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01 【任酆/温酆】勘魔心 1-7 6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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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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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樓主發表於: 2016-08-01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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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1 【任酆/温酆】勘魔心 1-7 6楼完结

一、前缘不堪记
酆都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痛觉，无双剑穿体而过冰凉的疼痛冲击着尚未回神的思绪，眼前人的面容恍若隔世。他眨了眨眼，胸口的痛楚提醒着酆都月这并非一个荒唐无稽的梦境。
但若不是梦境，这又会是在哪里？
任飘渺抽回剑，剑身带起一小片的血雾，剑归鞘。凤蝶赶紧上前扶住因伤势而有些晕眩的任飘渺，两人转身离去。
这一次，酆都月没有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他全部的思绪，都在这一幕熟悉而荒诞的情景中，难以回神。
这不应该，至少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

酆都月心想，若是给天下人的幸运值一个排名，自己怎么说也能争取一下倒数第一或者第二。
他捂着被无双捅出来的伤口，默默判断了一下眼前的形式，费力调出分明不算久远却真的恍若隔世的记忆。被魔心鉴影响所带来的魔气在他的体内躁动不安地汹涌着，狰狞着要夺取酆都月尚算清醒的意识。其实酆都月也很吃力，体力随着血液的涌出而流失是一回事，眼前足以让人懵逼的情形才是最让人头大。
身躯开始泛冷，四肢也逐渐无力，酆都月不得不靠着身旁的树才能支持着自己不倒下去。
这是真的不能倒下去，因为他太清楚倒下去的后果了——一但意识不再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魔气便会代替自己操控这具身躯。
这是他那段如果能称得上“上辈子“的话的岁月经历中所得出的结论。

酆都月撕扯下一片衣料，是上好的锦缎，这时候拿来包扎伤口聊胜于无。伤口不算致命，毕竟楼主没有杀他的兴致。他勉强回忆起残破的记忆中这个时间段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混乱的意识，入魔的执念，挑战剑无极，重伤濒死，吞下魔心鉴，然后意识被彻底取代。
严格来说，酆都月在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死的很彻底了。
徒留一缕残魂感知，模糊意识到自己是被一个魔世的大人物给利用得透透的。
酆都月叹了口气，心想，若这真是一次重来的机会，那老天未免太过戏弄人。若时间能再早一点，他或许不会接下凭金吾的委托，而另寻超越楼主之法；若时间再晚一些，他也干脆不用考虑自己现下的处境，反正那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哪一种都好过现在，不死不活地吊着，生也不是，死也不是。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回还珠楼。楼主不会在意他的背叛与生死，自然也不会介意还珠楼的副楼主依然在其位谋其职，反正省事的人是楼主。在还珠楼，他能得到最多的信息来处理眼前的困境。唯一不足的是他不能保证这一身的魔气会有怎么样的变数。
夜风袭来，冰寒入骨，今夜无星无月，在天色即将破晓之际，酆都月站起身，月饮剑支撑着伤躯，脚下前往的方向，依然是还珠楼。

凤蝶有些惊讶看着眼前一身血迹的酆都月，不是很明白他怎么还敢回来。
酆都月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劳烦告知楼主，副楼主酆都月前来请罪。”说完他就晕过去了，他没有任飘渺那样好的待遇，凤蝶自然没有扶他，酆都月结结实实砸在了地板上，“嘭”地一声听起来就疼。
凤蝶盯着酆都月一会儿，转身通知神蛊温皇去了，理都懒得理酆都月。
神蛊温皇其人多智近妖，心机叵测，世上没有一个人敢说真的能看破他。凤蝶也一向看不懂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养父，所以她已经很聪明地学会不去猜测神蛊温皇的心思。神蛊温皇躺于榻上，羽扇轻摇，听了凤蝶的报告，眼眸微眯，表情似笑非笑，道：“我还道酆都月已被魔气控制，想不到竟还存有理智。有趣。留下他吧。”
凤蝶对于神蛊温皇的任何命令都不会感到惊讶，听到命令也只是习惯性地吐槽：“反正主人你就是觉得这个人还能玩就对了。”
“耶，我也是不想失去一个好下属啊。”
凤蝶在神蛊温皇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吩咐人处理酆都月去了。

酆都月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周围，依然是熟悉的帐幔桌椅，悄悄松了口气。他坐起身，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好，他居然还习惯性地欣慰地想着还珠楼的效率果然不错。
他还能在这儿，就说明楼主依然容得下他。性命之忧暂且消除，但这魔心鉴依然是一个大问题。
依照楼主的心性，他估计对于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楼主更乐意看到有趣的人拿到魔心鉴之后发生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事情。可这些事情对于酆都月来说，一点儿也不有趣。他既没有史艳文俏如来等人悲天悯人的心怀，也没有雪山银燕剑无极等辈豪情仗义的个性，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冷血无情四个字按他头上一点儿也不冤枉。但这不代表，他酆都月就此愿意作为一个魔世的傀儡，永远丧失作为人的自尊。
藏好魔心鉴，酆都月起身来到还珠楼大厅，找到一剑随风等人，吩咐他们去做一些事情。一剑随风等人对待酆都月尊敬依旧，看来楼主并没有夺去他副楼主之位。将所有后续的事情处理好，酆都月只感觉腹内空空，饥饿感如影随形。天色尚在午后，午饭已经过去，晚膳还未备好，酆都月也不想多添麻烦，自己一人去了厨房，左右拿了点儿红薯，来到还珠楼后面的一片幽林，堆砌一些落叶，点火，干脆烤起了红薯。
酆都月身居还珠楼副楼主之位，于人前一向白衣翩翩彬彬有礼，举手投足分寸十足，不曾有半点儿逾矩。这样的谨慎在如今看来却是无十分必要，好似那脑海中凭空多出来的数年不堪记忆也把他一部分的精力和执着消耗了去，让他在无人之时，再无半分气力维持他无处不在地一丝不苟。
索性不去在意那些，酆都月一心一意烤着他的红薯，放空脑海中所有思绪，魔气依然暗藏他的体内伺机埋伏，不过以他目前的状态，还能支持一阵。
红薯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出香甜的气味，不仅拉回了酆都月放空的神思，还引来了一个意外的人。

凤蝶咬着滚烫甜糯的红薯瓤，跟酆都月一块儿随性地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满足地吞下了一大口薯肉，才慢条斯理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嘴。瞥了眼旁边一本正经吃着红薯的酆都月，凤蝶忍不住开口：“酆都月，你是不是被主人打傻了？”
酆都月咽下红薯，抬眼看凤蝶：“怎么说？”
凤蝶思索了一下：“感觉你有点儿不对劲……怪怪的。“
“凤蝶多心。你要是担心我再去刺杀楼主就大可不必，我伤还没好。”
“意思是你伤好了就继续？……不对，你以前从来没叫过我凤蝶！”凤蝶感觉眼前的酆都月似被下了蛊，就像任飘渺突然变成了宫本总司，画风都不对了。
“……我没这样叫过？”酆都月仔细回想起来，但奈何被魔气所控之时的记忆残破地一如被石子溅起的水花，稍纵即逝。酆都月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道，“楼主的本事你最清楚，我杀不了他。”
凤蝶点头：“那倒是。”
凤蝶站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落叶，道：“主人应该睡醒了，我得去泡茶。”
酆都月依然盘腿坐在地上，点点头。
凤蝶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酆都月：“烤红薯……明天还有吗？”
酆都月估算了下自己的伤势，道：“应该是有的。”
凤蝶终于满意地走了。

晚膳凤蝶没吃多少，神蛊温皇注意到了，打趣道：“凤蝶，你这是意识到自己要减肥了？”
凤蝶技巧性地翻了个白眼，不理神蛊温皇。
“酆都月的情况如何？”
“老实养伤，安静地跟个死人一样，还珠楼最近事务也不多，他闲的都在还珠楼后院烤红薯了。”
神蛊温皇状似恍然：“这才是你晚膳用的不多的原因啊。”
一时说漏嘴的凤蝶：“……”
“不过你说得对，酆都月确实不对劲。”神蛊温皇捻去最后一缕香，温暖地香气随着灯火缭绕不绝，称得烛火后的那人愈发深不可测，“凤蝶，你说我该不该留他？”
凤蝶考虑到下午吃过的红薯以及明天将要到嘴的红薯，道：“反正也伤不了你，留着也无妨。”
“哈。看来我真是低估酆都月拉拢人心的本事了。”
凤蝶心想：你低估的是酆都月下厨的本事。

