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4 【冽红角中心】不觉晓（无CP主亲情，首楼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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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戟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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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14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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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4 【冽红角中心】不觉晓（无CP主亲情，首楼一发完）

　　《不觉晓》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世间多少事，无事可关心。
　　
　　冽红角总是做梦，梦到深深的海底，躺着他的觉君。
　　
　　◇
　　这一次，又要从哪里开始写起呢？
　　灯光如豆，静夜沉沉，冽红角提笔蘸墨。素宣铺展，在他眼底映出一片绵延不断的空白。
　　不如就从……那一天开始写起？
　　他便下笔，从容地写下了第一个字。
　　
　　◆
　　常言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是以楚天行想，既然他以天行为名，那么就该自强不息，他大好一个二十啷当岁的青年人，追寻武道有什么错？想要闯荡武林又有什么错？
　　完全没有错！
　　
　　是以某一日进朝食的时候，大好青年楚天行再也忍受不了平淡无趣只有吃吃喝喝的日子，把装着豆腐脑的白瓷碗哐当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小师尊，我要——”
　　桌子对面的那个人抬起头：“不够甜？”
　　楚天行一下子卡壳。
　　被称呼为‘小师尊’的人抬了抬下巴，“糖罐在那边，自己加。”
　　“哦哦，好。”楚天行是个无可救药的甜口，咣咣咣往碗里加了三勺糖。雪白砂糖融化在颤巍巍的嫩豆腐上，他喝一口温热香甜的豆腐脑，惬意地眯起了眼。
　　哎呀哎呀，小师尊亲手做的豆腐脑就是好吃，他从小就最喜欢这个，还有酥脆微焦的油条，软糯弹牙的青团，清淡鲜香的馄饨……等等，不对，怎么被带跑了！楚天行瞬间回神，咬牙抵抗美食的诱惑，大声道：“我要去闯荡江湖！”
　　小师尊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哦。”
　　楚天行很惊讶：“我要去闯荡江湖，你不管我？”
　　“我不管你。”小师尊的神情一如既往平淡。
　　听在楚天行耳朵里，就像个冷漠又不知变通的老父亲。但面对着小师尊少年模样的外貌，他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十分可笑。
　　
　　楚天行，苦境人士，及冠年纪，家住海边某处不知名的渔村，有个长不大的小师尊，名为冽红角。
　　从他记事起，这人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一丝一毫都没变过。漆发雪面，挺鼻薄唇，眉眼细长而秀美，撑着一把墨伞立在雨中，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物。
　　楚天行被这人仔仔细细养大，小时候把人当爹，大一些把人当哥。等到他终于及冠，长成了挺拔俊朗的青年，一转身却发现小师尊一点都没长高的时候，才品出不对劲来。
　　他低头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冽红角，一句师尊怎么也叫不出口。
　　这是叛逆期到了。
　　
　　叛逆期一到，甚至还会怼他的小师尊。
　　“哼，好，你不管我，那我现在就走！”楚天行说走是真走，当即收拾行李打了个包袱，背着包袱从冽红角面前走过。
　　冽红角坐在院子里喝茶，说：“晚上吃糖蒸酥酪。”
　　“……”楚天行脚步一顿，坚定地拒绝了诱惑，“闯荡江湖，不是玩闹，自此一去，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你自己多保重，我会回来看你的。”
　　他自觉这一段话说得很有气势，很像话本主角离开出生长大的小村庄时会说的话，掷地有声，象征着主角开启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但他的小师尊却给了他一个不解又惊讶的眼神：“你认真的？”
　　“当然。”楚天行斩钉截铁。
　　“可是。”冽红角疑惑地说，“就凭你现在的三脚猫功夫，你不是闯荡江湖，你是直接溺死在水洼里。”
