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6 【限】【雁俏】踏翻滄海戲遊龍（更新第十一至十三章）完結|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6 【限】【雁俏】踏翻滄海戲遊龍（更新第十一至十三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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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0樓發表於: 2018-05-30 14: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種互相試探的感覺好棒啊，期待下文

頂端

閉目聽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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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11樓發表於: 2018-06-03 16: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五）

“春振旅，秋治兵，是不忘戰也。”俏如來抻著脖子向窗外張望，宮中的人都在為春獵做著准備，忙碌的身影比比皆是，行走間卻都很安靜。

因為被刺殺而休息了十來日的敵國質子，在撒潑打滾地耍賴無果後，被上官鴻信又送回四皇子和霓裳的宮殿中跟著他們念書。現下正百般聊賴地任由思緒起伏溯回。他記起年少的時候康城也年年舉辦狩獵，那時那還年幼只能看著父親、叔父駕著高頭大馬在清晨的時候離開營地，再在日暮十分滿載而歸，狩獵的結果通常沒有懸念，總是會被他的父親或者叔叔得到——那個時候他是格外高興的，因為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喜歡吃肉，每次狩獵結束他都能天天吃到各種動物的肉。

後來修習佛法他曾勸過父親不要再枉造殺孽，他的父親還沒有表態，叔父便拍了桌子說他假慈悲：佛講一視同仁，那你同山中猛獸去說啊，教它們不要獵殺兔子獐子。他竟一時無言以對。佛以道德為束只能捆綁人類，而天下間大多數的獵手與獵物卻都不是人類，究竟如何才能做到萬物平等？

再後來，他的兩位親弟史仗義、史存孝更加熱愛狩獵，康城卻日漸式微，舉辦不了春夏秋冬四季皆獵，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舉國盛況從此再也不複。而對僅存的秋獵——“這是在幫一些弱小的動物在冬天逃過被猛獸獵殺的危險。”史仗義獵了一只罕見的花豹，扛在肩頭洋洋得意地說道。

俏如來笑著搖了搖頭，此時的他已經知曉了舉國狩獵的原因：以示武於天下，借田獵以講武。

這不僅是給飯桌上增添野味的途徑，更多的則是彰顯國力的手段。

當下那精瘦的夫子所講，正是此番道理——羽國國主怕他不懂，故意教夫子點破。

而他或將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羽國示威呢？

*

俏如來躲在門外，他不敢靠得太近，更不敢隱匿氣息，他怕即便隱匿了氣息也會被上官鴻信發現，更怕發現後的上官鴻信拿住他武功比康城太子的好上太多的把柄。他探著頭張望著，希望看清上官鴻信肩膀上的傷到底是真是假——他依舊疑心那一切是上官鴻信的自導自演，但自從二人受傷之後，他和上官鴻信就一直沒有交集。

更沒有親密接觸。

雖然這樣非常好，但更加深了俏如來對上官鴻信是否真的有個傷口的懷疑。

他盯著上官鴻信脫下玄衣秀朱的外套，露出內裏的紅色褻衣，然後松開發冠散下長發，接著邊走邊把褻衣也脫了下來向浴池走去，消失在俏如來目之所及的盡頭。

俏如來只看清了他肩頭的白色繃帶。

就是不知繃帶下是否真的有個傷口——但他轉念一想，以上官鴻信的城府，若是自己砍自己一刀，讓情勢變得更逼真，也不是不可能。那他便沒有繼續追查的必要了。

於是他轉身便要離開。

卻不想撞上一堵人牆。

“投懷送抱？太子真是急不可耐。”上官鴻信一把摟住俏如來防止他逃竄。

俏如來則咋舌這家夥功力竟然深不可測到直到自己撞上了他的那一瞬才察覺到他的存在。

“你想嚇死本太子啊！”俏如來推開他捂著自己胸口，抬頭見上官鴻信光裸著上半身，不由得有些臉紅，梗著脖子演著沙士文，“不行，本太子胸悶，定是被你嚇壞了，快，快宣太醫！”

說罷他便要往外跑。

上官鴻信自然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單手將他箍在懷裏，“正好你來了，幫吾換個繃帶吧。”

俏如來聽了立刻停止掙動，隨即又立刻裝作憤怒：“本太子豈會做這醃臜之事？”

“哦，不是來替吾換藥的，就是思念吾了。那快脫衣服吧。”

“你你你！”俏如來只能被他牽著往浴室內走。

高離宮的浴池不算很大也不算奢華，但也是引自康城沒有的山上溫泉，帶著一點淡淡的硫磺味道。

上官鴻信隨意地坐在浴池邊，張開結實的雙臂，精壯的胸肌輪廓更加明顯，俏如來站在那眼神不知該看向哪裏。

上官鴻信翕目而暝，神情愜意，“太子此番特意而來，不就是為了探查吾的傷勢嗎？那還等什麼？請吧。”

俏如來被他戳破目的，微微一愣，但既然已被勘破，那不妨真地去揭開那紗布，以防是他的虛張聲勢。

於是俏如來便上前跪坐在他面前，將他肩膀上的繃帶一圈一圈繞開，果然露出一個猙獰的傷口。

“為什麼你恢複得比本太子快？”俏如來發現不對。他與上官鴻信同日受傷，自己的傷口才方要結痂，上官鴻信的已然快好了，莫非他真的沒有受傷？而眼前的是舊傷？

“太子殿下細皮嫩肉又缺乏鍛煉，自然好得慢。”上官鴻信隨意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

俏如來一臉“你騙鬼”的鄙夷表情。

“好吧好吧，告訴你也無妨，你塗得是一般傷藥，我塗得是特效藥。”

“還有這等神藥？快給本太子塗上！”俏如來一直都是個以身作則的實踐派。

“現在才抹，太子也來不及在明天的春蒐上一顯身手。”上官鴻信嘴上這樣說著，眼睛卻瞟向池邊矮櫃上擺著的藥瓶。

“起碼可以早點好，少受些罪不是！”俏如來站起來拿起那藥。

“可不一定。”上官鴻信壞笑。

俏如來立刻警惕，“本太子突然改主意了，決定屈尊降貴幫你塗藥。”

如果這是上官鴻信騙俏如來給他換藥的伎倆，那麼他成功了。

俏如來小心翼翼地打開瓶塞，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好在他為防止有詐，提前閉了氣。他直接將裏面的粘稠液體倒在上官鴻信肩頭，稍稍等了一會兒未見腐蝕，才用手輕輕將它們暈開塗勻。

“太子可真是謹小慎微。”上官鴻信揶揄著他，暗示他不是沙士文。

“那是自然，本太子可是身系兩國和平重任，沒准還是未來兩國共同的儲君呢。不像某個不得寵連個抹藥的丫頭都沒有的可憐皇子。”“沙士文”裝作沒有聽懂，自吹自擂著。

上官鴻信但笑不語：沒有丫鬟這不是自然有人頂上？

俏如來看他笑得賊，突然也意識到他為了諷他把自己繞進去了，“呸！該你了！快給本太子抹藥！”

俏如來大方地脫了衣服，露出白皙的肌膚仿佛都能透出光來，“不許亂瞟！”

“有什麼可瞟的，你有什麼吾沒有的？”上官鴻信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卻並不妨礙他繼續“亂瞟”。

“再看本太子就把你眼睛摳出來！”

“不看怎麼給太子殿下上藥啊？”上官鴻信裝作無辜。

俏如來一時語塞，被看遍了反倒是對方有理，他覺得他今天就不該來這一遭。

“快點快點！”俏如來幹脆生氣地背對著上官鴻信坐好。

上官鴻信故意向前挪了挪，貼近俏如來光裸的後背，然後撩起他散落著的如落九天般的長發向他身前別過去，露出受傷的肩膀。

上官鴻信溫熱的胸膛和熾熱的氣息噴灑在俏如來微涼的肌膚上，激起不少絨毛倒立起來。

上官鴻信溫柔地將他肩頭的繃帶解開，倒了些藥膏在手上用手的溫度融開，然後輕輕地翻掌覆了上去。

俏如來立刻塌了肩膀向一旁軟去，被早有准備的上官鴻信扶住。將俏如來翻過來，果然看見這家夥咬著嘴唇淚眼朦朧又惡狠狠地盯著他。

“疼麼？”

“你，故意，的！”俏如來咬牙切齒地隱忍著疼出的生理淚水，他在上官鴻信將他的繃帶拆開後才將藥瓶遞過去，上官鴻信周圍空無一物，沒有時間和機會調換，所以從一開始上官鴻信就知道那瓶藥會帶來劇痛，還不惜自己也抹來騙他上鉤。“太無恥了！”

看俏如來緊咬牙關沒有叫出來，憋的小臉通紅的強忍樣子，上官鴻信便知道現在逼出了他的真性子，不再是受不得一點疼和委屈的“沙士文”了。

印證了他偶爾窺得的“俏如來”的真實樣子。

“我說了，不一定會讓你少受點罪。疼是疼了點，不過確實可以好得快些。”上官鴻信摸了摸他的臉，安慰似地將他摟進懷裏，“凡是總要付出些代價，不是嗎？”

一一掰開俏如來幾乎將指甲嵌進掌心的拳頭，將他的雙手撫平，輕輕吻著他的銀色頭頂，上官鴻信又溫柔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嘶——”上官鴻信被突然咬了胸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以為你都不怕疼。”俏如來恢複了些精神，開始睚眥必報起來，抹這個藥會這麼疼，上官鴻信方才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動，他真要以為這個人什麼都不怕了。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

第二日便是春蒐圍獵。

俏如來卻懨懨地躺在步輦裏提不起興致。肩頭的傷是莫名好了起來，但前一日的溫泉尋歡卻占了他所有的體力，本就不習慣洗溫泉的他被蒸得險些昏過去，還好上官鴻信及時哺了他些涼水。