第二天，吃人嘴短的凤蝶把神蛊温皇对她说的话转告给了酆都月，颇有些幸灾乐祸道：“我看你还是转职吧，你现在的位置太危险了。”
酆都月拨了拨快要烤熟的玉米，问：“怎么还拿了玉米？”
  “厨房剩下的，不要浪费。就冲你这烧烤的手艺，出去混也饿不死。”凤蝶一手托腮，乐悠悠地等着即将到嘴的美食。
   “以酆都月目前的处境，天下没有哪里比还珠楼更安全。”酆都月戳戳玉米，确定熟了，拿下来递给凤蝶。
   “你就不怕主人直接下格杀令？”凤蝶毫不客气拿起烤熟的玉米就吃。
   “以楼主的个性，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他不会做。”烈日当头，酆都月被晒得有些头晕，连带体内的魔气都安分了不少，他用食指抵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我看你也是个作死的，好好的副楼主不当，为什么一定要挑战主人？当副楼主哪里不好？”
酆都月侧头看着吃相豪迈的凤蝶，想着上一世以凤蝶布计，算得楼主受伤之时，仍然一战而败，至此疯魔。这其中的执念与天意终究是毁了酆都月这个人。但若真细想起来，除了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别的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若真的难逃一死，至少死的那一刻，该由酆都月自己决定。
“楼主伤势如何？”
凤蝶见酆都月不回答，也没追问的兴致：“你也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死不了。”
酆都月算算时间，九龙天书之变和神蛊温皇与剑无极雪山银燕的约定还有一段时间，他该抓紧动作了。
    凤蝶依然是吃完就走，晚膳又少吃，一连几天如此，神蛊温皇道：“看来我也得试试酆都月的手艺，到底是哪里入了凤蝶你的眼。”

神蛊温皇一向懒癌入骨，就算是冥医杏花君和狼主亲自诊断，只怕也会丢下“无可救药”四个字，所以他当然没有去一试酆都月的手艺，对他来说，有远远比那更有趣味的事情可做。
酆都月也尽量避开了与神蛊温皇见面的机会，花了更多的时间查阅一剑随风找来的资料书籍。上一世他满心满眼都是超越楼主，以至于听到楼主的名字都心魔难控，杀意不止，所以这一次他也在尽力避免与楼主的相见。也许是上一世追逐地太过用力，透支了他现有的执着，如今心魔稍平，体内翻腾的魔气倒是好控制多了。
酆都月只在每天的未时去一趟还珠楼后院的幽林，看着凤蝶抱来一堆食材，然后默默动手起火做起了各种花式烧烤。他以前与凤蝶并无多少交情，说萍水相逢都算是客气，如今相对而食，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妥。酆都月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找一些事情做，以此来消遣尚在犹豫不定的思绪。
凤蝶一开始只是专心致志地对付食物，后来渐渐地也就和酆都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酆都月实在是一个好的听众，从来不会打断或者不耐烦，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会评点一两句，大多数时候，酆都月安静地像一团空气。
间或凤蝶会抱怨神蛊温皇的懒惰和算计，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看懂过主人。
“虽然不知道俏如来与主人交换了什么，但俏如来肯定吃亏了。唉，我早就提醒过他，主人从来是不肯吃亏的。”
酆都月估计这些烤好的食物足够凤蝶吃了，停下了手，对凤蝶刚才的抱怨点头表示赞同。
凤蝶好奇：“你跟着他时间比我还久，都没看透他吗？”
酆都月摇头：“没有。一次也未曾。”
凤蝶咬着烤肉，眼前的酆都月与她之前所认识的，的确不太一样了。要非要说哪里不同，就是那双眼睛，以前尚且埋藏着深不见人的算计与执念，不至于像现在，缥缈地仿佛魂无所归。
凤蝶想来想去，也只能觉得也许是那一次挑战主人失败而造成的死心。
落日渐斜，幽林里阳光被枝叶拒之门外，片片斑驳，片片暗淡。一声鸟鸣清脆悠远，啼唱着日升月落。
酆都月抬头看看天色，道：“楼主伤势未愈，你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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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1樓發表於: 2016-08-01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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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未来不可知
一剑随风收集的资料不算齐全，但加上往日还珠楼的情报，足以让酆都月探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酆都月一点儿也不觉得楼主对自己的行动一无所知，只是插手阻止，甚至除去他这个人，对神蛊温皇来说都太简单了，简单到神蛊温皇都懒得动手。当然还是放任自流比较有趣。
关于魔气的记载多载于魔门世家的藏书，而对付魔气最为得心应手的，应该是传说中的佛国。但佛国位置不明，现在留给酆都月的时间已经不足以让他再去找寻佛国的具体所在。
除了佛国……酆都月用力回忆上一世被控制之后残存的记忆。
魔气……魔世……玄之玄……墨家……止戈流……俏如来！
仿佛对天敌敏锐的排斥，体内魔气在一瞬间翻腾不止，混乱的画面和对鲜血的渴望逼得酆都月几乎丧失意识。酆都月抽出月饮剑，毫不犹豫地向手臂刺去，血色在白衣上蔓延，足够刺激的痛觉挽留住了酆都月最后一丝清醒。
酆都月胸膛起伏，喘息剧烈。他抹去额上的汗水，费力地走向床边，终于无力地倒在床上。他用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该离开了，去找俏如来。

一刻都经不起耽搁，酆都月暂时平息魔气之后立刻起身，快速包扎好伤口，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趁夜离开。
轻声掩上门，夜色中月华如水，流淌在还珠楼的飞檐之上。酆都月看着月色一阵恍然，这是他生命中停留最久的地方，但也许终究不是他的归宿。他想了想，脑海中除去那个占据了大部分所在的楼主，偶尔几个闪过的人影也几乎模糊不清。最终能认得面貌的，居然还是前一阵子经常相见的凤蝶。
他花了片刻的时间思索，心想也许不需要这一场告别，毕竟夜色已深，毕竟楼主会知晓他一切行动，毕竟……他大概是没有归路的。
酆都月最后望了一眼还珠楼，踏空而起，在一片清冷月色中离开了还珠楼，无人知晓。

最先发现酆都月消失的，还是凤蝶。
毕竟酆都月烧烤的手艺真心不错，火候永远刚刚好，就像以前的酆都月一样，永远不会出格……如果不是酆都月后来暴露的执念与疯狂，凤蝶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平时最恪守规则的人才是最想破坏规则的那个人。
话说回来，没了酆都月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烧烤技术，凤蝶还是很失落的，以至于她在向神蛊温皇报告的时候语气都带了点儿不舍。
神蛊温皇这个人精当然听得出来，但他对于凤蝶不舍得的对象定义有点儿偏：“凤蝶啊，你的眼光真的很有问题。虽然剑无极不是什么好女婿的人选，但现在的酆都月可更是碰不得啊。”
凤蝶对于神蛊温皇努力想灌输于她的择偶标准向来嗤之以鼻，理都懒得理：“主人不用做任何动作吗？”
神蛊温皇眨了眨眼，神色悠闲，羽扇轻摆：“不用。现在九龙天书才是更加有趣的游戏。”

想找俏如来那是很简单，百武会那边蹲着，总能等到他。只是最近由于九龙天书的事情，俏如来在中原武林与苗疆之间来回奔波，一下子也算得上行踪不定了。酆都月离开还珠楼之前自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俏如来的行踪。
此时天色正好，青天白日，不适合任何暗中行动；地点也正好，梅香坞经历之前的动荡，此时人去楼空，只有酆都月与俏如来。
白梅之下白衣青年风姿绰约，眉目慈悲。酆都月对于俏如来的印象并不多深刻，这般拥有渡世之心且聪慧明智的青年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白衣白发的俊美青年纵然对他戒备，那双眸子却清澈依旧。
酆都月当然没指望俏如来能够对他放下戒心，不如说，要是俏如来对他放下戒心，他才真要另寻他人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副楼主说自己身染魔气，意识已渐不受控，想请俏如来帮忙解决？”
“没错。经过上次灵界大战，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危险性。”
“俏如来如何得知，这不是温皇前辈的又一步棋？”
“不，你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棋。”
“何解？”
“因为你应该已经计算过，若真是棋，这一步既多余又无用，这么浪费气力的事情，楼主不会做。”
俏如来合目沉思，片刻道：“副楼主需要我解决到何种程度？”
“消灭魔气。”
“不惜任何代价？”
“不惜任何代价。”
“包括副楼主的性命？”
“无所谓。”
一缕惊讶之色闪过俏如来的面容：“想不到还珠楼的副楼主，竟还有这般舍生取义的情操。”
“这种玩笑话，便不必说了吧。”
俏如来微微一笑，思索片刻道：“俏如来目前尚无方法，可否请副楼主多等两日？”
酆都月点头同意，道：“多等两日我还等得起，只是我现在的情况，你得寻一处安妥的地方，否则容易伤人。”
“自然。”俏如来微微欠身行礼，“请副楼主先随在下回正气山庄休息。”

