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7.10 【史記】夢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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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

琉璃仙境掃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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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56)

樓主發表於: 2008-07-10 21:4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0 【史記】夢裡花

※ 其實這是史記課的小說作業，衍生出處是史記〈佞幸列傳〉中的鄧通部分。
(附上原文兼譯文網址：http://www.ld.nbcom.net/shiji/liezhuan/lz065.htm)
瞧了瞧，應該是可以發表在這裡。如有發表錯誤，請版主告知，我會馬上更改，謝謝。

===========================================================

1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別冷。

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我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薄被，整個人往床角裡更縮了些。桌上唯一的一盞燭火有些搖曳不定，透著稀微的火光，大概是北風從關不緊的窗子裡吹了進來。

有幾天沒吃飯了呢……？饑餓的感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變得麻木，大概是餓過頭了吧，我的手腳有點沉重，視線也有點模糊，看不清外頭是幾更天時分了。這幾天我一直躺在屋子裡，昏昏沉沉的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長公主那邊今天會來人嗎？好多天沒消沒息的，該不會又被那些官吏以什麼名義給擋下了來。

這裡的人除了五、六天前來過一次，也沒再出現過了。大概是長公主之前給他們的錢用完了，就不肯再送飯來。連水也捨不得送，哈。屋子裡的那一壺水都早已經喝乾了。我舔了舔有些發裂的嘴唇，想笑，卻忍不住咳了兩聲。

長公主那兒，是來不了，還是不想管我了呢？是這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她本來就沒必要管我。犯不著因為這種事，而沾染上觸怒那個人的可能。縱使她是他的皇姊。

說起來好笑，怎麼我能跟姐姐處得尚好，卻成為弟弟的眼中釘呢？似乎也是我自找的吧。不過我……就是嚥不下那口氣，就是如此而已。如果時間再重來一次，我應該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哈……以前不知道，自己骨子裡原來還有這樣的倔強。早就沒了尊嚴了，還撐著這個無用的東西。

然而卻從來沒有在那個人的面前表現出一分一毫。在那個人身邊，我永遠都是無微不至的，可是這樣的溫順卻被他們視為一種媚惑，一種過份的乖覺。是看不起我的吧，但我只能選擇忽略他們眼中的嘲諷與輕視，像是不會起伏的水面，微笑的作揖行禮，然後轉身離開。袍子裡的手掌老是攢得死緊，不小心就刺破了手心。

有時候那個人看見了，還要若無其事的推託一番。一入宮闈深似海，我沒有興風作浪的才能，只好小心翼翼的保持低調。要侍奉的人，一個就夠了。但原來這樣子也是罪過嗎？我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啊……哈哈。久沒聽見自己的笑聲，變得有點瘖啞，在冷寂的空間裡顯得突兀。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思緒好像特別多。

北風好像越來越強了，無法阻止逐漸從四肢蔓延而上的冰冷。不過再冷好像也沒有記憶中那天的冷……那天世界好像結冰了一樣，說不出話來，有一張總是羞澀的笑顏在我的腦海裡凍結，然後狠狠地碎裂。

從那時起我知道我終究是怨恨著這個華麗堂皇卻虛假的宮闈，也恨著那個自以為給了我一切的人。然而可悲的是我卻無法做出什麼改變，因為我害怕連我僅有的、即使是虛假的那些也跟著崩解。

……我想我是已經腐敗了吧。

2

原來人生還會有這種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坐在華麗的殿堂裡，我有時會忍不住地想。自己明明就沒什麼過於常人的地方，也沒什麼特殊的本事，這機會卻不知道是怎麼砸到自己的頭上來。

都只是因為那個夢嗎？

他說夢裡他想登天，卻沒有辦法，忽然有一個黃頭郎從後頭推了他一把，於是他就順利上天了。他回頭看那個黃頭郎的面目及衣著，醒來後就真的找到了這個人。這個和他夢裡所見一模一樣的我。

