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2 【默欲】Taste（吸血鬼x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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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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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樓主發表於: 2022-06-02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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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2 【默欲】Taste（吸血鬼x人鱼）

前言：当然。他想，默苍离应该对“食物”的要求很高。

你以为我会吃了你？默苍离的眼睛在烛火中由两团模糊的亮影变成黯淡的琉璃色，像他手上的棕色玻璃水笔。他说，我食素，你可以起来了。

欲星移薄毯下的手先是悄无声息摸了摸自己的腿——他相信默苍离就是这样察觉到他的动静，然后依言坐了起来。

没有浮现鳞片，双腿也还维持着形状，是柔软的。

作为海族的一尾人鱼，他常常觉得“腿”这个词语有些粗鄙，但在陆地上行走多年以后，当然也就和它们和睦相处了。有时他会穿收腰束腿的衣服，难得有兴致打扮一番，也能找到些许鱼尾的线条自我欣赏。

叮的一声轻响，默苍离放下笔，摘下了银丝边眼睛，先揉了揉眉心。他站起来，向欲星移所躺的床铺走过来，或者说更像是影子悄无声息地飘，带来一团冰冷浓重的黑。

“站不起来？”默苍离伏下身，掀开盖在他身上那片针织的东西，像丢弃一块废弃物，可见他用不到这东西。他的手按在欲星移温热的腿上，沿着肌理脉络轻轻移动，检查肌肉间的粘连状况。

欲星移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衬裤，默苍离冰冷的手上，凉意像被融化的冰又变成了水，隔着薄薄的布料渗在他的皮肤，留下极令人不适的烙印。几片指印形状的水汽在腿面的皮肤蒸腾起来，冒出细微的灼烧感。

他微微朝旁边退了退，表达自己委婉的抗拒。

默苍离于是收回了手，但也没再回到书桌前摆弄他那些古怪的羊皮纸，只是皱了皱眉，四下看了看，然后转身去躺在了门边的一张小躺椅上。他看起来没什么话要说，欲星移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这间杂乱昏暗的屋子里（甚至或许是地下室）只有一张床，现在被自己占据了。哪怕出于礼貌，他也无法理所当然地这样做客。

但如果要他选择，他也不会选那张坐垫都磨破了的小躺椅。

他宁愿现在离开，出去找个旅馆住一晚，如果他有现金的话。

欲星移想到这里，突然开口问：“虽然有一些不礼貌，但我可以问我随身携带的现金……？”

默苍离闭着眼，声音有些模糊了：“冥医拿走了他该收的诊疗费用。”

“……”欲星移无言，“是你请他来的？”

默苍离“嗯”了一声：“他说那些还不够。”

“好吧，事后我会补足的。”他无奈地笑起来，“不然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的身份隐藏得还不错，勉强可以算是海族里较聪明的。”默苍离静静地回答，“如果放任你死了，和海族的沟通会让我感到麻烦。”

得益于人鱼明亮的眼睛，欲星移看到他的眉头真的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仿佛那张苍白的脸上，裂开一道鲜活的冰缝。

收到这样的评断，他也不感到被冒犯，至少没有怒火中烧，他问出了更冒犯的问题。

“我还有个问题，”欲星移饶有兴致地端坐着，“师兄，你竟然真的是血族。”

默苍离的呼吸几乎没有起伏，欲星移又说：“我以为你的房间会放置棺材睡觉，要不然就不睡觉。”

“许多谣言里，有一条是真的。”默苍离打断了他，“我不能晒太阳。”

欲星移愣了愣，说：“我想还有一条是真的。”

他笑了起来：“吸血鬼最喜欢脖颈处的血液。”

默苍离不再回答，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本来还想再问下去，现在也只好作罢。欲星移摸了摸身下所谓的“床”，只是几块散乱木板钉在一起的支撑物，铺在上面的破旧床垫也有些歪斜，但却很干净，只有少许灰尘味，没有霉斑与汗味。哦，对了，他不出汗，欲星移想到。身上盖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哪位送面包的老奶奶赠送的针织披肩，因为上面的格子花纹看起来像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织线松松垮垮的，起了小球。