　　楚天行：“……”
　　楚天行：“……哼！我有武功秘籍，于武道一途，再不济也算是个初窥门径，日后我会再精进武艺。”
　　“什么秘籍？你八岁那年被路过的骗子骗钱的那次？啊，你怎么还真学了那个啊，我都说了你是被骗了……”冽红角十分无奈。
　　和长辈争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特别是这个人把你养大，不仅知晓你的一切，还一字一句说的都是真事的时候。
　　于是年轻且一腔倔强孤傲的楚天行更加叛逆了。
　　他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
　　
　　其实吧，楚天行嘴上不说，暗地里可操心自家小师尊了，但操心归操心，他也是真心觉得冽红角心理年龄幼稚。虽说这人把他好好养大了，但那种散养法子和养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
　　添衣裳，加餐饭，勤看顾。
　　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随着年岁渐长，楚天行过腻了这样的日子，和每一个叛逆期的青年一样，觉得长辈无聊又顽固。他想要闯荡武林，想学武功，想过另一种生活，而不是像冽红角这样，住在海边，离群索居，过着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样的日子。
　　平淡，安稳，又无趣。
　　镇日只做两件事，观海听潮与煮饭做菜，从无例外。或许收养他这名无父无母的渔村孤儿，是冽红角唯一破例的地方。
　　但不管如何，这种生活实在太没有追求！
　　
　　楚天行便怀着一腔抱负，一脚踏进了苦境武林这摊浑水，然后没什么悬念地卷入了一个漩涡，使劲扑腾也没能扑腾出来。
　　毕竟他年轻却傲气，功夫还差劲，一看就是初入江湖的炮灰菜鸟。
　　其实事情说大也不大，不过就是某处山匪为患，村民苦不堪言，楚天行便豪气丛生地接受了委托，前去除患。没想到山匪背后竟还有一个修炼邪门功法的妖道角，一个照面就把楚天行给打趴下了。
　　
　　楚天行灰头土脸地被绑着，狠狠咬牙，苦思脱困之法。却见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撑一把墨伞，慢悠悠地走进了山匪寨子。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中装着新鲜野菜和半只荷叶包裹的鸡。
　　冽红角左看右看，从一片长相潦草的山匪里找出了楚天行，朝他挥了挥手，“晚上吃荷叶蜜炙鸡。”
　　吃什么烤鸡啊？他们没先被对面敌人烤了就不错吧？！
　　楚天行很崩溃，觉得他小师尊是来羊入虎口的。
　　心理年龄小就算了，怎么脑子还不好使啊！
　　
　　结果没过多久，楚天行还真就吃上了蜜炙鸡。
　　事情过程是这样的：妖道角发现了入侵者，妖道角不屑地桀桀怪笑，妖道角挥舞着武器冲上去——下一秒就直接跪了。
　　跪得比当初的楚天行还快。
　　轻松脱困的菜鸟不敢置信：“小师尊，你会武功？！”而且武功看起来居然还厉害得过分！
　　“啊，会啊。”冽红角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教我？！”楚天行继续崩溃，小孩子似的闹脾气。
　　“呃……”冽红角为难地说，“我的功体，与常人不同，不是按部就班修炼而来。”养魔池中塑造的躯体，天生自带功体，所以他也不会教啊。
　　楚天行狐疑道：“那是怎么来的？”
　　冽红角闭嘴不说话。单薄伶仃的一个少年人，撑着伞坐在篝火前，抬头看楚天行。
　　“装可怜也没用，说。”楚天行一脸冷酷。
　　冽红角才不管他，站起身扭头就走。反正楚天行追不上他。他的功体比江湖上的普通先天还超出不少，是直奔超先天那档去的。
　　楚天行也不去追，吃完一只鲜嫩多汁的鸡腿，忽然笑了。小师尊说着不管他，还不是来救他了？他打包完剩下的蜜炙鸡，溜溜达达离开匪寨，身后是一溜被捆起来的山匪。
　　他决定了，他要缠着小师尊学武功。
　　
　　冽红角被逼着当老师，十分苦恼。但他又极其不擅长应付别人的歪缠，只好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教楚天行学武。他幻化出七尺画峰云，想着直接演示亲身教学或许比较容易，却见小徒弟的眼神微妙地在他的头顶和七尺画峰云上来回徘徊。
　　冽红角：“……”
　　楚天行不知死活地问：“说起来，小师尊，你为什么长不高——咳咳！不是，我是说长不大啊？”
　　冽红角：“……”他又不是人，他怎么知道？从前他数百年如一日地维持着幼童形态，那是因为他是觉君的鬼体。觉君为主，他为副，那么便不能长大。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
　　他长大了。
　　
　　冽红角的思绪恍惚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通过时光沙漏回到了过去，见证了觉君生命中的诸多片段，本已经决定魂散天地，与觉君同赴黄泉……
　　觉君却接住散魂中不支倒地的他，神色怔忪，忽然说了一句。
　　“……我、记得你。”
　　只这么一句，便教冽红角忍不住泪如雨下。这是他曾经问过觉君的话，而觉君遵守了那个承诺。他真的还记得他。