猶記得當初剛見到他，自己的不敢置信與無所適從。明明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黃頭郎，前一刻還在為渡河的人撐船，下一刻卻跪在了深幽的宮牆內，叩拜這個是我無論如何也難以想像何其尊貴的人。

然後他開口問我的姓名，出乎意料的溫和，我卻忍不住感到顫慄。旁邊那位領我進來的大人咳了二聲，用眼神提示我該回話。我便戰戰兢兢地說了我叫鄧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卻讓服色尊貴的男人微凝了眉，旋即又露出了歡顏，清脆的拍了一聲大腿。

旁邊的大人像是熟知他的心意，馬上出聲恭賀，又附和般的對我開口，鄧就意味著登，我完全符合了那個夢，要來助他登天。那時我仍舊聽不明白，只覺得在面前審視的目光下，手跟腳都難以安定，一顆心也懸著，有一種莫名的慌恐。

之後我便不再是一個黄頭郎了。

他時常將我召入宮中，隨侍在他身邊，漸漸地他的生活起居都由我經手，待在宮中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也屢次給我賞賜，數以萬計的錢財與珍物，讓我從一貧如洗，突然變成了生活無憂、衣食無虞。

現在一想起這些，我便有些莫名的想笑。作夢果然是尊貴的人才有的權利，那麼簡單地就可以將夢境實現，那麼輕易地就改變了一個人的生活。而我只是一個等待的對象，要我活在夢裡就活在夢裡。

看著自己執起黑子的手掌，漸漸變得比過去白皙，也不再那麼粗糙，結滿了厚繭。可是那曾經是一雙專門撐船擺渡的手，每天在岸邊送著渡河的人從這端到那頭，晴天或雨天都是一樣。可是現在呢？現在它的工作只剩下一種──就是承歡。

「啪！」地一聲，我將黑子落在了再難挽救的地方。

「哈，愛卿，你走錯了。」棋盤上輕輕落下一個白子，同時提走了數個黑子，對面的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愉快的微笑。他是大漢朝的主人，劉恆。

「枉費皇上教我下了這麼久的圍棋，我卻始終是學不好，這一局又只得棄子投降了。」微微回以一笑，我知道眼前的人並不喜歡旁人的過分稱讚，雖然如果由我來說他似乎是比較愛聽，但那些奉承的話，我卻一向都說不習慣。

伸手收拾棋盤，將盤面上縱橫錯雜的棋子各歸各位。不論是黑色或白色，都是那樣乾乾淨淨，純粹得不帶一點雜質，卻不像我一樣，如此的模糊不清。自稱臣或奴，都有一種難以適應的突兀。還好他不計較。

他是一個將威嚴藏在溫和中的皇帝，讓人敬重卻不敢冒犯。然而在我面前總是多了幾分親切，顯得格外輕鬆。有時候甚至流露出一點少年之氣，好像他還沒當上皇帝一樣。

對此我沒什麼感想，我的感想也不太重要，我只知道我該做的是什麼，打從不再撐船的那天起，這些就一直凌駕了個人情感。恃寵而驕的事，留給別人去做。

接過宮女沏好的茶，我端到了他的手旁。

「你的確是枉費朕的苦心，看來還得常常多下幾局。」他持續一種愉快的語調，視線在低頭淺嚐的片刻才有所轉移。

「皇上的耐心驚人，才會跟我這般拙劣的棋手也下不厭煩。」

入宮以來這麼久了，在他直接的凝視之下，我始終還是覺得心裡像是微微的針刺，有一點異樣的感觸。但我現在已經學會如何將這些不該表露的情緒藏在微笑之後，繼續維持著得宜的溫順。

除了這種專心一致，我也沒有什麼了。

3

然後在某一天，像是濃縮集中了我一生所能承受的好與壞。

白日裡，那個君臨天下的男人突然帶來了一個相士，滿懷興致的說要為我看相。

在皇帝面前，再高明的相士，又能說出什麼兩樣的話來，笑了笑，我心裡有些自以為的了然。他說了再好聽的話都不要緊，這樣的人，打從我走進這個宮闈以來，我就見多了。我自己知道，除了眼前這個溫文寬和卻握有四海的男人，沒有什麼是我有資格相信的。因為我本身就活在這個男人的夢裡，小心翼翼的扶他上天，卻不代表我也可以跟著上去。