此刻的正气山庄，除了一些杂役仆人，也只有史艳文一人坐镇。酆都月有所了解，小空为封印魔世被史家投入了魔世，雪山银燕不能原谅这样的牺牲，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回来了。
只是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因为自己入魔这个变数，小空的牺牲终究还是徒劳。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能有所改变。酆都月随意地想着，其实内心也并无多少关心感慨，把自己交由俏如来处置也只是选了一个偷懒的法子，侠义仁心的俏如来终究不是神蛊温皇，不会任由自己入魔成了开启魔世最大的变数。可神蛊温皇就说不准了，要是他太过无聊，干脆加速酆都月的入魔看看会发生什么这种事神蛊温皇完全做得出来。
果不其然，不出两日，俏如来就来找酆都月，告知他去见一个人。
酆都月随俏如来来到一片荒郊，在踏出下一步时，周围景色骤变，雾气缭绕之中，一棵血色琉璃树扎眼非常，树下颀长人影，白衣青衫，清雅淡然。白雾散去，树下人影面容渐显，那是一张秀美非常的脸，只是那双眸子冷得过于凌厉，也淡的让人心惊。
酆都月不曾见过这个人，但心里却知晓此人身份。
孤鸿寄语默苍离。现任墨家钜子，止戈流的继承者。亦是神蛊温皇心心念念的对手之一。
俏如来对着默苍离鞠躬行礼：“徒儿见过师尊。”
“嗯。”默苍离专注于擦拭手中铜镜，头也未抬，沙哑中含一丝柔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就是酆都月。”
酆都月不言语。
默苍离又擦拭了一会儿铜镜，抬头道：“身染魔气，必是由心生魔。你的心魔可曾解决？”
酆都月回答：“未曾。”
“那你离死不远了。”
“梁皇无忌身属魔身，亦能求道于灵界。我尚未完全入魔，怎知无救？”
默苍离的注意力仿佛又回到了那面铜镜上，语气漫不经心：“死亦是救。何况你并无求救之心。”
酆都月并无反驳，只是拿出一本书，递给俏如来：“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对你的责任也了解一些。这是魔心鉴，元邪皇的遗物，我体内魔气算是由此而起，此物危险异常，我想还是交由你们处理比较好。”
俏如来尚且没有听过元邪皇这个名字，有些好奇手中之书，书面文字前所未见，却有种吸引人心的魔力。默苍离擦拭铜镜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魔心鉴上，语气严厉：“不要打开。”
俏如来一惊，随即将书收于包裹之中，低声道歉：“抱歉。”
酆都月道：“你既已知道此书来历，想必对于我也该有所处理方法了吧。”
默苍离取走俏如来手中魔心鉴，化光而藏，对俏如来说：“你应该还有事，先离开吧。”
“是，师尊。”俏如来行礼告退。
默苍离目送俏如来离去，才转身对酆都月道：“止戈流有杀魔之能，但你尚且是人身，止戈流对你的效力不大。”
酆都月闻言蹙眉：“魔心鉴的魔气与元邪皇同出一源，会与元邪皇其他遗物相互感应，我若是被魔心鉴的魔气所控，必会在魔气的意识操控下，找寻其他遗物，甚至会想尽方法开启魔世。”
默苍离眸光微闪，道：“作为一个身染魔气之人，你的理智清醒地让人敬佩。而你所掌控的信息，也远远超出吾的预料。”默苍离负手而立，波澜不惊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思绪，“酆都月，吾留你，尚且有用。”

今日还珠楼尚且平静。
九龙天书之事苗王与神蛊温皇彻底撕破脸皮，但现下苗疆依然以九龙天书之事为首，还珠楼与苗疆的梁子暂且被按了下来。神蛊温皇尚在排布最后的计策，这场难得勾起他兴趣的游戏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了，关键的几人也没有缺席。
晌午时分，凤蝶给神蛊温皇送来午膳，神蛊温皇合上册子，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等待凤蝶布好饭菜。
“凤蝶，一剑随风报告你曾查阅过还珠楼近期情报，怎么，剑无极在不悔峰上还不足以令你放心吗？”
凤蝶没好气道：“主人既然知道我查阅了情报，又怎会不知我查阅的是什么情报。”
“酆都月。”神蛊温皇缓缓起身，摇头道，“凤蝶啊，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与他有所交情了？”
凤蝶沉默不语，不理温皇。她会查找酆都月的行踪，是因为酆都月离开之时留给她一封信。信中内容寥寥数字，却也算是解了她一个心结，凤蝶想起酆都月离开前一段日子的举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歹一起吃了那么多顿饭。凤蝶想，关心一下人有没有死也是很正常。
凤蝶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神蛊温皇，毕竟对神蛊温皇来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
“主人你真是薄情，酆都月好歹是还珠楼副楼主。无端翘班这么久，我就算关心好奇一下也没错吧？”
“耶，凤蝶你这么说我可真是伤我的心，我没有杀他，难道还不够仁慈吗？”神蛊温皇眼眸微眯，道，“不过你没关心错，酆都月最后还珠楼的举动的确不太像他。“
“哪里不像？”
“太安静了。”
“酆都月的话一向不算多。”
“我是说，他的行动，太安静了。”神蛊温皇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若被魔气所控，便会失去理智；但从他的行动来看，他还保有相当清醒的意识，既然如此，既不想办法对付我，亦不想办法救自己。要不是他看破红尘，就是他知道自己必死，已无求生之心。一个快要死的人，你不该关心太多。”
凤蝶闻言一惊：“你说酆都月会死？”
“这很出乎你的意外吗？”
“没。”凤蝶摇头，“也不算出乎意料。”
“近日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主人。”
神蛊温皇合目摇扇，所有的思绪被掩藏在那双眼眸之下，不得窥见一丝。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只是那叹息太轻，一个呼吸之间就埋没了所有痕迹。酆都月这个人对神蛊温皇所有的价值，大概也在那一声叹息之中，估量着无人知晓的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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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2樓發表於: 2016-08-01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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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若知一人心
这世间智者不算少，但要论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立于智者顶端的也不过就那几个人。
赤羽信之介算一个，只是他运气不好，碰到了炎魔幻十郎这种复活却没带着脑子的上司。好在结局还算不错，西剑流保全了实力，回到了故乡东瀛。那一场中原与西剑流的斗争，最后的结果在酆都月看来就给西剑流给俏如来送了好几个战力。
北竞王算一个，潜伏三十年带着一张不知真假的面具算计着苗疆的王权，只不过按照现在的时间来说，看透他的人应该也不多。
还珠楼楼主神蛊温皇自然名列前茅，一人独占三项天下第一之名，放眼世间也难寻第二人，有钱有权，有才有色，简直就是做了弊的人生赢家。除了对手难寻，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之外，怕是人生也没啥遗憾了。
还剩下一个……便是眼前这位貌如美玉却冷若寒霜的默苍离了。比起其他三个或多或少的家大业大仆役甚多，默苍离算得上深居简出，每天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的时间三分之二分给了那面铜镜，天下间仿佛再无其他事物能让他分心一二。
酆都月觉得，跟这位比起来，只怕连神蛊温皇都算得上多情。

血色琉璃树结界里的景色实在单薄得让人乏味，除了一棵血色琉璃树和一间简单的茅草屋便只有一片无尽无垠的天空，简单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酆都月自然没有那个福分住进那间茅草屋，便只有在一旁空地找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着，拿着默苍离给他的一堆的佛经研读。
“要除魔，必先修佛。”默苍离只给了他这么一句话和一堆看起来分量能砸死人的经书。
饶是酆都月在还珠楼早已学会了宠辱不惊，也不禁觉得默苍离这方法简直太随便。
但智者的心思本就无从猜测，何况默苍离还是这世间顶尖的智者，酆都月就算自认自己不算是愚蠢的人，也看不透这样立于人心顶端的人。但一个杀手读佛经，这是让他出家的节奏？
酆都月想想都觉得有点儿讽刺，但还是拿起一本心经，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他对自身安危并不十分在意，也对默苍离的智慧和人品有信心，便也不在意这看上去荒诞无稽的方法。端看这大千世界里的三千佛者能不能救赎一个身染魔气半颗魔心之人。
他被默苍离拘于一方结界中，眼前世界纯白无暇，尘埃不染，却也寂寥无声，无聊之极。庆幸的是一日三餐倒是从没落下，酆都月对默苍离稍稍改观。眼前佛经已读过半，他记忆力不错，要是默苍离考背书他指定能过，但要说体悟……酆都月从一开始便不觉得自己有这个佛性。
七日之后，酆都月读完了所有的佛经。
默苍离像是算好似的解除了结界。
酆都月得见多日以来未曾见过的血色琉璃树乏味的蓝天白云，竟一时有些欣喜莫名。
“咦？酆都月怎会在这儿？”低沉浑厚的声音，明显不属于默苍离。
酆都月转身看到一道蓝色身影，那蓝与天空太过相似，竟一时感觉融进了层层云后清澈的碧空中。
这倒是个熟面孔。
酆都月做得是收银买命的生意，礼数却从不曾落下，他欠身行礼：“冥医。”
冥医回了一礼，转身对默苍离道：“我还说你怎么让我多备一些饭菜，原来还有人在这儿。枉我还以为你改性听话了呢！”
原来那些饭菜是冥医准备的。酆都月默默想，智者果然都是会使唤人的家伙。
默苍离道：“他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以后要辛苦你了，冥医。”
冥医走到默苍离身边道：“辛苦是不辛苦啦，反正我也习惯了。倒是你，怎么会把酆都月带回来？我跟你说，还珠楼可不好惹，尤其是温皇那个爱耍心机的，你是抓他们家副楼主来做人质了吗？”
按照酆都月之前的经验，这么没过脑子的推测必是要被默苍离劈头盖脸冷嘲热讽损到对方自尊心碎成渣才算完。
默苍离目光从铜镜抬起，落在冥医身上，像是把人看清了，才又低头擦他的铜镜：“这些你不用管，只要保证此人饿不死就行了。”
酆都月眨眨眼，看着冥医不解其意地挠头询问，默苍离虽不曾告知其答案，却还是每句话必回应，直到满足冥医的好奇心为止。
酆都月见两人聊得兴起，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便坐在琉璃树下，静心对抗体内魔气。
聊兴终止，默苍离让冥医去查看俏如来情况，冥医夸张地叹口气，哀怨自己是个劳碌命，却也听话地跑去跑腿儿了。
冥医一走，血色琉璃树又是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如何？”默苍离的声音清冷依旧。
酆都月睁眼，道：“我都背下来了。不过你不会真以为背几本佛经就能对付魔气了吧？”
默苍离闭眼沉思，道：“你修为如何？”
“你是问对战，还是杀人？”
“都是。”
“对战，我力不能及者，尚多；杀人，除顶尖高手，尚可。”
默苍离点头：“看来还珠楼中除了神蛊温皇，其余人皆不足以忌惮。”
酆都月道：“你是在激怒我，还是在挑衅我？”
“实话实说。你之变数在于身上不可控的魔气，其他于文于武，你皆不是顶尖的人选。朽木要成才，花费的心力远比最后的成果要多，说实话，要如何用你这步棋，实在让我很头痛。“
……传说中的钜子毒舌，酆都月算是领教了。
但若连这点儿容忍力都没有，就不是他酆都月了。
默苍离看酆都月打坐沉默，面上毫无愠色，才算是满意地点点头：“心性不差。尚且能用。”
酆都月直奔主题：“阁下是否已经想到方法？”
默苍离并不直接回答，这好像是智者通有的毛病，讲话永远只讲一半，或者干脆不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又有谁落入了他们的计算之中。
“这段日子，你帮冥医做事吧。”
酆都月问：“做什么？”
默苍离一甩袖，淡然道：“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酆都月太熟悉这个模式了，以往在还珠楼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连月钱都没有，人生真是越混越失败。

