软的呻吟，轻烟般从红馥馥的唇间溢出。
“你不能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我一辈子不会让你如意，生来就是要和你作对……”
当时的素还真已经沉浸在了炽热的快感中，
疯狂的夜宴在最后一阵剧烈的穿刺中结束，谈无欲并没有感觉到预想中那一股热流涌进他体内。他睁眼，却见素还真抱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想要退出他的身体。
“我要走……师……师弟……”
谈无欲躺在地上，任他的欲望退出自己的身体，疲惫，却三分冰冷，七分自负地笑。
“我不相信，你当真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怎么能够骗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积聚了气力猛地反扑上素还真的怀。
或许是双方的情欲在同一时刻的流动，谈无欲骑坐在素还真的小腹上，扶着他依旧坚挺的欲望一口气再度冲入他的体内！
“不！”
伴随着凌厉的喝叱而至的，是素还真难以遏制的喷发与怒气，他伸手为掌左右击向谈无欲赤裸的胸膛，在意识的混乱中他根本忘记了力道的控制，那两掌击打在那孱弱冰凉的躯体上，引发出剧烈的震颤！
黑暗中谈无欲闷哼一声，身子摇晃了两下。喉口用力吞咽下涌出的血液，却依旧趴在素还真的身上不愿下来。
已经失去了神志的素还真发了狂似地击打着谈无欲的背，伸手抓住他的脖子想将他拉开，可换回的却是愈发紧窒的密穴，和谈无欲一双手冰冷的抚摸。
似乎是被这一丝冰凉唤回了些神志，素还真松开谈无欲的脖颈，喘息着再次要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和他提到修行的艰苦，提到得道的快慰，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唤不起谈无欲的回应，他一直都是别扭的人，小时候便是，长大依然。
“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额外的功体！”
无奈中素还真最后一次大叫，说话的时候谈无欲依旧在他身上起伏，逼迫着他的欲望很快来到巅峰边缘。
“就这么珍惜你那一点功体？没关系，我都可以还给你。”
黑暗中谈无欲粲然，他仰起头尽最后一丝气力夹紧体内的分身，不遗余力地往下一坐。
失控的火焰在瞬间冲出体外，那是失控的洪流。叫嚣着要毁灭一切。在他最后的印象中，在那一团炽热的火焰的包围中，谈无欲不顾一切地吻住了自己的嘴唇，将通过结合部位渡过来的力量返还。甚至，比素还真流失的，更多更多。
“我以为你只是与我争斗……可没想到，你真不爱我……”
在极致的快感与失落之间，素还真闭上眼睛，他只听见这句话轻轻在耳边飘荡。是谈无欲伤心的声音。然而此时此刻素还真已经无力去思考，更无力去心疼。
这场疯狂的交媾依旧发生在夜晚，从过去到现在的一直持续着的夜晚。
素还真立在平地上，周围是红艳艳的红爪花，他颤抖着弓下身子，看见地上那一层薄薄的黄绡。素还真想要伸手去拾，然而指尖接触，黄绡便化为了黑泥。
二十年了，昔日盛开的花今日零落。那天天亮之后，素还真就无比狼狈地出谷，并且封印了记忆。然而谈无欲呢？被唯一一个知道他伤势的人所抛弃与遗忘……这二十年来，他又是如何渡过的？
也许是有了二十年喘息的机会，素还真终于有了替他心痛的感觉。
痛入骨髓，痛不欲生。
然而如果谈无欲再次出现在眼前，问自己爱他不爱，自己又会作何选择？

洼地后面便是修行时的洞穴。素还真逼着自己行走。他要去见谈无欲，于公于私，于理于情。是去见师弟、亲人、朋友、情人还是……
在洼地的边缘，他停住了脚步，同时停住了思考。因为他已经不用再往前走，也不用再揣测。
在他面前有一个硕大的池塘。
池塘上飘着悠悠的绿萍。
池塘中央有一块巨岩。
光秃秃的岩石上开着一朵龙爪花。
花，开在一具骷髅的眼眶中。
骷髅附近不见残留的衣物，却有着一头极美极美，月光一般的长发。

流云野渡里有一个主人，一个神出鬼没的神秘主人。
偶尔误闯的樵夫听见过谷中有人喃喃念着无欲的名字，满山满谷地寻找曾经封住他记忆的银簪，他确信一定是封印记忆的过程中出了差错，真正的谈无欲，应该是在这片山林中的某个地方归隐。这里根本就不是流云野渡，虽然也开着龙爪花，但是却没有象征兄弟情谊的神木梧桐。
素还真最喜欢在谷中来来回回的行走。路走到一半，他会摘大捧的龙爪花，替换掉竹寮中开败的那些，然后在菜园子里刨几个坑，整理整理农具。一直到找出被他丢弃的银簪为止。
他一向来都将银簪丢在谷口。
因为戴上银簪之后，所有的记忆又在瞬间被尘封了起来。
于是百年之后，素还真再次步入流云野渡，谷中依旧清寂，而且愈发荒凉。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