人貴自知。如果不維持這樣的清醒，我覺得我馬上就會捲進這個如夢似幻的宮廷所佈滿的無數漩渦，難以自拔，最後要面臨的可能是粉身碎骨。

因此我總是小心翼翼，相信這一切卻又不能真的入迷。

皇帝坐在我的身邊，一隻袍袖覆蓋在我的掌上，似乎比我對這個相士會說出什麼還要期待萬分。他有時候會踰矩的作出這種事情，但我從來也不會表現什麼不贊同，他是皇上，就是一切秩序的規矩，又談得上什麼踰矩可言。也可能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張揚意氣的人，所以這些舉動在他身上，看起來就像一種年少般的童心未泯，身旁的人都不覺得他有何過份。

要有，過份的也應該是我吧。

不著痕跡的微動了動唇角，我靜靜地讓坐在對面的相士細細審視，相較之下，這樣的目光毫無侵略性，讓我放鬆得多。但我真沒想到接下來他會說了這樣的結論，讓那個甚少動怒的男人也不由自主的擰起了眉頭。

他說我，當貧餓死。人生的最後要以貧困與饑餓來作結，我一時之間分不清我究竟訝異這個結局，還是訝異他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然而這的確少見的觸怒了我身邊這個最尊貴的人。

短暫的一陣子靜默無聲，他只是眉峰攏聚，隱隱散發一種壓力的瞪視著面前那位仍舊波瀾不驚的儒雅男人，然後才低沉的開口，只要他想讓我富有，就沒什麼辦不到的。什麼叫做貧困致死？

我像是置身事外的看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仍是從不缺少禮數的作態恭送。相士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離開之前又看了我一眼，令我微微感到有趣，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未來的事，太遙遠了，眼前的每一天能否平安而不出錯，是我現在最要緊的事情。誠如皇帝所言，只要他想，沒什麼辦不到的，我不過是在掌握之中，任人決定我的去向。

沒多久就來了一位我很熟悉的大人，總是隨侍在處理政務的皇帝身邊。他用他尖細而高亢的聲音宣讀著手中的黄布，我一如以往的跪伏聽宣，卻難以自制的猛然一顫。

那個人……哈哈，那個人，竟然賜給我了一座銅山。有了一座銅山，花用一輩子也花用不完。當貧餓死，就只不過是一個笑話。任何事在他跟前都顯得那麼渺小、那樣微不足道。

我有種想瘋狂大笑的衝動。他究竟還要讓夢堆高到什麼樣的程度，如履薄冰，我很怕一個不小心就將自己摔死。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地面上，牢牢地感受雙腳站立的真實，然後再次找回指掌間的過往。

我想回去當個黄頭郎。

不分晴日雨日，在船頭上插著一面迎風飄揚的黄旄，撐著船蒿，載送著熙來攘往的人。然後，在每天的某個時分，也會有一個人，不分晴日雨日的，打著傘在岸邊等我。

她的微笑是那麼的真實而羞澀，帶著一絲不欲人知的甜蜜。我總是貪看她頰邊的笑窩，直到一碗清涼的茶水遞到我的眼前才稍稍回神。微濕的布巾輕輕地擦拭我臉上的汗，然後聽見她溫涼如玉的笑聲。

有時我會想或許那些溫柔都是她教我的，在侍奉那人的每個時候她都在我的心底被翻掘出來，細細溫習，好像是一種微微發疼的思念。

或許我始終都在期待，我能夠安然而退的那一天。到那時我可以回到渡頭邊，像無數個往常一樣，等著她遠遠盈然而來的身影，再次笑開她纖巧的梨窩。

然而我終究是太過於卑微，所以夢醒得比誰都還快。

那日宣完旨後我出宮回家，不意外地接受著故舊鄰里那些似背地又過於張揚的指指點點。裡頭混合了很多東西，有羨慕、有忌妒、有輕視、有非議……我微微一笑，那些事情，又要怎麼一一去解釋。這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他們又何曾進入我的人生。

