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09[風浪]舊時隱，22，25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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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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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7-10-19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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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07

洗墨鯤鋒帶出流光片片，不過幾招，鬼如來就發現了靖滄浪落劍之處極為刁鑽，較之以往凌厲許多，若是不用滌罪犀角根本難以擋下。

於是鬼如來很快就明白了靖滄浪的企圖。

「你想毀了滌罪犀角？」

「如此邪物，不容存於世。」水氣漫延，正是墨痕八舞。「冷‧波瀾──」

鬼如來下意識地舉起滌罪犀角擋下，恰恰如了靖滄浪的意，忽聞凍冰聲響，滌罪犀角刀身漸漸結冰。

「凌‧洶湧──」靖滄浪把握時機，劍光再至，碎冰聲清楚響起。

「不！」倏地想起御神風為他所留下的一點正氣，即使不需要，那也是御神風所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鬼如來還想補救已是不及，一聲脆響，滌罪犀角已成碎片。「靖滄浪！」

鬼如來不知道此刻的他該怒該怨，眼前身影依舊清冷昂然，眉目之間的欣慰他看得分明，忽然就明白了他為何對滌罪犀角這麼不依不撓。

靖滄浪只是想完成御神風的願望。

他們一直都知道，為了不讓帝如來再成為鬼如來，御神風有多麼努力想要毀去滌罪犀角。

幾不可察的嘆息隱隱約約，鬼如來正欲開口，異變陡生。

一道真氣自碎裂的滌罪犀角中疾飛而出，不偏不倚擊中了靖滄浪的胸口。

真氣來得突然，就連靖滄浪也沒有想過會發生此等情景，反應雖是不及，卻感覺不到半點傷害，思慮未果，鬼如來勁掌已至──

屬於靖滄浪的時辰門不知何時已開，待靖滄浪身影掠過，再度關上。

靖滄浪，敗。

hg

六場戰役，僅僅得了兩場勝利，其中一場還是令人極為訝異的勝利。

靖滄浪是最後一個出來的，由於是被鬼如來一掌擊出，靖滄浪出來時有些狼狽，可沒有人有心力去關注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淨無幻身上。

嚴格說來，是在她懷中的屍體上。

察覺氣氛不對，靖滄浪未及細想，握緊了洗墨鯤鋒，站到了淨無幻前面。

「諸位是什麼意思？」暫且不論淨無幻為他們取得一勝，同為聖方成員，這般針對的模樣又是為何？

「我們只是希望她把斷滅闡提的屍體交出來而已。」即使是屍體，也是一個籌碼，聖方目前可是慘敗的局面，不施一點手段難以取勝。

「人死為大，莫對死者不敬。」別說斷滅闡提是任雲蹤時與靖滄浪也有點交情，靖滄浪本身的個性就不喜歡這種旁門左道的手法。「請各位讓讓。」

「你們也是聖方的人……」

「自詡為聖者，就不要做這種下三濫的舉動。」靖滄浪難得地動氣，牽引了傷勢也不在意，手中洗墨鯤鋒水波隱隱，蓄勢待發。「淨無幻，妳先離開，這裡有吾。」

淨無幻看了靖滄浪一眼，忽地伸手握住了靖滄浪持劍的手。

「一同吧。」語畢，華光閃過，淨無幻與靖滄浪瞬間消失眾人眼前，只餘殘聲。「下次戰前，我與靖滄浪自會回到龠勝明巒。」

看看一堆傷兵殘將，副巒主也只能無奈攜眾回去龠勝明巒，靜待消息。

***

像是知道主人不在了，今日的西山半峰雪，飄起了點點雪花。

寒氣有助於靖滄浪功體，被鬼如來一掌擊中的地方得到了些許緩解，靖滄浪突然明白為何淨無幻要他一同前來，心中感動卻是不語，默默地跟在淨無幻身後，隨著她來到半峰雪的最高處。

雪花紛飛。

「斷滅闡提，我帶你回來了。」自她死後，斷滅闡提便在半峰雪潛心修練，即使成了任雲蹤，也仍是居住在此地，箇中心意毋須多言。

輕輕地放下斷滅闡提的屍身，淨無幻跪在地上，伸手刨土。

靖滄浪這才發現淨無幻身上並無佩劍，抽出洗墨鯤鋒正要幫忙，卻被淨無幻阻止。

「我自己來。」

「可是……」

「我自己來。」知道靖滄浪是好意，可她需要做一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手疼了，或許心就感覺不到痛了。

靖滄浪收起了洗墨鯤鋒，來到淨無幻對面，單膝著地，跟著伸手，指尖略略蓄上了力，凍土出現了細微的裂痕，減少了徒手刨土的傷害。

「任雲蹤與吾也有數面之緣，淨無幻，妳不能阻止吾為他盡一份心力。」

淨無幻猛地哭了出來，她一直都知道，她與斷滅闡提，從不會看錯人。

「靖滄浪，不要讓我們失望，我不要看到厲族再出，我不要斷滅闡提的死是徒勞無功！」淨無幻哭倒在靖滄浪肩上，聲聲泣訴，悲憤的心情再也無法用平淡的表情去掩飾。

靖滄浪伸手按住了淨無幻的肩。

「妳放心，他的死絕不會白費的。」

***

為斷滅闡提造好了墓，淨無幻看起來也平靜許多。

「抱歉，我方才失態了。」若非雙眼依舊紅腫，彰顯著淨無幻曾痛哭過的事實，平靜容顏讓人絲毫無法察覺她心緒不平。

「妳太見外了。」靖滄浪說著，小心地拉起淨無幻的雙手，即使他有出力，淨無幻的雙手仍是傷痕累累，輕嘆一聲，靖滄浪揚掌凝氣，飄落的雪花落在淨無幻手上便成了水，細細地擦去她手上塵土。

「我不要緊，倒是你的傷，還好嗎？」即使再怎麼因斷滅闡提的死而傷心，該做的事還是要做，早在靖滄浪擋在她身前時，淨無幻便發現了他身上有傷，加上又要討論厲族之事，便乾脆讓他隨她一起前來半峰雪。「那傷是……菩提之間嗎？」

靖滄浪一愣，他倒是沒有注意身上傷口，被淨無幻這麼一說才仔細檢視起來。

「既然如來不存，鬼如來怎會使用帝如來的武功？」胸前掌印看似兇險，靖滄浪卻沒感受到太大傷害，體內真氣自發運轉療傷之際，隱隱可感到佛氣散開。

「或許如來不存，自始至終就是一個騙局。」厲族可以滲透龠勝明巒，自然可以滲透其他三教高層，既然他們可以這麼做，那三教為何又不能讓人去魔方臥底。「斷滅闡提和我都懷疑，龠勝明巒的巒主蘊果諦魂已經不是原來的蘊果諦魂。」

靖滄浪一驚。

「時辰盤存在已久，誰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人為操縱，就算人選不能做手腳，但是對戰表可以。」本來時辰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選出六聖護，而六聖護所對應的時辰都會清楚標示，剋生剋敗早已注定，所以才需要擘劃者來排定出戰人選，但是不管再怎麼排，都不會排出一盤死棋。

於是初戰六聖護就折損了兩人，若非鬼如來沒有對靖滄浪起殺心，若非斷滅闡提早已決定自我犧牲，恐怕六聖護的損傷更嚴重。

「但是對戰表是副巒主排定的。」

「他也要入時辰門，不會是他排的。」如果副巒主才是厲族的人，就絕不會讓自己去對戰端木燹龍，那叫送死，端木燹龍可不會因為對方是厲族就手下留情，就算他化闡提會事先吩咐，也會因為他氣他無法與靖滄浪對戰而拋諸腦後，既然有那麼多不確定的因素，那就乾脆不要對上最安全。「聖魔之戰本就要蘊果諦魂親自出面主持，鬼如來的事只是一個藉口，如果他不在而六聖護慘敗，他也能推卸責任。」

「此事不宜打草驚蛇，我們兩個還得回龠勝明巒，這些事還得託別人幫忙調查。」

「佛門的事，自然還是佛門的人好打聽。」靖滄浪想起了一燈禪，雖然有些不地道，但是他確實也沒有其他人選，略見為難。

「你不提他，我也還是要去請他幫忙的，一燈禪的身份極適合。」出自龠勝明巒，曾入雲鼓雷峰，對於佛門高層一燈禪是隨手拈來。「你放心，還有懸壺子在。」

這種事，一燈禪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做的。

想起離開玉清界前懸壺子的叮嚀，靖滄浪心頭一暖，也不再多說。

「那吾們先往玉清界吧，一燈禪應該也還在玉清界裡。」

「不必，我來通知懸壺子，你先療傷吧。」淨無幻可沒忘記靖滄浪身上還有傷，即使不重，還是得先養好，蘊果諦魂的事還沒個結果，下一次的對戰是在三天後，誰知道下一次的對戰表會有多少陷阱。

靖滄浪也不推卻，道門的術法他也見識過的，不打擾淨無幻施法，找了個略遠的地方療傷去了。

新開河道，歡迎來玩，不過要先看過我的自介喔XD
行雲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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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妳是誰???
我：我？我是神鵰小俠初小行啊~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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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7-10-26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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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08

不同於以往的寒冷，這次灌入體內的真氣十分熟悉，熟悉的……就好像是他自己的真氣一樣！

胸口痛楚猛地爆發，領著意識衝破黑暗，御神風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還在想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醒？』那般說笑的語氣和自己如出一轍，御神風尋聲望去，映入眼裡的容顏如同鏡像。『再不醒我就真的要被靖滄浪的真氣吞噬了。』

『如果是滄浪的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啊。』理理思緒，御神風忍不住輕笑，他沒有想到當初靖滄浪為了讓觀心自在認主的精氣神還留在觀心自在裡，無形中為他添了一線生機。

他大概可以理解天閻魔城是怎麼讓他復生的了，以氣養魂，以魂養靈，靈復肉生，不管他自裁靈肉幾次，只要他留下一點骨氣，那要復生應該就不是問題。不過現在狀況和當初又不太一樣……他好像直接跳到了有靈的階段？

『我說，我知道我模樣好，可你也不要跟我長一樣啊，這樣很無趣。』

『要不是你留了太多真氣導致最後你只能附在我身上，你才不會見到我。』劍似主人形，於是就連吐槽觀心自在也是技能滿點。『養好了魂就快滾出去把我養好。』

語畢，觀心自在便化光擊中御神風胸口傷處，待光散盡，御神風胸口已不見傷，只餘陣陣溫暖。

與一滴豔紅。

那是靖滄浪的心頭血。

御神風輕輕地笑了。

***

靖滄浪和淨無幻離開半峰雪時，淨無幻設下了陣法保護斷滅闡提的墓。兩人剛下山，便遇上了天閻魔城的人，比較令靖滄浪意外的是來的人不是端木燹龍，而是鬼如來。

「我是來帶走斷滅闡提的屍體的。」

淨無幻只一笑。

「你有本事，就帶走吧。」說罷淨無幻便拉住了靖滄浪的手，華光閃過，現場已不復兩人身影。

等到靖滄浪能夠看清眼前事物時，兩人已回到了龠勝明巒。

「兩位回來了。」前來迎接的人是雀華一品，少年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喜氣。「有好消息，巒主回來了。」副巒主帶著一堆傷者回來，雀華一品便知道了聖魔之戰首戰失利，正擔心著，蘊果諦魂卻突然回到了龠勝明巒，無形中給了他一針強心劑。

「是嗎？真是好消息。」淨無幻勾出笑，雀華一品以為她同他一樣興奮，靖滄浪卻明白瞧出那抹諷刺。

斷滅闡提的死想必不只給了他化闡提很大的打擊，就連厲族都擔心戰事有變，親自回來坐鎮了。

「巒主他們正在商議三天後的戰事，兩位……」

「自然是要去拜見的。」好讓她也瞧一瞧，這個披著佛皮的厲族人。

兩人到了議事處，蘊果諦魂正在關切眾人傷勢，瞧見靖滄浪和淨無幻來了，也上前關心幾句。

靖滄浪心不在焉地回應著，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蘊果諦魂，只是他與他本就不相識，再怎麼看，靖滄浪也只在他身上感覺到佛氣隱隱流動，沒有其他氣息。

如果眼前的蘊果諦魂真是厲族所假扮的，那麼這個族群，實在太可怕。

由於有時辰剋生剋敗的問題，所以聖魔之戰雖是看最後誰勝的多，但總共會有三次十八場對戰，雙方這次雖然都各折損了一個人，但是聖方目前的戰績是二勝三負一平，想要扳回劣勢，第二次對戰最少要取得三場勝利。

蘊果諦魂悄悄地看向了淨無幻。

當初會讓淨無幻對上斷滅闡提，確實是想要用兩人的私情來牽絆住她，卻不曾想被牽絆的反而是斷滅闡提，輸了就算了，淨無幻竟然能狠得下心來把斷滅闡提給殺了，他化闡提為此還對他發了一頓脾氣……分明是斷滅闡提自己不濟事，當初讓斷滅闡提對上淨無幻天閻魔城方也是贊成的，現在出了問題反而來怪他。

所幸天閻魔城的戰力還是很驚人的，而且黑衣劍少的傷勢沉重，不管對上哪一個人都沒有勝算，而天閻魔城現在最弱的人是銀羽風少，就讓他們兩個邪尊道的自相殘殺去。

商定了三天後看對戰表的時間後眾人就各自散去，靖滄浪正欲回龠勝明巒撥給他休息的地方去，才剛轉身就看到淨無幻被蘊果諦魂攔下來。

「淨姑娘，我想知道……」

「無可奉告。」蘊果諦魂話未盡，就被淨無幻毫不留情地打斷，眼看蘊果諦魂還想開口，靖滄浪疾步過去，硬生生地插入兩人之間。

「巒主，吾與淨無幻尚有要事討論，恕不奉陪，請。」

慈眉善目的佛者看向靖滄浪，清冷氣息流瀉，身為一族之長，靖滄浪還是有壓迫人的氣勢的，灰藍眼眸不懼不退地迎上蘊果諦魂雙眼，最後滿意地看著他往旁邊挪移了兩步。

「多謝。」靖滄浪轉頭看向淨無幻，清冷依舊，卻不復方才威風。「走吧。」

淨無幻點點頭，率先邁步，靖滄浪隨後跟上。

蘊果締魂的眼裡，終是閃過一抹殺意。

***

雖是身處龠勝明巒，但由於有道門秘法，靖滄浪也不怕他們與一燈禪的對話傳出去，一燈禪的動作很快，才半天時間就往天佛原鄉去打聽到了一些事。

「蘊果諦魂不在天佛原鄉也不在龠勝明巒？」靖滄浪皺起了眉。「這是什麼意思？」

「我上次回明巒時，蘊果諦魂跟我說他會回天佛原鄉去處理這件事，你們既然懷疑蘊果諦魂的身份，我往天佛原鄉時就直接問起了蘊果諦魂的事，結果天佛原鄉的人告訴我，蘊果諦魂早年傷勢未癒，這些年來一直在一個叫莊嚴淨土的地方休養。」也就是說，現在的蘊果諦魂，確實不是真正的蘊果諦魂，所以他才沒有回去天佛原鄉，天佛原鄉也另外給了他一個地點。