“哼，沒用的家夥。”他聽見羽國太子上官渤俍在步輦前騎著高頭大馬叱罵著他，他假意沒有聽見，心中卻腹誹聽說上官渤俍早年間風流不羈現在有些不舉，需要靠藥物才能繼續歡場作戲，便心態放寬了起來：他可是一夜七次呢！雖然姿勢有些被動。他得意又有些訕訕地笑了笑，在軟墊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便看見上官鴻信策馬過來。

“喝水嗎？”

“哼！不喝！你妨礙本太——公子視察你羽國風景了！”在眾人面前，俏如來還是需要保持一個質子的“謙卑”無法像在上官鴻信面前一樣放肆地稱自己為太子。

上官鴻信看他紈絝的樣子和挑釁的話語也不生氣，繼續將水袋遞給俏如來，俏如來愣了愣見四周的宮人守衛都在看他們，便也不好駁了上官鴻信的面子，伸手接了過來，上官鴻信也在此時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太陽太大多喝點水，別像昨天一樣沒用到脫水暈倒。”

“你！還不都是賴你！”俏如來攥了小拳頭，想要給上官鴻信掛著邪惡又魅惑的臉上添一記烏青，卻架不住行動不便，上官鴻信倒是精神很好反應敏捷地坐直身體，臉上也回複了往日的溫良和煦。

真會演。

俏如來哼了哼，打開皮囊“咕咚咚”喝起來。

餘光瞟見了騎馬追上了上官鴻信並與他並駕齊驅且有說有笑的一位戎裝武將。

比鵬將軍。

*

羽國國主示意大隊人馬安營紮寨後，便徑自被攙扶進早已先一步搭好的營帳之中了。

幾位皇子安排好了隨從的工作，也進入了營帳。

俏如來跟在後面，果然看見羽國國主正在擲茭。沒一會兒國主便下令只可獵殺未懷孕的野獸，切不可好大喜功，要為森林留下勃勃的生機。

眾皇子領命，喝了國主賜的烈酒之後便紛紛離開。

“士文孩兒啊，你的傷怎麼樣了？”國主望向不知道該去哪裏的俏如來。

“回國主，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嗯，那隨他們去玩吧。”國主揮了揮手便定了俏如來的去向。

原本他還想等上官鴻信的帳篷搭好，溜進去再不出來呢。

自他修習佛法，即便後來還俗，也再沒參加過康城狩獵，現在讓他殺生或者是看他們殺生？

唉，但在人屋簷下總是要低頭，俏如來微微一揖，領命離去。

*

俏如來背著弓，馬都沒騎，在林子裏漫步，他並未走遠，只在營地附近做著樣子。

突然他聽見了由遠及近的策馬聲音，向著他的方向狂奔而來。

俏如來下意識地躲在樹後，生怕對方狩獵的時候不小心射到自己，但他凝息再仔細一聽，卻辨別出那並非是有人策馬追逐四腳野獸的聲音，而是兩只負重的羽國矮馬追逐的聲音。

果不其然在頭馬接近俏如來的時候，他聽見了上官渤俍的呼救：“救駕！救駕！”

俏如來探出頭，發現上官渤俍身後跟了一個黑衣人，已經舉起烏木金弓搭箭拉滿蓄勢待發了。

“小心！”俏如來信手拿起一塊石頭，運滿如來聖印的功體，向著射出的羽箭全力擲去。

石塊與羽箭相抵，竟被震成了粉末，羽箭也被砸偏掉落在地。而也在此時上官渤俍策馬駛過俏如來的身側，看到了俏如來的臉。

黑衣人見一擊不中而上官渤俍也即將回到營地便調轉馬頭迅速離開。

變數生於一瞬，也止於一瞬。

一瞬過後，樹林裏又只剩了俏如來一人。仿佛剛才的驚心動魄從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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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zzy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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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8-06-11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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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卡在了特别紧张的地方？？？
俏俏会不会暴露？
太子会不会使什么坏点子？刺客难道还是雁王派的试探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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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13樓發表於: 2018-06-12 10: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

俏如來盯著那黑衣人離去的背影，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他又回頭看看營地方向，上官渤俍也早已看不見了，他上前在灌木裏尋找那根被打偏的羽箭，找到後他沒有撿起它，而是彎下腰仔細探查，箭身通體烏黑，箭尖鋒利反著冷光，只在箭頭側方有個小小的凹陷，應該就是俏如來擲出的石頭與之相抵留下的痕跡。

俏如來不禁咋舌，那黑衣人武功不弱，射出的箭在自己全力一擊之下只是偏了出去，卻因原本盈滿內力而沒有什麼損壞，而自己擲出的那塊石頭卻變得粉碎，這人若是一擊不中再來一箭，恐怕他這假冒太子和那薄涼太子的小命都要交代在這了。

他整了整衣冠，將被他帶倒的灌木枝扶正，深吸一口氣向營地跑去。當他氣喘籲籲地跑回營地的時候剛巧遇到太子的親衛隊整裝出發，去方才的樹林尋找蛛絲馬跡，而太子似乎受了驚嚇一直沒有出現。

他看了一眼帷幕墜嚴的太子營帳，想了想，還是回到上官鴻信的營帳中。

“公子。”俏如來聽得這聲喚，頓住身形，轉身一看，竟是二皇子上官灝仁。

“二皇子。”俏如來尊敬一揖，“二皇子可獵得什麼好物了？”

“同公子一樣，兩手空空。”上官灝仁攤開雙手，俏如來卻見他衣著整齊，連褲腳應有的灰塵與騎馬時壓出來的衣褶都沒有，就知道他根本沒去，但他也沒有戳破。

“哈，那可真真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本太……本公子在康城的時候可是狩獵的一把好手。”俏如來浮誇地大笑起來。

上官灝仁賠著笑臉，笑意卻只停留在嘴角，並未直至眼角，“灝仁是來提醒公子，不必屈居於鴻信的營帳了，公子自有自己的營帳。”

“哦，那可太好了！”俏如來也突然回過味來，營帳還不是說有就有，不必等長久的修繕，更不用和上官鴻信廝混。

上官灝仁見俏如來如釋重負的表情，以為他同上官鴻信關系不好，便關切地問道，“可是三弟怠慢了公子？”

俏如來卻沒回答他，左顧右盼地看營地，“本公子的帳篷在哪？”

上官灝仁看不出俏如來是真的只在意他的帳篷而沒聽到他的問話，還是故意裝作沒有聽見。

然而再問一次就顯得有些刻意了，他只得抬手一指，“在後面，那頂白色的，比鄰小四他們的帳篷。”

“好的。”俏如來“激動”地一溜煙跑了，留下有些無奈似笑非笑的上官灝仁站在原地。

一路上要經過二皇子、上官鴻信和小四霓裳的三頂營帳，帷幕都是掀開的，預示著主人沒有在營帳之中。俏如來推測他們都還沒有回來。

他一路小跑鑽進自己的帳篷，在還未適應帳篷中昏矮的光線前，就被兩人左右一把按住。

“抓住了！”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俏如來演著沙士文的龜縮模樣，心中卻在揣度著是誰敢在他的營帳中伏擊他。

想必只有一個人。

“本太子可不是什麼大俠。你好好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上官渤俍的聲音從他頭上方響起，隨著上官渤俍的手下將俏如來營帳的帷幕落下，俏如來也漸漸看清了營帳裏的人與物。

“咳，嗨，太子殿下這是演的哪出啊。”俏如來訕笑著，“這就是你們羽國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我就知道你會拿剛才的事要挾本太子。說！那刺客是不是你派來的！”

“啊？”俏如來這下真是不知道這上官渤俍是怎麼想的了。

“給我打！”

“等等等等！”俏如來左右掙動，卻哪敵得過上官渤俍兩位打手的桎梏，眼看著厚重的拳頭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俏如來竟靈光一閃，這畫面似曾相識：沙士文曾經也在市集上因為調戲有夫之婦而被眾人按在那裏打，那時候他就是——就地一滾，不顧頭發散亂，扯著嗓子大吼一聲，“不准打！”

“呵。”上官渤俍見他堂堂一國太子這般撒潑無賴，便也就示意手下停手，“不打也行，你從實招來，為何要刺殺本太子？”

“我也想知道你為何認為我刺殺你，我若真刺殺你，為何方才還要救你。”俏如來也不站起來，只是從趴著改盤腿坐著，一副吊爾郎當的樣子。

“定是你躲在樹林裏監視本太子的行蹤，但見你的刺客行刺本太子不成，便假意救我示好，實則讓你的刺客停手。”

“有道理。你接著說。”

“你！你這是承認了？”上官渤俍見俏如來一臉混不吝甚至還將笑不笑的樣子就生氣。

“你先說還有什麼，本太子高興了自會反駁。”

“本太子面前你還敢自稱‘本太子’？”上官渤俍橫眉立目。

俏如來發自真心地覺得應該讓上官渤俍和沙士文認識認識，這傻樣簡直太像。

“好好好，你是太子，我是公子。我是王公之子，你是太……嗯之子。”俏如來耍著沙士文的嘴皮子，甚至還將他口頭占了便宜之後的竊喜演得惟妙惟肖。

“給我打！”上官渤俍自然聽出他諷他為太監之子，這般大逆不道，他怎能不出口惡氣。

“停停！我知道了！”俏如來突然舉起雙手。放低一下思考的水平，俏如來突然想通了上官渤俍的意思，進而也明白了那背後到底是誰在搗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人刻意在上官鴻信營帳門口候著他，就是要將他引向這頂事先太子做了埋伏的帳篷，好讓他無處可逃。“太子殿下定是認為我背著弓卻不將箭射向賊人，因此放跑了刺客，對不對？”

“對！康城太子生平最愛投壺射箭，還傳言水平頗高，你為什麼不射箭！是不是你以石子為號，暗示刺客快走！”