那之后，除了读完默苍离给他的佛经，他就整天跟在冥医后面打下手。默苍离跟冥医说了这件事之后冥医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要还珠楼副楼主给我打下手？！这待遇可真是没谁了。话说回来酆都月你薪水要求如何，要是太高我可付不出来！”
还不等酆都月提出要求，默苍离简单干脆：“随你高兴。”
冥医乐呵呵地接受了。两人完全无视了酆都月的人权问题。
现正值江湖纷乱时期，负伤挂彩比吃饭还常见，本来中原能拿得出手的医生就不多，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位比较好找医术又高的大夫，冥医自然是忙得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出来。
酆都月虽然没学过医，但胜在做事仔细认真，心思也谨慎，冥医教他的事情上手也快，一如既往地是一个好副手。帮忙煎完最后一罐药，酆都月松松有些酸痛的手脚，想要擦去额汗的时候又想起来如今自己是易了容的。
这也是冥医的主意。
“你之前的身份太显眼也太尴尬，不太适合在中原走动，还是换张脸吧。”冥医让他坐好，拿出一套工具询问他的意见，“有没有什么要求？要帅一点儿的还是年轻点儿的，不如干脆提前体验一把老年人的感觉？”
酆都月见过神蛊温皇的另一重身份秋水浮萍任飘渺，偶尔大脑放空的时候也会思索这两种人格和两张面孔之间，到底是易了容还是某种神奇的蛊术，看着怪方便的。他那时候的方便当然是指要是易了容之后杀人被认出来也不要紧的意思。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分神了。
等酆都月回过神来，冥医已经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样冲他挤眉弄眼，拿出一面镜子摆到他面前：“看看，还成吧？”
镜子里是一张尚且端正但平凡无奇的脸，过眼就忘，最适合做杀手的脸。那鼻那眼，没有一处是熟悉的，唯那一双眼依稀能看出酆都月的影子。这样的易容术，的确能拿得出手。
“冥医好手艺。”
“嘿嘿，也都是熟能生巧。以前我和苍离……唉，算了。都是些不堪回首的血泪史。”
那一天后，冥医行医的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个眉头总是蹙起的医生后面总是跟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做事很勤快，包扎的手法也很好，只是不爱说话。只能偶尔看到他跟冥医说几句话，声音沉稳有力，倒是挺好听的。

忙完了一天，冥医是还要回去给默苍离做饭的，招呼了酆都月赶紧收拾一下去市集买菜不然就来不及了。
酆都月对这种事是陌生到几乎有些无措，他看着冥医在青菜鸡蛋之间挑拣着，又准确无误地跟小贩说出要猪身上的那一块肉，还能看出哪些鱼是刚杀的哪些鱼是过了夜的。
这些简直不比楼主蛊术的神奇之处逊色到哪里去。
买完菜冥医不满地抱怨：“世道不平，这菜价也跟着涨。那些没事老想着打架的某王某楼主某首领都是吃饱了没事闲的蛋疼！有本事先饿个自己几天再说！”
酆都月听着，觉得自家楼主可能也躺枪了。他张了张嘴，却也没法反驳什么。跟十指不沾阳春的神蛊温皇不同，冥医这个人是他所接触的人当中最接近生活的一个人。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比如某个伤患又不听医嘱哪些账单还没收回来今天要吃什么菜默苍离是不是又忘记吃饭了。但这些事情在酆都月以往接触的人来说，好像不存在般不重要。
但是冥医会愤愤不平地反驳道：“哪里不重要！我活着就得解决这些事啊！”
酆都月跟着冥医久了，也觉得好像挺重要的。虽然他重活一世又即将面临生死之劫，但他心里其实一直默认自己已经死了，因此也就活的浑浑噩噩随随便便。冥医偏偏又是不能随便的主儿，他跟着冥医，便也要认真地跟着他生活着，活着活着，就觉得冥医所在意的事情，也的确挺重要的。
顺便说一句，冥医做得菜挺好吃，但他还是更喜欢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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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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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6-08-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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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执一段过往
日子过得太顺遂，连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
酆都月帮着冥医处理好今天的第二十个病人后，一个熟人上门了。虽然是酆都月的熟人，但并不是来找他的。
凤蝶是来找冥医的。
冥医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蛮热情地招呼她先坐下，让酆都月帮忙倒茶。酆都月沉默点头，他现在易着容，也不是很想让凤蝶知道他的下落，便也就避免出声，免得凤蝶认出来——毕竟是神蛊温皇教出来的人，观察力不会太给他丢脸。
“冥医前辈，剑无极和雪山银燕三日后就要和主人一决生死，我想找俏如来帮忙阻止他们。”
冥医乍闻此消息，也是一惊，随后又沉稳下来：“这件事情，俏如来不会不知道。既然他现在没插手，也就意味着这一次他打算顺着银燕的心思来……这，这还真是难为你了。他们之间哪一方有个不测，你都不会好受啊。”
凤蝶低眸敛眉，来找冥医已是她所能做的最后一步，纵然知道事态难以挽回，但不试试总是无法让自己甘心。
“唉，这个神蛊温皇我行我素的性子多少年了还是没改，怎么就不能为身边人多想想。人生在世，哪个就能无牵无挂地一身轻松！”冥医素来心软，叨叨着替凤蝶抱不平。
一旁沉默的酆都月默默想着：能影响神蛊温皇决定的人向来寥寥无几，但他一旦作出决定，便绝无更改。凤蝶这番心意，怕是要付诸东流。
凤蝶对于酆都月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他曾经无比地羡慕甚至嫉妒凤蝶，因为她的身影总能落入神蛊温皇的眼中，成为万千众生中不一样的那一个。酆都月的渴求，凤蝶得来的轻而易举。而自己的千般算计，总也算不过神蛊温皇的一局棋，输得毫无退路与余地，也不曾让那人多眷顾一眼。
这样强烈的对比让曾经入魔的酆都月对凤蝶杀意十足，偏又顾忌着神蛊温皇而苦苦压抑，每到魔气肆虐之时，他都只能在手臂划下一道道伤痕，疼到他清醒为止。每一天，伤痕都再多一道，每一次，力道都再重一分。在彻底崩溃之前，他终于是按捺住了对凤蝶彻骨的杀意。
然而重生一世，这般强烈的妒意竟都在那一段时日的午后，被食物的香气和炽热的阳光驱散地只剩下淡淡的怅惘。那是一种飘渺的欣羡和莫名的寄托。
凤蝶并未久待，与冥医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冥医却让酆都月送送凤蝶。
说是送，也不过是凤蝶走在前面，酆都月默默跟在后面，一路无言。
临别之际，凤蝶转身看着酆都月，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问：“酆都月，别来无恙？”
酆都月一愣，没想到竟是让凤蝶察觉了身份，有些挫败地叹口气：“我演技退步了？”
凤蝶摇摇头：“你身上有我下的蛊，味道我熟得很。”
“……什么时候？”
“你昏迷时候的事。不过放心，没什么危害，只是用来跟踪的。”
酆都月撕下人皮面具，面具下一张脸比凤蝶上次所见又惨白了几分，眉间依然是清晰的蹙痕，仿佛有化不开的沉重压在那里，一日不得解脱。
“冥医人挺好，应该不会虐待你吧？你怎么一副被家暴了的模样？”
酆都月摇摇头：“我很好。多谢。”
凤蝶莫名打了个冷战：“别，你这样跟我说话我不是很习惯。说好的高冷副楼主呢？”
“我上次所见，楼主伤势并未痊愈，这一战，也许胜负难料。”
听酆都月提及这件糟心事，凤蝶脸上打趣酆都月的轻松又消失无踪：“我家那个任性的主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下谁能拦得住他？要是真有个意外也罢，省的他祸害天下！”
这明显是气话了。酆都月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凤蝶：“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东西给楼主服下。”
凤蝶疑惑地看着手中木盒：“这是什么？”
“对楼主有利的东西。用不用随你，不过你要是想用，便不能让楼主发现。我相信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得到。”
凤蝶打开锦盒，里面只是一颗普通模样的药丸，并无特别之处，心下几番思量，仍是将怀疑说出口：“你不会想趁机加害主人吧？”
酆都月闻言，不怒反而难得一笑，笑里是酆都月难得的几分豪气：“我若想打败楼主，一定会拿着月饮剑，用缥缈剑法，打败他。”
凤蝶沉思片刻，最后摇头叹息：“酆都月，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那不重要。”

