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7 【all雅】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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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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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3-17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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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7 【all雅】惊弓

在终于下决心继续写易水的时候，作者又见异思迁，写了惊弓。
然后，惊弓的规模就和这未完结的易水差不多。
作者先忏悔一下。

预警：生怀流+双性（在假期，作者觉醒了新的恶趣味）
极度OOC！！！！！！！！！！！！！！！！
人物崩坏，雷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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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3-17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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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3-17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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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昨夜的雨下得大了些。
路上难免有些泥泞。

所以，停洲先是去了自己鞋上的泥，而后进了院门。
因为天气的原因，此时天还暗着。
停洲估摸着时间，想着自己应该是来早了，便立在窗外，等待吩咐。

不过，停洲也没怎么等。

银戎早就醒来。
但他并没有梳理的打算。

金色的长发垂着，从他肩头滑下，落在靠着的枕头上。
因为是在病中，银戎的脸色苍白。
平日里温润的模样，在此刻，却是显得几分漫不经心的凉薄。

但他的眼角却是红的。
眉梢间带着情///事后的春意。

他的唇也是红的。
是桃花沾了雨露，又如杜鹃喋血后的艳丽。

支起身体，银戎听着自己手下给自己汇报。

并不敢抬头，停洲低着头，将这几日自己探的信息与见闻全都叙述给这当今的三殿下。

起初，那翠色的眼睛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漫不经心，不好琢磨。

直到，
停洲说，
“陛下今日为二殿下赐婚。”

听此，银戎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手顿了下，他自然地将金发抿在耳后。
银戎示意停洲将话说下去。

“二殿下拒绝了。”

看着窗外，银戎叹了口气。
很平淡的遗憾。

银戎说，
“既然如此，趁此在他府上塞人这个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二哥的性子一向多疑。”

室内点着调好的香。
安安静静地试着将药香冲淡。
银戎是皇子，所取所用，全都是最好的那一类。
但此时，停洲却莫名觉得这香让人不舒服。

停洲道，
“二殿下说，他已经有中意的人选，在那次出征前，便已经订了终身。”
“他说，自己不会负了那人。”

听此，翠眸里的笑意便淡了下去。
银戎却笑了起来。

不加掩饰的冰冷，还有厌恶的，冷淡的讥诮。
各种情绪交织成唇角的凉薄。

银戎的情绪很久都没有这样波动过了。
但他的身体显然不允许这样的起伏。

很快的，银戎便咳嗽了起来。

眼眸里蒙着生理性的水雾。
他苍白的脸上，是病态的嫣红。
却是显得面如桃花。

停洲听他咳嗽得这么厉害，心中担忧。
看见银戎手腕处的红痕，猜昨夜是五殿下过来留宿。
五殿下到底是年少气盛，不会怜惜人，将自家殿下折腾狠了。

于是，想着等会让人再煎剂药，停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殿下，我们要不要从这方面下手，找到那个人？”

好不容易制住咳嗽，银戎慢慢地喘息着。
“陛下赐的是哪桩婚事？”

得知是一名长老的姑娘，银戎摇了摇头。

“没必要。”
他淡淡地说，
“她的家族势力很大。”
“但比起赐婚，陛下的目的，更多的是试探。”
“二哥很聪明。”

停洲恍然。
赤麟此时的权势不算小，若是在应下了这桩婚事，怕是应了帝王的怀疑。

“所以，他便选了最混乱的时间，说一件不知真假的事，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人。”
“如果不存在，那也没办法调查，若是存在，赤麟主动拒绝，便是有心将那人推出来。”

说完这些话，银戎的神色有些疲惫。
毕竟，昨夜里，白帝闹了他一宿，天亮时才离开。

“这回事，你不用给我细说的。”
“没必要。”
“毕竟，赤麟不会把什么人看得重要。”

揉了揉额角，银戎又问起户部的某个职位。
停洲说有什么人阻止了下来。
停洲在等银戎的命令。

听此，银戎便淡淡地笑了笑。
无所谓那人是否无辜，他也不在意那人到底做过什么。
于此刻而言，那人便是挡了路。

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银戎看间了床头上的木筒。
木筒里面放着祝福性的木签。

这是星痕在塞外的哪个地方求来的。
坐在银戎床边，他认认真真地说，你随便抽一签，能看出来你的未来。
然后，不好拂了星痕的意，银戎便假装相信，抽了几签。
全是好征兆。