　　冽红角记忆的最后，便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将时光沙漏翻转了过来。
　　时砂簌簌而下，时间重新流动。
　　当他再度在海边醒来，便是如今这样一副十四五岁的躯体——小小的习烟儿褪去了黝黑的肤色，长成了一名少年人。他俯身，看到了自己在海面上的倒影。
　　倒影对着他微微一笑，琥珀眼眸，如水波温柔。
　　但只错眼般的一刹那，倒影便消失无踪，徒留年年月月，潮起潮落。冽红角在海边徘徊不去，及至后来遇到了一名无父无母的渔村孤儿，收养流浪小猫似的将其养大，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冽红角不会将过往的经历吐露出去，便不回答楚天行的问题，径直演示起了招式。一套招式演完，他随手扔了根竹枝给楚天行，让他跟着练。
　　楚天行呆滞：“啊？”
　　冽红角不解：“嗯？”
　　楚天行问：“不是，等等，就这样？直接开始练？”他压根什么都没看清啊！
　　冽红角：“竹枝不称手？你不适合用刀，我也没有剑，先将就用竹枝吧。”
　　楚天行傻眼，愣愣拿起竹枝，摆了个起手式。然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记住，只好问：“刚刚那第一招是怎么使出来的？”
　　冽红角说：“就是这么使出来的。”
　　楚天行：“……？”
　　冽红角的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凡是武学，简单的可以直接上手，艰深些的需要多看两遍，最为深奥晦涩的得钻研数日，便也可以掌握了，剩下的不过是熟练与实战。既然你想学，那么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冽红角多数时候沉默，很少长篇大论说话，现在说了那么一大段话，顿时很有成就感，感觉自己是一名十分称职的师尊。他期待地看向楚天行，示意楚天行继续演练招式。
　　楚天行：“……”
　　完了，忽然因为自己天资差劲而感觉和小师尊格格不入。
　　对不起啊我不是武学奇才真是有辱师门！
　　
　　往后数年，楚天行跟着冽红角学武，偶尔去江湖里转，渐渐也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天资或许并没有那么差劲，若是当初进了某个武林门派，估计也能被当做优秀苗子培养起来，成为一个江湖上一二流的后天武者。
　　可后天之上，尚有‘先天’，先天之上，还有更加神秘莫测的传说级别人物。那些动辄活过数千年，宛如仙人一般的修者，早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望其项背的了。
　　楚天行不知道冽红角是否也属于那种传说，但他确实时常感到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人看一眼别人练过的招式，就能掌握其中关窍呢？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资质呢？
　　冽红角歪歪头，不去理会小徒弟的深深疑惑。他心想觉君可是被九天玄尊赞过一句奇迹之子的，后来功体甚至比梵天一页书还要深厚，自然是世所罕见的天纵之才。
　　不然怎么能当上仙魔档的最终boss?
　　
　　日子便这么慢慢过着，落花流水杳然去，海边潮起复又退却。楚天行学成出师——或者说自认为可以出师的那天，天清气朗，冽红角为他做了一桌子菜庆祝。
　　吃完最后一顿，楚天行意气风发地一抹嘴，再一次出门闯荡江湖。
　　这一回，他武功学了，法术也学了，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小师尊可以求救，可谓是万事俱备，可以开启话本主角一般波澜壮阔的一生了。
　　“小师尊，我走了！下次回来，给你带伴手礼。”
　　“好哦。”冽红角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一丝不安，但也没太在意。毕竟凭他的功体，就算楚天行遇到了险境，把人囫囵着救回来还是没问题的。是以他很安心地放了手，在海边继续过着他自己的日子，偶尔能收到楚天行从天南海北各处寄回来的礼物。
　　平淡，安稳，并不是楚天行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无趣。
　　
　　可惜这一次，楚天行一入江湖便遇到了浪里歌这个命中的克星。这样一来，不管冽红角武功多高，都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所以再后来啊，浪里歌为楚天行而死。
　　豪气冲天闯荡江湖的人第一次意识到了天意如刀，残酷又平等地落到每个人头上。楚天行背着浪里歌尚且温热的尸体，踉跄着回到了海边那栋小院子。
　　他跪倒在地，流下痛苦悔恨的眼泪，将浪里歌抱在怀中，抓住冽红角的衣角，字字啼血。
　　“师尊，我想要浪里歌活过来。”
　　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和师尊撒个娇就能得到一切的年纪。他明白人死如灯灭的道理，也因此更加绝望。
　　苦境，苦境！
　　哪个身处苦境的人没有品尝过极致痛苦的滋味?