回到血色琉璃树，冥医正在白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说给默苍离听。其中有江湖情报，也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冥医说的津津有味，默苍离擦着铜镜仿佛置若未闻。不过酆都月知道，默苍离其实一字一句，都听得认真。
冥医见到酆都月已恢复本来面貌，问道：“你被凤蝶发现身份了？”
酆都月点头，道：“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做，请尽管开口。”
冥医有些莫名其妙，笑道：“知道你很勤快，但也不用这么卖命吧？休息一下，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脸色苍白，估计是气血有亏，今天我有炒猪肝，你待会儿多吃点儿。”
酆都月低头行礼：“多谢。”
默苍离像是终于过足了擦镜子的瘾，抬首道：“酆都月，神蛊温皇与剑无极雪山银燕一战，我要你观战。”
酆都月闻言眉心蹙得更紧，像是有些为难：“为何？”
“心魔。”
默苍离只道出两字，酆都月便再无言。

送走酆都月，冥医回头坐在默苍离旁边，歪头问他：“酆都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默苍离冷淡道：“魔气入体，对劲才见鬼。”
“那你说酆都月的心魔是什么呢？”
“一个人。”
“神蛊温皇？”冥医并不笨，想想酆都月可怜的人际关系，也就只有神蛊温皇这个人选最为可能，不过他的想法仍是有点儿跑偏，“我说神蛊温皇到底是多虐待酆都月？都把这孩子折腾出心魔了？这也太过分了，下次见面一定得说说他，都多大人了，恶趣味能不能改改。”
默苍离对冥医的耐心一向是超额的，他难得停下拭镜的动作，语气还是不改的置身事外的冷漠：“杏花，你的同情心太超过了。不要忘了酆都月也是个杀手，甚至还是个顶尖杀手，还珠楼的副楼主，手上多少血腥难以估算。除去一个还算正常的外表，他早已濒临疯魔。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是无辜。”
“……就算是这样，也总得给人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啊。”
“他不会改。就算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还珠楼，选择神蛊温皇。”
“为什么？”
“因为神蛊温皇是他的执着，而他早已入魔。魔的执着，早已无药可救。”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冥医呐呐低语，“明明就已经离开还珠楼，为什么还不能放下执念呢？”
默苍离不再说话了。言尽于此，说下去就没了意义。杏花确实心软，但没有义务背负拯救每个人的责任，他能平安回来，向他道一声问候，煮一顿不算丰盛但绝对营养的晚餐，陪他坐在琉璃树下，一个人没有回应也能絮絮叨叨半天，这样就好。
这样就很好。

酆都月前往还珠楼的路上遇到了俏如来。不必询问也知道俏如来定是不放心雪山银燕和剑无极，他的心中，必是希望他们两个能打败任飘渺吧？毕竟他们敬爱的师尊宫本总司死在任飘渺的剑下，那是时间也不能抹去的事实。
俏如来跟酆都月打了个招呼，彬彬有礼，一派君子端方。
“师尊和冥医前辈最近可好？”
酆都月点头：“尚可。”
俏如来闻言一笑，姣好的面容霎如春风拂面，无端温柔。
“那就好。眼下局势瞬息万变，几次前去血色琉璃树，也都是请教学习，算下来，俏如来竟也没有尽到为人子弟的本分。”
酆都月隐约明白神蛊温皇对俏如来的青睐从何而来。如此聪慧人物，且有君子胸怀，跟剑无极一比，哪个更适合做女婿瞎子都能选出来。若是前世的酆都月，必然对他也是心怀敌意。那时他对神蛊温皇注意的任何人都压抑不住满心的嫉妒，他甚至嫉妒百里潇湘，尽管他从来都只是神蛊温皇棋盘上注定的弃子，但神蛊温皇毕竟选择了他作为一场游戏的开端，酆都月总是被排除在外。
这样的排除在外，都是神蛊温皇的有意为之，然而这样的“有意”，也只是顺手罢了。如同看见一坛将要倾倒的酒，顺手扶了起来，而之后酒坛如何，早已不在那人的注视之中。
酆都月眼中从来都只能看见一个人。
但有时候他会想，想默苍离俏如来冥医这样心里装着很多人的人，是不是能活得更好一点？离他们近了，又发觉不是，他们装得多，拥有的多，舍弃的也多，失去的更多，不断重复的舍弃和失去便是无数难以愈合的伤疤，碰一下都疼，何况这样的疼痛可能永无止尽，能受得了吗？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庆幸，他从未得到，也就不用失去，因为只在乎一人，所以疼，可能也只是疼一下。
他承了默苍离和冥医的情，酆都月不是个好人，但向来懂得有礼有还。
“俏如来，对于魔世，你了解多少？”
俏如来看了酆都月一眼，像是有些惊讶他会问这种问题：“中原关于魔世的记载不多，不过经历上次灵界与网中人的大战，尚且了解几分。中原现在恐怕早已是魔世的目标，只是现下魔世的入口已被封印，应是暂时无碍。”
“嗯。”少了自己这个变数，魔世的开启估计要迟一步，至于这一步能迟到哪里，酆都月不敢保证，但有一件事，也许可以让俏如来知道，”魔世中，也许不止有魔。“
俏如来对上酆都月别有用意的眼神，揣测着酆都月话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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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6-08-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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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承君一场劫
和俏如来一起赶到现场的时候，战斗还未开始。
酆都月看见站在任飘渺身后的凤蝶轻轻对他点了一下头。酆都月抬头看天，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只是在一盏明月之下，对立的两方，三个人的杀气几乎要触动酆都月体内蠢蠢欲动的魔气。
任飘渺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落在了酆都月身上，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之色，匆匆而过，不比蜻蜓点水明显。可是酆都月感受到了，他的五感对于不管是任飘渺还是神蛊温皇总是能格外敏锐，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及这一人的一举一动能够牵动他的情绪。酆都月同样也能感受到任飘渺的讶异，任飘渺不是在讶异他为何在此，而是他居然还未被魔气所控。
然而不管是怎样的视线，只要是那个人的，就足以震荡酆都月的心神。酆都月感受到体内魔气的共鸣，前一段时间的平和压得它们无法出头，此刻抓住了酆都月最致命的弱点，它们在嘶吼在沸腾，在不顾一切攫住酆都月的心脏对他说：抓住他！抓住他的眼！抓住他的心！他的一切合该属于你！只属于你！
那是历经生死仍不可改的痴念贪求，酆都月曾经为此渴求入魔，此时此刻那种极度渴望而不可求的欲念仿佛又重新回归他的身体，一如不曾放下。贪嗔痴，佛曰三毒，他一一刻骨溶血。纵万千佛法，三千法门，他仍不得而入。
酆都月压抑地有些痛苦，但他的表情依然不变，只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手，用着老旧的法子，企图以肉体上的疼痛拉住被魔气滋扰的神识。
“副楼主，你脸色似乎不太好？”俏如来就站在酆都月的身边，敏锐地感觉到酆都月此刻身上缭绕着若有似无的魔气。
那边剑无极与任飘渺仍在呛声，剑无极向来嘴上不饶人，仿佛说赢了也就能打赢一样。然而那样激动的声音酆都月仍不能听得清楚，他的心神一半在不认命地抵抗魔气，一半不受控制地专注于任飘渺的一举一动。
他费尽力气，才挤出一句：“我无事。”
战斗开始，剑气杀气弥漫四周，围观的人自动自觉退居一旁，不打扰这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也以免波及到自身。
酆都月念了几遍心经，才勉强控制住魔气，这玩意儿都是默苍离用近乎威胁的手段逼他背下来的，有没有用两说，倒是魔气汹涌时已经习惯在心里念念了。
接下来的战斗他隐约有印象。剑无极与雪山银燕联手使出一剑无悔，破了任飘渺的剑十一，但任飘渺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自我满足的人，在惊天动地的剑十一过后，他又怎么会放弃超越剑十一？但剑十二尚未完善，任飘渺的伤还未痊愈，所以在使出剑十二后，便是全身经脉尽断，成为了活死人。
上一世的印象似乎是只有如此了。但酆都月了解任飘渺，就像凤蝶说过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死不了。
酆都月并不像俏如来担心雪山银燕和剑无极那般担心任飘渺，他甚至有些悠闲从容地走到专心观战的凤蝶身旁，向她打了个招呼。
凤蝶表面不显，眼神里的紧张都快能化成字砸死酆都月了：“你给主人的那个药丸到底是什么？”
酆都月知晓凤蝶此刻纠结的心绪，道：“不是什么坏东西，你当是补药就好。”