他躺下来，不自觉地把手指放在脖颈上，轻轻按捏一圈，好像是要检查有没有牙印。

那么他吃什么？该不会真的吃面包吧？面包和豌豆汤？

欲星移无声地感叹，这真是血族的不幸。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幸运的事，听说人鱼的血液比人类更具吸引力，具有足够让吸血鬼失去理智的诱惑。

那么……食素的吸血鬼呢？

血族，根据海族的记录来看，是一种适应性极强且危险的物种，他们融入人类社会——得益于美丽的外表，是一件轻松的事。但血族隐藏在人类中间的目的绝大部分都是为了稳定的食物来源，所谓“食素”，是指极少部分的血族仅依靠动物血液及轻量人类食物存活，而不取用人类鲜血的习性。违背天性但……

他想起多年之前在学院求学时，也很少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师兄。仅有几次出席学术会议的场合，他印象中默苍离总是冷着脸，仿佛对研究陈述有许多意见。

当然，因为总是在夜晚，他后来才注意到自己忽略了默苍离苍白得不正常的脸色。大多数时候，默苍离对他们几个进度较快的学生，都用纸质批注，寥寥的几笔，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报告上，划破或薄或厚的纸页。

他很喜欢提纲挈领又言简意赅地在标题旁注明：重写。

欲星移又轻轻地侧过身，把披肩向上拽了拽，盖住自己的胸口，目光移去默苍离杂乱的书桌，最后落在角落的小躺椅上。

是不是演得有一点过了？他好像没有兴趣。他反思一番，也只好笑起来，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猜是早上），欲星移在朦胧中等待天亮的阳光，又在漆黑一片中重新昏睡过去。反复几次，他甚至做了个梦，梦到默苍离过来咬他的脖子，然后才突然睁开眼睛，意识到这里没有阳光。尽管前几天刚刚遭遇了致命的危险，睡这么久也还是太过了。

欲星移昏昏沉沉地支撑起来，快速扫了一圈四周。

默苍离不在。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试着落地走两步，有些蹒跚地向那张杂乱的书桌移动。到了足够看清上面的字的距离，他的目光一凝，认出那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也是他们在学院研读的那种古籍所写就的文字。由于对这种文字缺少认识，他们所翻译的文本内容始终有小半残缺，缺失的部分正是抽象的关键所在。

也就是说，默苍离正在攻克那些古象形文字？他在找什么呢？是那部古籍里描绘的“堞”？“羊黔”？

“吱呀”一声响动，这所小房间的门开了，默苍离的脸色看起来更苍白，淡绿色的头发简单地束起来。或许由于长时间“食素”，他的嘴唇也看起来有些淡淡发白。欲星移看向他手里的编织篮，发现里面装了几个土豆，还有一些生牛肉。

默苍离看到他站起来，也不见丝毫惊讶。他提着篮子回身带上门，来到房间另一角的小铁炉，把土豆丢进盆里刷洗，然后放进锅里煮。这时候欲星移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有通风管道。

他想说点什么，于是开口：“早上好，师兄？”

默苍离头也不回地说：“现在是凌晨。”

“我认为人会自然地觉得自己醒来的时刻是早上，”欲星移慢慢踱步回到床上，补充了一句，“鱼也一样。”

默苍离拿过那块生牛肉放进盆里，取来手边一根木杵，开始用力地捣。煮土豆的锅子散发出淡淡的甜味，他揭开锅盖，朝里面撒了一把盐粒，然后接着把牛肉捣成暗红的肉泥。

“既然可以站起来，那么你也可以走了。”默苍离平淡地说，“从这里一直向东，是海族的栖息地。”

“话虽如此，我想知道……”欲星移顿了顿，手指按住格子披肩，“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默苍离这时才回头，深深看他一眼。