虽然，等到星痕走后，银戎便将这些签全都倒了出来。
里面全都是上签。

而此刻，银戎随手抽了根签，不看上面的内容，直接甩了下去。
他的手修长却苍白。

木签跌到了地上。
如同曾经，在那么遥远的塞外，头颅从统帅的刀下落下。

停洲领悟他的意思，便低声道好。
门被关上。

因为昨夜里白帝确实折腾得狠了，银戎便觉得困意涌了上来。
他没有看落在床下的木签。
如同在沙场，他从来都懒得看，滚落在他脚边的，会是谁的人头。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银戎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
然后，他慢慢地将床帐拉了下去。

二

又是一场雨后。

因为外面那淅淅沥沥的雨声，银戎睡得并不安稳。
他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暗着。

银戎清楚自己是再难以入睡，
又念自己在府上养病已经用了好些时日，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被弹劾几道折子。
所以，他便支起身体，换上朝服。

曾经，在京城里，银戎作为受宠的三殿下，自然少不了人照顾伺候。
包括更衣梳理。
不过，自从去了塞外，银戎便不喜欢让人近自己的身。
所以，不惊扰还在休息的家仆，他慢慢地梳着那金色的长发。

在离开前，银戎见自己的唇色很淡。
又担心长老会说自己把病气带了过去，不识大体，
恰好见镜旁装着水粉的木盒，便抿了点胭脂。

这胭脂是他为红牌解语准备的，但下人不小心多买了几盒，当时银戎觉得扔了也算可惜，便将它随意放着。
却没想到，会在此时有了用场。

并没有想到三殿下会来上朝，路上准备入宫的官员多少怔了下。
往日里银戎带兵在外，他们自是很少仔细看这三殿下的容貌。
而现在，银戎任了个闲职，身上的煞气也淡了下去。
帝王又将对他的重视与宠爱，分给其他皇子，
所以官员心底也没什么顾虑，自然也不会主动垂下目光。

他们见这三殿下容貌秀美，又带着几分病时的苍白羸弱，
多少显得有些阴柔。

而被人这么打量，银戎也不恼。
那双翠眸里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唇角依旧微微扬起。

在路上，三殿下看见了他的皇兄，炽焰赤麟，便同他问好，然后一起入宫去了。

这场景若是放在几年前，肯定是让人咂舌的。
毕竟，谁不知道，这二殿下和三殿下的关系不好，在朝堂上就着一件政事，便能借题发挥，冷嘲热讽，针锋相对。
不过，自从那次战役后，他们的关系便缓解了许多。

听闻在那次战役里，赤麟最先发现，这三殿下被挟持为叛军的人质。
随后便不顾可能的问罪，先斩后奏，去救自己的兄弟。
虽然银戎的身体在这里毁了，但三殿下还是感念自己兄长的所为。

于是，他们少了很多争执，变得礼貌且客气。

但至于具体细节里汹涌的暗潮，便不是旁观的官员所知晓的。
他们只是见，这两人正在谈笑。

“你身体好些了？”
在路上，见银戎的神色苍白，赤麟淡淡地说，
“朝堂中也没什么事，你也不必勉强。”

确实，毕竟自己任的是闲职，也没什么事能做。
银戎漫不经心地想。

但他还是客气道，
“劳二哥费心了。”
他温声道，
“若是身体不好，银戎自是不敢前来，让二哥劳神操心。”

呵了口气，银戎开口。
“听闻前些日子，二哥回绝了父皇的赐亲。”
“但二哥也是早到了该论婚娶的年龄了，如今塞外也不劳二哥费心。”
银戎抬眼笑道，
“有人给我送了几名歌姬，二哥可有兴趣？”

没想到银戎会这么说，赤麟便侧身看他。
那金红的眸里倒是没有曾经的苛刻与刻薄，更多的是不好琢磨的晦涩。
像是层层堆积的云，没人知道接下来是晴是雨。
但那层讥诮，已经融入了时光里的轨迹里，难以摆脱。

“小银戎，”
顿了顿声音，赤麟伸手帮银戎拢了拢那宽松了些的外袍。
温热的指腹擦着那有些凉的脸，赤麟哂笑道，
“你要是想要探话，还是自己来，比较合适。”

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银戎避开了这层往日里很怪异或许很常见的亲近。
他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其他人的声音。

“三哥，你怎么来了？”
白帝大步走过来。
看见了在银戎身边的赤麟，他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悦。
但还是向赤麟问了好，再随便找了个借口，扯着银戎的手离开。
不给银戎选择的权力。
好像，还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孩子那样。

