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05 【鶴卻/鶴白丁X卻塵思】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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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碟話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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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7-05 20:0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05 【鶴卻/鶴白丁X卻塵思】凡心

鶴卻，修仙+師徒梗。
架空注意，私設如山。

——————————————————————
一
人間暮色四合，只留一線微光於西面天空，群山龐然橫在蒼穹之下。
漫長山階前，禪仙雪隱忽的停下身，輕輕一拂衣袖，衣襟上的血跡便如飛塵般散去。他臉上也一掃疲態，面色肅然，帶著身後孩童，踏上山階。
眼前景象波紋一閃，像進入另一個世界，瞬間亮如白晝，無數光華匯在山巔，生生刺得那孩童雙眼一痛。他默不作聲眨眨眼睛，回頭一瞧，來時的路已不見了。
“小友不必憂心，此事由我出面，不會傷你。”
這孩子只哦了一聲，沒再開口。
忽然遙遙傳來幾聲鐘聲，天際隨之顯現出樓宇形狀的光影，巍然矗立山巔。禪仙雪隱帶著人乘風而起，轉瞬便立在了佛堂內。
殿內梵音佛唱，壁上高高低低浮著百餘道光暈，隱隱現出神態不一的面容來，兩人甫一入內，所有視線便倏地射向那不過八九歲的道童。
隨之而來的是無形的壓迫感，他只覺肩上一沉，被本能的畏懼壓得幾乎站不住。幸而眾人只掃了他一眼，便看向了禪仙雪隱。
“諸位佛友，雪隱幸不辱命，”禪仙雪隱肅容道，“異識已滅，連日來多虧各位相助，才力挽這番浩劫。”
聲音沉穩有力，話音剛落，眾佛凝重神情便是一松。
“百年爭端，經由異識引發，三教互生嫌隙，竟致使生靈塗炭，今肅清叛逆，為時未晚。”
“善哉，三教之爭自此停息，可還天下太平了。”
眾佛紛紛歎息，忽道：“禪仙，你受傷了。”
禪仙雪隱周身光芒暗淡，苦笑道：“與我同去的幾位佛友俱都犧牲，我這小傷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一頓，又道：“道門亦是損傷慘重，道樸他在追剿異識途中與之同歸於盡……”說著忍不住咳嗽幾聲，輕輕拍了拍身側道童的肩。
“道樸身亡，這是他門下唯一倖存者——故人門下，我本該盡力撫養，但如今恐怕力有未逮。”
禪仙雪隱面露暮色，顯有托孤之意，殿內眾人卻忽的沉默下來，神色各異，審視著殿中央那始終垂著頭的孩子。
這些目光或冷淡，或憐憫，道童只是一語不發，許久才聽得周圍道：“佛友所托，吾等自然沒有回絕之理。”
“孩子，你願入我門下麼？”
不少人朝他關切詢問，他這才抬起頭，頂著令人目眩的佛光瞧過去，隱約中一張張莊嚴肅穆的面孔，如壁上的佛相。他慢吞吞掃視一圈，又低下頭，看的似乎不太仔細，卻很快做出了選擇，跑到了西側的一團光暈下。
禪仙雪隱有些吃驚，之前那裏並沒有人出聲，或許並不願意。但他隨即放下了心，只因光芒一斂，出現的白衣佛者伸手牽住了道童，烏髮垂肩，面帶笑意，正是卻塵思。
“你叫什麼名字？”
道童遲疑一瞬，老老實實答道：“鶴白丁。”