靖滄浪的雙手緊握，一股憤怒自心頭湧上。厲族，這個未曾謀面的族群，卻難得地讓他起了殺心，為了他們的首領，拖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下水，從一開始聖魔之戰就是個笑話，而這個笑話還傷害了許多人，就連斷滅闡提都選擇了自我犧牲。

「厲族，非滅不可。」原本只是想完成斷滅闡提與淨無幻的心願，靖滄浪此刻深刻地覺得這個族群不能繼續存在下去。

「一燈禪，你知道怎麼去莊嚴淨土嗎？」

「當然知道，但是聖魔之戰的情形我不瞭解，我想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說是這樣說，可四人都知道一燈禪是擔心蘊果諦魂突然發難，況且已經知道現在的蘊果諦魂是厲族假扮，更不能讓靖滄浪和淨無幻繼續參戰，那只會被推出去送死。

「我們兩個都離開目標太明顯，靖滄浪與你們去就好。」淨無幻說完，不意外地聽見靖滄浪反對。

「不行，妳一個人留在龠勝明巒太危險，吾不能讓妳一個人留在此處。」再怎麼說淨無幻也是個女子，雖然武功不斐，但此刻沒有歧天劍傍身，靖滄浪自然更擔心。

「我不會有危險。」淨無幻輕輕一笑，靖滄浪的擔憂她明白，歧天劍也是法器，少了歧天劍是有些麻煩，但還不至於有危險。「更何況天閻魔城還想帶回斷滅闡提的屍體，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大隻魚，你還是聽淨無幻的，我們道門的遁地術也不是擺著好看的，淨無幻很惜命，打不過她會跑的。」但是靖滄浪就不會了，打不過他會跟對方同歸於盡的，所以要懸壺子選，他當然是先選擇把靖滄浪帶離龠勝明巒。

靖滄浪仍是不贊成，還是再說，淨無幻已搶先開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就離開。」

「淨無幻……」

「靖滄浪，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在看到厲族滅亡之前，我不會闔眼，你放心吧。況且我也不想離開龠勝明巒。」她要留下來，好好地看住假的蘊果諦魂。

靖滄浪終於妥協點頭，淨無幻轉頭和懸壺子商定了接應的時間和地點，待一切底定，靖滄浪才回去他休息的地方。

短短幾天，他的認知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想起在太荒之境時鬼如來的平和，如果鬼如來真的還是帝如來，他又是用什麼心情去殺死御神風的，想起那一幕，靖滄浪突然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可以讓他相信的。

伸手取出了觀心自在，如果御神風還在該有多好。靖滄浪輕嘆，即使清楚明白御神風已經不在了，可他卻總是忍不住會這麼想，什麼時候他竟如此依賴御神風，依賴到就算只能睹物思人，他也能覺得心緒平靜。

又是一聲輕嘆，靖滄浪凝氣指尖，將一道真氣，注入到觀心自在裡。

***

熟悉的清冷氣息襲來，御神風知道那是靖滄浪注入的真氣。

「真的在幫我養觀心自在呢。」當初蘭翟為他鑄劍時就說過，觀心自在是為了極情心訣而生的，所以才要他鍥而不捨地將自身真氣注入觀心自在裡，劍養成了，極情心情就能更精進，極情心訣更純熟，觀心自在就能化出更多形態。

而當初靖滄浪為了想養劍所留下的精氣神還來不及被觀心自在吞噬後他便被鬼如來殺了，極情心訣不復存在，卻因還有靖滄浪的精氣神而保下了觀心自在，而後靖滄浪每天注入一點真氣，觀心自在漸漸地要被同化，直到靖滄浪毀了滌罪犀角，他留在滌罪犀角上最後一點正氣自動回歸到觀心自在裡，反吞噬了靖滄浪的精氣神。

然後他就取代了原來的觀心自在的劍靈。

「變成劍靈是很有趣啦，可是好想見滄浪啊。」不需主動去吸收，靖滄浪的真氣也會一點一點地沒入體內，修補他破損之處，雖然御神風知道了天閻魔城如何復生他，但是現在的狀況不一樣不說，靖滄浪還不知道他的存在……御神風只能再度嘆氣。

想跟滄浪在一起，怎麼就那麼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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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7-11-01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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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09

在淨無幻的掩護下，靖滄浪成功地離開了龠勝明巒，隨著一燈禪懸壺子兩人前往莊嚴淨土。

莊嚴淨土地如其名，甫踏入，清聖佛氣便迎面而來，撫去了靖滄浪心頭擔憂，安靜的空間裡，檀香浮動，熟悉地彷彿他又入了雲鼓雷峰。

一名身穿白色僧袍的佛者緩步而來。

毫不陌生的容顏，毫不陌生的氣息，可靖滄浪卻感覺到一股之前所沒有感覺過的寧靜平和，就連一燈禪都正色起來。

「三位施主，何事前來莊嚴淨土呢？」熟悉的嗓音，卻是陌生的平淡。

「敢問閣下可是蘊果諦魂？在下鯤塵千古靖滄浪，特來尋問聖魔戰事。」

蘊果諦魂眼中終於有些波動，看著靖滄浪許久，終是輕嘆。

「看來我還是疏忽了，聖方情況還好嗎？」

「二勝三負一平，雙方都折損了一個人。」

「當真好謀劃，閣下對上的可是鬼如來？」蘊果諦魂自然能察覺到靖滄浪修為，見此刻人毫髮未傷，心下了然。

「是，但吾戰敗了。」

「他有不能輸的堅持，但絕沒有殺人的理由。」為了成就鬼如來，當初他們又做了多少犧牲，如若半途而廢，就算所選擇的是罪惡之都的惡人，他們也還是對不起的是那些已以鮮血為他們鋪路的人。

靖滄浪的手倏地握緊了。

可即使如此，御神風還是死了。

感覺到靖滄浪氣息不穩，一燈禪與懸壺子對視一眼，知道他是想起了御神風的事，正想開口安慰，靖滄浪已平復心情，回歸正題。

「巒主可知假扮你之人是誰？可有辦法拆穿他？」

「自然知道。」蘊果諦魂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你可以把背後交出去的朋友，另一種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所以魑嶽才有辦法蒙蔽了他的耳目，讓他沒有感覺到聖魔之戰開啟的時間，想來他在莊嚴淨土的這些年，魑嶽是下足了功夫研究時辰盤。

「三位稍等，我收拾一下便隨你們回龠勝明巒。」

「可巒主你的傷……」一燈禪沒忘記蘊果諦魂是為何長居莊嚴淨土的，當初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讓他那麼久都沒有回龠勝明巒？

「不要緊，至少贏魑嶽絕對沒問題。」原本慈眉善目的佛者忽地一笑，笑裡有幾分志得意滿。

「巒主可有把握？目前我們只知道這麼一個厲族人，萬一失手……」

「不會的，魑嶽身上有傷，若他想逃，沒有其他人幫手是不可能的，正好還能多揪出幾個厲族人。」

有自信是好事，但是這自信到底哪裡來的？靖滄浪神色還算平靜，一燈禪和懸壺子兩人臉上都明白寫著為什麼。

許是笑夠了，蘊果諦魂終於好心地給了提示。

「因為你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佛氣，就是我的佛氣。」

就算外表喬裝得再像，舉止也能學得真假難辨，但是一個人的武功氣息並不是那麼容易仿造出來的，能成功地掩住自己本身的氣息是很簡單，但是他人的氣息又要如何竊取？當年的聖魔之戰，蘊果諦魂與魑嶽戰得兩敗俱傷，幾盡死亡，所以他才會在莊嚴淨土待了那麼久的時間，一來是他曾在此處修習，莊嚴淨土的佛氣有助他療傷，二來便是莊嚴淨土鮮為人知，他可以不受打擾安心休養，但是魑嶽就不一樣了，如果不是留著當年的傷，他又要怎麼掩飾他身上沒有佛氣？蘊果諦魂可是龠勝明巒的巒主，能當上巒主的佛者身上卻沒有佛氣，還不如自己承認自己是假扮的。

稍一細想就能了解蘊果諦魂所給的提示為何，靖滄浪心頭一鬆，還好厲族真的無法完全取代一個人，要不然真是防不勝防。

「懸壺子，你先送靖滄浪回去接應淨無幻，我和巒主隨後便到，咱們來個裡應外合！」雖然這些年他也沒什麼見到蘊果諦魂，可一想到自家上司是假的，一燈禪還是覺得熊熊怒火燒了起來。

「下一次的對戰表是兩天後公布，就選那時，這場跟笑話一樣的聖魔之戰，吾要在兩天後就終止它！」靖滄浪也是怒意難平，了解的越多就越讓人震怒，如果沒有這場可笑的戰事，帝如來就不需變成鬼如來，那麼御神風……至少天閻魔城也不會想要復活御神風，御神風沒有再度出現在他眼前，他就仍然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御神風只是失蹤而已。

而且帝如來也不用被逼著去殺了御神風。前人的犧牲再多再不捨，都絕對抵不上必須親手殺死摯友的心痛。

還有淨無幻跟斷滅闡提……一個厲族，為了一個封印謀劃多年，傷害了那麼多的無辜……別說本來靖滄浪的個性就容不下如此惡事，只要一想到他身邊被拖累牽扯了那麼多的人，此刻靖滄浪終於深刻地感覺到了什麼是恨。

和靖滄浪認識那麼久，懸壺子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氣，不過想想也是，截至目前為止，深受其害的不管交情如何，幾乎都是靖滄浪所認識的人，換做是他早就爆發了還等到現在？

「事不宜遲，那我和大隻魚就先回龠勝明巒，一燈禪，你們自己也小心點。大隻魚，我們走吧！」

「一切小心。」靖滄浪再度叮嚀，這才跟上了懸壺子的腳步，兩人先行回龠勝明巒去了。

蘊果諦魂換回袈裟，戴上蓮冠，龠勝明巒巒主的氣勢乍現，更添幾分佛門高人的風采。

「我們也動身吧。」

也該是與魑嶽做個了斷的時候了。蘊果諦魂想，踏出的步伐，恰如方才靖滄浪離去那般。

堅定無悔。

***

或許是擁有靖滄浪的心頭血的關係，御神風清楚地感覺到了靖滄浪的心緒波動。

認識靖滄浪許多年，御神風從未見他如此憤怒過，更甚者，他竟然感覺到靖滄浪心中有恨。

靖滄浪或許擇善固執嫉惡如仇，但在御神風心中，更覺得靖滄浪是一個溫柔的人，和他相處久了，就會知道他心底有多柔軟，就連當年的聖戰和殺友之仇，都只是讓靖滄浪討厭號天窮跟端木燹龍，想要除掉他們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而已，可他如今卻感覺到靖滄浪心中有恨？

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夠讓靖滄浪恨上的人，御神風覺得他很有必要佩服一下。可下一秒，御神風又開始滿地打滾無病呻吟。

「可惡，這種時候我竟然沒在滄浪身邊！滄浪一定很需要我的安慰啊啊啊啊！」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他現在只是一個劍靈就算了，還是一個弱到爆炸，連現形都無法的劍靈啊！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見到滄浪啊！

***

就如御神風所想的，靖滄浪此刻確實很需要人安慰他。

可惜現在在他面前的人是懸壺子與淨無幻，一個是心思不夠，一個是沒有心思，靖滄浪也只能默默在一旁聽著兩人討論兩天後設結界的事。

商議甫定，淨無幻便發現靖滄浪早已神遊遠去。

「懸壺子與我回去吧，剩下細節我們等下再討論。」

「嗯？可是……」

「淨無幻，男女有別，還是讓懸壺子待在吾這裡吧。」被淨無幻的話拉回現實，靖滄浪立即開口，雖然大家都很熟識，也信得過彼此為人，但是懸壺子這兩天也是要待在龠勝明巒的，若要過夜留在淨無幻房裡太不方便。

「不礙事，何況我們還有些關於三清界的事情要討論。倒是你，好好休息吧，你的情緒很糟。」早在靖滄浪和懸壺子回來時淨無幻就發現了，聖魔之戰開始後靖滄浪的心情就一直無法平靜下來，出去一趟再回來，心情更是亂到一個極致，雖然表情上看不出來，但一些肢體動作還是洩露一二。

淨無幻說的是事實，靖滄浪無法反駁，沉默一陣子，終於吐出「吾沒事」三個字。

僅僅回了一個笑容，淨無幻沒再與靖滄浪多說，和懸壺子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便使用道門秘術雙雙回去了淨無幻的房間。

靖滄浪看著空蕩蕩的眼前好一陣子，輕輕嘆息，伸手拿出了觀心自在。

注入一道真氣後，靖滄浪沒急著收起觀心自在，指腹在劍柄上摩挲起來，那麼緩，那麼輕，像是怕把觀心自在弄壞一樣。

或許他是該不再去思考任何事情，想辦法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可就連這樣坐著，靖滄浪的腦海裡就會不斷地湧現這些日子的片段。

從御神風的再出，到御神風的再殞，從並肩作戰的朋友，到決定相守的伴侶，現在想想，靖滄浪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快，也結束的那麼突然，他甚至都還沒有習慣他與御神風的新關係，就失去了御神風。

然後是帝如來。

最後是淨無幻與斷滅闡提。

他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受到設計，受到傷害，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當年聖戰慘勝的戰果，讓靖滄浪藉著養傷的理由，將他的天下蒼生侷限在傾波族的一方天地裡，雖然心中有些失落，長久的平靜也漸漸地讓他的心緒不再有過多的波動。直到一頁書前來求助，然後是素還真，然後是他為了淨無幻而去幫忙任雲蹤處理凡人三火的事情，然後是得到御神風的消息……

好像在不知不覺間，他就這麼陷入武林，受過儒門思想薰陶，靖滄浪並不後悔再出江湖，為武林盡一份心力，可這次的再出他所失去的遠比想像中更多更多，再加上他為了不拖累傾波族，封閉了天河，雖然回去不是問題，但靖滄浪明白傾波族終究也已不是可以讓他真正休息的地方，他只能繼續在這座名為武林的牢籠裡消磨心志，滿身疲憊。

「吾什麼時候才能養好你？」靖滄浪對著觀心自在喃喃自語。

如果不是當初他要他幫他養好觀心自在，靖滄浪還真不確定此時此刻的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即使御神風已經不在了，可仍是給他留下了一個念想，前程雖渺，但每次看見觀心自在，靖滄浪總會覺得自己又有勇氣可以繼續走下去。

這大概就是御神風的魔力吧。

靖滄浪終於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笑意雖淺，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他臉上。

「神風，吾會幫你養好觀心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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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7-11-05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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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0

知道靖滄浪耿直藏不住表情，淨無幻便讓靖滄浪隱在暗處，與假扮成靖滄浪的懸壺子一同去看對戰表。懸壺子早已有所準備，趁著眾人不注意時，振袖放出一個又一個結界釘，務求讓魑嶽無處可逃。