　　
　　可没想到冽红角却一点头，道：“好。”
　　楚天行呆愣愣道：“啊？”
　　他来不及收回泪水，整张脸都扭曲了：“啊？”
　　冽红角深深叹一口气，运功逼出藏在心口的一滴水珠，将其引入浪里歌体内，道：“此物可保他一口气息不散。现在，带他去西煌佛界，寻尊佛灵鹫。”
　　“尊佛会救他的。”冽红角说完，捂着心口，转身就走。
　　
　　楚天行仿佛落水者抓住了稻草，悬崖下的人攀住了树枝，来不及再去思考任何事情，只是夙夜拼命赶路，终于将浪里歌送到了西煌佛界。
　　尊佛似乎是惊讶，又像是了然。
　　他带走了浪里歌，并对楚天行说：“楚檀越莫急，浪里歌命中与我佛有一番因果，他将会有一段新生。善哉，幸好他身上的鬼狱圣物保住了他一口气息。但是……”
　　尊佛慈悲的眉眼中带上一丝悲意。
　　“将天獠涎转赠浪里歌的那位施主，可能危险了。”
　　楚天行呼吸霎时间停滞。
　　“什么……意思……”他嗓音嘶哑地问，尝到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
　　尊佛不再多言，一句梵呗，一声长叹。
　　
　　楚天行跌跌撞撞地往回赶，耳边回响着尊佛的话。
　　尊佛说，天獠涎是鬼狱的疗伤圣物，千年一滴，能够给将死之人续一口活气。
　　这背后透露出的恐怖意味，他不敢多想，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楚天行终于赶回了海边小院，他推门而入，院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他发疯似的找遍了所有角落。
　　没有，没有，摆着茶具的石桌边没有人，没有，没有，开辟的菜田旁没有人，没有，没有，前院廊子下的一瓮荷花红鲤前没有人，没有，没有，开着满天星的花架下也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
　　楚天行失魂落魄地走到海边。
　　
　　月光下，暗潮边，立着一个人。
　　月色如霜雪，他有一头浅黄的及地长发，被海风烈烈扬起。
　　青年模样的神秘人转过头来，居高临下，淡淡地看了一眼楚天行。
　　而他的面容……
　　
　　楚天行想，如果冽红角眉眼长开，就应该是如此模样。
　　超然物外，凛冽又淡然。
　　
　　“你是谁？”楚天行问。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梦境。
　　
　　神秘人不回答，他仰头望向明月，沉默着走向海底。直到海水浸过腰部，他才顿了顿，说了一句话。
　　“你应该对他再好一点。”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海水上涌，没过他的胸膛、肩膀、脖颈、下颌，直到淹没头顶。
　　他没有回头。
　　
　　全程楚天行一动都不能动。
　　他被完全压制住了，僵硬地在海边站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楚天行在退潮后的沙地上找到了昏迷的冽红角。
　　身型单薄的少年宛如婴孩般侧卧，黑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他双眼紧闭，满脸的水渍。那紧皱眉头的模样，却无端让楚天行觉得，冽红角脸上的沾着不是海水，而是……眼泪。
　　但小师尊肉眼可见的长了一两岁，个子高上了寸许。
　　原本十四五岁，现在看着竟然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了。
　　楚天行背着冽红角往回走。
　　其实他本来应该仔细深究一下，他背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比如冽红角种种古怪奇特的地方，比如他究竟是谁，从何而来，昨晚那个男人又是谁等等。但楚天行现在想的却是，若要煮一碗虾仁馄饨，那现在就得回去捣馅擀面，免得误了时候。
　　他的小师尊，嘴可挑。
　　
　　冽红角又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躺在深深的海底，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怕极了，惊慌失措，四处找觉君。
　　幸好觉君就在他身边，还拉住了他的手，引着他走到明亮的地方。
　　那一边就是出口，可是觉君却说，他不和他一起离开。
　　“为什么呀？”冽红角傻乎乎地问。
　　梦里，朦胧的人影笑起来，说：“因为觉君累了，要休息。”
　　“那好吧。”冽红角讪讪地，“那觉君好好休息，烟儿不吵你。”
　　朦胧人影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去吧。”
　　冽红角很听话，但恨不得一步三回头，连连对他的觉君说：“烟儿乖乖的，觉君醒了就来找我，好不好？”
　　朦胧人影似乎是叹了口气，但最终，他温柔地说：
　　“好啊，那烟儿要等我。”
　　
　　得到了保证的冽红角醒来，闻到一阵鲜虾馄饨的香味。