此間事了，殿內各方佛修各自告別，化光而去，卻塵思與禪仙雪隱立於殿外。
“前輩看來傷勢嚴重，我願盡一點綿薄之力。”卻塵思輕聲道。
禪仙雪隱搖搖頭：“無礙，閉關幾百年便能痊癒，你願意收下他已算了卻我一樁心事。”說到這裏，他瞧了眼站在柱子後面的鶴白丁，嘴唇微動，說了幾句話，一絲聲音也未發出，卻塵思微微點頭：“我知道。”
他心中大石落地，松了口氣，面上終於顯出愴然之色，擺擺手錶明不必相送，便孤身走遠了，身影寂寥。
卻塵思注視那背影片刻，心底暗歎，轉眼就見那小道童悄悄往外面張望，他笑了笑，招手道：“我們也該走了。”
鶴白丁走過來捉住他衣袖，一副乖順模樣，兩人走下山巔，身後風一起，又有僧人追了上來。
“卻塵思，你當真不肯接任佛鄉首位？”景深湛似有不滿，勸道，“機緣難得，現在禍亂既除，你總該赴任了。”
鶴白丁神色一動，偷眼去瞧卻塵思的反應。
“我因異識之亂，多年忙於追查，延遲幾十年，怎還有顏面回去。”卻塵思面含歉意，誠懇道：“何況現在多了個小弟子，恐怕也無暇承擔首位之職了，還請見諒。”
景深湛見他態度堅決，只得道：“也罷，我回佛鄉複命，今後再會了。”
眼見這人匆匆離去，鶴白丁有些失望，暗自頓足，察覺卻塵思正將目光移向他，他便又低下頭，緊跟著步下山階。天際此時再次傳來渺遠鐘聲，他下意識回首，就見山上樓宇倏然消散，這片澄明天地也如燃燒的白紙般逐漸消退，露出了上方漆黑的夜空。
三教事畢，佛門議事處自然也無用武之地了。
卻塵思似有感慨，靜立片刻，又牽起了道童的手，慢慢走向東面的一線曙色。
“隨我回一際雲川。”

卻塵思一睜眼，身側已無小道童身影。
鶴白丁跑得很快，滿頭大汗，眼睛卻是亮的。原本安靜乖順的面孔，此刻終於帶了跳脫的銳氣。
前方一片草叢，他貓著腰鑽了進去，本就是矮小的身軀，在其中穿行更是難以辨認。
他喘了口氣，探出頭去辨認方向，星夜下蕭瑟樹影，滿目荒涼，他忍不住回頭望了眼。
和尚是好和尚，但誰知道三教什麼時候又鬧起來，到時倒楣的還是他。
鶴白丁這麼想著，更覺自己應該跑得越遠越好。他袖中緊握著一枚玉簡，口中念念有詞，腳下生風。
他甚至已經打算好明天該從哪條路走，後天再乘哪條水路向北，離開三教的地盤。
半人高的雜草越來越稀疏，快要到盡頭，綠幽幽的螢火不知何時升起，飄在空氣裏，亮得幾乎有些晃眼。鶴白丁揉了揉眼睛，撥開草叢很快沖了出去。
然後釘在了當地。
卻塵思仍坐在石頭上，似乎剛從沉睡中醒來，雙目一睜，無數光點回到瞳中，凝碧的眼睛在夜色中尤為攝人：“回來了？”
背後的大片雜草叢忽然消失，還是這處暫歇的山腳。
鶴白丁忍住想後退的衝動，鎮定跑上前去，從懷裏揪出一只兔子：“走了一天了，我餓。”他理直氣壯道：“你睡得很沉，叫不醒。”
卻塵思微微一笑：“是我疏忽了。”
話語間伸手輕輕掃落他頭上掛著的草屑，又接過那半個手掌大小的野兔，安撫地摸了摸，對著鶴白丁巴巴的目光就給放生了。
“吃這個。”他從袖中掏出個綠色的果子，遞給道童。
鶴白丁鼻尖一嗅，靈氣濃郁，便不客氣地啃了一口，酸不溜秋的。他卡擦卡擦嚼了會兒，心想這下跑不了，以後都要跟著吃果子了。
他特地選了個不曾出聲要收留他的人，就是希望對方對他不要太上心，他好趁隙溜走，不巧的是，眼前這個顯然太有善心。
一根冰涼的手指忽的點上了他的眉心，鶴白丁沒動，只覺一縷難以反抗的神識自指尖湧入，在他體內探查一周便退了出去。
“還在煉氣鍛體階段，根基未穩，”卻塵思收回手，“匿行術需築基後才能發揮效用——這是道樸教與你的？”
鶴白丁心底正洩氣，回答也無精打采：“我剛入門，從管事那裏學了點法術，只見過道樸前輩兩面。”
卻塵思了然，戰事頻發，道門確實難以顧及這些新弟子。他又問：“道樸亡故前，你可在場？”
怎麼這些和尚問來問去都是這個。鶴白丁下意識有些反感，坐在地上：“不在場，不知道什麼遺言，我一覺醒來就在佛門，沒有見到其他人。”
見卻塵思若有所思，道童一頓：“不相信可以搜魂。”
卻塵思一怔，笑道：“小友不必介意，我與道樸曾有數面之緣，難免掛懷。”他又歎息一聲：“門中前輩亡故，你未見過也是好事。”
袍袖一展，他站起身：“雲川就快到了，走吧。”他伸手拉起鶴白丁，手指不經意間拂過脈門，再次確認神魂沒有受損的痕跡，心底一安。