三

因为不悦，白帝的步速有些快。
银戎有些跟不上，难免一路踉跄。

等到银戎实在是忍不住咳嗽的时候，白帝才堪堪停了脚步。
扶着白帝的手臂，银戎喘息了一会儿才缓解了过来。

半搂着银戎，白帝看着他。

白帝觉得气恼，想说你这身体状况，来朝堂作什么，还不如在府上养着，又不会断你的药材与俸禄。
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白帝做事天马行空，但运气却是一等一的好。
因为身体原因，银戎没办法再被委以重任。
帝王便将目光放在其他兄弟上。
白帝因为做事漂亮，又伶俐，所以便得到了帝王重视的目光。

白帝有的是资源来给银戎养病，银戎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需要依赖他。

白帝盼着银戎依赖他。

但白帝又清楚，这话若是说出来，倒是显得银戎没什么用。

银戎在意这一点。

白帝曾经这么说过。
他说，朝堂上又用不着你费心，你过去干什么。

银戎淡淡地看着他。
目光微冷。
曾经笑起来如春风那般柔和的人，神情却有些阴郁。
但银戎还是笑着的。

放下朝服，他说，也对。
将床帐放下，不喝刚送来的药，也不再开口，银戎闭目小憩。

白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自从那场战役后，银戎的性情变得有些奇怪。
曾经是温柔的包容，如今却是有些讥嘲的凉薄。
而心思，却是越来越难猜。

白帝当然不介意银戎有点小性子。
发现这一点后，他甚至是欣喜的。

而此刻，清楚自己碰到了银戎的痛处，白帝忙拉开床帐。
“哥哥，你生气了？”

银戎神色淡淡。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和白帝生气，然后翻个身，打算再睡会儿。
却被白帝搂在了怀里。

和很久之前的模式恰巧相反，
白帝哄着劝着让银戎喝药。

确定银戎将药喝完后，白帝便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上朝去了——哥哥，你等我回来。”
抓着银戎的手，白帝笑道，
“那个时候，你想怎么跟我生气，怎么罚我，都行。”

不过，自那以后，白帝便没有劝过银戎不去上朝。
此刻，他也没说起这回事，只是说，
“你下次不要和他站那么近。”
“我不喜欢。”

想了想，白帝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
“你下次不要和他说话！”

还真是，有点孩子气。

抿了抿唇，银戎像是在笑。
但这却是他平日里惯有的神情。

任白帝抱着，
他说，“好。”

上朝的时候，龙皇对银戎的到来也有些意外，但细想，银戎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虽然都知道银戎身体不好，却不妨碍拿此作为幌子，说他不忠不孝。
银戎曾经掌着兵权，没少树敌，此举也算谨慎。

龙皇是为银戎感到可惜。
见他脸色还白着，便赏了他些药材补品。
银戎答了谢，而后又回到他的位置。

这政事与他无太大关系，却不妨碍他听着。
龙皇也不在意银戎此时的身份，直接问他的看法。

等到下朝的时候，龙皇唤住了银戎，
“老四今日应该是回来了，老三，你既然闲来无事，便去接他。”

星痕接银戎的兵权比较多，此次从塞外回来，他们二人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但银戎还没有开口，白帝先出了声。
“我陪着我的三哥。”

白帝又有了新的任务，却不急着走，而是站在那里，等着和银戎一起离开。
此时，白帝便有些按捺不住情绪。

但银戎没让白帝继续把话说下去。
抓着白帝的手，银戎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此，白帝有些不甘心。
所以，他便将自己白金色的外袍脱下来，披在银戎身上。

“城门那里风有点大。”
白帝喃喃道，
“你说你好点了，我却不信。”
“你别再生病了，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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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3-17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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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3-17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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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因为这个问题回答过一遍，所以，此刻，银戎觉得无聊。
并没有隐瞒或欺骗的打算，但银戎还是想先后退一步，避开这孩子凛冽的怒意。
奈何星痕搂他搂得很紧，力度大到，恨不得将他揉碎在自己的骨子里。

“王大人是大理寺卿，王家在户部又有人脉，这件亲事很适合你。”
银戎心平气和地说，
“你有时行军在外，这样粮食供给倒是不用担心，若是遭人陷害，也有人肯为你查明白。更何况，主簿的位置正空着，”