見眾人到齊，由魑嶽所假扮的蘊果諦魂正要開口，一道清朗又熟悉的嗓音驀地響起。

「蘊果是非因，諦魂千萬身，原鄉飄渺處，天佛度貪嗔。」明明是同樣的面容，卻生生地比站在時辰盤旁邊的佛者多了幾分莊嚴清聖，身後的一燈禪臉上不忿明顯直對，更是令得在場不知情的人心頭一驚。「魑嶽，好久不見了。」

「確實好久不見了，如今竟想到假扮我了，很有長進。」

「那麼，敢與我對一掌嗎？」蘊果諦魂也不囉嗦，現下其他厲族隱身在暗，只有魑嶽在明面上，自然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話音未落，蘊果諦魂已率先發難，本就有傷在身，又沒料到一向沉穩的蘊果諦魂竟然二話不說就打了過來，魑嶽猝不及防，只能倉促接下這一掌，原本他無傷在身時便是只能與蘊果諦魂戰成平手，如今為了偽裝而將舊傷留下三分，雖然接下這一掌不會致命，卻也完完全全將他曝露出來。

狂亂無章的金髮，色彩濃厚的衣裝，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眾人還沒有從兩個蘊果諦魂中回過神來，便乍見魑嶽真容，更顯驚愕。

「蘊果諦魂當真好手段，半點也不給老朋友說話的餘地。」

「這裡哪裡容得你開口！」副巒主又驚又怒，身為副巒主，即使不像蘊果諦魂那般清楚，但他也是知道厲族的事的，如今兩相對照又如何不明白？敢情這次的聖魔大戰就是厲族要把聖方推出去送死的陰謀，難怪他們第一次的對戰戰果如此慘烈！

「不開口也無妨，你們總不會以為我真的毫無防備吧？」厲族向來就是以陰險狡詐聞名，或許是有那麼幾個故作清高的，但絕對不包括他！

只見魑嶽手捏法訣，口中念念有詞，懸壺子看得一驚，正想示警，數聲爆炸聲猛地響起，六聖護胸前紛紛爆出血花──

「淨無幻！」懸壺子眼明手快地扶住淨無幻，隨即狠狠瞪向魑嶽。「為什麼你會用道門術法！」碧血丹心，這是用來對付戰後降者的手段，只是後來被詬病太過殘忍所以廢除，不是道門耆老人物根本不會知道。

「原來你不是靖滄浪。」魑嶽看著眼前的靖滄浪毫髮未傷，更能清楚知道這是道門秘術，心下了然。「懸壺子，道門已經出了一個任雲蹤，再多一個也不稀奇啊，倒是你們還不去幫靖滄浪收屍……嗯？」

懶得再聽魑嶽廢話，懸壺子直接發動了結界，煉壺松拐重重擊地，結界釘華光乍現，將魑嶽團團包圍。

「一燈禪！給我揍得他只剩一口氣回話！」碧血丹心只有半柱香的時間能解，淨無幻自然是沒問題，他得先去找靖滄浪。小心翼翼地讓淨無幻坐下，見她表示無礙，懸壺子立即往靖滄浪隱身之處疾奔而去。

結界本就是為了抓住魑嶽而設，能進不能出，範圍也極狹窄，所以其他人都不在結界內，一燈禪還未衝進結界裡，蘊果諦魂已閃身而入，結界再不能容人，一燈禪也只能在外幫著淨無幻，好在淨無幻本就是掌教之資，雖然碧血丹心一時重創了她，卻也很快就解除，抓緊時間替其他人也解開後，淨無幻正欲拉開結界進去幫忙，一道綠光突然從天而降，下一秒就見蘊果諦魂狼狽退出了結界。

數聲輕響，就見懸壺子埋下的結界釘一個接一個炸開，結界漏出缺口，魑嶽隨即躍入綠光之中，轉瞬不見。

去而復返的懸壺子再度驚訝，眉頭深鎖。

出了一個任雲蹤，再來一個……懸壺子冷汗開始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能夠破他的結界，表示此人的道術與他起碼是不相上下，能夠知道碧血丹心，表示此人在道門非常久，地位也很高……懸壺子腦中閃過數個人影，因為那道綠光，倏地定格在某個人身上。

「……子……懸壺子！」一燈禪的聲音猛地響在耳邊，懸壺子一驚，下意識地看向聲音來源。「你先放開靖滄浪，你都把他手抓破了！」原本懸壺子就是扶著靖滄浪過來的，看到那道綠光，手不自覺地就將靖滄浪的手越握越緊。

「吾不要緊，懸壺子，你還好嗎？」懸壺子未開口靖滄浪便已說道，神色自若，絲毫沒因手上痛楚而有半點波動，只是細瞧便能發現他眼底擔憂。

「……老實說，我很不好。」懸壺子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猜測，他還沒有證據。「大隻魚，我可能不能幫你們了，道門……我必須回去一趟。」原本以為只需把龠勝明巒奪回便可，現下竟又牽扯到道門……懸壺子突然就懂了靖滄浪的心情，這個厲族，確實招人恨！

「無妨，眼下這情況，聖魔之戰也無法繼續下去了，我會暫時封閉龠勝明巒讓大家好生休養，眾人可留下暫避風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懸壺子回頭看向靖滄浪。「大隻魚，你要小心，務必冷靜。」交過手才知道厲族的狠辣，懸壺子深知靖滄浪個性，知道他絕對不會留在龠勝明巒，實在是很不放心。

「吾知道。」

「懸壺子，我和你一同去。」懸壺子幫了龠勝明巒，禮尚往來，現下知道道門也被厲族滲透了，一燈禪覺得他也應該出點力。

「那便一同離開吧。」聖魔之戰雖然中止了，但是她和厲族的仇還沒結束，待在龠勝明巒或許很安全，但這並不是淨無幻的作風。

至少在斷滅闡提亡故的情況下，主動出擊，更合她心意。

蘊果諦魂知道挽留也沒用，便沒有多說，由著一燈禪帶著靖滄浪等人離開後，封閉了龠勝明巒。

出了龠勝明巒，懸壺子與一燈禪便急忙趕回玉清界，靖滄浪原本要陪著淨無幻回半峰雪，卻被拒絕。

「你該找個地方好好養傷。」碧血丹心是將道符埋在心口處，引爆後半柱香內不解除便會心血流盡而亡，雖然懸壺子搶救得當，但傷在心口，便是重傷。聖魔之戰中止，於公於私他化闡提都會第一個找上她，和她在一起其實很危險。

「送妳回半峰雪後，吾自有去處。」傾波族自然不能回去，壺口烽燧是御神風沉眠之處，這兩個地方都不適合他暫住，想想也只能先去北海隱洞，北海隱洞離半峰雪雖然遠，但至少是同方向，靖滄浪也明白淨無幻此刻情況，自然不放心她自己一人回去。

「靖滄浪，魑嶽都那樣說了，我怎麼能回半峰雪？」雖然淨無幻覺得懸壺子似有所感，但是不管如何，太清跟其他二清比起來鬆散許多，還有斷滅闡提在，厲族若選擇滲透太清界她也不意外。

沉寂了這麼久，卻還能憑著模仿他人的優勢打入三教核心，淨無幻此刻越發想要阻止厲族陰謀，這麼心機深沉陰狠毒辣的族群絕不能留。

靖滄浪這才明白淨無幻的打算，若是回去登道岸，那自然是安全許多。

「那吾便送妳回登道岸。」

「我希望你先養傷，你是我最大的助力，我不希望你出事，天閻魔城一時半刻還不會知道魑嶽曝露之事，就算知道也需要時間商討，你必須把握時間養好傷，你才能面對端木燹龍與帝如來。」

端木燹龍與靖滄浪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他本就希望能在聖魔之戰中與靖滄浪一決勝負，現在聖魔之戰中止，他絕對是第一個衝出來要找靖滄浪決鬥的人。至於帝如來，只要他一天還頂著鬼如來的身份，那他與靖滄浪也就必須是敵對關係，為了掩飾身份，有些衝突是必須的。

淨無幻都說到這份上了，靖滄浪自然也能明白她所擔心的事情，終是軟了態度。

「淨無幻，一切小心。」

「你亦然。」

雖然淨無幻一向進退有度，但斷滅闡提的死對淨無幻來說是個極大的打擊，靖滄浪心中總有些不安，溫聲叮囑再三，終於和淨無幻道了別，往北海隱洞而去。

***

心口處隱隱作痛，使得靖滄浪腳步略緩，行至一處密林，身影倏停。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胸口的傷，還是他人的血。

微斂的眸，掩住傷處的手，看似因傷佇足，卻能見靖滄浪周身水氣逐漸漫延開來，背上的洗墨鯤鋒蓄勢待發。

忽地狂風大作，一聲獸吼，林影紛亂，足以致命的破風聲響向靖滄浪強勢襲來──

一聲鏗然，洗墨鯤鋒已然擋下致命一擊。

「妳是厲族的人？」方才才見過魑嶽，來人身上的氣息不算陌生，手上長爪鉤尖距離心口傷處不過指長，靖滄浪卻毫無懼色。

「死人，知道太多也無用。我倒要看看，山之厲所謂的不容小覷是如何不容小覷！」來者正是風之厲，魈瑤。

「殺妳，足矣！」雖未見過風之厲，但只要她是厲族人，就是讓靖滄浪動手的理由。

制住長爪鉤的洗墨鯤鋒一轉，劍氣迸發，魈瑤立即被逼退數步，眸中顯露不甘，揚手再度攻向靖滄浪。

即使有傷在身，靖滄浪卻完全不受影響，招式凌厲不見遲滯，魈瑤沒想到靖滄浪竟然還能使出全力反擊，交手幾招便見紅幾處，若非她本就以輕功見長閃得及時，洗墨鯤鋒早已把她劈成兩半。

明路走不通，魈瑤趁著閃過靖滄浪一劍的空檔快速隱入林中，腥風再起，獸吼聲聲，意圖擾亂靖滄浪的注意力。

「雕蟲小技。」戰中的靖滄浪完全沒了平時的溫和，尤其此刻面對的是厲族人，清冷容顏更是多了幾分肅殺之氣，即使魈瑤想以地利佔便宜，卻是很快就又被靖滄浪逼得現形。「冽‧滄海！」

磅礡劍氣自洗墨鯤鋒爆出，四周氣溫陡然降下，劍意過處冰華凍結，而後碎裂，密林瞬間被夷為平地，魈瑤再無藏身之處。

「你！」魈瑤此刻終於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靖滄浪胸前此刻再度染紅，他確實受了傷，但是他卻不管不顧，只想著要置她於死地，光憑這一點她就必敗無疑。

「凍‧滂沱！」

死亡陰影籠罩，魈瑤下意識地與靖滄浪拉開距離，眼睜睜地看著洗墨鯤鋒入地三分，耀眼冰晶再度迎面而來，魈瑤只能全力一擋，當冰晶觸到魈瑤雙手時，魈瑤背後火光乍現，靖滄浪再度發招已是不及。

火光過後，魈瑤已不再現場，徒留焦土寸許，正是方才魈瑤所站之處。

功虧一簣，但人已遠去，靖滄浪正欲追去，腳步突然一滯，握緊了洗墨鯤鋒。

刺目豔色自嘴角蜿蜒而下，與胸口傷處匯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靖滄浪只得收起洗墨鯤鋒，息地調息，待傷勢略穩，繼續前往北海隱洞。

***

上一次到北海隱洞來，靖滄浪看見了他最想看見的人，而如今，他卻只有孤身一人。

靖滄浪的功體特殊，並不畏冷，所以即使他去的地方再北，他也很少會生火取暖，但或許是受了傷，或許是覺得累，靖滄浪找了些柴火，弄了一個小小的火堆。

一切打理完畢，靖滄浪在火堆旁坐下，拿出了觀心自在，卻發現觀心自在染上了不少血，這才想起觀心自在他一直都是收在懷裡的，傷在胸口，自然容易弄髒觀心自在。

暗罵了自己一聲不小心，靖滄浪先是注入一道真氣，而後繼續凝氣，水霧漫出，一點一點地洗去了觀心自在上的血跡。

「抱歉，弄髒了你。」靖滄浪撫了撫觀心自在，煞有其事地道歉。「今天吾們揭發了魑嶽，可惜他有幫手，讓他逃了，希望懸壺子和淨無幻那裡一切順利。」懸壺子當時的臉色很難看，依他們的作風和實力，想必若厲族真潛伏到了玉清界，地位也不見得會低到哪裡去。

靖滄浪輕聲地、斷斷續續地對著觀心自在說著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終是感覺到累了，便收起了觀心自在，躺下休息。

也許是因為身在北海隱洞，靖滄浪難得地放心，原本只打算閉目養神，卻迷迷糊糊地真的睡著了。

清風拂過。

一道模糊的人影靜靜地立在靖滄浪身邊。

觀心自在再度沾染了靖滄浪的心頭血那刻，御神風就感覺到自己的靈體被快速修補著，效果遠比吸收靖滄浪所注入的真氣還要好，甚至現在還能現形，即使只是模模糊糊的一道影子，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御神風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若是如此才能修補他，他情願就這樣一生都困在觀心自在裡。

就算見不到靖滄浪，他也依舊是陪著靖滄浪。

當一個劍靈有什麼不好，只要靖滄浪能好好的，當把沒劍靈的劍他都願意。

「傻滄浪，有傷在身你逞什麼能？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呀？」御神風蹲了下來，趁著靖滄浪睡著了回不了話，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數落著他。

直到身影淡去。

「神風？」靖滄浪醒了過來，環顧四周，依舊只有他一人。「原來是作夢……」

低聲嘆息，靖滄浪再度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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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7-11-10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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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1

御神風死後，靖滄浪還是第一次夢到他。

雖然夢裡的他不斷地數落他，念叨著他不知道要好好愛惜自己之類的話，雖然夢醒後只餘惆悵，靖滄浪還是很高興他做了這個夢。

夢裡的御神風，熟悉地令人想沉眠。

只是再想，他也必須先完成他該做的事。

即使是躺著，體內真氣也能運轉療傷，靖滄浪沒急著起身，看著黝黑的石壁，腦海裡忽地浮現他第一次與御神風同眠的景象。

那是在他們發現壺口烽燧的前一日。

現在想想，若不是因為有事待辦，他不願擔擱，已是連著幾日錯過宿頭，御神風也不會態度那麼強硬地，連地點都不好好選一下，就拖著他在林子裡找了棵參天大樹，兩人就在樹上合計一晚。

原來那時的御神風，早已想方變法地對他好。

「你說，吾們倆個到底誰才傻？」

一個想對不解風情的人好的人。

一個只能對著遺物喃喃自語的人。

靖滄浪直到現在才發現，他說過了那麼多次的好，卻只有那一天的好，刻在了他心上。

深入骨血。

永生不忘。

***

和魈瑤一戰使得靖滄浪的傷勢加重幾分，好在北海隱洞的寒氣有助於他療傷，好好地待在北海隱洞休養了兩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武林局勢瞬息萬變，傷一好靖滄浪就離開了北海隱洞，往登道岸而去，行至半路，又逢殺機。