　　双喜临门，他快乐地等着孝顺徒弟送早餐。
　　楚天行如丧考妣……啊等等，他师尊还活得好好的呢，这样的说法稍微有点不吉利。那么楚天行脸色阴沉地开始拷问冽红角。
　　这个年纪的九风萍舟，一点都不爱笑爱闹，反倒孤傲倔强得紧。
　　“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这话问得就很有欺师灭祖的味道，反正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但冽红角也没意识到什么‘欺师灭祖’，他正在用勺子捞馄饨，忙里得空才回一句，“啊？”
　　楚天行压下心头焦灼，问：“那颗天獠涎是怎么回事？”
　　“哦。”冽红角咬着勺子，一脸无辜，“天獠是我的好朋友，他送我的。”
　　“那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有伤势？什么时候受的？严不严重？怎么治？”
　　“旧伤了，不碍事。”大概。冽红角歪了歪头。
　　楚天行深吸一口气，又问：“最后一个问题。昨晚那个人……是谁？”
　　听到这句，冽红角忽然露出一个又甜又深的笑容：“哦，那呀。”
　　楚天行从没见冽红角这样笑过，一下子愣住了。自他有记忆开始，冽红角总是与伞下的阴影，苍白的面庞以及低垂的眼眸联系在一起，仿佛一抹飘荡的幽魂，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从不曾真正开怀过。
　　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看向人时，光落进深海那样，眼底有了光。
　　
　　“那是觉君呀。”
　　冽红角笑个不停，眼神明亮，一派纯粹的喜悦。
　　“我们说好了，等觉君醒来，他就来找我。”
　　他语气虔诚，热烈而迫切，一边说，一边往窗外看去。
　　
　　楚天行猛然转头，定睛一看。
　　那是海的方向。
　　一种古怪的战栗从尾椎骨直冲上他的天灵盖。
　　
　　这一回意外事件之后，楚天行陪着冽红角在海边住了好些日子，提心吊胆地当一个二十四孝好徒弟。尤其是当他终于逼问出冽红角的旧伤在何处，亲眼看到了那条贯穿整个胸膛的狰狞刀伤的时候。
　　“值得的代价。”冽红角却这么解释。他屈膝坐在前廊的木地板上，一手支着下巴，望向远处海面上的沉沉雾霭。
　　“什么代价？”楚天行嗓音艰涩。
　　“……嗯。”冽红角沉吟片刻，“自由？”
　　女帝的一刀，换得一个脱离鬼狱的机会，确实值得。
　　楚天行抱着手臂靠在廊柱边，久久无言。自浪里歌去世之后，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傲气什么叛逆全抛在了脑后，整个人瞬间沉淀下来，也终于像个真正的大人了。
　　而所谓大人，是会冷静地面对一切的。
　　哪怕这个‘一切’，包括了他唯一的亲人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疯子这件事。
　　
　　冽红角忽然起身朝大海走去。
　　他从退潮后的沙地里捡起了一枚贝壳。浅淡的金色，带着好看的纹路。他将贝壳捧在手里，给楚天行看。
　　“你看。”冽红角抬头看向楚天行，“一定是觉君送给我的。”
　　楚天行蓦然喉咙一紧。
　　良久，他笑着说：“嗯，确实很好看。”
　　
　　那天晚上，冽红角把贝壳放在床头，倒入灯油，插上灯芯，做成一盏贝壳灯。夜色深沉，他将贝壳灯点燃。内室一片漆黑，灯光微弱如豆，晃晃悠悠，只照亮了巴掌大小的一片地方。
　　但对他来说，这样一点点光也足够了。
　　只要这一点点。
　　他再也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
　　
　　◆
　　当然，没过几天冽红角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根本性错误。
　　他需要的东西可能不止一点点。
　　也许还得再加一把剑。
　　喂招时一不小心把徒弟的剑给斩断了的冽红角一脸懵逼。
　　
　　冽红角蹲在地上扒拉了一下断剑，抬起头来看楚天行。
　　七尺画烽云立在身边，他满脸写着一句话。
　　可怜，无助，但能打。
　　
　　楚天行嘴角抽搐：“小师尊，你从前究竟是什么人啊……”
　　怎么一出手就是一股邪冷森然又睥睨天下的味道？
　　“呃……”档底BOSS最终反派？冽红角望天。
　　楚天行有点好笑地揉揉眉心，将断剑妥帖收起，无所谓地说：“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城里刀剑铺子买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断了就断了。小师尊，今晚吃什么？”
　　“糯米藕。”
　　“哇，这么好！那明天呢，有没有糖蒸酥酪？”
　　冽红角定定看了一会儿楚天行：“……有。”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楚天行不仅得到了一盘糖蒸酥酪，还附赠一封书信。他看完信，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酥酪噎死。