“说是恰巧路过，你会相信吗。”他转回头，捞出土豆，把它做成干巴巴的土豆泥，“捕猎人鱼的方法多数都是谣传，但有一种是确实有效的，用芦苇灰、兔尾草中和血族血液的气味，撒在人鱼居住的水域一带，人鱼会因为血液逐渐凝固而麻痹，进而失去意识，显现出原本的形态。”

“所以你在追查是谁的血。”

“只是路过。”默苍离又强调了一遍，在不算细腻绵密的土豆泥上有撒了点粗盐粒，放在欲星移面前，他自己则把那碗暗红色的肉糜状食物静置起来。

“你，”欲星移低下头，接住盘子，轻轻地一咽，“你平时吃这个？”

“我说过了，”默苍离回答，“我食素。”

那碗静置的“食物”，血水与肉糜因为静置而分层，默苍离显然并没有在这里用餐的意思。他转而回到书桌前，继续握起那支玻璃笔。

“如果你的胆量能有你喝下兔尾草灰的血族血水的一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行动。”默苍离戴上了银边眼镜，轻轻地点上蜡烛，语气平静地点评。

烛光里血族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他的眉毛凝聚着锋利的神色，眼睛跳动淡淡的亮色，嘴唇在阴影里微抿，鼻梁被明暗两分，如同鲜艳的雕塑。

欲星移看着他，感到心跳逐渐不受控制地加快。

“或许你说得没错，”欲星移舔了舔发干的唇，“但我想知道，钜子阁下，你真的从不吃动物以外的血液吗？”

他慢慢地站起来，走近默苍离，袖口暗锋的小片银刃在手心一划。一点点温热的红色，立即点燃了这所封闭的房间内的空气。

默苍离抬起头，烛光轻轻跳动着，他的眼睛也被一点一点染成红色，先是那碗肉糜血水的暗红色，然后是混杂着烛光的橘红色，再是血一样的鲜红色。

“只有这些，是我高估你们了。”

尽管他的眼睛看起来已经鲜红得像在燃烧。

“我们确实也尽力了，钜子。”欲星移轻轻地说，手上的银制刀片像蝴蝶一翻，“只有这些，但足够杀死一个血族。”

一种细微的开裂声渐渐响起，整间屋子如同爬满蜘蛛网，开始轻轻地自顶上震动，“轰隆”一声，整块屋顶被炸开一个一人多宽的洞，在一片呛人的烟尘里，一道斜照的明亮阳光，直直地照射在默苍离身上。

“时间刚好，夏令时，早晨四点以后太阳就会升起，晴朗的天气，角度一分不差。”欲星移说，“而且不止于此。”

默苍离向他走了一步，眼睛看着他鲜血流淌的掌心。

他笑了笑，朝距离那片阳光更近的地方挪。

“对于人鱼的血有什么功用，我想我才应该是知道更多的那一个，哪怕对手是你。”他将手心放在了阳光下。

几毫升的血液在阳光照射下以极快的速度沸腾一样凝固，水分蒸发，形成暗红色的棱晶。欲星移翻手一捏，把棱晶卡在食指指弯中，拇指微微屈起，如同拉满的弓弦。

“以及，人鱼在实际战斗中的指尖弹射力量，十米内只略逊于一把左轮手枪。”

他毫不犹豫地弹指，“嗖”地一声，一块小指大小的血棱晶精准无误地射进了默苍离的胸口。

默苍离的身体晃了晃，向后退两步，轻轻弓下腰。

欲星移这时才向他走去两步，在他面前停住了：“我们也考虑过直接在你头顶开一个洞，但想到那时候视线不清，无法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死了。那样就麻烦了——而且也未必能置你于死地。”

“你杀死其他四个人的时候，应该想得到这一刻终究会来。人的恐惧……哈，鱼的恐惧也是一样，”他轻松地笑了笑，“说到底，是你太不留余地了。虽然对学生时代说不上想念，但那个时候你确实还是一个负责的师长。”