银戎的声音很平淡。
“大理寺也快到举荐人的时候了。”

“所以，你就拿这件事做人情？”
猜出来银戎话里的意思，星痕定定地看着他。
眉间的寒霜更是凝了几层。
良久，他才哑着声音笑了起来。
“但是我拒绝了。”

“这不要紧。”
手指缠着垂下的一缕金发，银戎浅淡地笑着。

“经我这样上奏，估计旁人都知道，这王家小姐是可以与皇子议婚的。”
“哪怕是你回绝后，也有不少大户人家去求娶。”

皇城里的大家族都知道银戎和他那两个兄弟关系好。
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无眠的一个又一个夜晚。

当时，在银戎年少时，外面动荡，大家族里想议亲，却又怕这年轻的统帅折在沙场，将自家的姑娘一生赔上。
——毕竟，和皇子结亲，总是要家族里最尊贵的女儿。

而等到边境稳定了下来，银戎的身体变得糟糕，手中也没了实权。
所以，那些家族象征性地惋惜，并在心里有些庆幸。
一是银戎手上的权力被分割，倒是让其他人得了甜头。
二来，人传银戎风流多情，若是因为政事议亲，怕让哪家的大小姐受了委屈。

那些人家，将目光放在了其他皇子身上。
如同下注一样。

朝堂本身就是家族势力与皇权的博弈。
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最后也会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因为星痕生来寡言，他们也不好套话，而白帝的性子更是古怪，抛出来的问题着实让他们难以回答。
所以，他们便来找银戎，指望银戎帮他们在这两位皇子面前美言一两句，或是提起他们家女眷。
还有些其他的琐碎，但上面这两点便最是常见。

这倒是让银戎想起母妃受宠时的模样。

有很多妃嫔给她送东西，家族里也差人送来很多珍奇。
这并不是单纯地想送给母妃，而是想要让宠爱她的那个男人满意。
母妃的意见从来都无关紧要。
她需要做的，也是需要讨那个男人的喜欢。

刚有这个想法时，银戎怔了一下。
他莫名觉得这念头有些可笑，有些荒唐，
但转念一想，他便笑了起来。

自己和那两个孩子，可不就是，那层床榻上的关系吗。

而自己如今在朝堂上的所有动作，几乎都是要仰仗他们两个。
不然，他一个闲散的皇子，哪来的能力来插手那么多事
——怕不是要被一堆人弹劾。

灯火摇曳，照着银戎垂下眼睫的模样。
显得无辜又温顺。
但他的态度却不是这样。

在哪次，来客为他的独子求情。
他的独子违了军法，论理当诛。
不过，其他将领一般会给这人背后家族一个面子。
但星痕是较真的性格，肯定会论法处置。
那人想来想去，便过来找银戎。

等到来客将话说完，银戎轻笑道，
“你也知道，星痕那犟性子，并不好劝啊。”

他的声音有些苦恼，好像是真心拿自己兄弟没办法的模样。
但他的眼睫却微微翘起，唇角的笑意不好琢磨。

烛光幽微，照着银戎轻叩桌面的手。

十指丹蔻。

七

来客揣摩着银戎的意思，猜他是觉得少，不由得在心里叫苦。

想着这不愧是曾经最受宠的皇子，被娇惯那么久，变得这般挑剔，不知足。
——若不是因为他那两个和他交好的兄弟，现在哪里轮得着这般威风。
论这人在朝堂上结的仇，怕是有的是求人的时候。

至于怎么个求法，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来客向上瞄了一眼。

苍白秀美的脸，病中淡色的唇。
可能是在红烛下，或是因为困意上来了，眼角扬着薄红。
翠眸里是浮沉的光影。

没有对曾经统帅的忌惮与畏惧，来客暗想，这三殿下的颜色，未免也太好了些。

不在意旁人的打量，银戎也不急着开口。
修长的手指微屈，轻叩着桌面，在这晦涩的夜晚里发出轻响。
这三殿下正笑吟吟地看着来客。

来客还是把自己独子看得很重的。
于是，在这千两黄金，十万白银上，他一咬牙，又添了一沓地契。

“那银戎就尽自己所能吧。”
见此，银戎笑道，
“不过，事成后，贵公子估计是要回城一段时间。”

来客表示无妨，能保下犬子的命就够了。
于是，银戎便微颔首，示意侍女为其沏茶。

他身边的红衣侍女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沉不住气，但还是照做。

“雅少，”
等到人走后，红衣侍女才问，
“你不怕星痕殿下，生气吗。”

