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4.27 [寂梅]行香子•病（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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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10-04-27 15:5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27 [寂梅]行香子•病（短篇完結）

管理提醒︰本帖被水織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3-12-31)

在儒門的時候，病梅很少看閒書，偶然翻閱，瞥到一句：“三十三天，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平白淺近的話語，卻有種無端的淒豔，令他過目難忘。後來方知，吉光片羽的感言，往往最能概括真實。

病梅一直很喜歡看寂寞侯下棋，執白時，手指的色澤比羊脂玉棋子還要清透，倘若執黑，烏黑的棋子和玄玉指環同色，襯在指間，黑白分明，就更顯得黑者如墨，白者勝雪。只可惜寂寞侯太過聰明，以至於絕難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往往只能獨弈自娛。病梅陪寂寞侯下棋，自然也是一輸再輸。寂寞侯總是步步為營，招招計算，讓病梅敗得不慘烈，也不狼狽，卻也進無可進退無可退，最終無奈棄子，轉去煮水烹茶。

明明是優雅淡遠得近乎不真實的人，為何在弈棋小道上也要這樣苦人自苦，失了手談的逍遙之趣？但縱使鬱悶無趣還死心塌地的陪著寂寞侯，只能說明自己實在有些癡傻了。不過，這也未嘗不好——寂寞侯若能有自己的半分癡傻天真，想必就能輕鬆許多，快活許多，既然改不了那人的孤絕的心性，為他分擔些許也好。

許是感念他的陪伴，病梅生辰那日，寂寞侯案牘之餘問了一句文法司長想要何種賀禮，病梅略想了想，決定向寂寞侯討一幅字。

傲骨嶙峋，一片丹心；暗香遠送，百世流芳。

墨是松煙色，紙是澄心堂，孤峭的瘦金體落在素箋上，字挾風霜，卻又隱含清愁之致。恰中庭梅萼初發，日光透過疏枝窗紗，斑駁了寂寞侯的側影。書罷最後一畫，寂寞侯擱了筆，轉臉看著病梅，顰蹙的眉頭微微舒展，病梅心底驀地一顫：千里蒼穹的天光雲影，也難比擬此時寂寞侯眼中的光華。

便是這一刻，相思暗結。

“你心中所謂的武林新天地，是怎樣的景象？”
“這……”
“一個無爭無求的和平世界嗎？”
“也許是吧……”

兩次深談，病梅不僅被“天下止武”的宏願震懾折服，也服膺于寂寞侯這個人本身。病梅從不敢以寂寞侯的知交自居，他承認自己一直無法徹底瞭解寂寞侯，即使他清楚那人生活中的所有細節。但人心之傾並非以相知為前提，很多時候，越迷離，越蠱惑。發覺自己對寂寞侯有戀慕之情，紫耀天朝的文法司長糾結了好一陣子：雖然儒門龍首上樑歪得厲害，病梅先生這根下樑還是很正直的，他向來克己復禮，端方持重，男女之事尚未涉及，遑論分桃滋味。見到寂寞侯的時候，會因為他的一聲輕咳、一個眼神痛徹心腑，卻又自慚心存雜念不敢明白關懷。但倘若不見那人，魂牽夢繞的思緒更是令人窒息……

平生不會相思，才解相思，便害相思。病梅終於體會到，相思，真的是一種苦到極點的病。

轉眼已是中秋，宮中設宴君臣同歡。觥籌交錯之際，六禍蒼龍不知為何起了興致，點名叫病梅先生鼓琴一曲。儒門君子自然諸藝兼擅，病梅手揮五弦，音如流泉，恰是《梅花三弄》。本是熟稔已極的曲子，彈奏間不經意想起那個疏影暗香，拈毫相對的晌午，心中一動，音韻裏竟多了些旖旎而悵惘的情味……

琴音漸歇，六禍蒼龍莞爾一笑道：“愛卿這一曲似乎幽思滿懷，不知當做何解？”雖然問著病梅，眼看的卻是寂寞侯。紫耀天朝的軍師微微一笑，並不接話——寂寞侯對病梅的心思一向如此，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聽到背後悄聲議論，他若有意若無意地側身輕咳，眾人便立刻住了口。滿堂鴉雀無聲，六禍蒼龍尷尬不過，借著賜酒遮掩過了這個話題。一場暗潮不待掀起浪花就又歸於平靜，病梅出了一身冷汗，卻弄不清那恐懼是從何而生。