“我冤枉啊太子殿下！我前幾日也剛遇刺，肩膀上的傷還沒好，如何拉弓射箭？”俏如來裝得一臉無辜，“萬一射歪了，傷到同樣向我奔來的太子殿下你，可如何是好！我可是為了太子的安全，才選擇了用沒有受傷的手扔石頭的！”

一言驚醒夢中人，上官渤俍或許沖動但並不蠢，雖還有些疑惑，卻也信了大半。

“再說了，太子殿下貴為一國儲君，我只是可憐無助又弱小的質子，我殺你，若不留痕跡便罷，一旦被發現，羽國國力這般強盛，康城還不就完了？太子殿下你說是不是？”

吹捧了一番上官渤俍和羽國之後，俏如來裝作漫不經心地扔出最後一擊：“我又沒有羽國王位可以繼承，殺你幹嘛？”

古有縵胡纓，十步殺一人。

當下僅一句，颯遝翻滄海。

*

上官鴻信在叢林深處追蹤到了一頭猛虎，他與比鵬將軍以手勢為語，分頭包抄。

於是兩人分道揚鑣各自沿著小徑向前。

直到將近日落西山，上官鴻信才悻悻而歸，肩頭並沒有扛著老虎，只有幾只肥碩的兔子。

“怎麼？沒碰著比鵬？”上官灝仁在營地迎接陸續回來的皇子。

“我們兩個包抄那大蟲，結果卻在最後發現是只懷孕的母老虎。我這一路還好獵了點兔子，比鵬什麼也沒有，於是他要再獵點東西再回來，不然空手而歸太沒面子。”

“哈哈。”上官灝仁大笑著拍了拍上官鴻信的肩膀，“你小子，都不問問哥哥我獵沒獵著就說丟面子。”

“你不會吧！”上官鴻信難以置信，空手而回父王可能會很不高興。

上官灝仁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上官渤俍不滿的聲音便從太子營帳中傳了出來，“老三，你進來一下。”

上官鴻信與上官灝仁無言地對視了一下，在上官灝仁擔憂的目光中，上官鴻信走進太子營帳。

*

“脫衣服！”上官渤俍的壯漢手下大喝一聲。

“你算什麼東西？”上官鴻信不屑地睨著他。

“誒呦，太子殿下叫你脫你就脫啊。扭扭捏捏的做什麼，又不是姑娘家。”俏如來仰躺在客位的軟墊中，嘴裏叼著一串葡萄，捏著嗓子狗仗人勢般地叫囂著。

上官鴻信有些詫異，這才半天過去，這兩個紈絝怎麼勾搭到一起去了。

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得什麼藥，上官鴻信只得依言脫衣。

俏如來偷偷別過眼，就看個肩傷你全脫了幹嘛啊！

“果然。”上官渤俍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看到上官鴻信肩膀上的傷口如同俏如來一樣，結了痂卻半好不好，傷口的周圍還有淤血未散，便知道俏如來說得是真。對於俏如來的懷疑現在連一半都沒有了。

那麼是誰想借自己的手收拾俏如來呢？

“那個人，才是最居心叵測的幕後黑手啊。太子殿下！”——上官鴻信回來之前，俏如來這樣對上官渤俍說道。

*

十多天前刺殺上官鴻信與俏如來的凶手還未找到，眼下刺殺東宮太子的人卻被立刻抓了出來。

高離宮中，俏如來倚在軟墊裏，笑嘻嘻地看著上官鴻信，“嘖嘖，不受寵就是不受寵，你看看人家太子殿下多被重視，還不到一天就揪出了凶手。”

上官灝仁，那個名字聽起來像個好人，那個蟄伏演了二十多年好人，轉瞬之間就被定了個謀害儲君嫁禍質子破壞兩國邦交的罪名。條條致命。

任憑他再怎麼喊冤，從他營帳裏搜出來的刺客黑衣和烏木金弓作為鐵證都令他無法辯駁。

“你真令我意外。”上官鴻信放下書冊，認認真真地看向俏如來，徹徹底底地將他映入眼底，記在心裏。

“你也不差，若不是我運氣好，恰好碰到了比鵬刺殺太子，救了太子一命，太子應該會想你所想得那樣，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我亂棍收拾一頓。”

“確實。”

然後“沙士文”便會向羽國國主哭訴遭到羽國太子的毆打，並修書回康城告狀。

羽國國主怎會讓他如願？質子在他國被欺辱，其他八國會聯合起來討伐該國，羽國國主怎會讓他將書信傳出去？

“輕則斷手斷腳斷舌頭，重則小命不保，可能連個全屍都留不住。我猜猜，你羽國多山，會不會我一個不小心騎馬的時候就掉下山崖去了屍骨無存？”俏如來佯裝思考，其實也在偷偷打量著上官鴻信。

他們在攤牌。

俏如來的自救令他破壞了上官鴻信的局，也將暴露他的智慧，不如就此把話說開，各自表明立場。

“確實，父王不會讓你成功將消息遞出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在上次你遇襲的時候已經用過了，這次若真是太子打了你，結局定是你要死。”上官鴻信如此說，俏如來便當他是默許了他為保住自己小命而做出破壞他計劃的行為。

但俏如來要的並不是這一次的默許——那樣的話，等於俏如來欠他一個人情。

“你那日故意引我抹你那神藥，也是為了迷惑比鵬吧。你再一次利用了我，所以我們依舊扯平。”

上官鴻信眼底閃過一抹贊揚，但隨即他便闔上眼簾。那藥是比鵬給他的，美其名曰是戰場上得到的好物，靠著它攢了很多軍功，與好兄弟分享。實際上比鵬與上官灝仁就在等這一天，卻也沒想到一腳踏進上官鴻信的陷阱。

“比鵬刺殺太子，太子若是死了，二皇子自有辦法嫁禍給你；太子若是沒死，二皇子便會如昨日一樣嫁禍給我。你先將傷口養得七七八八再停藥，然後騙我也用，這樣我們兩個的傷口愈合程度就差不多了，這本是你給你自己留的後路，卻被我識破，變成了我的保命符。比鵬將軍見風使舵，許是在我出手救太子的時候便知道我肩傷未愈，進而推測出著了你的道，但是已然來不及提醒二皇子，只能將計就計將刺客衣服和凶器一並塞進二皇子帳篷。”俏如來繼續推測，暗歎此人太過精明。

上官鴻信自然也熟知比鵬的行事作風，在太子帳中被要求脫衣驗傷時就已經推測出俏如來的翻盤之舉，便順帶將比鵬的嫌疑抹掉了，他證明他們一直在一起追蹤猛虎，分開的時間不足半個時辰，不夠比鵬來回。

因此，二皇子百口莫辯。

“太子死或者不死，對吾來說無差。”太子死，上官灝仁將一切罪過推給上官鴻信時，上官鴻信便可以肩傷未好無法射箭為由反咬上官灝仁一口；太子不死，原本他們預計得就是俏如來會被上官渤俍亂棍打一頓，得罪康城，激怒羽國國主，他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住，日後再慢慢收拾。

上官鴻信的目標一直都是太子。

而俏如來卻無意中破壞了他的好計策。

或許並不是無意。

“這便是你令吾意外的地方。”上官鴻信倏地睜開雙目再一次看向俏如來，“太子好大喜功，魯莽嗜血，你留著他無異於養虎為患。”

俏如來聽他這樣說，便知道上官鴻信也在向他攤牌，於是便不再裝作沙士文的懶散樣子，正襟危坐起來。

“留著他羽國才會亂。羽國越亂，康城才越安全。上官灝仁隱忍多年，此時難得被你算計露出馬腳，他以為他在借你的刀去殺太子，實則只是不知黃雀在後的螳螂。正如你所說，上官渤俍魯莽沖動，他的破綻太多了，可以留著日後好好收拾。”

“你覺得你還有這個機會嗎？”

“你放火燒我質子宮，一是假借一冬無雪天幹物燥有理可辯；二是暗示天降不祥預兆天怒人怨惹人害怕；三是引我住去你那裏，利用天時地利試圖再創人和。你如此處心積慮地想登上太子之位，現在又知道了我絕非紈絝也絕非善類，若是有我做盟友，你會如虎添翼，又怎會因此一局失敗就殺我滅口呢？”俏如來成竹在胸。

“哈。”上官鴻信輕笑一聲，似是認同他們即將結盟的事實。

“但或許下一局的獵物，就是你呢？”俏如來突然俯下身子，向上官鴻信緩緩挪去，嘴角含笑，眉眼帶媚。

上官鴻信則就勢抬起他的下巴，輕輕親在他的臉畔。

“那吾期待著。”

*

俏如來如願地搬出了上官鴻信的高離宮，臨走時他與上官鴻信送給他的婢女大眼瞪小眼。

“怎麼是你？”

“你以為我想？”別離燕不懂上官鴻信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去伺候這小白臉質子。

俏如來卻知道上官鴻信的監視算盤，這個壞東西！

*

“你怎麼又來了！”俏如來扔下書，看著眼前玄中帶朱翻窗而來的不速之客。

“來確認一下聯盟的穩固。”上官鴻信隨意地瞥了一眼俏如來桌上的書封。

俏如來沒有錯過他的眼神。

“聽說刺殺我們的凶手也找到了？”

之前羽國國主著令二皇子徹查刺殺質子的凶手，但久久都無消息，隨著二皇子的倒臺，那幕後主使也浮出水面——

“賊喊捉賊。”