「禁嶽焚霄命惡從，驅龍造燹禍為宗。」熟悉的詩號，熟悉的聲音，在人掌中跳躍的火光，不是溫暖，而是致命。「靖滄浪，我等你很久了！」號雨鯨脈猛地甩出，直逼靖滄浪。

洗墨鯤鋒旋飛而出，擋下了端木燹龍第一擊。

「吾也等你很久了。」打從端木燹龍破封而出，靖滄浪就一直在找機會想要為友報仇，但一來先是為了御神風而轉向處理滌罪犀角，再來就又被捲入聖魔之戰裡，原本想藉著聖魔之戰的機會與端木燹龍決戰，可偏偏聖魔之戰是個陰謀，新仇舊恨，靖滄浪也無暇在端木燹龍身上。

「太荒神決讓你逃過一劫，可有遺言交待？」

「厲族原本為你謀得的一線生機也不過白費。」

提起厲族，端木燹龍面露嫌惡，狠狠一掌拍向靖滄浪身前。

「少給我提那群該死的厲族，要不是他們從中作梗，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命站在這裡？」本就想在太荒神決與靖滄浪一決生死，偏偏被厲族從中作梗，非得弄個什麼必勝無疑的對戰表出來，結果魔城雖是佔了上風，卻折損了斷滅闡提，這是什麼必勝無疑的對戰表，簡直笑話！

這就算了，反正鬼如來很明白他與靖滄浪之間的死仇，只求勝利不求靖滄浪的命，結果不過才一次對戰，厲族在龠勝明巒的身份就曝光，曝光就算了，還敢對靖滄浪動手腳，又叫人去殺靖滄浪？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貨色，就算靖滄浪有傷在身她也不會是對手！

靖滄浪的命，只有他端木燹龍能取！

「你的傷都好了吧？」雖然是魔，可端木燹龍自有他的原則，靖滄浪雖是他的死仇，但也是個可敬的對手，趁人之危不是他的作風，也是對他實力的侮辱！

「取你性命，足矣。」洗墨鯤鋒劍尖直指端木燹龍，神色凜然不可侵。

「很好！」號雨鯨脈再次疾甩，下一刻便硬直如劍，端木燹龍衝向靖滄浪。

水火不容。

都是老對手了，自然對對方的一舉一動瞭然於心，號雨鯨脈隨著端木燹龍的攻擊，忽鞭忽劍，靖滄浪看似兇險，洗墨鯤鋒卻次次都擋下了端木燹龍致命招式。倏地一掌襲來，正是紅焠枷木掌，靖滄浪沒有硬接，洗墨鯤鋒擋下了身後的號雨鯨脈，隨即飛旋出片片劍花，靖滄浪一個旋身，紅焠枷木掌瞬間落空，與洗墨鯤鋒一觸即爆，強烈氣流將兩人纏鬥身影分至兩側。

分開不過片刻，下一秒兩人又纏鬥在一起，號雨鯨脈能當鞭使，攻擊範圍大，靖滄浪便採取了近身戰，和端木燹龍之間距離始終不超出洗墨鯤鋒劍身，端木燹龍雖然清楚靖滄浪意圖，卻偏偏受制於靖滄浪的攻勢，號雨鯨脈只能作劍用，偏偏他劍術又不如靖滄浪，若非還有一掌可用，只怕早已落敗。

「靖滄浪當真好算計！」似是不堪始終處於這綁手綁腳的局面，端木燹龍也不顧此刻號雨鯨脈若作鞭用連他自己也會受傷，狠狠一甩，氣爆陣陣，煙塵散去，號雨鯨脈已緊纏洗墨鯤鋒。「我看你還能怎麼辦！」

烈火沿著號雨鯨脈迅速燃向洗墨鯤鋒，靖滄浪不慌不忙，凝氣指尖，一道冰冷寒氣劃過洗墨鯤鋒。

「吾等你這麼做很久了。」靖滄浪周身漫出水氣，正是墨痕八舞。「如此邪物，不容存於世。凍‧滂沱！」

冰華如浪重擊，凍結了沿著號雨鯨脈而來的火焰後迅速往端木燹龍而去，雖然加注真氣在號雨鯨脈之上，冰晶卻絲毫未減，端木燹龍只得鬆手，赤煉鎖金手堪堪化去了凍‧滂沱，靖滄浪極招再至。

「泠‧波瀾！」

洗墨鯤鋒終於穿透了端木燹龍的身體。

「端木燹龍，伏誅吧。」

「做夢！」他只是傷了要害，還沒斷氣！靖滄浪此刻離他如此近，不把握機會才是笨蛋。「推蜃手！」

極招應聲而出，重重擊向靖滄浪胸口，掌下所觸卻出乎意料。

「什麼東西？」端木燹龍一個閃神，先機頓失。

「住手！」靖滄浪臉色忽地一變，一掌拍開端木燹龍，漫天血雨是鼓勵他趁勝追擊的信號，靖滄浪卻是握著洗墨鯤鋒迅速退開，拿出懷裡的觀心自在。

雖然發現得早，觀心自在的劍柄仍是被端木燹龍的推蜃手熔化些許，並不嚴重，也足以挑起靖滄浪的怒火。

「不過就是一個破銅爛鐵，靖滄浪，你越活越回去了，這種東西你也看得上眼？」

靖滄浪沒有回話，周身空氣凝結，令人膽寒的冰冷瞬間籠罩。

這是御神風留給他唯一的東西，誰，都不許碰。

「凜‧洪濤──」洗墨鯤鋒疾旋之間帶出水痕無數，劍光水光，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牢牢地網住了端木燹龍。

即使使出全力想要擋下這一擊，但端木燹龍已是傷重，加上靖滄浪震怒之下，威力更勝以往，端木燹龍只覺一股寒氣包圍全身，熟悉的冰封，陌生的殺氣。自體內往外爆開的疼痛，盡數化成一句吶喊。

「靖滄浪──」

一聲細響，彷彿碎冰，在端木燹龍的聲音裡是那麼突兀。

洗墨鯤鋒回了鞘。

靖滄浪看著端木燹龍冰凍後又爆開的屍體一眼，衣袖一振，再不復眼前狼藉。

「好友，你可安息了。」想起當年不幸喪命的好友，靖滄浪輕嘆。

他與端木燹龍的仇雖然了結了，逝去的人也依舊是回不來了。

即使他的朋友一一離他而去，即使這條路孤單難行，靖滄浪知道自己還是必須走下去。

也只能走下去。

「風橫萬里狼煙，塵囂怒捲，世路茫然。終歸古道沉眠，雲波浩瀚，洗越蒼天。」

***

淨無幻神色自若地站在魔者眼前。

可若細瞧，便能見她握著拂塵的手很用力。

眸光釘在腳尖上，好似她的道靴被她盯久了就能開出花，淨無幻知道，若是與他化闡提對上眼，恐怕她會沒辦法克制自己想動手的衝動。

他化闡提似乎也很明白淨無幻的心情，也就是站在那裡不說話，兩人沉默得讓一旁的鬼如來也不得不跟著思考起人生。

他化闡提是一城之主，耐性自不在話下，作為曾經的佛首，要鬼如來幾天幾夜不說話以參禪更是不困難，相較之下，淨無幻也如此沉得住氣，讓他化闡提對她也不禁有幾分另眼相看。

他知道斷滅闡提的眼光向來不錯，如若淨無幻不是道門掌教，令斷滅闡提棄魔入道，他也不會這般反對兩人在一起。

「妳……」他化闡提總算開口，甫出聲立即被淨無幻打斷。

「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厲族的命。」

「妳該知道……」話未竟又被淨無幻打斷。

「我當然知道，如果不是厲族，你何必如此費盡心機想要斷滅闡提回去魔城？」她死了那麼久，他化闡提都對斷滅闡提不聞不問，若非厲族主動表示合作意願，他化闡提也不會等到現在才想要復活他的魔父。「別以為厲族滲透到道門就能解開我的術法，我畢竟也是一脈掌教，還是有些獨門招的。」

「淨無幻，如今妳一人面對我與鬼如來，妳覺得妳有勝算？」

「沒有勝算也無妨，百年之前我已死過一次，何況斷滅闡提已經不在了，淨無幻，還有何可畏？」如果她會怕，就不會孤身赴約了，再說鬼如來到底會幫誰還是個未知數，思及此，清秀容顏上多了幾分嘲諷。

所謂破罐破摔，大概就是在講現在的淨無幻，他化闡提擰眉，斷滅闡提好歹也是天閻魔城的少君，屍體沒有流落在外的理由，但是厲族又關係到魔父的復活……不管哪一個，他都不能輕言放棄。

「他化闡提，勸你不要想叫那個厲族人試試看。」從他化闡提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淨無幻冷冷一笑。「除非你想要斷滅闡提死後也不得安穩，屍骨無存。」

「妳！」他化闡提的表情終於有一絲裂痕，眸中怒意流轉。

一旁的鬼如來察覺到他化闡提的怒意，下意識地想去握住滌罪犀角，卻落了個空，這才想起滌罪犀角已被靖滄浪毀去。

鬼如來的動作落入他化闡提眼中，反而拉回了他的理智，深吸口氣，他化闡提耐著性子再度開口：「我可以終止與厲族的合作關係，能不能殺了他們就看妳自己的本事。」

淨無幻又笑了。

「他化闡提，你永遠都不懂，斷滅闡提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即使沒有遇上她，斷滅闡提心中也有一塊淨土，他可以為了捍衛家園挺身作戰，卻絕不會為了謀取天下而濫殺無辜。

就算是魔城少君，斷滅闡提也希望自己能夠過上平靜的生活，而不是只有漫天烽煙的殺戮。所以他才能夠以魔修道，即使辛苦，卻因為他的本心純粹，將不可能化成了可能。

「多說無益，三天後，帶著那群該死的厲族來半峰雪吧。」語畢，淨無幻再不多言，轉身離開。

他化闡提看著淨無幻的背影，彷彿又看見多年前，毅然轉身離開的斷滅闡提。

「就算我懂，他也應該擔起他魔城少君的身份。」闡提一脈不能就這樣斷絕在他們兄弟手上，之所以容忍斷滅闡提當了那麼久的任雲蹤是因為沒有復生魔父的契機，如今機會來了，於情於理，他都該回來。

唯一錯估的，只有斷滅闡提的任性。

斷滅闡提是回來了，卻也很快地就又離開了。

快得讓他來不及防備，只能默默地接受。

明知道一切都是厲族所造成的，但是他化闡提還是必須堅持下去。

「魔主。」鬼如來看著他化闡提許久，還是開口了。

「讓寂滅邪羅去通知魑嶽到魔城來，你去看看端木燹龍在不在，如果不在，就把他找回來。」魔城裡能跟端木燹龍戰得不分上下的人沒幾個，如果端木燹龍真的不在魔城，也只能叫鬼如來去把他強行帶回來。

「是。」鬼如來應了聲，很是乾脆地離開了天閻魔城。

鬼如來離開後，魔城大廳又陷入一片安靜。

許久之後，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取代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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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7-11-13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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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2

靖滄浪來到了登道岸。

「你傷無礙了嗎？」

「吾無事。太清界一切安好嗎？」

「都很好，倒是懸壺子和一燈禪都沒有消息……看來玉清界被滲透的可能性很高。」若她是厲族人，或許也會選擇滲透玉清界，上清界早在多年前就因依附朱翼皇朝而沒落，太清界以斬妖除魔、丹藥符籙為主，若想修習精進道術武功，玉清界確實是首選……淨無幻現在只希望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懸壺子和一燈禪能夠處理這個問題。

「吾相信懸壺子的實力，何況還有一燈禪幫他，妳莫太過擔心。」再怎麼說懸壺子也是玉清界的掌教之一，而且一燈禪也在他身邊幫忙，靖滄浪對這兩個好友還是很有信心的。「接下來妳打算怎麼做？」

「我已向他化闡提和厲族下戰帖了，就在三天後。」他化闡提最後決定如何並不重要，反正三天後她都會跟厲族的人決一死戰，差別只在於魔城會不會出手而已。

只要懸壺子和一燈禪可以拖住在玉清界的厲族人，淨無幻就有把握排出毀滅厲族的陣法。更何況她並不是只有靖滄浪一個幫手而已，鬼如來本就是聖方的暗樁，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再繼續偽裝的必要。再加上懸壺子早先就通知過素還真這些事……她的幫手，其實比想像中多更多。

靖滄浪皺了皺眉。

「淨無幻，這不像妳的作風。」

「那麼你覺得，什麼才該是我的作風呢？」一直以來，她都是冷靜的，也必須是冷靜的，可如今，她再次撿回了一條命，卻失去了比性命還要珍貴的存在，那麼她張狂一回，又有何妨？

「這件事妳未免操之過急，厲族還有很多人是我們所不知道的，知己知彼才有百戰百勝的機會，只有三天妳要如何做準備？別告訴吾妳只想排出一個可以跟魑嶽同歸於盡的陣法，其他的厲族呢？讓他們繼續為害世間嗎？」

「我與素還真，昨日才去過龠勝明巒。」淨無幻知道靖滄浪是擔心她做傻事，語氣才這般嚴厲，平靜地敘說著從蘊果締魂那裡得來的消息。「厲族以元種八厲為主，剩餘族民極為稀少，元種八厲若不存在，厲族就等同於亡滅。天之厲還被封印著，地之厲失蹤，現在的厲族以山之厲和雷之厲為首，魑嶽便是山之厲。」

「那其他人呢？」

「其他四厲分別是澤火水風，據蘊果諦魂所言，水之厲很早就不再管厲族的事，在玉清界的該是雷澤火風之一。」

靖滄浪想起了那天半路狙擊他的人，以及最後救了她的人。

「吾那天遇到兩個厲族人……其中一個實力不錯。」雖然沒有正式交鋒，但是能在他手下救走人，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我開給他化闡提的條件是他必須帶著厲族來換回斷滅闡提的屍體，人數若不對，交易就不成立。」

「萬一他們是找人假扮呢？」還有那麼多人他們沒見過，淨無幻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淨無幻忽然笑了，不待靖滄浪再問便再度開口。

「靖滄浪，難道你以為我與懸壺子在龠勝明巒的那兩日，什麼事都沒做嗎？」

***

鬼如來回到天閻魔城時，他化闡提正在跟魑嶽討論三天後的事。

大廳裡除了魑嶽，還有兩個他沒看過的人，皆站在魑嶽背後，看起來像是厲族人，視線不經意地在那名身穿紅衣的人身上掃過，鬼如來臉色平靜地走到他化闡提身邊，附耳低聲報告了端木燹龍身亡的事情。

「是他？」他化闡提略略掩了眸，問道。

「是。」滿地水氣猶未完全散去，再加上殘存的炙熱，鬼如來本就猜測靖滄浪與端木燹龍在此有過一戰，再加上沒有留下屍體，只有破損的號雨鯨脈……即使痛恨端木燹龍，靖滄浪也不是那種會讓死者曝屍荒野的人。

「知道了，算了吧。」原是希望端木燹龍三天後能成為一大助力，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替端木燹龍尋找復生之法，何況他與靖滄浪本就註定有此一戰，現在也不過是把時間提前而已。「你先退下。」