　　楚天行一边捶胸口一边想，他当年最叛逆的时候都没有干过这种事！
　　——冽红角这个家伙竟然，留！书！出！走！了！
　　
　　◆
　　出门挣钱买剑的事情，怎么能叫留书出走呢？
　　反正冽红角是不认的。
　　他长叹一口气，先去某家酒楼咨询了一番，问店家如果应聘厨子的话，工资水平如何。得到的回复是一月工钱三两纹银，辛苦打工一年甚至买不起他额环上那块剔透的血玉。
　　冽红角沉默良久，喃喃自语：“既然如此，那要不……”
　　伸向额环的手，蠢蠢欲动。
　　
　　算了，倒也没到典当饰物的地步！
　　冽红角思前想后，决定去武林里揭榜接任务来赚取银两。安全起见，还得找个神秘点的隐世组织，最起码得是古原仙魔惊涛几档没有出场过的那种。
　　于是最后他找上了海市龙灯。
　　海市中接任务的方式十分简单，取下一盏灯便是一个任务，灯笼上写简介，灯笼内是详情。冽红角随手摘下一盏灯，看到绢布上几行小字，写了这盏灯代表着一个苦命的母亲想要寻回丢失的孩子。
　　这个任务好，冽红角便接了任务，取出卷轴细看。
　　结果一展开卷轴，发布任务的苦命母亲名为席断虹。
　　
　　冽红角：“……啊这。”
　　冽红角内心莫名想要叹一声‘孽缘’，但这个任务吧，还真只有他能完成。
　　在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他才知道那个名为斩获的孩子在哪里。
　　毕竟上一世，是觉君养大了孤身流浪的斩获……也控制了他，将那个孩子培养成了一名手持圣剑的傀儡杀手。
　　冽红角收起卷轴，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没过多久就把邋遢成一团的小结巴从乞丐堆里拔萝卜似的揪了出来。他拎着小结巴去河边涮小狗似的涮了一遍，换了衣服给了糕点，最后把干干净净的卷毛小狗、啊不对，小结巴交到了席断虹的手里。
　　席断虹搂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泣不成声，还未来得及出言感谢，神秘的黑衣少年便已经撑伞走远。
　　谢声与泪水一起落到地上，淅淅沥沥，点点滴滴，一直延伸到朱红门扉处，随着吱呀一声，消失了踪影。
　　
　　冽红角从藏身的角落中现出身形，盯着紧闭的门扉看了半晌。
　　他微微一叹，心想……
　　要命，跑路太快，钱忘拿了。
　　
　　出师不利，赚钱失败，净做白工。
　　冽红角变成一朵郁卒的蘑菇，飘飘忽忽走往当铺的方向，准备把血玉额环银颈饰全部典当，实在不行再押上七尺画峰云——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论如何，他都得给楚天行买一把新的剑。
　　冽红角沿着长街往前走，人群熙攘，摩肩接踵，他踏入街边一家书肆暂避。百无聊赖之下抬头一看，看到一张红底黑字的告示。
　　
　　长期接受话本、演义、杂剧、文集等个人创作来稿。
　　择优出版，润笔丰厚，待遇从优，对半分红。
　　有意者请联系苦境风月书肆出版集团。
　　
　　冽红角缓缓睁大眼睛。
　　叮咚。
　　等等，他好像想到一个新的赚钱法子了。
　　
　　◇
　　烛火渐熄，长夜将尽。
　　贝灯前，长案边，冽红角长出一口气，搁下毛笔，看着眼前厚厚一叠宣纸和纸上满满的字迹，不由满意点头。
　　很好，截稿日赶上了。
　　他收起书稿，用法术将其化入一段竹枝之中，抬手换来信鸽。饱餐了一顿香脆炒米的信鸽低头衔起竹枝，展开羽翼，霎时间便飞出窗外，消失在了天边。
　　金乌跃出海面，天地间第一缕清光落在竹枝上，勾勒出一行五个小字，细如雨丝，朦胧清瘦。
　　是为——
　　春陵不觉晓。
　　
　　而数百年来，在‘春陵不觉晓’这一笔名下，共出版有细思极恐解密向话本《云门清谈》三卷，血腥恐怖猎奇向随笔《阎狱夜话》五卷，风土人情美食游记《明月长伴》十五卷，以及最为热销广受好评的多位主角多种视角风月纠缠恨海情天长篇情感小说《天地窈窈》二十八卷。
　　没错，二十八卷。
　　当然作者本人并不承认‘情感小说’这一定位，甚至抗议过出版社将《天地窈窈》归类到风月类目的行为，并且多次严正声明他写的都是正常朋友兄弟之情。
　　可惜抗议失败了呢。
　　春陵老师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高产和对自己笔下到底在写什么认知错误以外，春陵不觉晓尤以文风简洁，行文利落，语言平铺直叙，但笔下角色人际关系神似蜘蛛网与情感关系堪比狗血泼天盖地……而出名。
　　评述者曾有言：我从未见过能将如此狗血的故事情节描写得如此干脆利落之人。
　　而在数百年来唯一一次的匿名采访中，面对记者询问，春陵老师沉默良久，如此回答。
　　“灵感……源于生活。”
　　
　　神他妈源于生活！
　　每一个看故事看到胃痛的读者都不禁破口大骂。
　　骂完继续看，并且深深沉迷于这种脑浆都要烧干的泼天狗血。
　　
　　◆