高手的对决要么棋逢对手大战三天三夜，要么毫微之差片刻成败已分。心意坚决的剑无极和雪山银燕，尚有伤势在身的任飘渺，这一战得胜败仍是未知之数。但这些对酆都月来说，都没有意义。
楼主不会败。
不管是任飘渺，还是神蛊温皇。
酆都月此刻算是了解默苍离叫他来观战的原因了。
不愧是神蛊温皇心心念念的对手，果然擅长探查人心。
这场无论胜败的局，都是与酆都月无关。默苍离就是要酆都月再次清醒地认识，任飘渺和神蛊温皇是酆都月的心魔，而那些执念对神蛊温皇来说，其实什么也不是。
这或许会让酆都月前阵子费心压抑的魔气再次沸腾，但也是一个看破的契机。风险与机遇并存，只要有一丝机会，默苍离就有足够的理由去赌一次。
酆都月有些想笑，他没想到原来默苍离还真是有心在帮他解决问题。大概是看在他帮冥医不少的忙的份上。
那边的战斗越趋激烈，酆都月却不能再留了。他走到俏如来身边，悄悄对俏如来说：“等战斗结束，去河边找我，去见冥医。”
他转身，身后是一场牵动人心的战斗，战斗中的三人是现今所有人的焦点。酆都月离开地无声无息，走得相当潇洒，除了俏如来，无人知晓。

任飘渺是个天才。
这一点江湖中人没法否认，尤其是用剑的人。
考虑到他的另一重身份，这世上绝大多数可能都只能羡慕嫉妒恨地表示认同，一部分的人咬牙切齿地不能反驳，极少数人会仔细斟酌然后点头。
天才的存在往往仿佛是天意对于人力的鄙视，他们轻而易举地到达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峰，睥睨众生努力奔波的狼狈，勾心斗角的丑态。世界于他们过于清晰，清晰到所有丑恶被放大，每一条天堑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小小的沟壑，跨越地毫不费力。
当所有人都在眼下，不低头就无法看到，他们终也会晃晃酸痛的脖颈，抬起头来，举目四望，天地荡然无声，一片寂静。
无聊啊。
既然无人可斗，那便与自己斗。
剑十一让他杀死了宫本总司，但那不算成功，因为宫本总司原本也有杀死他的机会。
既然有剑十一，为何不能有剑十二剑十三甚至剑千万？
剑无极和雪山银燕两人齐力使出了超越剑十一的一剑无悔，任飘渺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那是对逝去的宫本总司的激赏，也是遗憾。
“宫本总司，你死得太早了啊！”语气里的遗憾是真的，倒是完全忘记了宫本总司是死在他的剑下。
为了致敬宫本总司，任飘渺使出了尚未完全的剑十二。
他想起那天对凤蝶所说的，剑十二尚未完善，要是使出来估计就是全身经脉尽断，成为一个活死人。
凤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这天下还有能逼主人你使出剑十二的人吗？”
神蛊温皇摇着羽扇，答道：“宫本总司或许可以。”
“可他已经死了啊。”
傻凤蝶，宫本总司死了，可他的剑术还活着。
剑气化作万千把剑飞舞，将剑意达到饱和，任飘渺双指一挥，万道剑光化为最纯粹的剑意凝于指尖，一剑败双人。
剑意穿透肩膀，剑无极和雪山银燕双双负伤，任飘渺也因为剑十二的不完善，剑意失控，反噬于自身，全身经脉顿时如遭千针刺骨，痛到超出人体的极限，纵然是任飘渺一般的人物，依然痛到晕过去。
这一战，不知胜败。

在凤蝶的求情下，雪山银燕放弃了难得的补刀机会，与剑无极双双离去。
凤蝶看着剑无极的背影，只觉得这人和过去一样，又有哪里不一样。她抱着昏过去的任飘渺，依然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让凤蝶有了一丝安慰。她向四周张望着，想到找酆都月的身影，之前他给的那颗药丸，定不是多余的举动，但如今依然不知道那颗药丸的效用如何。
凤蝶没找到酆都月，只看到俏如来走向她，帮她把任飘渺安顿好。
“副楼主之前已经离开。温皇前辈断不会走没有后路的棋，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凤蝶从不怀疑这件事，送走俏如来之后，她打算有时间再寻一次酆都月。

此时的酆都月已经安静地在血色琉璃树躺平了。
冥医正在为他施针，默苍离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擦铜镜，俏如来将在河边吐血的酆都月带回后就被默苍离交代了任务离开了。
冥医收起最后一根针，看着酆都月越发苍白的脸色，叹气道：“我就说我最近也没虐待你，你脸色怎么还老是被鬼吓到似的。”
酆都月此刻无力动弹，意识也并不十分清楚，如隔水听音般模糊不清，冥医的声音低沉浑厚，从他有些意识的时候就开始念叨不停，只是酆都月也没有那个力气开口，只能沉默地听冥医念叨着。
“双生蛊。我倒是不知道你对蛊术也有所了解。以精血喂养四十九天，母虫在你体内吧？子虫的宿主若是遭到重创，母虫的宿主可代为受过。好在你并不精通，只是承受了一半的伤势。”
酆都月也有些想叹气，学艺不精啊。他本来的打算是如果自己承受楼主全部伤势，就算不死也应该变成活死人，那样只要俏如来把自己带给默苍离，潜藏在他体内的魔气自有默苍离处理，这一世也算是有了交代。
“下半身暂时是动不了了，且养着吧。”冥医道，“什么也别想了。”
酆都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又重新归于黑暗。
就像冥医所说，什么也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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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8-01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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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饮一杯凉雨
凤蝶最近有些苦恼。苦恼地源头来自于正躺在贵妃榻上养伤的某人。
自那一战后，本该成为活死人的神蛊温皇除了全身不太能动之外，脑子倒是还清醒得令人咬牙切齿。生性慵懒的他就更有了懒的借口，成天躺在榻上祸害身边伺候他的人，将本该自己处理的事物以工伤为由全部推给了下属，冰剑已经不止一次找凤蝶表达她想辞职的念想。
凤蝶安慰她：“别这样，等主人好起来我让他给你加薪。”
冰剑怒而拍案：“关键是他好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是我们做啊！”
凤蝶无言以对，简直要替她家主人感到羞耻。

“主人，既然你人还清醒着，能赶紧把自己治好了再祸害人吗？”
神蛊温皇咬着凤蝶塞到他嘴里的葡萄，慢悠悠地回答：“伤筋动骨尚且需要一百天，何况我这是全身经脉受损。凤蝶啊，你主人我这次可真是亏本亏大了啊。”
屁！凤蝶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
这一战之后，剑无极和雪山银燕就失去寻仇的立场，顺便解决了苗王对你的警戒心，一石二鸟，算计的妥妥的。
凤蝶气的都懒得说话，扇扇子的手劲儿又加大了些。
神蛊温皇吃完了嘴里的葡萄，才继续用他那慢条斯理地语气问道：“酆都月最近可有何消息？”
凤蝶有些惊讶：“主人你竟然还记得酆都月？”
“好歹在还珠楼任职那么多年的副楼主，凤蝶啊，你到底把你主人想得多无情？”
凤蝶想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但她又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反驳，因为神蛊温皇对她，从来都不至于无情。
“只知道人在冥医前辈那里，其他情况不明。”
神蛊温皇掀了下眼皮，半晌才从鼻子哼出一个字：“嗯。”
凤蝶有些不满：“就这样？”
神蛊温皇看她：“不然还能怎样？冥医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凤蝶沉默以对，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态。对于酆都月，她并无过多的立场去要求神蛊温皇做些什么，说到底，这一场不明结局的纠葛，不过是一厢情愿四个字，又哪有对错可分。
“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神蛊温皇吩咐。
凤蝶放下羽扇，走得干脆利落。
神蛊温皇看着被置于身侧的羽扇，下意识想拿起它，却又被无力地双臂桎梏住。他倒也不着急，依然悠然自得。
为了养伤，他和凤蝶暂时离开了还珠楼，来到了神蛊峰。此时正值雨季，窗外细雨连绵，偶有一阵风吹过，扯断缠绵一般的雨丝，落得几分冰凉。神蛊峰上种植的许多药草也差不多成熟了，以往酆都月会吩咐还珠楼的一些人到神蛊峰采摘晾晒好后送到还珠楼来，酆都月离开后，这项工作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凤蝶身上。包括还珠楼的诸多事务，在酆都月走后也被分配给不同的人选，还珠楼依然井井有条，生意依然蒸蒸日上——虽然是买金杀人的生意好对一般人其实算不上好事，但总体来说，有没有酆都月这个人，对还珠楼真不是那么重要。
窗外芭蕉被雨洗的碧绿，体内传来一阵阵刺痛，神蛊温皇知道那是体内蛊在修复经脉的迹象，这伤在酆都月的帮助下，三个月大概就能好。
三个月啊……
神蛊温皇嘴角惯有的慵懒笑容微微平复了一下。
时间应该足够了。
这世间再大的难题，也不能困扰神蛊温皇超过三个月。