鬼如來看了魑嶽等人一眼，沒有多說，安靜離開。

「方才你所說之事，確實？」待鬼如來離開，他化闡提才又開口。

「你該知道，我們所追求的就是破除天之厲的封印，這種事情還能有假嗎？」潛伏在龠勝明巒多年，除了研究時辰盤，魑嶽的工作就是研究天之厲的封印，如今既已求得破封之法，不管是真是假都得去嘗試。「他化闡提，一個早就成了一具屍體的人，和一個有很大機會再度復甦的人，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要選擇哪一個吧。」

見他化闡提仍是沉默，魑嶽再度開口；「就算淨無幻真的排出了什麼牢不可破的陣法守著斷滅闡提的屍體，身為玉清界掌教之一，我還真不信澤之厲真的破不了淨無幻的陣法。」

「掌教……之一？澤之厲真是好手段。」玉清界本就是以道術武功為主，想要當上玉清界掌教之一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澤之厲若真是玉清界掌教之一，那他在玉清界潛伏的年歲之久令人不得不訝異。

「這是交易達成？」

「可以，還望山之厲莫忘魔城與厲族合作的初衷。」

「你放心，就算想滅你們闡提一脈，我也希望我的對手強大點。」厲族與魔族不合也不是什麼秘密，若非是兩方族長都被封印起來，他們也不會相安無事地坐下來談合作，他化闡提即使擔心天之厲破封後厲族會翻臉不認人，卻也必須先助天之厲破封，這是闡提之皇破封的必經之路，想繞也繞不開。

魑嶽狂妄的話沒引起他化闡提半分波瀾，就算天之厲真破封了，他也不認為天閻魔城會對付不了這個早已凋零的族群。

心不齊，力何強？

商議甫定，魑嶽便帶著人離開了天閻魔城。

出了天閻魔城，魑嶽便吩咐魈瑤前去尋找雷之厲，告訴他今日商定內容。

「要我去找水之厲嗎？」待魈瑤離開，一直沉默不語的火之厲總算開口。

「哼，你覺得你去找他有用嗎？」說起水之厲，魑嶽就滿腹火氣，論武功，水之厲絕不在他之下，論心計，他也絕對是箇中好手，可偏偏他就是胸無大志，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每天就想著過上風花雪月的日子，誰想破壞他的生活還會反過來被他算計，若不是吃過虧，魑嶽才不可能就這樣放著他逍遙自在。

火之厲已經算是跟他私交很好的人了，還不是照樣碰釘子。

「或許他會對靖滄浪有興趣。」水之厲也是習武之人，再怎麼風花雪月都還是會在武學這方面上點心，要不他的武功怎麼會那麼好？那天他觀靖滄浪武功路數與水之厲有幾分相似，也許能以此做突破口，就算水之厲只想與靖滄浪切磋一番，戰局瞬息萬變，能拖住靖滄浪一時，他們這方的勝算也就更高。

提起靖滄浪，魑嶽也知道這是個難纏的對手，端木燹龍武功雖高，但能不能勝過靖滄浪還是個未知數……水之厲或許不喜歡以多欺少，但若在事前就傷了靖滄浪……

「你去告訴他，三天內，能殺了靖滄浪是最好，若不能，讓他受傷也可，辦成了這件事，以後我就不會拿厲族的事去煩他。」

犧牲這麼大？火之厲挑了挑眉，見魑嶽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便也離開去找水之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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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7-11-16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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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6 [風浪]舊時隱，13

依著淨無幻的安排，靖滄浪前往推松巖尋找素還真。

行至半路，靖滄浪便見前方一抹水色，清秀容顏十分引人注目，但對方好好地靠坐在樹上，靖滄浪沒有多做停留，眼看就要越過那人──

「閣下可是靖滄浪？」靖滄浪行至眼前三步距離時，水色身影自樹上飄然落下。

「正是。請問閣下是？」

「水之厲，冰無漪。」垂在頰畔的一綹髮絲被瀟灑地甩開，眉宇之間端的是一派從容，半點厲族殘暴的氣息也沒有。「我來……嗯，找你打一架，只是過個場而已，不用太認真，只切磋一招也可以，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是很想浪費在打架上。」

「此話何意？」雖然對方自報身份，也感覺不到殺氣，但光是水之厲三個字就夠讓靖滄浪防備，伸手按上了洗墨鯤鋒，進入備戰狀態。

「別以為每個厲族人都愛打打殺殺的，我可是很愛好和平的，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美人等我去疼愛，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打架上面呢？」冰無漪說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十分陶醉。

「那你何必攔路？」

「喔，說到這個，我實在是覺得很煩，稱霸天下是件多麼辛苦的事啊，但是天之厲他們喜歡我也沒辦法。魑嶽那傻瓜一直很想我去幫他們，我愛好和平也愛好安靜，天天被吵也是會受不了的，還好你出現了，你就是他們不再來吵我的條件。」

洗墨鯤鋒立即出鞘，寒氣逼人。

「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嗎？不是跟你說了魑嶽是傻瓜嗎？他話就講得不清不楚的，所以我不用太努力，咱們隨隨便便過兩招走個過場就好，了解？」

「吾如何信你？」

「不信也沒關係，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冰無漪燦爛一笑，眩目的笑容十分引人心神，可惜面對的是靖滄浪，美男計毫無作用。

既然面對的是厲族人，靖滄浪也不客氣，直接用上了墨痕八舞，冰無漪既是水之厲，功體自屬陰寒，就見他手中也是水氣瀰漫，交手不過幾招，和靖滄浪竟也不相上下。

「難怪剡冥對你的評價如此高，確實是個好對手，可惜我們相見恨晚呀。」早個幾百年他或許還會有一較高下之心，但如今，就如他方才所說的，他的時間很寶貴，可不想浪費在打打殺殺之上。「靖滄浪，注意囉，有人來偷看了，我要出極招啦。劍風冰痕！」

冰無漪掌中突現神兵，寒光閃過，凌厲劍氣應聲而出。靖滄浪不敢大意，洗墨鯤鋒飛旋出一片劍網，正是凍滂沱。

兩式極寒之招相對，爆出寒氣陣陣，靖滄浪一個甩袖便揮去大半寒氣，視野方清，冰無漪身邊已多了一個紅衣男人。

熟悉的氣息，讓靖滄浪明白那人便是那夜救走魈瑤之人。

「你根本沒盡全力。」來人正是火之厲，剡冥。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沒盡全力？」冰無漪手中已無兵器，又是方才未戰前的閒適模樣，說明了他已不想再出手。

「你看看他那個樣子，你敢說你有盡全力？」剡冥眼角一跳，即使兩人私交不錯，又是同族，此刻他還真想揍冰無漪，靖滄浪別說受傷，就連衣角都沒缺半角，這樣叫有盡全力？

「我發誓我有盡全力，沒有的話劍布衣一輩子都追不到姑娘。」拿好友的幸福起誓起得毫無壓力，冰無漪瀟灑地撥了撥瀏海。「好啦，我已經與靖滄浪有過一戰了，是平手，回去記得告訴魑嶽，不要再來煩我囉，再會啦。」

走了兩步，冰無漪又回頭對靖滄浪送了個飛吻。

「靖滄浪，很高興認識你，不過後會無期啦。」語畢，一道藍光劃過天際，冰無漪眨眼便消失現場。

剡冥強迫自己深呼吸免得克制不了自己追上去暴打冰無漪一頓的衝動，視線掃到一旁依舊嚴陣以待的靖滄浪，滿腔火氣瞬間消弭。

不管怎麼說，現在是厲族的關鍵時刻，槍口還是要一致對外。

「不用心急，三天後，有的是機會。」魑嶽早已安排好他的位置，再加上沒有必勝的把握，剡冥自然不會選在此時與靖滄浪對戰。

「何必等到三天後？吾現在就能取你性命。」

「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三天後會發生什麼事嗎？靖滄浪，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反應啊。」剡冥說著，見靖滄浪想要搶攻過來，手中火輪戩一揮，熾燄當空，阻了靖滄浪的攻勢。

火燄散去，現場再不復剡冥蹤跡。

靖滄浪收起了洗墨鯤鋒。

三天後……想起三天後的戰事，靖滄浪不再耽擱，迅速前往推松巖。

***

「你與淨無幻如何能肯定，厲族會去龠勝明巒？」和素還真行至半途，靖滄浪終於忍不住問道。

「厲族在乎的只有天之厲的封印，而不是斷滅闡提的屍體。」素還真看著突然停步的靖滄浪，耐心解說：「淨姑娘是讓厲族有機會趁虛而入，他們不會跟天閻魔城的人去半峰雪。」

「所以你們要讓淨無幻一個人對整個天閻魔城？」靖滄浪皺起眉。「這樣不妥，吾要去半峰雪幫她。」

「凌主。」素還真一個閃身就擋在了靖滄浪面前。「她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對上整個天閻魔城。」

「是帝如來嗎？」沉默了好一會兒，靖滄浪才問道。

素還真輕輕地點了點頭。

「另外，天閻魔城幾個主要戰將的功體能與厲族人互相配合，可以強行解封，所以淨姑娘不會有危險的。」

帝如來。

靖滄浪以為這個名字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命裡。原本只是猜測，原本只是懷疑，但是當鬼如來被證實依舊是帝如來，靖滄浪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好友。

即使明知他當初所為非是本心，卻不能抹去他殺了御神風的事實。

「他跟你說過什麼嗎？」靖滄浪眉間染上了一點冷，素還真覺得自己彷彿見到了初識的凌主。

「……都是厲族的事居多。」素還真知道靖滄浪想問什麼，既是鬼如來，自然是正道的對立方，這段期間死在鬼如來手上的人也不算少……但是鬼如來每次來報告厲族的事的時候，從未對這些人的死說過什麼，素還真雖能夠諒解，並不表示其他人也能諒解。

「吾們走吧。」靖滄浪沒再多說，轉身再度往龠勝明巒而去。

蘊果諦魂早已等著兩人到來，帶著兩人往無盡天峰而去。

「天之厲便封印在無盡天峰，無盡天峰位於龠勝明巒與天佛原鄉之間，方便兩方看管，魑嶽在龠勝明巒時日已久，可能已經研究出強行破封的方式。」

「強行破封，對天之厲沒有影響嗎？」

「即使有傷害也不會太大，為了確保封印安全，天之佛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想要強行解封也很困難，要不以其他厲族的實力，早就來救出天之厲了。」蘊果諦魂稍稍解釋了一下，又安排了素還真與靖滄浪要守的位置。「魑嶽與我之間尚有一戰，屆時他自有我對付。雷之厲目前尚未露過面，實力未明，其他人……」

「在玉清界的是澤之厲。」靖滄浪突然開口。「水之厲不會參戰，剩下火之厲與風之厲，吾與他們兩人交過手，火之厲武功不錯，風之厲不足為懼。」

「懸壺子和一燈禪到現在都還沒消息，澤之厲應該也不會參戰，由凌主與劣者對付其餘三厲應該綽綽有餘。」

「天閻魔城的人副巒主會率領明巒之人對抗，我們只要守好無盡天峰便可。」蘊果諦魂回頭看了無盡天峰一眼，那四條延伸至天際的鐵鍊彷彿沒有盡頭。「希望一切都能在三天後結束。」

「希望如此。」素還真輕笑，若真能一切都結束，那便好了。

「會結束的。」靖滄浪也望向無盡天峰，聲音雖輕，語氣卻很堅定。

三天後，他要厲族從此滅絕，再不存於世！

***

夜深，人卻不靜。

為觀心自在注入真氣的每日例行公事結束後，始終處於高度警戒的靖滄浪發覺有些不對勁。

太過安靜的夜，適合突襲。

思慮方起，前方倏現熟悉人影，狼狽而來。

「副巒主？發生何事？」心下疑慮，靖滄浪雖上前詢問，仍是與副巒主保持五步距離。

「厲族……是厲族，趁夜來犯……」副巒主傷勢似乎很重，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守夜的人來不及……示警就被殺了……來不及……」

話未竟，副巒主頹然倒地，靖滄浪正要上前察看，忽地狂風大作，林影紛紛，為夜襲者落下極佳掩護，獸吼一聲接著一聲，靖滄浪握住了洗墨鯤鋒，凝神以待。

長爪破空而來，與洗墨鯤鋒對峙那刻發出鏗然聲響，一擊未中，魈瑤迅速閃身躲入林中，靖滄浪正要追，熾熱火燄迎面而來，第一次與剡冥正式交鋒，靖滄浪不敢大意，洗墨鯤鋒飛旋舞動之間帶出炫目劍花，一一擋下剡冥的攻擊。

就在靖滄浪與剡冥纏鬥之際，變數再生，原本倒地不起的副巒主突地起身，向著靖滄浪後心便是一記重擊──

即使戰中真氣本就自發運轉，但意料之外的攻擊仍是令得靖滄浪悶哼一聲，刺目豔紅自嘴角蜿蜒而下，洗墨鯤鋒爆出滂沱水氣，將正欲趁勝追擊近身而來的剡冥與副巒主給擊退數步。

「你是誰？」如此渾厚的內力，靖滄浪突然想到那一直未曾露面的雷之厲。

「我向來樂意滿足將死之人的願望。」副巒主冷笑一聲，偽裝漸漸退去，極為陌生的面容，卻有著與魑嶽相仿的狂妄。「本座特來送你上路。」

「就憑你們？」

「那再加上我呢？」囂狂的身影大步走向戰圈，正是魑嶽。「靖滄浪，能一次出動四厲取你性命，你該知足。」

「蘊果諦魂和素還真呢？」他這裡如此大的動靜卻沒有引來半個人，靖滄浪心中有些不安，但是看這四厲似乎也不像經過一場激戰的模樣，到底發生何事？

除了澤之厲以外其他厲族人沒有道法基礎，排不出高級結界，但是放個暫時掩蔽五感的低階結界他們幾個合力還是做得到的，再加上他們是提前來犯，想必蘊果諦魂與素還真也不會料到此刻此處已有一場惡戰。

「放心，他們很快就會去陪你。」沒有萬全的把握，魑嶽不會主動去對上素還真，至於蘊果諦魂還有用處，所以魑嶽也不打算動他，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一個落單的靖滄浪，雖然靖滄浪武功也不弱，但跟素還真比起來，勝算可是要大得多。「靖滄浪，我會懷念與你一同待在明巒的日子！」

雖然結界只能支撐半個時辰，但是對付一個已經受傷的靖滄浪，已是足夠。

魑嶽話音方落，剡冥與雷之厲再度攻向靖滄浪，靖滄浪不敢大意，洗墨鯤鋒疾速飛旋之間，數道冰寒劍氣應招而出，使得雷之厲近不了身，方逼退雷之厲，剡冥的火輪戩又至，靖滄浪抽出背上劍鞘，以鞘為劍，竟也擋下剡冥的攻擊。