　　数百年光阴似水而过，时间溜溜达达就这么到了仙魔鏊战，天地出世，你来我往斗智斗勇的时候。这一次，世上少了一个人觉，也就少了一只在幕后搅动风云的黑手，天地两人倒还是很起劲，依旧你设局来我破局，打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些事和隐居在渔村的冽红角完全没有关系，他只是慢悠悠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已。
　　而他唯一的徒弟楚天行，带着他重金在铸剑师处定制的长剑，乘着一叶扁舟，自号为九风萍舟，又出门闯荡江湖去了。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必定回来，美其名曰避免小师尊变成留守儿童。
　　
　　这一日，冽红角赶完稿，浇过花，除好草，赤着脚在海边捡了些蛤蜊，最后迎着凉爽海风坐在小院里剥豌豆。他晚上想要炖蛤蜊蒸蛋羹，那么得撒几粒豌豆上去做点缀，嫩黄衬着碧绿才好看。
　　剥着剥着，院门伴着一声大喊被敲得砰砰响。
　　“小师尊，我回来了！”
　　不年不节，也不是初一十五，楚天行竟然回来了。冽红角觉得稀奇，放下豌豆拍拍手就去开门。谁知楚天行竟然不是独自回来，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白发修者，身负长剑，眉眼俊秀，气质平和。
　　冽红角：“……”
　　啊这，这不是寄昙说吗？
　　冽红角皱起眉，看一眼寄昙说，再看一眼楚天行，眼神疑惑，内心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但楚天行习惯了自家小师尊的冷脸，麻利地给他介绍：“这是我近日结识的好友寄昙说。最近江湖上乱糟糟的，闹得慌，我带老昙来你这里躲个清闲。小师尊，今晚吃啥？哦，看到了，蛤蜊蒸蛋啊。再多加几个菜呗，比如糖醋排骨酒糟鹅，蜜炙鸡腿七宝鸭什么的……”他一边进门，嘴巴不停，报了长长一溜菜名。
　　冽红角：“……”败家子！
　　一进院子站定，楚天行不由一个深呼吸，“哇，好香。小师尊，你在煲汤？”
　　冽红角点头。
　　楚天行眼睛一亮，挥挥手留下一句‘你们先聊’，直奔厨房而去。
　　
　　一回家就不着调的某人跑了，被带来的那个惨遭无情抛弃，剩下互不相识的两人面面相觑。
　　气氛突然尴尬。
　　寄昙说率先打破僵局，弯腰行过一礼，看向冽红角道：“前辈，在下寄昙说，叨扰了。”
　　冽红角：“……”
　　如果不管前尘往事的话，眼前之人态度礼貌，笑意温和，倒是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但，这个低头看他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冽红角皱着眉，不悦地抬头看一眼寄昙说，淡淡‘嗯’一声，转身就走。
　　做饭去了。
　　
　　吃完过于丰盛的一顿晚饭，冽红角坐在秋千架上慢慢晃悠，楚天行和寄昙说在石桌边落座煮茶，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
　　“得尝美食，得多谢前辈款待。”寄昙说笑着捧起一盏清茶，看到茶点竟是一盘用于消食的山楂糕，不由对楚天行道，“前辈真是费心了。”
　　“叫什么前辈，听着多变扭。”楚天行给茶炉添了块炭，“要么直接叫名字，要么直接跟我叫小师尊。”他揶揄了一句。
　　“这……恐怕不妥。”
　　楚天行一回到海边小院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顾盼之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的傲气模样：“这有什么不妥的。小时候我管他当爹，少年时把他当哥哥，现在么，呵呵。”基本上当弟弟当儿子养。
　　寄昙说迟疑片刻：“那……小先生？”
　　楚天行笑出了声，转头就对冽红角说：“小师尊，我这个石头脑袋朋友想叫你小先生，好不好？”
　　
　　冽红角望了他们一眼，神色怔忪，点点头，说：“哦。”
　　他坐在秋千上，抬头望月亮，踮着脚一下一下地晃秋千。秋千摇摇晃晃，他身后坠着的黑纱飘带也摇摇晃晃。
　　楚天行没眼看，走过去替自家小师尊推秋千。才推了两下，忽得想起茶炉上还煮着茶，喊了一句“老昙！来帮忙！”就七手八脚去掀茶壶盖去了。
　　寄昙说颇为哭笑不得，只好走到秋千架边，规规矩矩道一句：“小先生。”
　　冽红角摆摆手，示意不用他推。虽然没说话，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宁静起来。月色如霜雪，开着满天星的花架下，红鲤翻波，一缸碧荷。
　　
　　晚风送来暗香，缠绵而轻盈，微扬起鬓边漆黑的长发，掠过一双滟红的眸。
　　他看着远方的海，目光慢慢落在不远处斟茶的楚天行身上，忽然开口，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你可以对他再好一点。”
　　“……前辈？”寄昙说不解。
　　少年模样的人缓缓阖上双眼：“莫行后悔之事。”
　　
　　楚天行沏好茶端了过来，好奇地问：“说什么呢，怎么一个两个这么严肃？”
　　寄昙说不语，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他看向坐在秋千架上的人。