一際雲川位於群山深處，兩人兜兜轉轉繞過一重重山嶺，鶴白丁腿已發酸，幾乎是兩手攥著卻塵思衣袖才提得起腳。他嘀咕莫非是苦行僧不成，竟連個乘風的法訣也不施展。
天已亮了，前面山路窄小，樹枝橫斜，看起來似乎沒了出路，他張張口：“大師，你是不是迷路了。”
哪知卻塵思悠悠拂開枝葉，帶著他一轉，眼前便出現另一番景象，煙波浩渺，雲霧繚繞下一片脈脈水波。
“過了湖就到了。”卻塵思道，卻停住身，不再前行。
使得鶴白丁跟著停下，仰頭看他。
卻塵思眨眨眼，眼中的笑意也如日光下的漣漪：“但需你自己渡過去。”
世上名門大派總有些怪規矩，新弟子需通過考驗才算正式得到承認，鶴白丁之前拜入道門，就給一個丹爐扇了十天的火。
他四下張望，果然沒有船。
“我不會水。”
卻塵思似乎就等著他這句話，伸手摘下上方斜墜下的一片葉子，吹至湖面。鶴白丁蹲下瞪眼瞧了半天，葉片還是葉片，巴掌點大，岌岌可危。
他提了口氣，到底還是一腳點了上去。
“修佛修心，此湖試你心境，”卻塵思隨手揚出一道風，“去吧。”
風力自身後推來，鶴白丁腳踩一葉，撲進了湖上渺渺霧氣。他搖搖晃晃保持平衡，兩眼皆白，卻後知後覺懊悔起來，剛剛要是他撒潑打滾就是不敢渡，能不能順利氣得和尚丟他出山？
他正哼哼，一道潑血的刀光忽然亮起，兜頭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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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10-07 18: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此子如何處置，殺是不殺？”
“哈，不如下去見他的師兄弟，也算美事一樁。”
“乖孩子，閉上眼呀——”

“救我！”鶴白丁突地驚叫一聲，張著眼，冷汗涔涔而落。
有個聲音輕輕問他：“怎麼了？”
陽光明麗，照得人暖洋洋，他這才發現自己還好好的，正趴在卻塵思的背上。張了張口，他想說什麼，卻發現片刻前還清晰可見的怪異夢境忽然消失了，連同他在湖上的記憶，像一滴水在陽光下消融，再也尋覓不到。
鶴白丁茫然一瞬，又聽卻塵思安撫道：“不記得了？也好，噩夢罷了，記它做什麼。”
那片迷霧籠罩的湖泊不見了，此時兩人正走在山間，放眼望去漫山芳草，盡是濃綠，時有鳥雀啾鳴，忽振翅掠過，引得枝葉颯颯。鶴白丁身上寒意也已消散，他放松下來，打了個瞌睡，問道：“我，我這是通過了？”
卻塵思笑了笑，避而不答：“你累了吧，先歇歇，我帶你去見過雲川諸位同修。”
鶴白丁應了聲，心道看來是逃跑無望了，便低下頭，發現自己正裹在卻塵思松松披於肩背的袈裟裏，那袈裟隱約靈力流轉，安撫似的覆在他背上，直教人生了困意。而對方向來整齊的頭發，因背著他的緣故，便攏到了左肩前，露出背部一片柔軟的白色僧衣。鶴白丁倦得眼皮一下下張合，到底還是趴了上去睡著了。