「不愧是靖滄浪，果真好劍法。」魑嶽自然對靖滄浪做過功課，知道靖滄浪的劍術不斐，卻沒想到連本該毫無殺傷力的劍鞘都能讓他拿來當劍使。

「比不上你們厲族的陰險！」雖有警惕，卻終是沒有針對厲族會提早來犯作下準備，靖滄浪雖有傷在身，仍是將洗墨鯤鋒舞得凜凜生風，不留一絲讓敵人有機可趁的空隙。

暗處的魈瑤再度攻來，原是覷準了靖滄浪背後空門，卻沒想到竟是誘敵之策，穿身而過的劍氣在魈瑤背後帶出一蓬血花，本就是八厲之中武功最弱的一個，再遭此重創，魈瑤狼狽地跌落一旁，無法好好使用輕功就無法再繼續暗襲，所有人都在明面上，不需要再去暗中注意他處，靖滄浪得了一點可以稍稍喘息的空間。

沒想到靖滄浪還能反擊至此，魑嶽、雷之厲、剡冥攻擊越發凌厲起來，靖滄浪雖然雙手都能使劍，但面對三大高手仍是有些吃力，遑論最初還被雷之厲擊中一掌，纏鬥多時，靖滄浪終是被魑嶽擊中，再度受創，真氣一滯，臟腑受損，雷之厲與剡冥的攻勢眨眼又至，洗墨鯤鋒擋得了一邊顧不了另一方，眼見火輪戩將要刺中靖滄浪胸前，一道劍氣突然爆開，不僅傷到了剡冥，更配合了靖滄浪及時發出的凍滂沱，將魑嶽與雷之厲也逼退數步。

別說三厲不敢置信，就連靖滄浪也錯愕不已。

「哼，還有什麼後招就一次現出來吧，不管怎麼樣你今天都必死無疑。」

那道劍氣……靖滄浪看著自己胸口好半晌，像是突然領略到什麼，再抬眼，眼中情緒複雜莫名，最後通通都成了一抹無所畏懼的堅定。

「凌‧洶湧──」運起全力再度一擊，劍氣如海，波濤洶湧，至極一招讓魑嶽等人不敢大意，急忙運氣抵擋。

只聞一聲淒慘叫聲，魈瑤當場斃命，靖滄浪內傷更甚，不再戀戰，轉身速離。

「追！」即使是同族，技不如人就該認命，魑嶽沒再看魈瑤的屍體一眼，視線裡只有靖滄浪的背影。

那在他看來，就是倉皇逃命的背影。

方才的劍氣雖然使三厲都受了傷，但除了剡冥外另外兩人都不算嚴重，如此良機，絕不能錯過！

察覺到身後有人追來，靖滄浪染血的嘴角微微上揚。

很好，他還怕他們不來！

奔馳間，熟悉的景象一點一點地出現眼前，靖滄浪終於來到了壺口烽燧。

依舊安靜的壺口烽燧，細雪飄落，靖滄浪尋準了位置，佇劍而立，靜待他人生最後一場戰役。

過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喜的悲的，痛的苦的，靖滄浪不禁想，如果當初他拒絕了一頁書，是不是就不會面臨現在這些事，這些會令人傷痛，會令人失去想為蒼生盡力的初衷的事。

可下一秒靖滄浪卻又笑了。

他知道如果時光倒流，他依舊會選擇幫助一頁書，幫助素還真，幫助所有他想幫助的，或需要他幫助的人。

靖滄浪握緊了洗墨鯤鋒，那與自己一般，染上了血的洗墨鯤鋒。

他從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即使此心已累，此劍已鈍，靖滄浪，都會戰至最後一刻！

靖滄浪看著追來的三厲，神色平靜。

「怎麼不逃了，是早就選了此處當你的墳墓嗎？」魑嶽嗤笑一聲，三厲逐漸逼近靖滄浪，縮小了包圍圈。

靖滄浪始終握著洗墨鯤鋒的手一動，一道真氣注入洗墨鯤鋒，而後入地爆開，帶起漫天雪花紛飛，數道光影流竄地面，和澤之厲接觸多次，魑嶽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陣法？」

「哼，這就是你的算計嗎？一個小小陣法，何足為懼？」雷之厲說著，正要再度逼近靖滄浪，卻發現雙腳一冷，耀眼冰晶迅即自雙腳漫延而上。

「此陣本只是為了確保吾友安寧，不受人打擾。」陣法已啟，靖滄浪拿起了洗墨鯤鋒，劍尖直指身後的剡冥，不細看，也不會發現身上染血處處的剡冥。「如今若能廢你厲族，相信好友也不會介意。」

洗墨鯤鋒再度舞動，不同以往只是水氣瀰漫，每一個飛旋之間都帶出冰華片片，耀眼晶華是這方天地裡最純粹美麗，也最致命的景色。

「凜‧洪濤──」墨痕八舞再度飛旋而出，陣法完全啟動，極寒凍冰迅即漫延包住整個壺口烽燧，飄落的雪花觸到凍冰也立即凝結，根根刺骨冰柱破地而出，山崩地裂，絕景成獄。

「風橫萬里狼煙，塵囂怒捲，世路茫然。終歸古道沉眠，雲波浩瀚，洗越蒼天。」

清朗詩號響遍了整個壺口烽燧，伴隨著不絕於耳的震盪爆炸，冰華綻放，絢爛不過一瞬，等到一切恢復平靜，壺口烽燧只餘滿地碎冰，一片狼藉。

靖滄浪墜入壺口烽燧那刻，眼裡最後的景象，讓他揚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神風……」

靖滄浪伸出手，彷彿伸出了手，他就能握住那與他一同墜落的御神風。

神風，吾來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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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7-11-22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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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4

好像有誰在耳邊一直叫著自己。

靖滄浪第一次覺得醒來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疼得讓他想要就此昏睡，好似不醒來他就不會感覺到痛一般。可耳邊的聲音始終鍥而不捨，一聲又一聲，滄浪滄浪地喊個沒完，不把自己叫醒誓不罷休。

可又有誰，會這樣叫著自己？

思緒一點一滴地回籠，疼痛刺激了意識，靖滄浪終於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山壁上的凍冰微微反射了光線，使得本該是黝暗的洞穴裡多了幾絲明亮，靖滄浪視線逡巡間看見了熟悉的冰棺，慢慢地回想起墜落前所發生的事。

厲族提前趁夜來犯，他引了三厲前來壺口烽燧，啟動了陣法……他失了先機，來不及重創魑嶽與雷之厲，所以他將最後一擊放在剡冥身上，但是最後他墜進壺口烽燧裡，也不知道剡冥究竟有沒有死……靖滄浪輕嘆，掙扎著起身之際，手觸到了熟悉的冰冷。

那是一路陪他戰至最後一刻的洗墨鯤鋒。

伸手拿過洗墨鯤鋒，依舊透著微微水光的長劍上傷痕斑駁，那是經過了多場惡戰的證明，細細地一一地撫過那些傷痕，靖滄浪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佇著洗墨鯤鋒慢慢起身，往冰棺走去，走沒兩步，腳下又踩到了東西。

靖滄浪低頭一看，神色忽變，趕緊蹲下身子拾起觀心自在，正欲起身，傷重的身子禁不起這樣急速的蹲下又起來，起勢一頓，靖滄浪又跌坐在地。

知道自己確實傷得很重，靖滄浪也不再勉強，坐下休息的同時也檢查起觀心自在，好在觀心自在除了跟上次一樣沾染了血跡以外，倒是沒有損害。

看著觀心自在，靖滄浪想起了那道劍氣，若非那道劍氣，他也無法支撐到壺口烽燧，但是那道劍氣……

「神風，是你嗎？」即使你不在了，也一直在支持著吾，更甚者是守護吾嗎？

「嗯，是我啊。」不該出現的熟悉嗓音令得靖滄浪一驚，循聲望向來源。

冰棺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極淡極透明，若非他出聲引得靖滄浪仔細觀察，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會發現他。

生平第一次，靖滄浪明白了何謂瞠目結舌。

御神風也不拖拉，他特地等到靖滄浪醒了才現形，誰知道他這次可以出現多久，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費，眨眼便飄來了靖滄浪眼前。

「好了我長話短說靖滄浪你給我聽好了好好養傷傷沒好不准出壺口烽燧你當你心頭血很多可以流嗎都沒想過我也會心疼啊還有不管你思考出什麼來都不准再滴血到觀心自在上了要不我就自毀靈體我告訴你我做過一次就能再做第二次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好了事不宜遲寒氣可以助你養傷你快躺到冰棺裡去反正冰棺那麼大躺兩個人不是問題……我說滄浪你有沒有在聽？」連珠炮似的一長串話自御神風口中吐出，總算說出重點了御神風才停下，卻發現靖滄浪還是維持著初見到他的怔愣模樣。「滄浪？」

灰藍眼底滿滿地不敢置信，雖然御神風的話一字不漏地傳進耳裡，靖滄浪卻發現他無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魂魄？

「神、神風？」靖滄浪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御神風就會消失眼前，可即使如此，他依舊發現御神風身後的冰棺越來越清晰。「神風！」

「別喊了，先把你的傷養好再說吧。」御神風自然也發現到了自己的變化，事實上他覺得他這次現形已經夠久了，可見靖滄浪的傷有多重，流的血有多多。

靖滄浪伸手想要抓住御神風，卻是落空，指尖不敢置信地又撫上了他的臉，只有虛無。

身影漸淡，御神風看著靖滄浪的模樣，有些心疼地，靠近了靖滄浪。

靖滄浪看著御神風向來靠過來，將唇貼上了他的，明明什麼都沒有接觸到，靖滄浪卻覺得他的嘴唇似乎有了一點暖意貼靠過來。

「滄浪別再讓我擔心了，好嗎？」御神風輕聲叮嚀，發現靖滄浪仍是沒有反應，忍不住催促他。「滄浪說好呀。」

「……好。」熟悉的句子讓靖滄浪下意識地開口回答，於是便見那張與自己靠得極近的容顏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而後不見。

方才的景象跑馬燈似的在腦海裡重覆播放許多次，靖滄浪終於肯定他方才見到了御神風的魂魄，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御神風的出現無疑是給了靖滄浪活下去的動力，他本就是抱著與厲族同歸於盡的想法才來壺口烽燧，原本躺入冰棺是為了與御神風同葬此處，但如今發現御神風還存在著，即使只是魂魄，那也還是存在著，既然御神風還在，他又怎能輕言放棄自己的性命？

看著近在咫尺的冰棺，靖滄浪再度撐起身子，走得雖緩，也一步一步來到冰棺旁。

冰棺裡的御神風，平靜地像是只是沉睡。

靖滄浪勉力推開棺蓋，躺入了冰棺之中，就如御神風所說，冰棺確實很大，躺兩個人不是問題。

躺在身邊的軀體散發著跟冰棺一樣的寒冷，靖滄浪伸手握住了御神風的手，僵硬的指無法回應自己，卻依舊讓他覺得安心。

閉上眼那刻，靖滄浪只覺得心頭一鬆，如釋重負。

***

冰棺的寒氣侵入體內，帶動體內真氣自發運轉，雖然緩慢，但確確實實地在調理傷勢，當靖滄浪再度睜開眼睛時，內傷已有所好轉，至少他能自己提運真氣了。

若非山壁冰晶互相輝映帶出些許光源，壺口烽燧裡便真是暗無天日，靖滄浪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看了身旁的御神風一眼，靖滄浪慢慢起身出了冰棺，在冰棺旁盤腿坐下，開始療傷，沉滯許久的真氣一點一點地順暢起來，好不容易流轉了一個小周天，靖滄浪已是冷汗涔涔，輕呼口氣，明白自己不能躁進，靖滄浪不再運氣，摸索了好半天總算找到一瓶傷藥，只是受寒太久有些僵固，靖滄浪只得先放在一旁，又拿起了觀心自在。

靖滄浪注入一道真氣，見觀心自在毫無反應，開始回想御神風所說的話。

心頭血……他最近受過的兩次重傷，其中一次便是中了魑嶽所埋下的碧血丹心，據淨無幻所說，碧血丹心引爆後半柱香不解就會心血流盡而亡，他記得那次觀心自在也染上了他的心頭血……靖滄浪倏地想起他在北海隱洞療傷時所做的夢，如果他的心頭血真的能讓御神風現形，那麼在北海隱洞的那個夢……就不是夢！

如果……如果他的心頭血可以……

不管你思考出什麼來都不准再滴血到觀心自在上了要不我就自毀靈體！御神風的話猛地躍入腦中，加上胸口傷痕血跡已乾，想試好像也不能試，靖滄浪只得放棄，既然御神風魂靈還在，那麼等他傷好後離開壺口烽燧再去找淨無幻幫忙就是。

想起淨無幻，靖滄浪不禁有些擔心，厲族只提早一日來犯，而他昏迷絕對不只一日，如今外面景況不知是何發展，別說他有傷在身會是累贅，就算他傷好再出也不見得能改變什麼。

如今只能祈求一切順利，有素還真在他是該安心，何況厲族也被他重創……他是不確定魑嶽跟雷之厲的傷勢如何，但他很肯定他最後一擊定是給剡冥帶來不小傷害，就算剡冥也在戰場上也不會是魑嶽的助力。

心思方定，靖滄浪不再多想，起身走到山壁邊刮了一點冰晶下來，凝氣融冰，稍稍清洗下傷口後開始上藥，傷藥所剩不多，靖滄浪便優先擦在較重的傷處上，堪堪將身上的傷口都上好了藥，才又回到冰棺旁。

他的內力已能自發運轉，不需要再躺在冰棺裡擷取寒氣也能療傷，棺蓋須蓋著才能確保屍身不壞，但棺身厚重只能看見御神風模糊側臉，靖滄浪考慮許久，還是坐到了棺蓋上，低頭便能看見御神風的容顏。

輕輕摩挲著手裡的觀心自在，靖滄浪靜心思考著這一連串事情，姑且不論為何御神風的魂靈能夠保存下來，如今他的魂靈可是寄存在觀心自在上？若是，為何他的心頭血能夠讓御神風現形？

靖滄浪忽地想起御神風養劍的事情，當初在天指峰，清風劍也取了他的心頭血，如果是因為這樣……靖滄浪突然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提議，本是覺得新奇隨口一提，卻沒想到事到如今卻留下了御神風的魂靈，即使不知道道理何在，但是想來總歸與自己的心頭血脫不了關係，要不觀心自在怎麼會一染上他的心頭血，御神風就得以現形？靖滄浪握緊了觀心自在，勉強壓下了想要再取心頭血的想法，御神風不會希望他傷害自己的。

他既然說了他會自毀靈體，他就真的會！

「可神風，吾想見你。」他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想知道御神風究竟還能不能重生，他想知道御神風還能不能回到他身邊，如果可以，他該怎麼做？

靖滄浪生平第一次有了如果他也是道門人該有多好的想法。

輕嘆口氣，靖滄浪伸手撫上了棺蓋，彷彿他觸到的是御神風的臉龐。

「吾會盡快養好傷的。」傷好了，他就能想辦法離開壺口烽燧，離開了壺口烽燧，他就能尋求淨無幻和懸壺子的幫忙。

不到最後一刻，他就不能輕言放棄！

***

身上的傷漸漸地好了起來，內傷也持續穩定地恢復中，靖滄浪在壺口烽燧下的生活很規律，睡足了三個時辰後便是療傷，養劍，以前和御神風相處，多半都是御神風說靖滄浪聽，如今立場對換，靖滄浪初時還覺得有趣，沒多久就覺得自己能說的事實在是不多，御神風死後所發生的事被他說完後，他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於是就改以嘗試喚御神風現身，只不過觀心自在當然是沒有反應，靖滄浪雖然有些失望，倒也沒有再生出想以血喚出御神風的念頭。