往前繼續走去，一瞬間我卻看見了她。

她的笑顏仍然是那樣的細緻而明亮，唇角勾起的弧度永遠是那麼適中，婉約又生動。傘下的步伐還是那麼地輕盈款款，有時會讓我產生一種足不點地的錯覺。但那的確是錯覺，可是眼前她挽著的手臂不是。傘下那人凝視她的目光彷彿曾經是我，而她回視的表情又是如此的熟悉。我才發現那把傘並不在她的手上。

……已經，有第二個人可以為她撐傘了嗎？

我看見了她烏黑的髮髻，那是要與人相伴一生的人，才有資格梳上的髮式。

我怔怔地望著他們相偕走過，一陣笑語隨風飄盪，她的笑聲還是那麼的溫涼如玉，沁入人心。但剎那間那涼意卻轉為劇烈刺骨的冰寒，我好像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麼冷過，手腳都彷彿結冰，動也動不了半分。

有一些東西在我的腦海中凍結而後被一把摔碎，再也拼湊不回。

那天我擁有了一座銅山，無比富有的滋味卻讓我感到虛假得想發笑；也是那天我失去了一個一直在心中小心珍藏的人，世界崩解的感覺是那麼真實。

4

然而好像什麼都不曾改變。

我仍然持續地活在夢裡頭，繼續小心翼翼地扶著那個已居九五之尊的人登天，只是階梯盡頭不是我能去的地方，而階梯下面那我唯一掛念的真實世界也崩解了，於是我無處可去。

那男人真真正正的成為了我生活的重心，我也幾乎都不出宮了。成日在他的寢殿裡跟著其他服侍他的人打理一切，然後陪伴了他大半的閒暇之餘。雖然我有著名義上的官銜，可我知道我自己究竟是什麼的一個角色，我在皇帝生活中佔的戲份已經算是太多了，不能夠再出現在他起居以外的地方。

還好我沒這個心思，皇帝顯然也沒有。我想他自己也很清楚，封給我的上大夫，不過就只是虛銜，他所理會的那些事情是我難以置喙的。會不會這也是他親近我的原因之一，因為我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其他什麼盤根錯節的關係，而我也只有他一個人，無微不至的、全心全意只承奉著他一個人。

低低一笑，我沒什麼可說的。他要維持到這個夢境到什麼時候，我也就扶他到什麼時候。我沒有權利抓住，也沒有權利將它打破。

這樣的安分卻好像不得人意，至少在那人的眼底，我總是看見了不假掩飾的無比嫌惡。是輕視我的角色，還是輕視我的無才無能呢？哈哈。他是個將來會與那男人一樣尊貴的人，對我有任何想法似乎都不需要理由。

唇角勾起，我也不太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受到父親的喜愛卻得到兒子的厭惡，我與這些皇室中人究竟是依靠著什麼而糾纏不清？又是我自己親手將彼此拉扯在一起的嗎？

他和他父親不同，眸光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審視他人的姿態像是想要將所有的虛假都劃破。但我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沒有必要承受他一次次的切割與拆卸。尊嚴雖然看不見，被人硬生生拆除的痛卻是那麼刻骨銘心。

大概是那種痛，激起了蜷伏在我骨子裡的一些東西吧。

那次那男人病了，病得有點昏沉，一向溫和的臉龐蒼白著，冒著密密的汗。在他的脖子上長了一顆頸癰，化著膿血，嚇壞了一些服侍的宮女。

太醫來診治過後，他睡了很久。我一直在旁邊照料著，用沾水的帕子輕輕擦去他身上的那些汗滴。太子也來過，我看得出他藏在凌厲背後的憂心，對我的隨侍在旁卻仍然只是一聲冷哼。呵，跟他姊姊館陶長公主不同，他向來是沒興趣與我多說的。