刹那洞天，巍然峭壁下天光難達，一派威嚴冷寂，蒙蒙間只見流水自危壁下汩汩而出，匯成一道四五丈寬的長河，水上幾盞浮燈蘊著佛光，映亮一方天地。
鶴白丁被放在地上，糊裏糊塗跟著卻塵思見禮。
“卻塵思，你已回歸雲川，想來此行順利，異識之事如何了？”那燈中有人問道，聲如洪鐘，話音一起便如呼吸一般，佛光閃動。
“回主事，幸天道昭彰，異識已滅，儒門流書天闕一脈迎儒令回歸，緲月好友已無大礙，禪仙前輩閉關，想來需時間休養，而道門——阿彌陀佛，道門此役傷亡慘重，禪仙前輩遠走前將此子托與我照料，今後還要勞煩諸位佛友看顧一二。”
那燈中人“唔”了一聲，似是打量了鶴白丁一眼：“道門中人？也罷，既入雲川，便是有緣人，望你潛心修行，早渡佛海。”
鶴白丁似懂非懂，只得擺出受教的面孔，好歹還忍住了一聲“無量天尊”。
幾個佛修又再問了些外界情況，有個和藹女聲笑道：“明缺昨日回來了，你們師兄弟多年未見，正好一敘，快些回去吧。”
卻塵思便也告了辭，牽了鶴白丁的手，緩緩步出刹那洞天。
“此處是幾位佛友清修之地，他們向來不問世事，你以後留意些，莫擾了此地清淨。”他似乎並不急著回去見他的師弟，只慢悠悠行在道旁。
一出洞天，雲川山水麗色便又隨著暖陽而來，鶴白丁捏著僧人衣袖，往林子裏一張望，就見幾只白鹿從灌木叢裏探出腦袋，偏頭瞅瞅他，鑽出來直踱至卻塵思身側，蹭人手背。
只卻塵思停下來撫摸白鹿的片刻功夫，鶴白丁的頭發已經被又叼又嚼好幾回，臉頰還被鹿角戳出了紅印。
聽說鹿肉滋味不錯，鶴白丁想，奮力扯回濕噠噠的頭發，偏偏又飛來只雀兒停在他頭頂。
“雲川生靈無數，你初來乍到，它們見了你歡喜，以後就不會這麼鬧你了。”卻塵思忍著笑意給他解了圍，卻不知他心裏早已咬牙排好了菜譜，仍是去逗弄肩上鳥兒，手指比絨羽還白上幾分，“別離禪尚雲遊在外，秋風好友也未回歸，不急著拜訪，隨我回洞府，見見你明缺師叔。”