阳光慢慢偏移，照射在默苍离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但他的瞳色转为血红，嘴唇却有了一点点淡色。

欲星移停住了。

“我不想细数你们的疏漏了。”默苍离慢慢站起来，向越来越炽烈的阳光走了一步。他胸口的淡色布料流下一道混合着血水的痕迹，但并没有蔓延开来。

“其一，你们所使用的血族血液，正来自于我。”他快速地陈述，“如果你们不使用这份血液，就不会开启这个计划，也就不用面对今天的失败。由于你服下这份血液，导致你的血液凝结成的子弹对我几乎失效，它现在已经在这里溶解了。”

默苍离指了指胸口的血迹，那块不太致命的外伤，正在以血族特有的速度愈合。

“那是……”欲星移向后退了一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安静了下来，“确实，如果是你的安排，当然足够使我们无法察觉。”

“这份血液，是送给你们的。”默苍离语气平静地说。

“是一份诱饵。”欲星移开始苦笑。

“其二，我说过，大部分是谣言，其中也包括银制武器的杀伤力。”默苍离说，“至于谣言是从哪里流传的，你应该知道一本书，毕竟现在你使用的方法正来自于它。”

“……《猎血手记》？”欲星移问。

“它刚写成的时候，叫做《吸血鬼狩猎技巧与观察报告》。”默苍离说，“后来换了一个名字。”

他的语调已经再清楚不过地暗示了这本书的作者。

“你们该想到，如果书中的内容全部正确，那么血族不会允许它留存于世。”

“它确实很难找得到。”欲星移愣了愣。

“这样得来的，才更令愚蠢的人信服。”默苍离看了他一眼，“好在你们也足够愚蠢。”

“……”欲星移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只是说，“所以，阳光也是……”

“是真的。”默苍离打断了他，“包括人鱼的血液，都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欲星移如同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因为那是部分的真相。”默苍离重新戴上银丝边眼睛，向上推了推，拿起玻璃笔，坐在积满灰尘的书桌前，“剩下的，你不必知道。”

“你说过你不能晒太阳。”欲星移反问。

“与书上的说法一模一样，我自认为我的提示已经明确到无法更进一步，”默苍离在羊皮纸上写下一个古象形文字，“但沉浸在计划完美无缺的错觉之中，注意不到也不令人意外。”

欲星移走近一些，按照那个象形文字的发音，双唇一碰，发出一个字正腔圆的字音：墨。

默苍离说：“你们想知道我在那本书所示之地找到了什么。”

欲星移难以抗拒地点了点头。

“我找到了‘那把剑’。”他语气平静地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第三处错误，那把剑的功效是，克制非人类的体质，并逐步削弱受诅咒的血液。”

欲星移惊愕地睁大眼睛。

“所以你现在已经不是……”

“是削弱，不是消除。”默苍离淡淡地叹了口气，仿佛觉得解释已经使他疲惫，瞳孔里的红色已经逐渐消退，恢复成淡淡的玻璃珠色泽，“现在，他们都已经撤退，你呢？”

“我？”欲星移再次苦笑，他觉得今天露出的苦笑似乎有一些太多了，“我知道一个传说，不是来自于那本叫《猎血手记》的书，而是人鱼一族的记载。当吸血鬼遇到不可抗拒的人鱼血液时，会吸干人鱼的最后一滴血。”

“接下来，我想我需要面对失败该得到的结果。”

默苍离放下笔，朝座椅轻轻地一靠，目光凝聚在欲星移身上，这使他此刻看起来不像一个不修边幅的血族了，他的纺布衣服、破旧的床板、布满杂乱纸张的书桌、老奶奶的旧格子披肩，已经不再重要。他那张足以称得上精巧的脸上，艳丽的感觉被苍白的嘴唇与银丝边眼睛的学者气息完全中和，他终于将略有一丝兴趣的目光投来，“食物”轻轻顿了顿，这时才强烈地感觉到这不该属于“默苍离”这个名字的欲望是多么令人悚然。