秋月未缺，寂寞侯就再次病倒了，而且病得極重，御醫們束手無策，只能靜待軍師堅韌的意志再造奇跡。病梅也顧不上避諱，徑直搬到丞相府照料，一連數日衣不解帶、目不交睫，眾人心中驚詫，卻又忌憚寂寞侯，不敢多言。

不知過了幾天幾夜，寂寞侯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飲過湯藥，微微睜開眼，示意病梅扶自己坐起，靠在床頭調息。看著寂寞侯艱難地平復呼吸，病梅不禁暗想，倘若自己是個法師就好了，把這人的魂魄從孱弱衰敗的軀殼里拉出來，換一個生機旺盛的身體，歲歲年年長命安樂，再不要為這痼疾所苦。片刻之後，寂寞侯緩緩躺倒，灰色的長髮流瀉在枕席間，被燈光照映得蒼白而朦朧，襯得那清瘦的身影如煙如霧，仿佛隨時都會散去。病梅心中一慌，再不顧得禮數，一把握住了寂寞侯的手腕，卻感到指下的脈搏輕緩平穩，已無大礙。欣慰之餘回過神來，頓覺唐突，趕忙松了手。不知該如何解釋，面紅耳赤、尷尬至極的時候，只見病榻上的人闔目微笑，反掌覆上了自己因心驚而冰冷的手……

病梅忽然很想流淚——此生此世，寂寞侯能給他這片刻的溫情，已然足夠。

天下止武之後，請你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天涯海角，我也會追隨著你。我會為你彈琴奏曲，陪你一起看溪山雲靄，梅柳江春。

蒼雲山之行，向寂寞侯告別的那個晚上，臨別之際，愈見憔悴的天朝軍師輕咳著告訴他：
“病梅，蒼雲山的冬天，比這裏冷些……”

冷些，意味著什麼？及早準備工匠們的棉衣，防止凍患，加厚壁壘，還是……要我珍重小心？

可惜這個問題，就像病梅從未訴諸言語的相思之疾，再也無解。

擺脫魔龍控制，恢復神智後接到的第一道禦旨就是邀寂寞侯赴宴。見到久違的軍師，病梅只覺心如亂麻，腦中一片混沌，迷惘間竟不知寂寞侯問了些什麼，自己又答了些什麼。待知道鴻門宴罷，殺陣盡破，寂寞侯與紫耀天朝徹底決裂，病梅在庭院裏渾渾噩噩地坐了一夜，東方漸白之際，他終於意識到，這一生最刻骨銘心的歲月，已成過去。

天下止武終幻夢，百代盛世本空言。

行香子----蘇軾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頂端

tabo07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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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樓發表於: 2010-04-29 04: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大妳好,
寫的很棒阿~~~

其實很喜歡病梅這位人物. 不過他的文很少..

相思真的很痛苦阿.. 都快哭了..

還請大大繼續加油!!

頂端

沊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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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

2樓發表於: 2010-04-29 11: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清雅的文字不黏不膩，恰到好處的勾了一段濡慕的曖昧（羞）

寂寞侯是聰明的過分，然而這份智慧不只帶給了他扭轉世事的能力，同時也帶給了他寂寞……一種高處不生寒的孤單；對於很多的事情，其實都心知肚明卻不點破，總覺得說破了，就是兩頭零落一場空
所以只給了模稜兩可的一抹笑，和不成片段的關心……

病梅只是一介儒生，沒有特別頂尖的過人之處，或許還帶著些許的儒弱和文人的頑固氣質，然而，他的心是軟的，對比寂寞侯顯得冷血的完美謀略，或許他還比較算是個活生生的人……
只是根深蒂固的五倫侷限住了他而讓這份似水的情感默默地流走，紅葉相思

獻小花～
小娘好愛寂寞侯ＷＷＷ

忘了說，那句＂上面儒們天下的樑子雖然很歪，但是下面的病梅卻很正＂超有笑點ＸＤＤＤＤ～
經典呀經典（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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