再怎麼用心，都不過就是佞人的手段之一。對他而言一清二楚。

想起他的傲慢，我總想做點什麼。無聲的笑了笑，我低下頭，俯在那男人的頸邊，一口一口吸出了那癰上的膿血，仔細地吐在了帕子裡。突然我的手被一團溫熱給握住，我抬起頭，看見皇帝注視的眸光。

早些因為病沉而有些混濁的神色稍稍恢復了清明，但卻似乎有一點點異樣的情緒縈繞在其中。他抿了抿唇，開口的聲音呈現出一些染病的乾澀，但仍舊有他不失的溫和。

「……愛卿，你說這天下間，誰最愛我？」

我維持著一隻手被他握住的姿勢，另一手將沾染著膿血的帕子，放在了一旁的漆盤上。我迎著他的目光，輕輕地綻出一抹笑，「最愛皇上的人，自然是您的太子。」

覆在我手上的力道有片刻的加緊，又慢慢的鬆開。

胸膛裡有些微的快意。就當作是我一點點的心意吧，獻給那位高貴無比的太子殿下一個機會，讓他來證明佞人所能做的兒子也能，而且更加的真實與誠懇。那很感人，不是嗎？

至於後來因為這樣而更加被那人所怨恨，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是我自找的啊……可那又有什麼關係？笑了笑，我真想跟那人說，比起統治天下，吸吮膿血又有什麼難的。

5

對他而言，剝奪我的一切也比什麼都還要簡單吧。就像他父親給予我的那樣容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得很清楚，不管他們要施加在我身上的是什麼，我永遠都是等待的那一個，沒有選擇的餘地。

面對死亡也是如此，即使曾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人，時候到了該結束的還是要結束。所以夢終究是要做到了頭。我不知道那男人最後是否如願地登天了，我只知道就如我所預期的，我狠狠地摔落，然而底下卻早已沒有我所心心念念的世界在等我。

變成皇帝的太子將我曾經擁有的東西都要了回去，把我趕得遠遠的，還莫名其妙的被定了罪，最後連長姊的一點心軟都不容情。哈……大概是真的很厭我吧。讓我只剩下了這個寄宿的小屋子，在什麼都沒有的裡頭坐以待斃。

連僅有的一絲燭火都熄了。眼前黑濛濛的，我好像連自己的指掌都看不見。那雙手，不知何時變得枯瘦，骨節的觸感清晰無比。怎麼看得出來它曾經撐篙擺渡，曾經只想著為一個人撐傘，曾經無微不至的伺候這天下的主人。

我的後半生明明都活在了夢裡，卻在裡面與真實的苦痛糾纏不清。但除了一如既往的微笑，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其他的退路。我是怨的吧，最怨的卻是自己的沒有勇氣，不敢為自己爭取任何一絲的可能。即使失敗了，也是我自己選擇要跳下去，不假任何人之手。

也許那樣，即使在我粉身碎骨的最後一刻，我所珍藏的那個世界也還會是完整的，就算我已經無力抓緊。

啊……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被一點一點抽乾，耳畔獵獵的風聲漸漸微弱，連眼前的黑暗都要變得模糊。

那個人、那個人……現在是否還讓她挽著他的手，像是足不點地的嫋嫋而行……是否還像我從前一樣的貪看著她，直到眼睛上覆蓋了她冰涼的手心……是否還依然不分晴日雨日，在大街上好好的為她撐傘嗎？

最近的雪下得特別深，可千萬別讓她凍著了。

(完)

[ 此貼被雁行在2009-01-19 12: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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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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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8-07-30 05: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莫名地闖了進來，
看完了這個讓我自己想很多的故事

到底有些什麼可以去做，當什麼事情都是一種無能為力
還有什麼話可以說，當山雨欲來，任何的情緒都只是一種徒勞

總之，謝謝大大的文，寫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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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

琉璃仙境掃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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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56)

2樓發表於: 2008-07-30 05: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也要謝謝你的回覆
剛好在線上，看見它跳上最新回覆欄，還真是嚇了一跳 XD