他的脖颈是温热的，从没有被咬破过。

“我说过，如果放任你死了，和海族的人沟通我会感到麻烦。”默苍离说，“我也说过，你是其中相对较聪明的。海族有许多需要我们处理的问题，某些情况下，你比我方便。”

“我们”。欲星移不由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汇。

“你的谈判技巧无懈可击。”他慢慢地低声回答，“那么我想，我也足够聪明，可以听懂你的条件。”

“这不是谈判。”

似乎是他的错觉，默苍离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毕竟‘人鱼的血液对具有让血族失去理智的诱惑’，这句话是真的。”

“尽管我食素。”

-

（完）

笔名：伏刀。感谢阅读，喜欢我的文请一定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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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1樓發表於: 2022-07-14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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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Glance

欲第一视角。

真正的斗争开始了。踏出学院大门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当然都清楚这一点。我唯独看到他在黯淡的夕阳下抬起头，静默地注视着那栋古老建筑的顶端。爬山虎长满了青灰色的墙皮，包围得它像一栋秘密花园，实际上那里面是以古老命名的深渊。好歹也是结业之际，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我终于久违地看到他，令人欣喜的是他甚至特意修剪了头发。毕业致辞的人表现得相当得体，意料之中，本来以为是他，但白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鲜少见到人，至于在日落前后才悄无声息地入席，我想那也是出于基本的礼仪。

他不太看重这些细枝末节（我现在知道了那是一种浅薄得惊人的刻板印象），但也不愿因此多出麻烦。

有关这栋我们往日求学的建筑，据记载曾经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古代战争堡垒，兼具移动与隐蔽功能，但它的中枢供给能源早已经熄灭，所以拆掉绝大部分古老的民居整修后保留中央建筑，现在也仅仅是承载情怀意味而已了。

它的名字里，曾经有一个“宫”字，以Palace称呼，起码应该显得宏伟，譬如海境的……但不重要，它现在也只是一栋教学楼而已。

我之所以看起来如此在意他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是，结业后他将继续巡视我们继承事业之地，以体现一个领头人的责任。是的，当我知道学习这种理论不止意味着读书、写文章、获取学位而是加入一个听起来实干性极强的秘密组织的时候，其实很惊讶。

我是不是该体验得多些？总之这没坏处，它不是个严密的集体，更何况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一个学者，代代都是学者。我彼时想哪怕它的研究涉及政治局势，也不能掩盖它作为一个学术团体的本质——这一点据我们后来的经历来说也是完全错误的。它的本质恰恰是一种政治实践。

我走上前去，对他打了个招呼，我说：“毕业快乐。”

他的神思像是被我的话语轻微摇晃了一下，目光转过来，说：“这只是个开始。”

“何必现在就急着唱挽歌？”我发觉自己在尽量使喉咙里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伸出了手，“欢迎来海境做客。”

他倒没有犹豫，只是也说不上多么积极，在我的手上礼仪性地握了一下，用那目光看着我说：“头一个不是海境，何必这么迫不及待。”

他的目光和手一样，简直带着一种诡奇的冰冷，我没有掩饰，很快地收回了手，夸张地抖了一下。

“看不出你的爱好和戏剧有关。”他淡淡地说。

“不，”我努力地抿唇，尽力保持得体的面部表情，“我的爱好是剑术。”

“令人意外。”他随意评价，看起来既不意外，也不吃惊。

我就知道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秘密。如果真的是秘密，谁能有兴趣分享？就像我握住他的手那一瞬所得知的这个秘密一样，聪明的人绝不会宣之于口。

此后在盗才生这个名字销声匿迹的十年内，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直到现在，他坐在我面前，用简短的句子提示我布局的开始，说“好在你们足够愚蠢”。