當傷勢完全痊癒，靖滄浪便準備離開壺口烽燧。

這幾日他已稍稍探過路，埋在壺口烽燧的陣法啟動後引爆了多處崩塌，靖滄浪才發現他與冰棺又墜入了更深的地方，雖能強行以外力震開亂石，但難保不會引起二度崩裂，冰棺還得放在壺口烽燧，靖滄浪自然不能再讓壺口烽燧又塌了，做好一些防護措施，確保一切無虞，靖滄浪又看了冰棺一眼，小心翼翼地尋路離開。

即使必須走得緩慢，靖滄浪也不以為意，非不得已必須搬開碎石時，也會在原地等待好一會兒，確認沒有引發落石後才繼續前進，如此走法，加上他又是困在壺口烽燧深處，走了將近一天，靖滄浪終於出了壺口烽燧。

滿地破碎的冰柱彰顯著此處曾有一場惡戰，還有幾灘血跡，除此之外，靖滄浪沒發現他所希望發現的，厲族的人的屍體，略略皺了皺眉，想起自己本該完成的任務，靖滄浪還是先往無盡天峰而去。

要往無盡天峰必得經過龠勝明巒，可龠勝明巒卻十分安靜，靖滄浪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應答，只得自行進入。龠勝明巒已成空城，一路行來都沒看到人，靖滄浪加快腳步，來到無盡天峰，當初靖滄浪看過的四條鐵鍊已不復存在，滿地狼藉，盡是惡戰過後的痕跡。

無盡天峰的戰事已結束，不管結果如何，他留在這裡也不會改變事實，靖滄浪不再耽擱，迅速往半峰雪而去。

出乎意料的，半峰雪雖然也是極靜，沒有人煙，也沒有戰過的跡象，靖滄浪頗為困惑，邁步往半峰雪之巔而去，斷滅闡提的墓在那裡，淨無幻應該也會在那裡。

可將之山巔之際靖滄浪就被擋了下來，看著眼前的暴風雪，再回頭看看身後的一片平靜，瞬間就明白這是淨無幻所設下的陣法。
這個陣法……是本來就這樣？還是已經被啟動？

心下不安，靖滄浪只得回頭下山，往推松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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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7-11-26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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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舊時隱，15

想找的人終於有一個是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靖滄浪總算可以鬆口氣。

「凌……凌主？」饒是見過不少生離死別，但一直以為已死之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素還真還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你……沒事？」

「吾當時傷重，現在好了。」靖滄浪可以理解素還真心情，他能肯定他一定是消失了好一陣子，再加上當時眾人本就預計有場惡戰，戰後失蹤本就是兇多吉少，素還真會以為他死了很正常。「吾失蹤多久？」

「一個多月了。」素還真嘆息，武林局勢瞬息萬變，光是一天就足以風雲變色，更別說是一個多月，素還真有些不確定靖滄浪此時出現究竟是好是壞。「當初……」

「當初魑嶽提前來犯，吾殺了風之厲後，引了其他三厲往壺口烽燧而去，啟動了壺口烽燧的陣法意欲與三厲同歸於盡……無盡天峰的戰事如何？天之厲可有解封？」

素還真將當時戰況一一道來。

在魑嶽所研究出來的強行解封的方法裡，剡冥需與天閻魔城的競豹兒互相配合，方能破解第一層封印，靖滄浪重創了剡冥不假，所以剡冥勉力與競豹兒將天之厲的第一層封印擊出一個缺口後便也力盡而亡，有了突破點，魑嶽與雷之厲最後終是破了天之厲的封印。

「以你與蘊果諦魂之力，擋不下他們兩人？」

「他們有幫手。」而且這個幫手，還是一個極強的對手。

靖滄浪神色一凜。

「澤之厲。」

「是。」素還真又嘆。「劣者想你應該也認識他。」

「吾認識他？」

「因為澤之厲，便是懸壺子的師兄，海蟾尊。」

海蟾尊！竟然是海蟾尊！

和懸壺子熟識多年，靖滄浪自然是見過他的師兄海蟾尊的，只是初識時海蟾尊已不太管事，多半都是待在他自己的方丈雨卷樓潛心修行，靖滄浪怎麼也沒想到海蟾尊竟然就是澤之厲，一個可以當上玉清界掌教的厲族人，本身實力就不會差到哪裡去，再修習了那麼多的道法，難怪魑嶽那麼有恃無恐，澤之厲確實是他們最強大的後援。

「那懸壺子呢？」

天之厲因強行破封而造成半身不遂，反而給了他們不少喘息空間，三厲要尋找醫治天之厲的方法，又要面對他們的追擊，難免有些左支右絀，再加上天之厲破封，天佛原鄉為求能再度封印天之厲，幾乎是傾巢而出，面對如此困境，饒是澤之厲道法再高也無法面面俱到，再加上懸壺子是被海蟾尊一手帶大的，海蟾尊對他而言亦兄亦父，如此重要的人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他人取代，有此深仇大恨，懸壺子追擊澤之厲更是不遺餘力，總算讓他們採取了個個擊破的方式，成功地逼殺了澤之厲。

說得簡單，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這段時間的腥風血雨。

「雖然那一戰中懸壺子也受了重傷，但性命無礙，想必現在已經沒事了。只是經此一戰，他也不想再管事了。」這裡的事自然是指武林事，那一戰後懸壺子就封閉了玉清界，而一燈禪不放心懸壺子，剛好龠勝明巒也要關閉，便跟著一塊去了玉清界。

聽聞兩位好友平安避世，靖滄浪安了一半的心，既然懸壺子已然封閉玉清界隱世不出，靖滄浪不打算去叨擾他，即使恐怕再無法見面，但至少他能知道懸壺子和一燈禪很好也就夠了。

「那淨無幻呢？」沒忘記原本打算獨對天閻魔城的另一個好友，靖滄浪又問，卻在素還真臉上看見不想看見的表情。

「淨姑娘……她已經和她最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素還真雖然說得隱晦，當中意思卻不難理解，為了不讓厲族有後援，淨無幻對上了整個天閻魔城，雖有鬼如來在，但是他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幫助她。據鬼如來的說法最後淨無幻與他化闡提是兩敗俱傷，鬼如來當時便護送他化闡提回天閻魔城，伺機而動，而等到鬼如來殺了他化闡提，再度趕回半峰雪時，原本的戰場已被暴風雪包圍。

於是不需要再探，鬼如來也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不管面對再多再強的敵手，戰中的淨無幻，始終站在一塚墳塋之前，那是她早已為自己尋到的歸宿，誰都不能再度拆散她與斷滅闡提。

「如今厲族已不足為懼，凌主也可放心回傾波族，再不受打擾了。」即使武林依舊紛擾，失去靖滄浪等於失去一大助力，可現在大家都當靖滄浪不在了，他一直掛念的厲族也已臻末路，再加上他身邊的好友隱的隱亡的亡，素還真真心希望靖滄浪也能夠平安退隱去。

素還真的聲音猶在耳邊，靖滄浪卻聽不分明，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很久遠、很久遠的片段。

靖滄浪，我有喜歡的人了，你說聖戰過後，我便與他退隱去可好？

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靖滄浪深吸口氣，看著素還真良久，終是轉身離去。

「凌主保重。」素還真沒有多說，只送上了一句衷心祝福，再抬首，靖滄浪的背影已在遠方。

而後模糊，而後不見。

***

靖滄浪再度來到了半峰雪。

面前的暴風雪狂嘯依舊，卻不能阻止靖滄浪的腳步，他知道這個陣法，可以擋下任何人，獨獨不會擋下他。

就算他猜錯了，他也要進入。

一步一步，走在風雪的靖滄浪，安然無損。通過了暴風雪，映入眼中的畫面，讓靖滄浪心中五味雜陳。

滿頭銀絲美麗的彷彿積雪，靠在斷滅闡提墓上的人像是處於美夢中，清秀容顏上的笑容滿足而恬靜，恰如在久遠之前，淨無幻在他面前所露出的最後一個笑容一樣。

「如此甚好，淨無幻，祝妳幸福。」心緒翻湧，靖滄浪終是啟唇，說出的話語，與他當年的回答一樣。

只是這一次的淨無幻，再也無法對他言謝。

一夜白首，淨無幻的心情該是有多麼悲切，對於這個好友，靖滄浪一向是心疼居多，一介弱質女流卻能撐起登道岸一片天，淨無幻的天資自然是一大優勢，熟悉她的人才會明白她為此做了多大的努力，因此當淨無幻告訴他她有喜歡的人了，靖滄浪是很為她高興的，也約好了聖戰過後再為他引見，只是聖戰後他是見到斷滅闡提了，淨無幻也不在了。

即使對方是魔者，靖滄浪也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人有好壞，魔自然也有善惡，何況他相信淨無幻的眼光，淨無幻絕不會看錯人，事實也證明淨無幻是對的，斷滅闡提因她的死棄魔入道，修成了任雲蹤，修成了登道岸不可或缺的頂樑柱，完成了他對淨無幻的承諾。

「厲族已無法為惡，淨無幻，你可以安心了。」靖滄浪知道淨無幻的心願是什麼，或許這就是她留了一手，讓他得以進入風雪之中的原因，但是不管她是不是想聽到這句話才讓他進入，靖滄浪都不能看著淨無幻這樣曝屍在外，輕輕地將淨無幻的屍體扶倒在旁，靖滄浪道了聲得罪，洗墨鯤鋒再出，破了斷滅闡提的墓。

雙人棺。

棺蓋上甚至還有一封署名給靖滄浪的信。

淨無幻也很了解靖滄浪，她知道若他來了，就不會讓她在墳外受風雪侵擾。

明白淨無幻只想與斷滅闡提合葬，信裡不會有關於她屍身的處置，既然如此，靖滄浪也不急著打開，將信收起後，推開了棺蓋，斷滅闡提躺在棺中左側，右手放在胸前，手下是無幻笛。

靖滄浪抱起淨無幻的屍體，將她放在斷滅闡提身邊，讓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棺蓋再度闔上，靖滄浪重新造好了墓，在墓碑上斷滅闡提的名字旁，寫下了淨無幻的名字。

「淨無幻，任……斷滅闡提，永別了。」

***

離開了半峰雪巔，靖滄浪在山腳下打開了淨無幻留在他的信。

信封裡只有一張短箋和一張黃符，符上硃砂如畫，蜿蜒出難以理解的咒。

短箋上不過簡單幾語，除了言謝，便是黃符的功用，靖滄浪不禁捏緊了那張黃符。

燃燒黃紙與其人衣物，可招魂半刻，若有身體髮膚，可延至兩刻。

復生之後淨無幻多少也耳聞了御神風之事，尤其是發現如來不存只是個假象後，淨無幻就多留了個心眼，她知道靖滄浪對於御神風死在帝如來手上一直耿耿於懷，但帝如來也是他們的朋友，淨無幻知道就算時間重來帝如來也依舊會去天閻魔城，她沒有辦法，也沒有心力去開解靖滄浪這件事情，再說解鈴還須繫鈴人，由御神風來開口，也比她適合的多。

只是她沒有御神風的生辰八字，所以只能留給靖滄浪最簡單的招魂符，屍體就算沒有保存下來，御神風穿過的衣服總有辦法找到吧。

靖滄浪小心翼翼地將黃符收起，打算回了壺口烽燧後剪下一些御神風的頭髮再燃符。心思方定，正打算回壺口烽燧，邁出去的腳步卻又一頓。

懸壺子與一燈禪隱世不出，淨無幻也尋到了她始終在追求的歸宿，靖滄浪忽地想起了帝如來，素還真說他殺了他化闡提，那麼如今……他又在何處？

其實心下了然，卻始終過不去那道坎。

如果御神風還在，他又會怎麼做？

想起了那燦爛笑容，靖滄浪再不猶豫，轉身往雲鼓雷峰而去。

雲鼓雷峰歷經了佛首出走及多次戰亂，昔日莊嚴不再，靖滄浪看了也有幾分欷噓，正自感嘆著，卻又隱隱覺得不對勁。

凝神檢視了幾處，靖滄浪終於發現他為何覺得不對勁，雲鼓雷峰本該杳無人煙，就算不至於斷垣殘壁，但也不可能如此乾淨，更遑論佛像前的兩盞蓮花燈，竟是點燃的。

他沒有猜錯，帝如來，真的回到了雲鼓雷峰。

靖滄浪往內走去，他去過帝如來的禪房，自然知道該往哪裡走，來到禪房外，靖滄浪便看見了那道熟悉身影。

華光不存，血腥不再，帝如來穿著普通的袈裟，猶如當年的招提僧，樸素至極，手裡拿著掃把，正掃著滿地落葉。

聽得腳步聲在背後停了，帝如來回過頭，臉上的微笑，一如以往。

「你來了，茶嗎？」

靖滄浪搖搖頭。

帝如來也不以為意，放下了掃把，拱手向靖滄浪行了一禮。

「御神風的事，我很抱歉。」不管怎麼樣，御神風死在他手上是事實，即使他後悔過，可帝如來知道不管重來幾次，他都會那麼做。「我在他身上發現了魔城的氣息。」

簡單一句，道盡了帝如來的無奈。

「……你也沒猜錯，當初天閻魔城確實想控制神風，讓他也參與聖魔之戰。」誰都不能否認當初天閻魔城確實有此心思，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復活御神風，只是跟斷滅闡提比起來，他化闡提更有放棄御神風的理由，而帝如來也為了防患未然，不得不動手。

其實也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時間跟他們開了個玩笑而已，如果他們早一步毀去滌罪犀角，如果他們早一步知道天閻魔城已放棄御神風，登鳳臺上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靖滄浪曾怨過鬼如來，可當他發現鬼如來依舊是帝如來時，他感到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面對，而在迷惘褪去可以靜心思考後，靖滄浪便知道帝如來才會是最痛苦的那一個。

好不容易死而復生的好友，卻必須死在自己手上。

所以靖滄浪才會那麼痛恨厲族，因為他們的野心，因為他們的陰謀，此次聖魔之戰的重啟才會拖累了那麼多人。

「當時……你毀去滌罪犀角時我之所以會那麼激動，是因為御神風死前在滌罪犀角上留下了一點正氣，他不知道鬼如來是假像，他還希望我能再度從鬼如來修成帝如來。」

靖滄浪想起了那道真氣。

那便是御神風留在滌罪犀角上的正氣。

因此當時那道真氣才會擊中靖滄浪，其實不過是因為滌罪犀角毀去，真氣無處可附，又感應到了觀心自在，才回到了觀心自在上，而單純的真氣回歸也不會對靖滄浪造成什麼傷害，所以在他們兩人都困惑之際，帝如來把握機會，將他擊出太荒之境，結束了他們的對戰。