俏如來面上說著二皇子抓不到凶手是因為二皇子在背後主導著這一切，其實那賊人就在眼前。

“你不是早就捉住我了嗎？”上官鴻信上前將俏如來拉起，令他的手環在自己腰上，作捉住樣。

“嗯……我現在有些後悔與你結盟，我應該同霓裳聯絡一下感情，推她當女王，這樣我的屁股還能好受些。”俏如來氣鼓鼓地說道。

“哈。那可說不好。”上官鴻信笑著啄他的耳垂，圓滾滾的，就像俏如來現在的表情。

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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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zzy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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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4樓發表於: 2018-06-12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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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赶上了更新真开心！
然后果然二皇子不是好人！还想一箭多雕！但是也没有逃出雁王的局！
俏为了自保破了雁王的局，二皇子背了整口锅。
感觉接下来就是合计收拾大皇子那个智硬了（。羽王宝座上官鸿信炙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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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hrun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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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8-06-12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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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俏的马甲扔了一半，期待完全掉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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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目聽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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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16樓發表於: 2018-06-20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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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宮廷生活也並不是每天都那般波詭雲譎，尤其是在二皇子被圈禁後，盡管太子格外得意，但也知道在國主眼皮子底下收斂著些。至於其他皇子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轉眼間就到了夏末。

羽國地處高原，盛夏的時候都沒有康城那般熱，是以羽國國主賞給俏如來取涼的冰塊都被他用來給霓裳做刨冰吃了。當然偶爾皇四子也會因為拉不下臉討冰吃而假扮成霓裳的樣子前來，俏如來也只是笑笑並不點破。

而從俏如來搬出高離宮開始，太子便有意無意地拉攏他，或許是因為春獵上他的舉動在無意中幫了太子，或許是太子真的相信他是國主的私生子，更或許是他自以為他和“沙士文”是一種人，總之上官渤俍經常差人來送他些小玩意或者讓他過去他的殿裏向他獻寶他新得的寶貝。

盡管俏如來疲於應對那薄涼太子——裝成沙士文的樣子太累——但不得不說他現在也算是羽國宮中人見人愛的大紅人了。

以至於每個人都來悄悄告訴過他：羽國國主壽誕將至，讓他提前准備些賀禮不要失了禮節。

“本太子在你國孤家寡人的，能送些什麼！”這話俏如來只在對面端端跪坐著上官鴻信時說過，樣子浮誇不恭，坐沒坐相地仰躺在軟墊裏，就差將腳丫子踩上上官鴻信的腦門了。

上官鴻信不動聲色地拂開在他面前肆無忌憚亂晃的裸腳，去捉他踩在地上那只。俏如來眼疾腳快地躲開，上官鴻信的真是目的卻是他那只腳下一直踩著的暗格。

“誒誒誒！本太子的東西，你不能亂翻啊！”俏如來一個激靈坐起來按住上官鴻信的手。

“新建的宮殿竟然讓你開了個如此奇技淫巧的暗格，太子的能耐果然不凡。”上官鴻信揶揄他。

“客氣客氣。”俏如來訕笑著抬起眼盯著上官鴻信，水盈盈的大眼睛仿佛在祈求他不要打開。

上官鴻信假意沒有接收到他的暗示，手腕一翻便掙脫了俏如來的鉗制，拍開暗格。

“嘖嘖，太子真是好興致好精力。”上官鴻信拿出一摞翻雲覆雨的畫冊子。

俏如來幹咳一聲，“嗯，說得是啊，薄涼太子不僅好興致好精力還喜愛分享。可不比某只禿毛雞小裏小氣，一次都不肯老實。”

他將禍頭甩向他處，還順道罵了上官鴻信。

“既然太子如此怨懟，吾便老實好好學學吧。”上官鴻信從後向前隨意翻了一頁，“嘖，這個姿勢可以嘗試一下。”

俏如來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臉色一變，趕緊奪過來紅著臉將那些畫冊全部塞回暗格中。

上官鴻信再一次瞥了眼那暗格，“太子果然寶貝這些東西。”

俏如來抬眼看上官鴻信老神在在的表情，不知道是吃味還是調侃，便難得虛心解釋，“霓裳那妮子總在我這裏亂翻，而薄涼太子給的東西總不能燒掉，只能藏起來了。”

上官鴻信這才面色稍霽，不再盯著那暗格，“聽夫子說你最近終於開始好好念書，父王命我好好獎勵你一番。”

“我聽著語氣怎麼這麼不對勁？”俏如來挑眉，想要避開那帶著葷腥的暗示，“毛骨悚然，毛骨悚然。”

“既然你是這樣認為，那吾也只能遂了太子的意了。”上官鴻信卻偏不讓他躲開，還作勢解開領口暗扣，探身欺壓到俏如來眼前。

“父王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俏如來向後一仰，單手撐著蒲席，另一只手隔開上官鴻信，大眼睛一骨碌，又想起手中的殺手鐧，“皇兄你不要這樣！”

上官鴻信抬起嘴角，笑容邪佞卻更添俊美，俏如來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氣氛有些曖昧，俏如來都能感覺到上官鴻信呼在他臉上的熱氣。

“霓裳公主駕到。”

“我的祖宗！”上官鴻信只能無奈地撐開坐直，同俏如來異口同聲地呢喃出聲。

一個頭疼，一個慶幸。

“士文哥哥！”霓裳拎著裙擺啪啪跑來，進殿才看見上官鴻信也在，便連腳步都沒停，稍稍轉了角度撲進上官鴻信懷中，“三哥！”

“坐沒坐相。”上官鴻信將她從懷中挖出來，看了眼根本就沒坐起來，就著方才被壓姿勢躺得舒服的俏如來，一罵罵倆。

“三哥才不成體統，門口都沒見到你的儀仗，定是偷偷翻牆進來的！”霓裳鬼精靈一眼就揪出破綻。

上官鴻信自然沒想好說辭，和俏如來一齊愣在那裏。

但好在霓裳並未繼續追問，而是像她大哥一樣急於獻寶：“士文哥哥，我央了父王許我出宮采買，你要不要同去？”

“采買什麼？宮中什麼沒有？”上官鴻信不信她的說辭，“妳若在宮裏呆不住就自己去，別拉他下水。”

俏如來聽出上官鴻信的回護之意，霓裳卻以為上官鴻信有意扣著俏如來，“士文哥哥是來羽國做客的，又不是犯人，為什麼不能出宮，而且真的是父王准許的，你看，出宮令牌都給我了！”

上官鴻信依舊懷疑，取過令牌仔細端詳，半晌後才開口，“若是如此，吾向父王稟報一聲，我們同去。”

“……”霓裳看了一眼俏如來，見俏如來並沒有反對，只能泄憤地哼了一聲跑走。

“那個……我說要推霓裳做女王的話只是說說，你不會當真了吧，看這麼嚴。”俏如來也很無奈。

上官鴻信挑了挑眉沒有應他。

自家的東西當然要看嚴，就算是親妹也不能染指。

*

由於上官鴻信是以帶質子開開眼界體驗一下羽國百姓富足的生活為由，以獎勵放松為機申請出宮，國主自然欣然許可。而太子聽了也偏要跟去：不能讓老三當這帶人放風的好人。所以一行人就變得組合詭異。

自春獵被算計之後，上官渤俍身邊便多了幾個幕僚謀士，跟在他身後提醒他趁機尋些珍奇異寶在國主大壽之時獻上。於是出了宮沒走幾步，剛還在對俏如來自吹自擂的太子就沒影了：他更怕自己看上的東西被人搶走或者自己的心意被人效仿。

霓裳則和四皇子上官溯儉竊竊私語嘀嘀咕咕，或許也是在商量壽禮的事。

於是就又變成了俏如來和上官鴻信同路。

上官鴻信心中早有計劃送些什麼，便心不在此，專心致志地陪俏如來逛街，俏如來則是沒錢瞎逛。

與此同時，一個鬼魅的身影潛入了俏如來的寢宮，開啟了那暗格。

暗格之下還有暗格。

*

羽國國主生辰毗鄰中秋，八月初時國主收到兩封國書，一封上書康城女王謹賀羽國國主大壽，特派使臣攜賀禮前往羽國。此時多半在路上了。另一封則是盼國主轉交質子士文。

羽國國主自然枉顧私自拆開，無非是母子之間的思念和日常的絮絮叨叨，便大大方方毫不愧疚地將已經啟封的信箋交給俏如來，俏如來低眉順目地接了，細細閱讀之後，帶著輕微的喟歎將信箋折好放在貼心的位置。

羽國國主一邊敲著手中的木魚，一邊眯著眼睛偷偷睨他，隨後睜開雙目問他，“信中提到前來祝賀的史將軍，可是史豔文？”

“應該不是，義父年歲已高，不適合舟車勞頓，士文想或許是史仗義小將軍。”

“哦？史豔文的大兒子不是叫做史精忠嗎？”

“是，但史精忠為人古板迂腐，士文同他玩不到一起，但史仗義人如其名，仗義得很，士文同他關系更好些，希望母皇這次派他來。”

原本羽國國主想要套些話來，但見“沙士文”一心只想著玩，不分親疏忠佞，評斷人只靠能不能玩到一起，便也不問了，一顆心又放回肚子裏，盡管有些慨歎當年沙玉琳如此巾幗不讓須眉令人驚歎，生子卻這般平庸無能的惋惜，但更多的是對敵國王位唯一的繼承人如此糊塗感到欣慰。

“也好，士文好孩兒還是和玩的來的小將軍一同過個痛快的中秋吧。”羽國國主擺擺手，又打起坐來，俏如來見狀便輕聲退了出去。

*

羽國國主生辰前三天，康城祝賀的儀仗五十多人浩浩蕩蕩地抵達羽國都城。

拜謁了羽國國主之後，史將軍風風火火地踏進俏如來的寢宮。

“哈哈哈，正氣宮？老頭子要是知道他的正氣山莊挪到羽國來竟然還升了格，恐怕做夢都要氣醒。”