那時候老師要我們從史記中選一篇來改寫
我翻著翻著看到佞幸列傳中的鄧通，然後就覺得很想寫他
雖然明明繳交時間就迫在眼前，還是一邊打一邊硬是在word上想著故事
在史記裡面看來，我覺得鄧通也沒有被明顯寫出什麼不好的地方
更多的感覺，就是因為皇帝的一個夢，然後從此改變了他的人生
不管好與壞，皇帝給的東西又有誰能說不要呢？
可是彷彿就這樣敲定了他在歷史中被賦予的角色，如果他從頭到尾只是個普通的黃頭郎
他連出現在歷史記載中的機會也沒有。但這樣子被記載成一個佞人，其中的真與假，又有多少
他的感受，又是如何？
擅自想像著他對這個命運的不以為然，若然他真選擇了反抗
雖然那力量會是何等的微弱，但或許說不定能對自己甘心得多。

不過真的，在至高權力的面前，那種自身的渺小、反抗的卑微是多麼的可悲。

不知道這個故事讓你想了什麼，不過很高興它可以帶給你一些感受
讓它在作業的身分之外，好像也有一些意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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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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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樓發表於: 2008-07-30 08: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也很喜歡《史記》。
看完妳這篇作品，有種找到知己的感覺。（笑）我個人也很喜歡歷史類的文章。
妳寫得真的很好呢，讓我不禁讚嘆妳寫作的功力。

希望妳更上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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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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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56)

4樓發表於: 2008-07-30 20: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夢月兒：
謝謝你 XD
其實這是我第二次寫歷史類的小說
兩次都是因為老師的作業，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寫
不過這的確是個難得的經驗。

我那教史記的老師一定很開心有人跟他一樣很喜歡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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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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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5樓發表於: 2008-08-29 07: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在看故事之前,先去看了最原本的故事

歷史小說最迷人的就是能把古書的歷史寫成動人的故事,讓人在悠遠的時間中仍能隨著歡欣悲傷
大大的小說讓我徹底感受到這一點~!!

很喜歡大大筆下的鄧通
"除了這種專心一致外,我也沒有什麼了"
這篇文中一直就是這種淡然的語氣,對於這種像夢般的真實,對於這種只需"承歡"的身分,對於這種悲涼至死的死法

就像他人旁觀般,他淡漠面對著他的"受寵"的人生
只是當真實比夢境達到更加虛幻的地步時,他卻大笑著想要徹底醒過來

那帶著梨窩的少女代表著他最平凡的渴望,他所珍藏的卻在他享盡所有榮華富貴時,徹底離他遠去
這像夢般的真實,過美的初夢以著如惡夢般的死亡結束,不管是哪個,他都無法醒過來了
就在他沉浸那最平凡卻最如夢的夢想時,他終於永遠沉睡了

看完時,真的只有"悲憫"兩字能說
大大的文真的寫的很好,請收下小花~~

請以後一定要再多寫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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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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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56)

6樓發表於: 2008-09-21 06: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滄月雪：
謝謝你的回帖和小花啊 XDDD
很抱歉、俺這個懶人這麼久才回文這樣（汗，自毆先

看到你有先去看了這篇故事的原文
讓我默默高興了一下 =w=
因為原本是寫給老師的期末作業，
想說老師對原文一定很熟，所以有些細節我覺得我就寫得比較不清楚
對於沒看過原文的人來說，可能會有些看不明白

自己想了一想這篇衍生，大概就是一個層層疊疊的夢吧
皇帝活在他登天的夢裡
也把鄧通一把拉進了他的夢境
而活在夢裡的鄧通，心中又懷抱著他所珍藏的美好
結果到頭來發現，原來那也不過是幻夢一場。
或許最真實的，是在夢裡依舊清晰的苦痛、和誰都難逃一遭的死亡。
一個小小的、歷史裡不會記載的悲哀。

很高興你喜歡這篇文章 XD
這對我來說也算是個作業帶來的偶然吧ˇ
如果有緣分、或許以後還會再接觸歷史衍生這塊領域吧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