「那不是他的遺物。」明白帝如來心情，靖滄浪說道，將觀心自在拿了出來，靜靜躺握在靖滄浪手心裡的劍柄，熟悉又陌生。「他當時把觀心自在給了吾，吾一直帶著，所以那天，真氣是回到觀心自在上的。」

帝如來看著觀心自在，緩緩地走了過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上了觀心自在。

眼角一熱，心緒澎湃。

「那就好。」帝如來笑了，認識御神風，或許是他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靖滄浪，我就不留你了，後會無期。」

即使以少數維護多數，即使那些少數是世人眼中的惡人，但是這並不能抹滅他造下殺孽的事實，鬼如來已完成他的任務，如來不存，確實不存。

雲鼓雷峰也已人去樓空，無人會來打擾他，繞了一圈，他終究是回來了這個地方。

靖滄浪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們雖然推翻了厲族精心策劃的陰謀，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逝者已逝，而活下來的人，也再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了。

天下蒼生望太平，只可惜他們都沒有心力再為他們的希望努力了。

「保重。」

「保重。」帝如來說完，拿起了掃把繼續掃地，不再看靖滄浪一眼，彷彿他不存在，彷彿他眼裡只有這滿地落葉。

靖滄浪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不復來時的沉重，帝如來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揚起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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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17-11-30 01: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風浪]舊時隱，16

該做的事都做完了，想見的人也都見到了，靖滄浪心頭重擔一一卸下，回壺口烽燧的腳步也輕快不少。

回到壺口烽燧，靖滄浪將早已準備好的硃砂和黃符取出，和淨無幻懸壺子接觸久了，靖滄浪也知道畫符該用哪些東西，淨無幻就留了這麼一張符給他，他想問御神風的事太多，兩刻可能不夠，撇開這一點不說，他也不會只滿足於見御神風一次。

饒是飽讀詩書儒學有成，但隔行如隔山，雖然有範本，靖滄浪仍是畫失敗了許多張，他見過淨無幻畫符，動作流暢以外，次次都是一氣呵成從未停頓，他畫了好多次才記起符咒大概的走向，總算是畫成功了一張。

看著滿地畫失敗的黃符，靖滄浪不禁苦笑，這時候他才會想要是懸壺子還在就好了，但是想起好友已安然隱世，靖滄浪又打消了念頭，還是靠自己吧，再不濟，也還有淨無幻留給他的符，大不了長話短說就是，如果御神風能知道他為何能附在觀心自在上，或許還有辦法可以讓他再度復生。

「神風抱歉。」靖滄浪打開冰棺，指尖凝氣，劃下御神風一綹頭髮。

將御神風的頭髮和自己所畫的符紙放在一同燃燒，等了好一陣子依舊是沒有半分動靜，靖滄浪無奈，只好重新取了御神風的頭髮，和淨無幻所畫的黃符一同燃燒。

黃紙與髮絲一觸到火即刻燃燒殆盡，餘煙散去後，靖滄浪感覺到貼身而放的觀心自在似乎震了一下，下一刻，御神風就出現在眼前。

不同於上次所見，這次的魂體明顯許多，若非還有一點透明感，幾乎與常人無異。

「神風！」

「嗯？」御神風也發現自己現形了，想起前兩次得以現形的原因，御神風看向靖滄浪，眼眸微瞇。

瞧見御神風神色不豫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靖滄浪趕緊開口：「吾沒有，是淨無幻留給吾的符。」

視線停留在靖滄浪胸口，御神風見他依舊衣著乾淨，又看到滿地符紙，臉色好了些許。

「這還差不多。」

「神風，時間有限，吾想知道為何你會附在觀心自在上。」

「因為有滄浪的精氣神啊。」御神風燦笑回道，誰也沒想到當初靖滄浪的一時興起，反而成了他的一線生機，雖然御神風不清楚天閻魔城的手段，但總歸是跟極情心訣有關係，就算他現在是直接跳到靈體的階段，和天閻魔城當初的手段不一樣，他也還是確實存在著。萬物有靈，說不定他修著修著，總有一天就能靠自己的力量現形了。

靖滄浪說了時間有限，御神風也不好多說，只提點了幾個重要關鍵，反正他的滄浪那麼聰明，想一想就會明白其中關竅了。

御神風飄到靖滄浪面前，雖然還是不能碰觸彼此，但看著兩人的指尖靠在一起，自己的手指也不是透明模糊的，御神風還是覺得十分滿足。

靖滄浪突然十分慶幸當初的提議，如果他沒有跟著御神風去天指峰，沒有一時心動說他也想要養劍，今時今日御神風就無法再出現在他眼前，思及此，便是一陣後怕。

「可你這次不是自裁靈肉而死，你的靈體和身體都還在，你沒有辦法回到你自己的身體上嗎？」

「試過了無法。」御神風雙手一攤，表示他也很無奈。靖滄浪養傷時他沒事做，還真的就試過想要附在自己的身體上，但是躺再久都沒用，靈體是靈體，身體是身體。「你沒問一下淨無幻怎解嗎？」

靖滄浪這才想起來他還未告訴御神風淨無幻的事。

「她已經跟斷滅闡提在一起了。」難道真要去打擾懸壺子？但是姑且不論懸壺子對這方面熟不熟悉，光是他已封閉玉清界決定避世這一點，就足以打消靖滄浪的念頭。「嗯？你怎麼知道淨無幻的事？」

「你說的啊。」御神風笑道：「你對觀心自在說的話我都有聽到。這樣也好，她應該也等很久了吧。」

說起淨無幻，御神風也是覺得他很虧欠這個老友，如果聖戰時他在場，說不定淨無幻就不會死，淨無幻若沒死，很多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她不在了，懸壺子也退隱了，吾想不出來還有誰能幫你。」這是實話，靖滄浪本就性子清冷，又常年待在天河之下，認識的人實在不多，還有不少都是因為御神風才認識的，細數一遍，扣掉懸壺子淨無幻任雲蹤，他還真沒有在道門的朋友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時間那麼長。」御神風說著，發現自己的手又漸漸地模糊起來。「我的靈體並未原全癒合，滄浪還是先幫我把觀心自在給養起來，說不定養好了我也可以自主現形了，畢竟我現在是劍靈啊。」

燦爛笑容抹去了靖滄浪心中失落，靖滄浪點點頭，一瞬不瞬地看著逐漸模糊透明的御神風。

「滄浪要想我哦。」

「好。」不待御神風催促，靖滄浪很是乾脆地應道。

於是看見御神風笑得越發燦爛。

終至消失。

靖滄浪拿出了觀心自在。

雖然御神風也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但最起碼，他有了一個目標。

「神風，吾會幫你養好觀心自在的。」

諾言猶在，心境卻大不相同，握緊了觀心自在，靖滄浪微微地笑了。

***

靖滄浪就此在壺口烽燧住了下來。

外在環境條件雖然不是很舒適，但心情一好，很多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何況靖滄浪本就不是很在乎物質條件，有個方寸之地能讓他休息便已足夠，至於其他事情都能慢慢解決。

在壺口烽燧下的生活很規律，加上又是只有靖滄浪一個人，練劍練字看書，有時會對著冰棺說說話，要不是心理素質高又有目標，這樣的生活靖滄浪想想都覺得好笑。

堂堂傾波族凌主，不回傾波族，反而龜縮在一方坍塌山洞裡，守著一副冰棺，守著一具屍體。

靖滄浪自然是對凋寒有信心的，這個得力助手從未讓他失望過，而他始終在為別人努力著，雖然是本心所願，但是他也希望自己能好好休息個一回，如今在壺口烽燧的生活看似匪夷所思莫名其妙，可靖滄浪卻覺得這是他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御神風再也沒現形過。

靖滄浪不知道到底如何才算是把觀心自在養好，他也只能持續每天都注入一道真氣，後來靖滄浪發現觀心自在上的深藍色石頭開始變化，從原本的黯淡無光漸漸地變得色澤柔潤，長久以來的努力有了回報，靖滄浪那天甚至開心到出去買了一壺酒回來慶祝。

當然，嚴以律己的凌主大人不過飲了兩杯，那壺酒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裡去了。

導致御神風終於現形那天，靖滄浪完全沒東西可以慶祝。

「滄浪辛苦了。」御神風燦爛笑語，雖然還是不能碰到靖滄浪，但至少他現在可以現形了。「謝謝。」

「不辛苦，你能出現，吾很高興。」清冷容顏柔和幾分，靖滄浪的微笑顯而易見，灰藍眼眸眨也不敢眨地看著御神風，生怕他又不見了。

事實也是如此，御神風現形不過短短的幾分鐘，便又在靖滄浪眼前淡去了身影。

狂喜過後的悵然更為明顯，靖滄浪只得安慰自己，至少他們有個好的開始，於是不知何謂半途而廢的凌主養劍養得更起勁了，如果不是御神風說了多注真氣也沒用，即使貢獻出自己所有的內力他都願意。

不過這話放在心裡想想就好，要是給御神風知道了他又要生氣了。

有時候靖滄浪也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他與御神風相識雖早，但其實聚少離多，更別說還有長達五百年的空白，可或許是他身邊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或許是御神風天生就是個發光體，對於御神風，靖滄浪始終印象深刻，他也知道自己其實很呆板無趣，又因受過儒學薰陶，對於禮教較為注重，他不是沒說過御神風，但是只要看到那張燦爛笑容，靖滄浪就不自覺地敗下陣來。

這樣的人，靖滄浪應該是敬而遠之的，看不慣，難道他還躲不起嗎？可御神風最後卻與他成了好友，在不知不覺間他就習慣了御神風的所作所為，看著他笑，靖滄浪心情也會很好，即使御神風老愛對他動手動腳，他也生不出半點反感，反而會有種「不這樣做他就不是御神風了」的感覺。

於是到最後，靖滄浪不僅習慣了御神風的所作所為，也習慣了他的存在。

御神風在北海隱洞的行為和問他的問題是很讓他震驚，可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的心情，如果是別人，墨痕八舞早就招呼過去了，不，別說親吻，靠在他身上休息都是一個不會出現的狀況，於是那一瞬間，靖滄浪就發現了御神風對他的特別之處，特別到他願意去答應御神風。

御神風的情意他看得分明，他曾害怕他無法給御神風相等的回應，可那一日在登鳳臺，靖滄浪才知道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他不但習慣了御神風的親密，習慣了御神風的存在，更是早就將御神風擺在一個最特別、最無可取代的位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許只有這句話，最能表達他的心情。

可不管如何，喜歡了便是喜歡了，靖滄浪向來坦誠，既然自己對御神風有如此心思，那麼為他做再多，也甘之如飴。

靖滄浪微微一笑，將觀心自在珍而重之地收起。

貼胸而放。

***

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靖滄浪就會離開壺口烽燧去補充一些物資，但是這一次離開可是會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的，於是即使現在是深夜，靖滄浪還是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

月色下，一抹淺淡的身影慢慢出現，牢牢地跟在靖滄浪身邊，看著他裡裡外外巡了壺口烽燧好幾遍，又重新安下陣法，在看見靖滄浪安好陣法打算再巡一次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我說滄浪，你會不會小心過頭了？」

「你的身體還在裡面，吾不放心。」靖滄浪說著，還是又巡過一次，確認一切無誤後，才回頭看向御神風。

不知道已過了多久，靖滄浪終於將觀心自在養了起來，雖然他依舊無法使用觀心自在，但他本來就也不是為了要使用觀心自在，御神風能夠現形便已足夠。

即使他每天只能在子夜交會時出來一刻鐘而已。

「我就只能出來一刻鐘，你都不先陪陪我。」御神風狀似委屈地說著，不過在一起那麼久了，靖滄浪多少也有一點免疫力，反正他應什麼御神風都能頂回來，靖滄浪就乾脆不說話。

御神風只得嘖了一聲，隨即又道：「我的事不急……」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的事很急。」都走到這一步了，哪裡不急？不急他又何必離開壺口烽燧去尋找能讓御神風完全復生的方法。

「好啦好啦很急啦但是我覺得更急的是你應該去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吃頓飯睡個覺你看看你在壺口烽燧下待了那麼久變得多麼憔悴都沒想過我也會心疼嗎不是我要說滄浪就算你回傾波族也一樣可以養我啊何必一定要待在這裡呢當然我是很高興啦不過……」

「神風。」如果不打斷他，靖滄浪相信他絕對有辦法數落他到他消失，靖滄浪果斷地喊了他一聲，見他安靜了，便問道：「你想回御風樓看看嗎？」

就像他將傾波族交給凋寒打理他會覺得愧疚一樣，御神風對樂行詞和阿福也會有相同的心情，更別說他這麼長的時間都不在御風樓……最近一次的離開還是以死亡的方式離開的，既然現在他有可能復生，樂行詞和阿福知道了也會很開心的。

御神風卻搖搖頭。

「等塵埃落定了再說吧，若是我一輩子都只能當劍靈，樂行詞知道了也不會比較高興。」

「胡說，吾不會讓你一輩子都只是劍靈。」反正最差的結果就是他去打擾懸壺子，懸壺子人這麼好，一定不會跟他計較。

御神風只是笑，察覺到時間快到了，不再多說，只又叮嚀了他一定要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後，便在靖滄浪眼前淡去了身影。

知道御神風是心疼他，雖然內力深厚不需要日日進食也沒關係，他也不是很挑食的人，真要說的話，靖滄浪在壺口烽燧過的日子跟苦行差不多，只是心有所依，自然不覺得苦。

若非現在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靖滄浪也不會乖乖地聽御神風的話，離開壺口烽燧後，靖滄浪便去了他以往補充物資的小鎮，將近天明，小鎮已漸漸顯露朝氣，路過一個早市，粥品麵點的香味迎面而來，本來不餓聞著聞著也就餓了。

靖滄浪買了個饅頭吃。

雖然只是顆白麵饅頭卻頗有嚼勁，明明氣質清冷和周圍格格不入，靖滄浪還是面不改色地將饅頭給吃完，和攤主說了聲謝謝便離開了。

解了饞，靖滄浪也不急著找飯館了，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天已大亮，小鎮熱鬧起來，隨處可聞的叫賣聲、招攬聲一聲聲傳進耳裡，那是最有活力的生命象徵，靖滄浪想起了傾波族的族民，表情柔和幾分。

人漸漸多了起來，靖滄浪不免被推撞了幾次，沿著街邊走著，打算隨便找間飯館或客棧吃個早膳，免得晚上又要被御神風念叨。

打定主意，靖滄浪在拐過一個彎後便發現了一間頗大的客棧，反正他也不挑食，便不打算再多逛逛，直接就往客棧走去。只是好巧不巧，此時正是吃早膳的時間，客棧又是鎮上最有名的一間，靖滄浪此時去，便得到了一個客滿了的回答。

「客官若不趕時間可稍等一等，已經有不少人進去好一段時間了，應該很快就會出來。」

「好，謝謝。」靖滄浪確實不趕時間，這個小鎮他雖然來過多次，但是每次都是買完了東西就走，也就沒有特別想去或熟悉的飯館客棧，在此等上一等也無妨。

正自打量著客棧的氣派外觀，靖滄浪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口音熟悉，嗓音卻陌生。

「靖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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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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