“坐沒坐相。”這次終於輪到俏如來端端坐著，輕叱對面垮喇喇斜倚著的人了。

來人果然正是混世魔王史仗義。

“騎了半個多月的馬，又人模狗樣的挺著胸站了半柱香，背那勞什子賀詞，現在在你這裏歇歇腰都不行嗎？”史仗義痞痞地聳了聳肩膀，拎起茶壺就要對嘴驢飲。

俏如來抬手就要阻止他，卻還是沒來得及。

“呸呸！這茶怎麼是鹹的？”這下史仗義才坐起來，掀開蓋子，根本沒有茶香飄出，只是一般的淡鹽水。

“羽國缺少耕地，蔬菜都少，更何況是茶樹。”俏如來低頭斂笑，出聲提醒。

“哦對。”史仗義這才想起來，“煞魔子，把茶拿過來。怪不得老頭臨出發前塞給我這一堆茶葉，路上我還笑他羽國再怎樣小器也不至於虧你點茶葉，竟把這茬忘了。”

“父——”俏如來眼睛微紅，卻也不敢喚出聲，唯恐隔牆有耳。

“女皇還讓我另備了一份賀禮給你，讓你呈給羽國國主。”史仗義接過煞魔子遞過來的另一樣東西。

俏如來卻搖了搖頭，“這賀禮太貴重了，就怕壓過了羽國太子和其他幾位皇子，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士文已經准備好了賀禮。”

史仗義對俏如來順口而出的自稱挑了挑眉，壞笑了一下，“定是什麼阿彌陀佛的玄乎玩意，我還不知道你。”

俏如來在自家親兄弟面前終於得以真心展顏。

*

三天，史仗義到來僅僅三天，便和沙士文沆瀣一氣，攪得羽國皇城天翻地覆。而沙士文似乎也終於在有了同道中人之後不再掩飾他的本性，將宮中所有的宮女都調戲個遍，還將宮中安穩住了十幾年的老貓嚇得爬上了樹尖，最後不得已讓史仗義以詭譎輕功上去給抱了下來。

“嘶！”被撓了個花臉的史仗義還不老實，挾著老貓的腋下，將貓托到煞魔子面前，“你看，和你一個樣。”

煞魔子給史仗義擦藥的手上故意使了勁，引來史仗義大叫，“疼疼疼！破相了明日怎麼參加壽誕，就算你想讓我下不來臺，我好歹也是代表康城啊。”

煞魔子翻了個白眼，平日在康城若是史仗義又使壞好歹還有史精忠從旁規勸，現在史精忠變成了沙士文——與史仗義壞起來不分伯仲的紈絝，煞魔子就只有翻白眼的份了。

臉都丟了三天了，也不在乎明日壽誕上再丟一次了。

一旁的俏如來喝著熱茶，品嘗著口中熟悉的味道，回憶著心中熟悉的溫暖。

“三皇子駕到。”

這聲通傳竟和上官鴻信一齊到達內殿，時機巧得只夠俏如來擺出吊兒郎當的坐姿，都不夠他將茶包收起來。

上官鴻信一瞥一嗅便微微展眉，“太子果然修身養性，不喜肉湯，偏愛品茗。”

“自然比你羽國人懂得風雅。”俏如來拂開上官鴻信帶著試探意味的諷刺，看向史仗義，“上官老三，我小弟。我小弟，上官老三。”

這就算介紹兩人認識了，十成十的沙士文做派，連史仗義都暗中咋舌俏如來是何時將沙士文的一舉一動揣摩得這般透徹。

“原來是三皇子，聽說我國太子曾暫居貴殿……”史仗義站起身來一抱拳。

上官鴻信剛想客套兩句，便聽見史仗義接著說道，“嘖嘖，不是我說，羽國也並沒有我想得這般富裕啊，連個空著的宮殿都騰不出來，連杯茶都泡不出來。實在是有違待客之道，委屈了我們太子，是不是啊，太子殿下。”

俏如來目光灼灼，眼中分明寫著幹得漂亮。再看向上官鴻信時，則是一臉有了人撐腰的狗腿得志模樣。

上官鴻信原本要作佯怒好歹維護一下本國威儀，但看俏如來如此精神奕奕，便不由得跟著笑了出來，就當是悍妻來了娘家人，暫時忍忍吧。

“他臨走時那是什麼表情？”上官鴻信走後，史仗義半躺在俏如來身邊，捏了把肉碎零嘴。

色欲熏心、異想天開、腦袋抽筋的，“欠抽表情吧。”讀出上官鴻信心中所想的俏如來惡狠狠地攥起拳頭。

*

壽宴如期舉行，雖不是整壽，但因著康城質子第一年來，又有康城將軍作陪，因此這壽宴排場也不小，羽國在都城中的官員不分大小一並進宮，只可惜羽國國主晚年修道，後宮人丁單薄了些，但也比康城女皇只夫妻二人共育一子的皇宮熱鬧多了。

根據禮數，俏如來早早來了，上官鴻信、上官溯儉和霓裳也都到了。太子沒有等大臣弟妹入席的道理，因此還沒有來。

史仗義一行十位要攜著大禮在後花園外候著。

俏如來左看看——應是給史仗義等人留的座位，右看看——上官溯儉和霓裳坐一張矮桌，上官鴻信占據半張，另外空著的應該是太子一人獨享。

他站在原地心裏盤算了一下，打算悄悄挪到史仗義那邊，卻被上官鴻信夾著威脅的笑眼盯上，只能硬著頭皮坐在他身邊。

上官鴻信卻夾了枚豆子放在嘴裏，假裝沒看見他。

過了半晌，他才湊過去俏如來耳邊，小聲說道，“我那小舅子可真是個經天緯地的人物。”

俏如來氣得差點把手邊的酒杯碰灑，不知道該怒斥他大庭廣眾正經一點，還是該探問他是否知道這“小舅子”是親的“小舅子”嗎，或者贊同他對於史仗義經天緯地的評價。

最後俏如來只得紅著耳朵尖假裝沒有聽見，望向別處。

上官鴻信看著俏如來的後腦勺，和他略顯僵硬的動作，覺得真有意思。

緊接著，太子扶著國主入席，宴會正式開始。

“宣康城使臣史仗義。”

“康城使者安邦大將軍史仗義代國主獻上絲綢二十匹，珍珠十盤，七彩玉光杯一對，各類耐寒耐旱蔬菜種子三石。”史仗義邁著大步，背著手款款走來，年少輕狂卻又不怒自威，令人錯不開目。

“好好好，蔬菜種子好。”羽國鮮少種植蔬菜，這賀禮又是適合羽國氣候土壤種植的蔬菜種子，因此頗得修道的國主歡心。

史仗義微微頷首旋即入座，看向對面的俏如來，沖他眨了眨眼睛。

“真是貼心的小弟，這蔬菜怕是多半都要進你的肚子了。”上官鴻信將俏如來面前的牛肉與自己的素菜換了個位置，俏如來很順手地就盛了一勺放在嘴裏，兩人動作銜接行雲流水，默契嫻熟，令對面的史仗義看得詫異。

這大哥，什麼時候把自己賣了也不通知一聲。

開場仙樂群舞結束，霓裳同上官溯儉便獻上了自己的賀禮。

霓裳繡了一副羽國千裏江山畫卷，其中飛鳥走獸皆是畫中動物真實的皮毛所制，因此不僅是卷風景圖，更是羽國百獸卷，而其中羽國最高山上聳立的一塊砥柱一般的巨石格外醒目。

而這塊石頭恰巧也是上官溯儉正在命人抬來後花園安放的石頭。

繡工栩栩如生，磐石寓意堅定。

“祝父王身如堅石，福如東海，坐享千裏江山，護佑羽國萬年長青。”兩張相同的姣好面容，穿著紋理肖似的男裝女裝，這對討喜的雙胞兄妹同時揚聲，整齊有力，引得眾人心情澎湃，也跟著叩首高呼萬歲。

“開場就這麼高規格，你可要送些什麼好啊。”俏如來看笑話般地看向上官鴻信，還用胳膊肘頂了頂他，殊不知看在對面史仗義的眼中，令他翻了多少個煞魔子式的白眼。

二人親昵之姿不過轉瞬，俏如來便大方起身，從袖中掏出一物，走上前去。

“方才那是母皇獻給國主的賀禮。士文也備有薄禮，還望國主不要嫌棄。”

史仗義抻長了脖子想要看看是不是如他所猜測的那般，上官鴻信則一早便知道了那是什麼。

俏如來的暗格中藏著春宮畫，暗格之中還有暗格裏藏著的便是這手抄的《皇極經世書》了。他帶俏如來出宮，命擎掠鷹趁機探查的結果，這便是其一。

其二則是暗格之中的暗格中，還有暗格。

魯班後人的七竅玲瓏格，擎掠鷹打不開。但也因此讓上官鴻信知曉了，這般費盡功夫藏著的，定不是一般的秘密。

“士文好孩兒費心了，伯伯，非常喜歡。”羽國國主親自下王座來接，雙手捧著，以示他真的喜愛。

史仗義輕哈一聲，收回目光抿了一口羽國特釀，若論舉重若輕，還真沒有人能比得過他這好大哥。

[ 此帖被閉目聽花開在2018-06-20 21: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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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8-06-21 18: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俏的马甲已经掉光了，鸿儿已经色迷心窍了小舅子都叫出来了，真的笑死我了
霓裳你这样打扰你三哥的好事！你三哥会记仇的！
大大更新很快感觉很快就能完结了呢！期待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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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18樓發表於: 2018-07-03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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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俏如來笑意盎然地回來，落座在上官鴻信身邊，故作期期艾艾，說話的語氣卻是沙士文慣常的招人恨：“三皇兄，你的禮物是什麼寶貝呀，還不快點拿出來給在座的各位掌掌眼？”

上官鴻信則一臉自信：自己的禮物定能力壓方才雙子的江山繡卷，甚至出挑於還未揭曉的太子賀禮。

俏如來見他賣關子，便扁了扁嘴，笑意不減地看向花園中央，卻在看到四位宮人抬著一個蒙了布的物什後，盱鬩起來。

他默默地看向上官鴻信，上官鴻信也微微皺著眉頭。

但隨即，上官鴻信便整理了表情，坦然起身，大步向著賀禮走去。

只有俏如來看到他背在身後的左手，緊緊攥著。

花園中心，眾人矚目，上官鴻信抬手一揚，那覆了紅綢繡金絲的賀禮便出現在大家面前。

是只半人高的籠子，籠中端端立著一只比方才那繡了金絲的紅綢還要豔麗奪目的大鳥。

眾人一片嘩然，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更是耿直地驚呼出來，“是鳳凰！”