“又下雨了。”冥医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愁，“衣服洗了都晒不干，这样下去我都没衣服穿了。”
叹了口气，冥医又忽然转过身来对默苍离说：“苍离啊，今天吃什么？”
“随便。”
冥医眉头一皱，像是有几分不满，不满中又有几分习惯的纵容：“我想吃鱼，可是我不想出去买。”
“把酆都月治好，你就能使唤他了。”
“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太潮湿了，待太久会长蘑菇的。”
“杏花，你的废话太多了。”
“好吧，真的不考虑出去逛逛？你都七天没出门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思考那么久？”
默苍离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冥医，他在九龙天书之局中翻云覆雨，布计设局，这其中冥医或知情或不知情，但这般琐碎但单纯的日子，着实让他从取舍与牺牲的漩涡中暂得喘息。
“酆都月伤势如何？”
“认识清醒了，但还不能动。学艺不精，蛊虫反噬，伤势估计比神蛊温皇还要厉害。”冥医先是有些担忧，继而又笑道，“难得见你担心人，难道这酆都月还别有用途？”
“酆都月体内魔气不同于魔世的一般魔气，它更为霸道难缠。我查了那本魔心鉴的来历，是元邪皇的遗物。这说明酆都月体内魔气与元邪皇同出一脉，墨家武学针对魔世，但毕竟筹码不够，若是酆都月能驾驭这股魔气，或许能成为一把对付魔世的利刃，若不能，也能作为针对此种魔气的试验品。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冥医顿时哑口无言，他是向来知晓默苍离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的性子，他没有默苍离这般智慧能猜测他行动背后的意义，只能几乎盲目地信任这个好友，也将自己的价值完全交付与他，任他使用。默苍离会这般明确地说出他的目的的举动，几乎就成了一种试探，又像是一种询问。
你看，我就是这般算计他人，你也不曾例外，你还敢待在我身边？
冥医坐到默苍离对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认真说道：“我还是想吃鱼，今天我们炖鱼汤，如何？”
默苍离看了他半天，才几乎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道：“随你。”

酆都月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长，冥医说他的身体恢复需要三个月。这一世的性命倒是比上一世能折腾，他猜测中的结局迟迟不来，酆都月倒显得迷茫了。
这一生凉薄冷血的岁月，除了一个任飘渺，他还能追逐什么？
酆都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一场重来的游戏没有半分想玩下去的欲望，他甚至开始渴望死在任飘渺手里，哪怕死前看到的依旧是任飘渺古井无波的眼神，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他这么一想，情绪几乎又开始沦陷在名为“任飘渺”的绝境中，酆都月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冥医会拿什么鱼来炖汤。
恍惚间他想起他初醒时冥医老妈子性格又发作，念叨他：“你知道为了救你我花了多少药材吗？这多贵你知道吗？你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还珠楼副楼主，积蓄总是有点儿吧？赶紧的，拿出来。”
酆都月依然疲惫而困倦，他下意识地回想起来，离开还珠楼时还真没带多少钱财在身边。
哈。酆都月有些想笑，他没想到他还会遇到没钱还债的情况。
冥医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将每一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人拉下来，失去原有的高度，变成一个普通的需要为生活烦恼的人。
他由衷感谢冥医，这样踏着土地的高度让他不至于在迷茫中失去了酆都月的人生，再一次变成魔气的附属品。他开始考虑身体好起来后，是不是要回一次还珠楼，要求楼主结一次账，他好还冥医的债。
九龙天书之局，算算日子，也该到结束的时间了。这一次没了神蛊温皇搅局，更无酆都月这个变数，魔世没有如上一次开启。但魔世既然已经有了这个企图，开启的时间也只是延迟而已。没有酆都月，自然还会有下一个变数。
但那已经不是酆都月所能及的范围了。
冥医现在一个人要照顾两个人，还要出诊看病，着实忙的不行。几天下来冥医的眉间倦色愈浓，脸色也不太好，有时候吃着饭都能睡过去。默苍离把睡着的冥医扶到床上去，替他盖好了被子，又对酆都月说道：“你若不能赶紧恢复，我就直接把你扔到神蛊温皇那儿去。”
那就等同自生自灭了。
酆都月想叹气，最后也只是默默无言。
默苍离对他的利用从来没有瞒过酆都月，酆都月也不介意。他是杀手，也是商人，利用是因为还有价值，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不是照样利用默苍离的智慧来帮自己渡过一场劫？
养伤期间默苍离也没让酆都月闲着，在他身上实验了很多种尝试控制魔气的方法，然而元邪皇的遗存魔气霸道顽强，拒绝除本人以外的生物操控，实验进行的很艰难。
酆都月按下想要吐血的欲望，心想：这滋味一点儿都不输给他当初给楼主当蛊虫实验体。
在失败十次后，默苍离淡然评价道：“以你的能力控制元邪皇的魔气，确实困难了些。”
想起上一世完全被魔气控制的情况，酆都月没有反驳的立场。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成果。”默苍离没说是什么成果，“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什么？”
“魔气在吞噬你的生命力。”
“……哦。”
“你死后，魔气暂无寄体，消灭轻而易举。”
酆都月由衷觉得，论起算计人不偿命，默苍离一点儿都不输给神蛊温皇。
“珍惜你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吧。”默苍离说着这话的时候，依然是毫无波澜的语气，就像在说“该吃饭了”一样稀松平常。
酆都月什么也没说，等他身体养得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就去找冥医诊脉了。
冥医把完脉，额间因为经常皱眉头而形成的额纹似乎更深了点儿：“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我看你体内的真气似乎没有以前顺畅了。”
“这个不打紧。”酆都月收回手，“我想回一趟还珠楼。”
“回去干什么？”
“把工资结了。”酆都月想着，好歹是一大笔遗产，留给冥医权当报答这段时日的照顾了。
“这个必须有。”冥医一听他是回去要工资的，立刻就表示赞同，“早去早回，最近忙得很，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收一个徒弟使唤了。”
原来徒弟是用来使唤的？
“我师父当初就是这么使唤我的。”冥医诚恳表示他不是压榨百姓他只是传承师门优良传统。
酆都月想着任飘渺传授他们剑法和神蛊温皇使唤他们的勤快劲儿，霎时间和冥医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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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6-08-01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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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勘一世魔心
再回到还珠楼的酆都月，被冰剑以幽怨的眼神盯了好久，然后又被一剑随风以相同的眼神瞥了好几眼，再被几个往来交任务或者出任务的杀手投以热切的目光。饶是酆都月早已学会不动声色，还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眼神刺出几分不自在来，心中疑惑不已。
他往还珠楼大厅走去，正巧碰上了凤蝶。
凤蝶以探究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道：“主人不在。”
难得啊。酆都月心里感叹了一句，道：“没事，你在是一样的。”
凤蝶好奇道：“什么事？”
“结工资，顺便辞职。”当然前提是楼主还没有先把他给开除了。
凤蝶一听，大惊失色，抓住酆都月的衣领摇啊摇：“别想不开啊酆都月！虽然还珠楼的职务多了点儿，楼主坑爹了点儿，假期少了点儿，但看在福利和薪水都不错的份儿上再考虑看看吧！！”
酆都月被晃得有点儿晕，他挣扎着站稳，认真问道：“凤蝶，你老实讲，还珠楼财政是不是赤字了？”
凤蝶手一松，还酆都月衣领的自由，叹气道：“那倒不是。”
凤蝶向酆都月声情并茂地阐述了在神蛊温皇养伤的三个月是如何两手一摊二话不说跑到神蛊峰养伤，把还珠楼全部事物推到了冰剑等人身上造成内部人员怨念上升怨声载道。期间苗疆派人来试探好几次还珠楼的态度，还都是凤蝶假扮成神蛊温皇故作神秘地说出一些暧昧不明的说辞，先糊弄一下苗王。
“后来听说苗疆发生了内乱，义父也不知所踪。主人倒也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酆都月听完倒是明白了几分，魔世因为他没被魔气控制而延迟了入侵人界的时间，苗疆的内乱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那楼主呢？”
“主人养好了伤就不见人影了。”
“所以——“
“所以你的工资暂时发不出来。”
酆都月盯着凤蝶看了好一会儿，只看得凤蝶从淡定到不自在，才用缓慢的语气说：“那没关系，反正钱放哪儿我都知道。”
凤蝶终于不淡定了：“酆都月！你留下来帮我处理这些烂摊子是会死吗！！”
“凤蝶，楼主显然是要培养你作为他的继承人，这只是训练的一部分，你要挺住。”酆都月说着就要往账房去清算一下自己的工资总数。
凤蝶跟在他后面，道：“我不想继承什么还珠楼，我只是想陪在主人身边，其他不重要。”
“嗯。”漫不经心地应着，酆都月推开账房的门，里面负责账务的人见到是酆都月和凤蝶，立刻站起身来迎接，酆都月示意他继续工作，他自便就好，“看来楼主并没有除去我副楼主之位？”
“是啊，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还珠楼？”
酆都月从账本中翻出自己薪水的记录，一边回答凤蝶的话：“你可以理解为我行刺楼主不成后畏罪潜逃。”
“那你还敢来还珠楼领薪水。”
“欠债还钱，我也没办法。”酆都月快速计算好自己所得的薪水，对凤蝶说，”一共是三万五千四百二十一两，零头就算了，算三万两吧。我知道你有这个权利，凤蝶。”
凤蝶看着酆都月：“你真的要离开？”
酆都月也看着凤蝶，他是没想到他的离开会让凤蝶百般挽留，哪怕目的是为了分担任务，但起码是真心想让他留下来。所以他更加不解了：“你为什么会希望我留下来？”
凤蝶一愣，这个问题她也并不清楚，或许这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到酆都月身上有一种深沉的情绪在缓慢地吞噬着酆都月的精神甚至生命力，以至于让他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这样的错觉，让凤蝶对酆都月有一份恻隐之心，直觉上酆都月如果能留在还珠楼，或许，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种可能性，神蛊温皇会帮助酆都月摆脱这样沉重的漩涡。
酆都月见凤蝶久久不语，也不是很在意：“还是多谢你。我的半生都在还珠楼，虽因为任务的原因见识过很多地方风景，但终究没有心情去欣赏。现在还珠楼基本上算是平安无事，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出去看看。”
凤蝶终于放弃了劝说。她也没计较酆都月拿走了多少银票，那样的价钱她和神蛊温皇都不会在意。甚至酆都月自己都不会在意，他只是给自己一个形式上的交代罢了。就像以前严谨的还珠楼副楼主，许多事情哪怕繁琐，也必须做到位。
“需要什么东西作纪念吗？”凤蝶问他。
酆都月笑：“还珠楼又不是让人参观的风景名胜，要什么纪念？”
凤蝶也笑：“看来你跟冥医前辈学会了不少幽默感。”
“是吗？”酆都月思索了一下，“我怎么记得我之前的形象还是挺亲民的，好像还安慰过黑白郎君分化出来的黑龙来着？”
凤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酆都月，确实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装神弄鬼的隐士高人形象，端庄安静地站在那里，额前一缕白发温顺地垂下来，说是杀手，多几分斯文，说是剑客，又有几分商人的计较。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还珠楼副楼主的形象，拿得出手，也摆的起台面。
只是凤蝶对于酆都月的狂态印象更加深刻，所以那些颇为赏心悦目的形象也就开始淡薄模糊了。
“我也开始怀念起那时候的我了。”酆都月颇为自嘲道。
他的生命范围太狭隘，只有还珠楼这么大；他的心里也太小，只有一个还珠楼楼主。在最后一段日子，酆都月还是想挣扎一下，强行撕扯开身上心上所有的束缚，去看一看这个丑恶或者美好的世界，让自己的回忆不至于只有一座楼，一个人。
那样也算是给这一次重来的日子画下一个酆都月还算满意的句号——起码他尝试过其他的可能性了。
“后会有期。请。”
酆都月对着凤蝶微微欠身，一如当初风华俊秀的他，白衣翩翩，彬彬有礼，仿佛所有的疯狂和偏执都不曾控制过他的心。