“師叔”二字對鶴白丁來說，大約等同於蓄著小胡子面色嚴厲的門中長者，等真見了這師叔，才發現外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是個活潑少年的模樣。
月明缺坐在樹下石桌旁，披一身白衣，遠遠望去幾乎與卻塵思有兩分相似，見了他二人，便歡歡喜喜迎過來：“師兄！”
他自然也瞧見了道童，一眨眼：“哪裏來的小孩子？”
“你的師侄，”卻塵思露出笑意，“以後你也是長輩了，該穩重些，別在晚輩面前鬧了笑話。”
月明缺聽了，便跟著直笑，彎腰同這小師侄打趣，還是少年神采，望著鶴白丁的眼神，居然是溫柔的。鶴白丁來不及細瞧，月明缺已拉住卻塵思說話，是他在外界遊曆的見聞，鶴白丁聽得無聊，卻塵思便讓他進去歇歇。
一進洞府，他左右打量，只見這地方簡陋，共分了幾個屋子，一處茶室，一處書房，並一個臥室，各個一眼就能望到底。他爬上石臺，也不管身下冷硬，昏頭昏腦就睡了過去。
等他一覺醒來，屋裏已黑了，桌上點著燈，他躺了片刻爬起來走到外面，才發覺卻塵思獨自站在樹下，抬頭看月。雲川的月色，也同外界一樣冷清，叫人無端起了蕭瑟之意。
“師叔呢？”鶴白丁問，他實在不很服氣叫一個面貌大不了幾歲的孩子作師叔，但如今還是先規規矩矩賣個乖，哪天跑路也順利。
“明缺喜好遊曆，已離開了，”卻塵思說，仍背著身，語氣竟是悵然，“天下何其之大，他還年少，總歸要遊遍名山大川，才算了了願望。”
他站了會兒，轉過身來，忽的笑道：“我原以為小友不願入我門下，不想‘師叔’二字叫得倒還暢快？現在，可是願意尊貧僧一聲‘師父’了？”
鶴白丁一噎，心想我這還有的選嘛？
卻塵思道：“禪仙前輩將你托付與我，我自然要盡我所能看護教導，但拜師一事，你到底曾是道門童子，且我觀小友根骨俱佳，命中更與道有緣，要你一朝改換師門也是唐突。”
他說到這裏，沉吟片刻，又笑道：“不如你我暫作師徒名分，等他日你學有所成，若是仍願皈依我佛，那我自然也願意一生做你師長，同伴佛前；若向道之心不改，便放你自由身，從此只為知交不論派系。如何？”
鶴白丁聽了半天，就是沒有不拜師這個選擇，他畢竟還是年輕，脫口道：“那我要是不願意拜你為師呢？”
和尚微微一笑：“雲川諸多佛修，你願意拜在誰門下都好的。”
鶴白丁被如此理所當然的曲解震了一震，呆了片刻，形勢比人強，好說話的和尚總比古板老和尚要易於相處，他只得耷拉下腦袋，拱手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三拜。”
說罷便依了道門之禮跪拜，卻塵思倒也不攔，正色受了禮，方扶了鶴白丁起來。“徒兒，你既入了佛門，那為師今後便行教導之責，除佛門心法必須傳授外，你若不願拋下往日道門功基，也可修習，我絕不阻攔。”
他說著，笑吟吟伸出手來一招，鶴白丁藏在衣袖裏的玉簡便倏地飛出，到了他掌心。鶴白丁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握著玉簡，神識直接探入，一瞬又睜開眼，似笑非笑：“道門待你不薄，築基結丹乃至化嬰的功法都為你准備妥當了，丟下委實可惜。”
鶴白丁簡直要冒出冷汗，訥訥不言。
卻塵思的面色卻毫無不虞，只歎息道：“我少時曾隨長輩去道儒兩門走動，那時三教尚算和平，彼此之間常交流些求道心得，我亦是收獲良多，未曾想如今……你且安心修行，若有困難，無論佛道，皆可來向為師求解。”
見沒有追究這玉簡來曆，鶴白丁暗松一口氣，乖順道：“謝師父。”
他身為外門弟子，修為淺薄，砍柴都能劈到手，發放的玉簡裏本該只有些基礎功法，哪知一覺醒來師門覆滅，自己的玉簡中卻忽然多出這許多東西，他現在寄人籬下，任何能提升修為的，那可都是保命之法。
接過玉簡，鶴白丁小心收起，悄悄拍了拍袖口，才算安心。
卻塵思看在眼裏，笑道：“你隨我來。”
說罷拉起他的手，迎著月光緩緩而行，繞過洞府後一片潭水，泉水叮咚之聲遠了，又穿過一方小竹林，就到了山後另一處住所。裏面布置倒不比先前住處清苦，顯然有心打理過。
燈下一只小鹿臥在桌旁，見了他二人，支著細腿起身，跑過來抬頭看他。
鶴白丁才被幾只野鹿刁難過，幾乎要拔腿就跑，又被卻塵思按住肩膀。“這是這裏的住客，你獨居於此恐怕寂寞，正好做個玩伴。”
那小鹿也不鬧騰，只見通體雪白，仿佛剛出生沒多久，絨毛細嫩，正睜著綠眼睛瞧他。
鶴白丁拿手指點了點它鼻尖，捉住了關鍵詞：“獨居？”
“不錯，只你我師徒二人，不必講究繁文縟節，每日定時過來就好。”卻塵思帶著他行至臥房，白鹿就在後面跟著。這一屋子的佛卷，鶴白丁看了兩眼便頭昏眼花，坐在蒲團上。“為師有時需閉關，不在時你也可自行修煉。”
鶴白丁忙活這幾天，總算聽了個好消息，師徒分住兩地，師父又常閉關，還愁找不到機會跑了？他咳嗽一聲，端出恭敬神色：“師父教導得是，我一定勤加修煉。”
說著卻忍不住得意起來，連今後可能要吃素都忘在了腦後，偷偷發笑。

卻塵思給他講了講雲川的地形，囑咐他莫要亂闖，順手摸了摸徒弟困倦得直往下一點一點的腦袋，忽的一頓，攤開手來。
只見掌心裏一團血霧，似有生命般要騰升而起，他一皺眉，指尖燃起一點佛氣，刹那間就將這血霧渡盡。
道童毫無所覺，還抱著白鹿打瞌睡，白日裏被捉弄得亂糟糟的頭發上，隱隱透出微薄的怪異霧氣，他拂袖輕掃，化開一瞬，卻複又凝起。
鶴白丁正沉在極淺的夢裏，似乎有絮絮的紛亂人語聲在他耳邊說話，他心內煩躁，偏又醒不過來。片刻後察覺有人在給他梳發，想想可能是他那今日剛得的便宜師父，不由生出一點安寧感。
等他越發困倦時，忽覺有只冰涼手掌在他額前一拍，似有一道光自他漆黑眼簾中亮起，轉瞬沒於識海。他整個人驚醒過來，就看到了面前一只水盆。
水面上映出一個光潔的頭頂。
他怔住，半天才伸手往頭上一摸，光溜溜的什麼都不剩。烏發垂肩的師父神態平靜，把剃刀收起。
“你——”
卻塵思露齒一笑：“入了佛門，哪有不剃度的道理？”

夜深人靜，鶴白丁啪一下摔了鏡子，原形畢露：“這禿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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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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