那通體赤紅，頭尾、翅尖綴金的巨鳥在面對突如其來的光亮及嘈雜的聲音時，卻沒有一般禽類那樣驚惶無措，而是高昂著頭顱，睥睨著一切。

連羽國國主都在它那無畏的目光中，感到一絲卑微，傳說中的神鳥大抵就是這副氣派了。

“不是鳳凰，而是鳳鳥。”上官鴻信見羽國國主癡迷忘了錯目，立刻接話道，“鳳有六象九苞：頭象天，目象日，背象月，翼象風，足象地，尾象緯；九苞者，口包命，心合度，耳聰達，舌詘伸，色光彩，冠矩朱，距銳鉤，音激揚，腹文戶。行鳴歸嬉，止鳴提扶，夜鳴善哉，晨鳴賀世。*乃天地精華煉化，神異祥瑞所集。兒臣心懷對父王的尊敬與祈願，尋了五年才在父王福祉的指引之下得此瑞鳥，特歸還父王。”

俏如來懸著的心放下一半，方才從上官鴻信的表情來看，獻那禿毛雞並非他本意，從他緊握的拳頭可以想見他定是遭人算計，而在短短時間內，竟立刻想好說辭，也是不易。更難得的是，若是將那禿毛雞說得太過神秘難尋，恐怕反而會令羽國國主心生妒忌：他此生沒見過神鳥下凡，卻讓他兒子得到了，莫不是天降意旨該讓賢了？這是大逆不道啊。設下此局的人定是抱著未免上官鴻信在第一步時淌對了，而在此又設了陷阱。而上官鴻信卻將得到神鳥的功勞全部轉移到國主身上，以退為進，並不貪功，反倒讓他得了一瞬時間喘息。

國主非常高興，眾人則連聲叫好。

神鳥下凡百年難見，更何況是羽國傳說中的護國神鳳，不由得紛紛抻長了脖子想要一睹其絕世風采。

上官溯儉也高興地拍手，“彩鳳鳴朝陽，元鶴舞清商；瑞此永明曲，千載為全皇*。父王洪福齊天，壽與神齊。”

“好好好。”羽國國主被接連的恭維和神跡哄得開心，眼睛都笑眯了。

俏如來則一直盯著上官鴻信，想看出點端倪，上官鴻信卻將表情繃得很完美，看不出絲毫破綻。而聽到上官溯儉的話，俏如來則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羽國國主步下王位，還沒有走到面前便沖上官鴻信伸出手，上官鴻信急忙上前了幾步攙扶住他，父子天倫親昵之姿盡顯，俏如來環顧四周：太子、四皇子面色有些不悅，霓裳則笑得真誠，底下一眾大臣見了這一幕則各懷心思。只有史仗義抬起酒杯，沖俏如來擠眉弄眼了一番。

繞著鳳鳥棲息的梧桐斷木一周，羽國國主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令人把鳥籠搬去他的皇觀精舍內苑。

上官鴻信這才得以回來坐在俏如來身邊。

直到上官渤俍瞪了他們這邊一眼，然後上前獻他的寶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後，上官鴻信一直緊握著的手都沒有松開。

俏如來在桌下偷偷將自己的手覆在了他因用力過猛而有些不自主的顫抖的拳頭上。

就在他的指尖觸到上官鴻信肌膚的瞬間，上官鴻信才撤了一直強裝鎮定、維持手掌溫度的內力，立刻變得手腳冰涼。

俏如來則迅速遞給他一杯酒，露出沙士文招牌的諂媚笑容，似乎急於巴結國主面前新晉的大紅人而無暇去看太子的賀禮，這倒也符合沙士文的作風。上官鴻信面無表情，略顯客套地接過酒盅，一飲而盡。

當酒杯落下時，上官鴻信瞥到俏如來正專心致志地盯著王座前的太子手中的賀禮，並不再看他。

而他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溫熱小手卻一直沒有離開。

上官鴻信便也收回目光看向太子。

“父王曾經教誨過兒臣，‘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如今朝中文臣學識淵博、卓爾不群；武將安邦定國、有勇有謀，可知父王才德兼備、文武雙全。父王在位二十三載，海晏河清、百姓安定、周邊小國無不臣服求和，定能名垂青史。無論是以人、以史父王均乃兒臣們的楷模鏡鑒。因此兒臣鬥膽獻上不周山下女媧補天時遺落的金石打磨而成的護心鏡，象征父王如日之精，如月之明，犀照群倫。”

俏如來見到那面銅鏡不由得再次皺起眉頭。

東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太子不學無術附庸風雅竟想出如此清雋樸素的賀禮，又如此歌功頌德一番，反而令國主另眼相看。那銅鏡以翠樽為底，與羽國國主此時鵝黃淡綠的道袍也剛剛好相互呼應、相得益彰。

“沒想到，論以小博大，這薄涼太子也是個中高手。竟將你那不世神鳥的風頭壓了下去。”見國主對這面銅鏡愛不釋手，俏如來收回目光和手，夾了粒豆子放進嘴裏，“就不知他這四兩撥千斤的手腕，是誰教的。”

*

俟到宴會結束，俏如來攜著史仗義早早離開。登上抬輿時俏如來翹首回望，看見上官鴻信正從花園月洞門中走出，側頭吩咐著身後的手下些什麼。俏如來便讓史仗義注意上官鴻信那名手下。

“怎麼？送了活物怕他犯忌諱，所以讓自己人盯著點？”

“那活物怕不是他本要送的賀禮。”俏如來小聲說道。

“可真是有意思了，送這樣天大一個好處給他？”史仗義不禁也回頭看向上官鴻信，“還真是嫌他死的不夠快。”

“是啊，越是天大的甜頭背後，就越是天大的陷阱。”

自古聖意難測，送賀禮更是講究多多。那鳳凰再好也是活物，是活物就會死。而象征了神權王權的活物突然死了，難免引起聖怒，而之前多大的聖眷就會變成多深的聖怨。

上官鴻信不會想不到這點，因此命了手下去盯著。但真能盯住嗎？

若是他的賀禮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調包，弄死一只嬌貴的活鳥，又有何難？

“暗中盯著就行了，不要出手。”他們都在別人的局裏，因此更不能輕舉妄動。

史仗義略略吃驚，難道他想錯了他大哥和那三皇子的關系？竟然如此決絕不出手？史仗義睨著俏如來，琢磨著這命令的含義，最終放棄，“盯梢是暗之軍勢老本行，放心吧大哥。”

*

俏如來等了半個晚上上官鴻信都沒有來，他放下已放涼的淡鹽水歎了口氣，換上夜行黑衣，順著上官鴻信每日翻牆而來的路線翻牆而出，連警惕的別離燕都沒有驚動。

*

面對上官鴻信閃爍著詫異的金色雙瞳，俏如來毫不優雅地翻進他的窗戶，“這下輪到本太子來確認一下聯盟的穩固。”

上官鴻信疲憊地笑了笑，任由俏如來坐在他面前嘲笑他，“怎麼，這就開始裝病了？”

“不乏是個好主意，太子真是越來越聰明，令人刮目相看。”

“那我這就叫人，三皇子突染惡疾身體抱恙！”俏如來作勢要爬起來喊人，卻被上官鴻信就勢一把拉進懷中。

俏如來想要掙開，揍他一頓，讓他提起精神，卻聽見從他腦袋頂上傳來悶悶的聲音：

“不鬧了，吾沒事，只是在等一個消息。”

“我以為你在等我。”

“半刻前吾在等一個人和一個消息，現在人來了，就只剩那個消息。”上官鴻信低低笑著，俏如來的到來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也確實為他帶來了些為人的生氣——在洞悉了究竟是誰在害他，究竟是誰在騙他之後。

“吾原本要送的東西你或許已經猜到了。”

“我怎麼可能猜到，貴國地大物博，周邊小國無不臣服求和。”俏如來以上官渤俍的原話諷刺上官鴻信。

“是一柄龍頭金玉骨杖，卻沒想到振翅一飛化而成鳳。”

“天師雲杖？”俏如來面色一凜，坐直身體，“你從何處得來？”

“自然是周邊求和小國的納貢。”上官鴻信也以原話奉上。

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俏如來瞪了瞪眼便讓他蒙混過去，“有人偷換了你的賀禮，我看那禿毛雞活不過明日。”

上官鴻信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已派擎掠鷹去守著那鳳鳥，但他亦篤定擎掠鷹守不住，想要加害他的人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就像當日他不會輕易放過上官灝仁一樣。

“你有什麼對策？”俏如來不信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上官鴻信會坐以待斃。

“無。”

“來人啊，三皇子要死啦！”俏如來突然扯起嗓子大喊，被上官鴻信一把捂住嘴。“這樣坐以待斃和死了無異，不如我早點叫他們來給你收屍，省得他們半夜忙活不得安寢。”俏如來掰下覆在他嘴唇上的上官鴻信的手，卻握在手中沒有松開。

“吾還在等一個消息。”

俏如來這才想起對話伊始他們談論的事情，“是什麼消息？”

話及嘴邊，便聽到皇觀傳來的鳴金之聲。

鐺。

鐺。

鐺。

“三聲？”俏如來站起來跑到窗臺盱眙遠望。他來到羽國也有大半年的光景，從未聽過皇觀精舍傳來三聲鐘鳴。

“代表什麼？”

“大不祥之聲。”上官鴻信聽到這不祥之聲之後反而松了口氣般端起桌上的泉水。

看出端倪的俏如來立刻問道，“這就是你在等的消息？”