　　少年端起茶盏，轻嗅茶香，垂眸之间有着沉淀了漫长岁月的淡然优雅。再度抬头时，一眨眼，又是冷冽而空远的眼神。
　　
　　寄昙说楚天行二人来去匆匆，在海边小院待了没多久，听闻中原传来血闇之灾的消息，便忙不迭前去救灾。
　　而寄昙说很快就明白了冽红角那一句‘莫行后悔之事’是什么意思。面对好友可能身亡的危机，他一路疾行前往审判之处，心神欲碎，肝胆俱裂。
　　但万幸地是，他赶上了。
　　他赶上了！
　　
　　寄昙说背上失血过多的楚天行，听神志恍惚的楚天行迷迷糊糊地说着往事。
　　浪里歌，天獠涎，月色潮声中的神秘人。
　　不知怎么的，寄昙说心念一转，原本朝云汉仙阁而去的脚步转了方向，直往海边小院而去。
　　寄昙说急急而行，额头上一半是冷汗，一半是热汗。背上同样冷热交替，一半是楚天行逐渐冰冷的血，一半是他尚且温热的体温。
　　踏入小院的那一刻，寄昙说眼角恍惚间瞥见一方立在门外的石碑。
　　
　　石碑爬满藤蔓，碧绿叶片间零星开着小花，掩映五个尘封多年的字。
　　——明月不归沉。
　　
　　院门打开，花架下，鲤缸前，立着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正揽过一支灼灼盛开的荷花，俯身轻嗅。
　　发丝垂落，如月光淌入一泓碧水。
　　
　　青年模样的神秘人侧头，看一眼狼狈不已的两人，忽然间轻笑一声。
　　“知道到这里来，还不算差。”
　　
　　寄昙说瞬间屏住呼吸。
　　神秘人一步步走来，他顿感威压临身，完全动弹不得，咬紧牙关抵御压力，说不出一个字。
　　楚天行倒是开口了：“……小师尊，是你吗？”
　　他眼前昏黑，疼得满头满脸的冷汗，撑着力气说：“后面好像有追兵，你别给我裹乱，回屋里去，我有老昙……你……回……”
　　恍惚间，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点上他的眉心，一触及分，却注入了一股真元，护住了他的心脉。
　　“师尊……”楚天行这时候倒是不调侃了，喃喃地说出心中真正的称呼。
　　他显然已经神志不清，注视着昏黑视野中的人影，随着人影的动作转头。
　　彻底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眼，是师尊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以及师尊走出院门的背影。
　　
　　◇
　　这次醒来，非常君闻了花，逗了鱼，翻阅过书架上几十卷书稿，随手拾起一卷还未看完的册子，吓唬完两个小朋友，才施施然出了门。
　　他在海边停下，长发披散，赤足踏过轻缓的海潮，直到听到身后的两道诗号声，才转过身去。
　　他垂眸看看手中书稿，再看看眼前两人，不由挑了挑眉。
　　唔，有趣。
　　接着，他缓缓抚过颈边垂落的发丝，带着一分真切的疑惑，问道：“九天玄尊，就是教你们这样抵御八岐邪神的？”
　　
　　听闻人之最遭劫来救场的天迹：“……哎？”
　　听闻人之最被救来搞事的地冥：“嗯？？？！！！”
　　
　　——离谱，档首就直面档底最终Boss该怎么办？
　　——更离谱，最终Boss还信了该死的狗血同人话本怎么办？
　　——究极离谱，这狗血同人话本还已经发行数百年刊行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该怎么办？
　　
　　◆
　　对此，始作俑者冽红角有话要说。
　　冽红角：“……我也没想到，时砂最后找到的那个觉君，是还没和天地同修，但是武力值已经满点的觉君啊。”
　　结果被他一个打断，剧情直接大拐弯。
　　原本该去和天地同修的人没去窈窈之冥，在得知了未来之后，干脆利落地把身体让给溯时而上的半身，隐居到了海边。
　　从此以后，一个悠悠闲闲地沉在意识境中一梦千年，另一个散漫闲适地带崽过日子。‘非常君’和‘越骄子’自然也还是一个人，两种性格融于一体，看什么都觉得颇为有趣。
　　于是乎，锵锵锵，本档if线仙魔最大乐子人，就此堂堂登场。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春陵不觉晓，缓缓沉到意识境的海底，咕噜咕噜吐着泡泡，立刻遁了。
　　
　　“觉君，我先睡了。”
　　“好呀，烟儿乖，好好睡一觉，觉君……哈，帮你收集灵感素材去，好不好？”
　　“……谢谢觉君。”
　　
　　冽红角忙不迭闭上眼睛。
　　不好意思了天迹地冥，先溜为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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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日记的随本无料，解禁蛮久了搬来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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