我也坐下了，现在我知道我无处可逃。《吸血鬼观察报告与捕猎技巧》上提示（如果我还能将这本书中可以考证的部分暂定为真实），在吸血鬼居住的领地，血液的裸露如同黑夜中的篝火，能够轻易吸引来自这种生物的捕猎。

更何况……真不想说，我喝了他的血。理论上来讲，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会被受诅咒的血液标记，除非有更加净化性的物品驱散。

但这同时意味着我的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了，他已经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足够控制我而并未杀死我，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现在就让我停止呼吸。

这总能使人从容许多。

我无法想象他用看食物的眼神看我，然后走上来咬住我的脖子，再把我吸干变成一条鱼。

“你是不是太武断了？你不想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计划的？”我试着调节气氛。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就好像在说这问题令他窒息。

“恐惧，”他说，“是你们最易被看透的地方，这一处出奇地一致，也令人省心。”

但他还是回答了，好像在和我打发无聊的时光。

我苦笑了一下：“当你知道一个很难超越的人随时有可能为你布一个死局，任什么人都难免会精神紧张——鱼也一样。”

“这意味着某个时候，你们走上了会让自己丧命的路。”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某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我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喝下那杯冰冷腥稠的血液的时候？我得知九个人中的四个人死讯的时候？我踏出学院大门的时候？

四个人。我想。

毫无意外发生的痕迹，政治斗争、事故、自然而然的布局，我们九个看似一起，其实是被他一个一个拆开敲碎的鸡蛋。他什么都知道，因为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或者说天才——他不会将秘密宣之于口。那些无害的秘密，终究会成为他手中的利刃。

“现在这句话已经没有意义，”我说，“你看到了，我们已经成功了，让我们所继承的理论发扬光大，是一条无法阻挡的路。”

默苍离放下了手中的笔，蜡烛昏暗的光在他脸庞上跳动。

他轻轻地开口反问：“是吗？”

静默，最深的静默。

一种渗透骨髓的凉意从我的脚底爬上来。我意识到他是在认真地反问我：是吗？你这样认为？

这让我想起当时收到的四份死讯，我不确定他是否也这么问过那四个将死之人——曾经的同窗。

因为他们在某个时候，走上了会让自己丧命的路。

“……好吧。”我的齿关忍不住因为凉意酸了一下，不慎磕在一起，“你要做什么？”

“你的血，”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手伸出来。”

“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我叹着气，挽起了袖子。

“这是给冥医的报酬。”他说，指尖的刀片一转，鲜血滴进了他另一只手里的密封罐，“也是我的实验材料。”

刀片很锋利，我再次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冰凉渗进血管……他的手指的温度仿佛渗进了刀片，与很久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还要继续？”我忍不住问，“你从哪里找来的吸血鬼？”

他的目光又静静地在我脸上停住，我立刻知道这问题太多余了。片刻他即说道：“现在你还可以离开，我不会冒着阳光追猎。”

“多谢。”我按压着伤口，站起身来，四下看了一圈，礼貌地取走了他桌上一块干净的手帕，把自己的手心包裹起来，“你不担心我回去告诉他们更多？”

“你已经失去了他们的信任。”他瞥了一眼我的手（也可能是我手上的他的手帕），重新坐在桌子前，平淡陈述。

我知道这次我无法反驳了，活着回去就是最大的疑点。

更何况我已经被他说服。

“好吧。”我只能笑起来，打开了门，“这手帕希望我下次能还你。”

他什么都没说，回答道：“再见了，欲星移。”

我关上门，一片黑暗淹没了我，手上包裹着的布料也传来湿冷的触感，我不禁想，这和那次短暂的握手感觉差不多，除了他的手十分干燥，冷而硬，如同死去的人的手。

是那一次，我突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

他的布局从那一天就开始了，那天，是他故意让我握了他的手。

（完）

笔名：伏刀。感谢阅读，喜欢我的文请一定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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