“嗯。之前霓裳跑來告知我太子與比鵬勾結欲陷我於不義，而我也做好了順水推舟的准備，卻沒想到上一次捕到螳螂的黃雀背後還有獵人。”

“換了你的賀禮，將你逼上有去無回的絕路，看來若不是太子背後還有能人，就是四皇子也想至你於死地。”俏如來有點想嘲笑上官鴻信出身貴胄卻無親情，父不慈兄不友弟不恭，卻又有些可憐他在偌大的宮闈之中孑然一身。

“不如……”一時半會俏如來也沒能想出什麼好的破局辦法。換作是他，他或許會依舊承情推舟看看那些跳梁小醜還有什麼戲碼可演，但他並不是上官鴻信。

“你該回去了。”上官鴻信突然放下杯子，站了起來，“國主驚夜噩夢，必先從你那裏防起，撤回你的人，今晚不要再有動作。”上官鴻信緩緩走到俏如來面前，將他一縷銀發縷至耳後，露出光潔的面龐，輕輕覆上一個若鴻毛般的親吻，再次重複道，“你該回去了。”

*

第二日，上官鴻信連國主的面都沒有見到便被暫押大宗正院*。

俏如來看著皇觀精舍的一地狼藉，幾個宮人戰戰兢兢地收拾著，逐漸將一切變得井井有條：被撕扯壞掉的白色紗幔被重新掛起，碎了一地的祈福器具、花瓶貢碗被掃起換新，散落的供果也被收起。但他面前依然躺著茭杯的碎片無人敢動。

“公子……”宮人見俏如來撩起衣擺屈膝附身，嚇得叫出聲，隨即立刻住嘴。

俏如來將那些碎片拾起，用隨身帶的絹帕包好，往羽國國主的寢居的小室走去。

羽國國主背對著門口，一身黑衣繡了金色經文，在略顯昏暗的小室中明明滅滅看不清晰，俏如來卻敏銳地察覺到散發自國主身上的戾氣與怒火，令他周身仿佛都泛起詭異的橘紅光暈。

“國——伯伯，士文來看看您。”俏如來輕手輕腳地上前。

“嗯。”羽國國主沒有動，顯然被那禿毛雞打碎了精舍內的一切的氣還沒消。

“伯伯，何必和那畜生生氣？《真經》*有雲：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那畜生在籠中不知足偏要一飛沖天，卻將這裏搗個大亂，伯伯切勿因此不舍那些身外之物而氣壞了身子。”

“哼。”聽著沙士文柔柔的嗓音，又扯了經典，羽國國主似乎被說動。

俏如來見縫插針，“況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母親本囑托士文將這樣賀禮獻給伯伯，但士文唯恐幾位哥哥的賀禮太非凡，這反而拿不出手，所以用手抄的經文替換了賀禮，好歹出自士文一片丹心。”

“是什麼？”聽得沙士文不再以生疏的稱呼，而是換了尋常人家的父母伯伯稱謂，令國主想起當年在康城為質時的柔軟，便轉過身來看向俏如來。

俏如來將那過了白絹的碎茭杯拿出來，羽國國主不由得“哼”了一聲，緊接著，他又掏出另一方絹帕，掀開四角，露出的是兩瓣上好白玉所制的茭杯。原本俏如來怕風頭蓋過其他幾位皇子不敢拿出來，現在卻正是好的時機。

見國主怒色稍霽，又甚為喜愛那對茭杯，便順水推舟地央了他，“或許那蠢鳥正是看不得士文藏私，才莽撞出此下策，伯伯莫要與它生氣了，關個兩天便放了吧。”

羽國國主此時抬眼，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心道原來是給上官鴻信求情，“那畜生若是有這般靈氣也不至於落得一身桎梏，士文孩兒還是不要管它了。”

俏如來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是。”

*

俏如來離開皇觀精舍後，史仗義告訴他，太子後腳便去了，然後精舍中傳來國主震怒的聲音。

俏如來憂心忡忡地看著高離宮的方向，看來上官鴻信此劫並不好化解啊。

-注：
1.鳳有六象九苞——出自《論語讖》。
2.彩鳳鳴朝陽——出自《永明樂十首》。
3.大宗正院——設立於明朝初期，後改稱宗人府。
4.《真經》——《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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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19樓發表於: 2018-07-08 13: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九）

史仗義還告訴他，昨夜那鳥突然受到驚嚇開始大叫，不知是人為還是天意，竟讓它沖破牢籠飛了出來，將精舍掀個翻天覆地。

不僅扯掉了重重帷幔，還叨爛了霓裳奉上的繡卷，更打碎了國主視作傳達神旨的占蔔筊杯。

更為湊巧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羽國國主莫名心煩因此怵惕淺眠時，雖是淺眠，卻怎樣也睜不開眼，身不能動一時美夢成魘，聽得外殿紛亂嘈雜之聲才如旱鳥墜波濤般驚醒過來，似夢非醒猶疑之間只見一暗紅色的巨物卷著狂風向他襲來，他下意識地拿起身側木槌敲上那陰影怪物，歪打正著將亂撞一氣的鳳鳥打飛，蔫在角落。

隨後驚疑不定的國主才慢慢緩了過來發現自己身在何處——並不是掉落海中與海怪搏鬥，卻也一身大汗濕個透透。

他看了看手中的木槌，又盯著角落中蟄伏的鳳鳥，皺起眉頭神色凝重地敲響了三聲銅磐。

午夜驚夢，神鳥瘋癔，大不祥。

求情的事被羽國國主駁回，俏如來不敢再提——憑他與上官鴻信借住之情，求上一次還清便算，若是說多了，反會引來國主猜忌。

於是這幾日他只能和史仗義繼續吃喝玩鬧。

史仗義也探了俏如來的意思，俏如來將他與上官鴻信結盟一事說了大概，他認為上官鴻信仁厚溫和，且知羽國雖表面強大其實內中腐朽不堪，意旨攘內強國，斷不會像薄涼太子那般罔顧民生好戰喜功以攻打他國為樂，所以願意助他繼承大統。

“若是失敗了，倒也沒什麼不好，薄涼太子那個性格，羽國遲早覆滅，只是那時羽國民不聊生，周邊國家也會生靈塗炭，天下一亂，康城也無法獨善其身。”俏如來看出史仗義對於俏如來求穩求和的態度些許的不贊同，但俏如來心知自己這弟弟一直是武將出身，或許想不到他的初衷，但他也相信史仗義天性善良，在他講明原委後會體諒。

果然史仗義細思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確實沒什麼不好，畢竟如果天下亂了，最終還能靠他的武力解決。

“誒呀！紙鳶斷線了！別離燕！快去給本公子將那紙鳶從樹上摘下來！”

“沙公子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上官渤俍突然造訪，打破了院子裏趁著秋高氣爽放風箏的幾人的清淨。

“太子殿下安康。”宮人們趕忙跪了，俏如來和史仗義則微微躬身聊表敬意。

上官渤俍根本就沒有看那些宮人，更沒有讓他們起來的意思。只徑直走到早先擺在樹下遮陽納涼的圈椅前毫不客氣地坐下，抬眼看著愣在原地的沙士文。

俏如來有些疑惑，前幾日這薄涼太子還頻繁示好拉攏於他，這會兒又擺起架子，不知意欲何為。

上官渤俍掀開手邊茶幾上的兩支蓋碗，又不滿地將蓋子摔回去，“史小將軍不是從康城給沙公子帶了不少茶葉嗎？怎麼，都孝敬我那好三弟去了？”

“沙士文”一時沒回過味來，下意識地答道，“沒有啊，我還要留著自己慢慢喝呢。”

史仗義卻心思敏銳地使喚了婢女讓她們趕緊沏茶獻上。

沙士文這才恍然大悟：“哦哦，茶啊，不說我都忘了，前幾日史將軍來的時候我就想給太子送去一些了，但那是太子殿中人來人往的，都在籌備國主壽誕，我怕添亂就想著壽誕結束再送，順帶將史將軍引薦給太子，結果這幾天太子依舊腳不沾地地忙前忙後為國主分憂，士文便更不敢打擾，快快，再包些茶葉來。”

太子冷哼了一聲，“只怕方才沙公子慌忙之中的第一句才是真心話吧。”

沙士文訕笑不語。

太子結果剛沏好的茶杯，掀開蓋子聞了聞，沒有喝，隨手放在一旁，抬眼陰惻惻地看著沙士文，“既然連包茶葉都不肯與我那好三弟分享，沙公子又何苦去觸我父王的黴頭。”

原來是太子不滿沙士文為上官鴻信求情而來找麻煩，沙士文幹脆長舒一口氣，立刻一屁股坐在薄涼太子身邊，“嗨，我哪知道那只禿毛雞闖了那麼大的禍，這不前幾個月都在三皇子那裏叨擾，就想把這便宜人情還了，沒想到不僅沒還上，還惹得國主伯伯和太子殿下不高興，士文該死，士文該死。”

俏如來縮著脖子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裝作一副悔恨懊惱又窩囊的樣子。

上官渤俍這才緩和了面色，“這就是士文老弟不對了，父王那時候正在氣頭上，且身體欠安，雖說仁君天壽，但你也得體恤龍體，以慰天下蒼生之念不是？”

見這薄涼太子連稱呼都換了，大抵是被自己的解釋說動，畢竟真正的沙士文其實和薄涼太子很像，即便他猜測薄涼太子背後有高人指點，但不會這般細致到教他如何分辨亦真亦假的借口。沙士文連忙點頭稱是，“是士文做得不對了，多謝太子教誨。”

“嗯，還有，別再和老三走得太近了，他啊——”上官渤俍沒有將話講盡，別有深意地停在關鍵的地方，沙士文抻著脖子等他的下文，他卻故意噤聲，然後冷笑一聲。

“是，是，誰也沒想到那上官鴻信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連自己父親都敢算計，士文當然不會再理他，還巴不得他遭報應。”俏如來自恃他與上官鴻信的關系禁得住這幾句違心的辱罵，以沙士文的姿態說出小人之語。