冥医差点和神蛊温皇打起来了。
主要是神蛊温皇那副“中午我就在这儿蹭饭了医友你千万别客气”的老神在在的态度，一下子就让冥医想起在万济医会时被神蛊温皇坑的血泪史，一时间只觉得手指发痒，恨不能给神蛊温皇扎成刺猬，然后当球踢出去。
好在默苍离即使安抚住了快要暴躁的冥医：“杏花，你去通知俏如来，我们的中饭交给他解决。”
一句话就断了神蛊温皇想要待到中午的想法。冥医欢快地找俏如来去了。
“哈，不愧是默苍离。”神蛊温皇依然摇着羽扇，不经意间遮住自己戏谑的嘴角弧度，“就见不得别人欺负他吗？”
默苍离头也没抬，擦镜子的手也没停：“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冥医吧。”
“哦，那你说，我来找你是为何？”
“我不想说。”
“为何？”
“因为我想听你讲出来。”默苍离说的坦坦荡荡。
“……”神蛊温皇摇扇的手几不可查地停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我是来讨要我们的还珠楼副楼主，他已经旷工很久了。”
“我以为，还珠楼不缺副楼主。”
“人是需要调教和适应的，还珠楼副楼主这样的位子，想再要一个合适的人选，很麻烦。”
“那你注定要麻烦一回了。”默苍离背对神蛊温皇，负手而立，这个显尽弱点的姿势他似乎毫无察觉，只微微仰头看着血色琉璃树上的琉璃串在清风下叮叮咚咚的响，像是彼岸的召唤，“酆都月身上的魔气不同一般，他不能放下心魔，魔气也不能吞噬他的意识，两者相耗，耗的是酆都月的生命力。结果，你应该清楚。”
神蛊温皇眼眸微阖，他眼睛本来就不大，眼角挑起，长长的睫毛在眼尾扫出一片泼墨山水，半眯着眸子的时候，眼中的神采被遮盖，谁也猜不出这时的神蛊温皇在想些什么。
不过默苍离也不在意这些。
“酆都月可以还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若有一日，魔界侵犯人界，还望神蛊温皇能一扫慵懒之姿，凭胸中韬略，力挽狂澜，助俏如来一臂之力。”
这一句不知褒贬的话，涵盖的信息不可谓不多。神蛊温皇思虑也并没有多久，他是在掂量接下酆都月后，他付出的和得到的是否能够平衡。
还珠楼副楼主纵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但也不是说就挑不出人选来了。可对付魔世，这就是提前选定了立场，降低神蛊温皇在游戏中的趣味了。这可是大大的亏啊。
神蛊温皇一口气叹的不知真假：“万军无兵策天凤，果然一点儿亏也吃不得。也罢，神蛊温皇一向以诚待人，这个挑战，吾接下了。”
冥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默苍离和神蛊温皇一个盯着琉璃树死看，一个摇着扇子吹风，诡异的沉默气氛。冥医向来不太愿意默苍离老是盯着血色琉璃树看，就把他拉到一边说：“我看酆都月也快回来了，你们俩谈的怎么样了？”
默苍离的语气依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杏花，你太八卦了。”
“我……！！”

怀揣着三万两银票，酆都月漫不经心地想着冥医要是看见折叠银票估计会乐晕过去，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的晚饭加一条鱼。还没到血色琉璃树，酆都月就听见了冥医的大嗓门在嚎着什么，估计是默苍离那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又在耍冥医了。一阵风吹过，将血色琉璃树的雾色吹得散了些，酆都月猛然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地身影。
他看见那人的身影在一片迷蒙雾色中卓然挺立，他好好站着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慵懒便会凝成一墨，藏于细长的眼眸之中，仿佛深不见底。那人总是能让自己在任何环境下干干净净，从容不迫，总是好看的。
酆都月不知为何，下意识抚上了衣襟，衣襟的内袋里是满满当当的三万两银票。他的脑子甚至还跑偏了一瞬：难不成楼主是认为我拿的太多？
察觉到了酆都月的存在，神蛊温皇若有似无地朝他一瞥。
酆都月走近了一点儿，欠身行礼，一如往昔：“楼主。”
“还珠楼的待遇可还不错？副楼主此行必是大有收获。”
酆都月感觉自己嘴角有些抽搐，心想：难道还真是嫌我拿的太多？面上还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回答：“楼主大人大量，想必是不会计较的。”
“吾很欣慰，副楼主口才一如既往地好啊。”
“楼主过誉了。”
“旷工了这么久，你也该回还珠楼了。”
说了半天，这一句才是重点。
酆都月有些意外，他甚至抬头看了神蛊温皇一眼，神蛊温皇脸上永远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酆都月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说他其实想辞职。他往默苍离那边儿看去，才发现默苍离和冥医早就不见身影。
这个情景，酆都月心想，那八成就是默苍离默认的了。不知道他这次又被卖出了什么价钱，要是太低，他就克扣五成给冥医的钱。
酆都月不知该说什么，神蛊温皇虽没有北竞王的耐心，却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多给酆都月一点时间。
反正结果不会有改变。

沉默在血色琉璃树是常见的事，只要冥医不在，这里就是沉寂一般的安静。酆都月其实也习惯了，但他和神蛊温皇之间沉默其实并不多。神蛊温皇人虽冷情，但并不算寡言，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吐槽总是很犀利的凤蝶。他只有再被交予任务或吩咐时，才会接近神蛊温皇十尺之内。酆都月清楚这是神蛊温皇少见的给了他一点挣扎的时间，但这样的挣扎并不能改变什么结果。
若否，这心魔断不会迟迟无解。
”楼主，酆都月……“他想说些什么，神蛊温皇难得的退让让他有一种冲动，说些什么，什么都好，说那些还珠楼副楼主不能说出的，但酆都月希望说出的。一阵风吹过，那些雾气争先恐后地扑上酆都月的脸，他想起前世任飘渺和剑无极的那一剑，又想起冥医紧皱眉头忧虑的脸，默苍离永远淡然无波的态度，那些个晴朗的午后他和凤蝶在还珠楼后院的烧烤……罢了，酆都月暗自叹了气，也够了。
”酆都月领命。“
这一场勘魔心，酆都月最终也没能看破那心魔。
神蛊温皇此时此刻，能站在这里，就算是酆都月两世的疯魔，最后也最好的补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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