上官渤俍見狀十分滿意，點了點頭終於再一次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對了，這半月之期差不多也要到了，本太子雖有意結交史小將軍，但王命難為，國威需顧，不巧又還處在家醜之中，實在不能多留史小將軍了，還請史小將軍見諒。本太子特備薄禮、家宴為史小將軍踐行。”

威懾，趕人，史仗義與俏如來對視一眼。先以不滿沙士文巴結上官鴻信為借口震懾沙士文，再半強硬地勒令康城近衛早點離開，讓沙士文不敢拒絕。這一套先兵後禮做得行雲流水不露痕跡，甚至若是真的沙士文在此，還要感激叩謝。若上官渤俍自己能有這番本事，俏如來也不必想要扶持上官鴻信了。

只可惜，俏如來早就清楚他的底細和能為。

俏如來與史仗義應了他的邀請，答應當晚便去太子殿赴宴，太子這才滿意地命人提著康城的茶包大跨步離開。

“別是鴻門宴。”史仗義一個騰身飛上樹梢摘下樹尖掛著的紙鳶，隨手交給最近的侍女。

俏如來沒有說話。

*

事實證明俏如來他們想多了。薄涼太子真的只是請他們吃了一頓“家宴”——帶著聖眷正濃的得意、強國太子的桀驁、久經嬌慣的跋扈，屈尊降貴地請他們吃了一頓異常豐盛的“家宴”。

席間俏如來借著酒勁，演了一場樂不思蜀中又帶有些寂寞的離別，一會兒拍著胸脯讓史仗義放心離開，一會兒又抱著他嗚嗚哭起來。

直到他們坐著抬輿回到俏如來自己的宮殿後，俏如來才不收了勁兒，不再時而大笑時而哭鬧。

“你可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沙士文真的就在我身邊。”史仗義毫無形象地掏了掏耳朵，遞了塊溫熱的帕子給他擦臉，自己也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另一塊敷了敷臉。

中秋剛過，地處高原的羽國就已月涼如水。殿外微風颯颯掃過樹尖，卻既無蟬鳴也沒有鳥叫，史仗義突然覺得後頸一陣陰冷，令他汗毛都炸了起來。

當他想提醒俏如來的時候，便看見俏如來已經悄無聲息地滑倒在了地上。

“大——”史仗義下意識地想要喚他，又突然改口，“殿下！”隨即他便也感到一陣眩暈，急忙撐住手邊榻上的小幾，就感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擦著他的臉頰而過，“煞魔子！”

參加薄涼太子的宴請他與俏如來都沒有帶傍身武器，現在腰側空空，史仗義渾身一凜，雙眼竟有些視物不清，是毒或者迷藥，他又喚了一聲，“煞魔子！”

然後抬手拉住一擊未中便直接撲向俏如來的刺客。

那人回手一揮，泛著幽蘭的匕首便劃破了史仗義的小臂，而也就在這一瞬間，煞魔子便趕到。煞魔子原本纖長的手指運功之下竟好似鋒利如白骨，還泛著碧綠的詭光，一把抓住了刺客的手腕，反手一翻便將匕首打落。

隨後沖進來的康城禁衛接過那名刺客按在地上。

“將軍！”煞魔子扶住趔趄向後一屁股坐在榻上的史仗義，托起他的手端詳傷勢。

而許是手臂被劃破失血帶走了那微量的迷藥，史仗義竟然清醒了一些，“快看看大哥。”

俏如來應該同樣中了巾帕上的迷藥，但他吸入的量大且沒有史仗義功體深厚，所以中招快，醒的慢。

確認不是什麼致命毒藥後，史仗義揮了揮手，“讓他睡著吧。把這人的面具摘下來。”

康城禁軍雖可以在皇城走動，卻也必須默許被監視，若是暗之軍勢暗中行動還不好發覺，但方才如此興師動眾，殿外的羽國禁衛自然警覺，也不敢怠慢立刻通知了太子。

太子帶著寥寥幾人沖進來的時候史仗義剛脫了衣服正在包紮傷口，腳下踩著被眾人押跪在地上的刺客。

“太子來得真及時，這刺客我怎麼看怎麼眼熟，你來幫我認認。”

“士文老弟可好？”上官渤俍瞥了一眼史仗義的傷，又看見他身後躺在榻上的沙士文。

“我們太子受了驚嚇，可能不太好。”煞魔子緩緩答道。

“這是我在，還有人膽敢刺殺我們康城的太子，我若是不在——”史仗義畢竟一國將軍，繃著臉的時候威儀異常，“貴國就是如此善待我們太子的嗎？”

“這——”上官渤俍被他這陰狠的目光一瞪，酒勁也醒了，有些後悔一時激動沒帶什麼人就跑來看熱鬧，因為他得到消息，那名刺客正是——“先看看刺客。果然是你！別離燕！”

上官渤俍喜形於色地冷笑起來，“是上官鴻信那個混賬將你指派給士文老弟的吧，說，刺殺是不是也是他的指使？”隨後他便看向史仗義，“一定是那混賬玩意見自己的賀禮闖了彌天大禍，難以再得到父王的恩寵，便出此下策想要刺殺士文老弟來挑撥兩國關系，引發大亂。下午士文老弟還說了老三的壞話，引起了你的不滿對不對！”

別離燕被康城禁軍踩伏在地，並不答話。

史仗義只聽俏如來說過一點別離燕的背景，和上官渤俍說得差不多，但他總覺得不對勁，這婢子在他兄長身邊呆了這麼長時間，如果真的想殺他，隨時都有機會，而自己明日就要離開，就算真的是臨時得到命令，也可以再等上幾個時辰他離開皇城後動手，不至於如此功敗垂成。

“既是這樣影響兩國邦交，就等明日國主親自來定奪吧。”史仗義覺得內中必有隱情，便想等俏如來醒了兩人盤算一下。

“行，沒問題！來人，先把這賤人……”

“不用勞煩太子，我的禁軍會牢牢看住她的。”史仗義打斷了上官渤俍想要收押別離燕的命令，他怕上官渤俍趁機搗鬼滅口。

“這——”

“還望太子見諒，寄人籬下不得不謹小慎微，萬一這刺客離開了這裏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太子今夜所受得罪恐怕就沒地方說理去了。”史仗義說得實在，也並不客氣，讓上官渤俍沒辦法虛以為蛇地拒絕。

“是是，小心點應該的。”上官渤俍一貫欺軟怕硬，自己帶來的禁衛看著就沒有史仗義的精兵能打，氣勢上就輸了一半，只能點頭。“明日一早我便告知父王，讓他來好好審審老三。”

“不送。”史仗義連客套的笑都沒有，只繃著臉說了這兩個字，絲毫不再像之前被沙士文帶著巴結上官渤俍的樣子。

上官渤俍碰了一鼻子灰，氣哄哄地出門，命令禁衛好好在這裏守著，有任何風聲都要通知他。

但當他走出俏如來的院子後，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這個別離燕，可真是老天送給他的禮物，他正愁沒有機會收拾上官鴻信呢。之前他一直在借鳳鳥瘋癔的事來挑撥他父王與上官鴻信的關系，但在上官鴻信被收押之後卻又沒了下文，這下可好了。

於是他哼著小曲，輕快地回了自己的寢宮。

*

第二日，俏如來特意讓煞魔子幫他抹了點喬裝用的染料，將臉畫得蒼白可憐，病懨懨的坐著抬輿前往皇觀精舍。這一次史仗義並沒有也讓人抬著，而是威風凜凜一身煞氣地走在隊伍前面，他的後面是煞魔子押著別離燕。

太子果然早早就在精舍中，跪在輕紗幔籠中，羽國國主的對面，小聲說著什麼。見沙士文他們進來才起身，掀開紗簾後吃了一驚，“士文老弟，你這臉色……父王，沙公子到了，可憐見的。”

“快進來。”羽國國主這幾日精神也不濟，原本矍鑠的臉上也少了幾分往日的神采。

一大一小兩個病秧面對面坐著，反倒讓太子覺得自己是外人。對於那個沙士文是國主私生子的傳言不由得又信上了一分。

在沙士文進來之前，上官渤俍已經將對上官鴻信的壞話說盡，現在又當著沙士文重複了一遍，“士文老弟，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十分有道理！沒有想到這幾個月的同殿情誼在他眼中竟然不值一提，還想殺我引起國戰！士文之前簡直瞎了眼睛還給他求情。”俏如來裝作義憤填膺，握起小拳頭，上官渤俍深以為是地點頭。

“國主伯伯，還請為孩兒做主！”

“士文孩兒想要怎麼處置他？”羽國國主有些疲憊，這幾日太子頻繁地在他耳邊說著上官鴻信的壞話，起初聽起來有那麼幾分道理，聽多了卻又有點兄弟鬩牆落井下石的意思，作為一國儲君，有點小氣了，因此他也一直拖著沒有處置上官鴻信。

“士文想要叫他來這裏與士文當面對質！問問他為何如此狼子野心無情無義！”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沙士文？”上官渤俍更是難以置信，他以為沙士文昏庸無能，會直接請國主殺了上官鴻信為他泄憤，再由他這個當哥哥的意思意思緩解一下，落個便宜好人。卻沒想到一切竟然同他想的完全相反。

若是讓上官鴻信上殿，那他之前對國主說的上官鴻信的壞話都要變成讒言。

羽國國主顯然看出了上官渤俍的想法，看向沙士文，沙士文依舊一臉氣呼呼似乎不自己親自打上上官鴻信幾拳難以平忿一般，這幼稚的舉動顯然正中國主心思。

“好，就叫那孽障過來。”

至此，俏如來得意地揚了揚嘴角：在外人看來是身為階下囚的仇人馬上就要送到他面前的快意，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一場以有心算無心的局。

現在，開局。

[ 此帖被閉目聽花開在2018-07-09 13: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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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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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