翻着那一沓地契，银戎漫不经心地开口。
“星痕不会跟我计较的。”

“雅少，您这话可说的不对了。”
这红衣侍女，也就是红牌，来自那塞外。
塞外民风淳朴，她说话倒也直接。
“四殿下要是真的和你生气了呢。”

银戎倒也习惯了她的直来直往。
放下地契，银戎笑了起来。
他刚想说什么，咳嗽了起来。
到底也没有解释，如果星痕生气了该怎么办。

等到喘息平复下来，他便用手轻掩唇角那嘲讽的笑容。
在指尖上蔻丹的衬托下，秀美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阴柔或阴郁的讥诮。

“乱军纪者，论罪当诛。”
确定那来客已经走远，银戎便懒懒地开口。
“但我既然答应了，就要把他保下来。”

“不过，”

银戎轻笑了一声。

“听闻此人是个纨绔，家族让他去兵营，本意是为了在几年后，更方便为他安排差事。”
轻敲着桌面，三殿下的声音意味深长。
“我还听闻，此人喜欢赛马？”

待命的暗卫知道他的意思，便应声离开。

侍女知道等会儿白帝殿下会前来拜访
——这段时间，白帝总是会缠着他这位兄长，一缠就是整个夜晚。
床帐边的红烛，将夜晚照得总嫌短暂。
于是，
将那些东西吩咐着人收起来后，红牌便也退下。

银戎看着烛火拉长的影子，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像是沾了血的手指。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凉薄地笑了起来。

不久后，听闻回皇城的哪位纨绔，在与其他公子哥赛马前，喝了些酒，不慎坠于马下，没了声息。
听闻这个消息，银戎还扼腕叹息，说早知如此，自己就没必要让星痕不高兴。

那时正在床榻，星痕紧紧地抱着他，吻着那垂落下来的金发。

一言不发。

八

给银戎送东西的人多了，银戎也挑了起来。
好吧，他本身就是极其挑剔的性子。

在开始，看着送来的珍珠，黄金，白银，银戎不由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问解语，笑道，我难道看起来很贪财吗。
解语也笑了起来，说雅少见识多广，别人送其他的事物，古玩玉器，怕是还不入雅少的眼，倒不如送这些实在。

想着也是这个道理，银戎便示意下人将这些收起来，列成单子收着，必要的时候取出来打点其他地方的官员，拉拢一下人心。

不过，有些人还是能琢磨着银戎的喜好，送些东西的。

比如，
一对玉坠。
柔润通透，很是可爱。

不过，已经有一枚被生气地扯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所以，”
星痕哑着声音问，
“银戎，你真的就不怕，我答应这回事？”

“你不会的。”
任他捏着自己的肩，银戎偏过头，笑了起来。
在往日，这笑容是温柔的。
而此时，却让人觉得心寒。

“——你就这么确定我对你的喜欢？”
星痕咬牙道，
“银戎，你怎么能，”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银戎抵住了唇。
蔻丹的颜色比星痕的唇色要艳。

“如果答应了，这对你也有利。”
银戎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听此，星痕的神色更冷了。
曾经腼腆羞涩的灰发青年，此时显得阴郁。

他将脖颈上挂着的玉坠扔下。

这是银戎差人送他的。
当时星痕不明白银戎送这个作什么，只当是银戎想他，便戴上了。
那几日，周围的将士都在讨论，说这将军的心情应该不错，眉头皱得没有那么紧了。

而现在，

心中气恼，星痕便把这玉坠摔成了这地上的碎片。
银戎有点心疼，他想星痕跟自己置气，将这玉坠摔了倒是可惜。
银戎想，他好久都没有看到合自己心意的玉了。

当然，星痕是不知道银戎这时是在惋惜的。
他看着在自己怀里的金发青年，喉嗓干涩。
“银戎，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星痕气得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你，”

他见银戎脖颈间也戴着什么坠子，便伸手去拽。
银戎见他将手探进自己衣衫里，却说，
“别在这里。”
不适地偏了偏身体，银戎轻声说，
“去我府上。”

将那玉坠扯下，见那和地上的是一对，星痕便毫不犹豫地将它也摔碎。
这是暖玉。
在夜晚，星痕就摩挲着它，想着银戎抚着自己眉头的手指。
也是这般温热。

而现在，既然自己的这个被摔碎了，银戎的这玉坠也该陪着它。

看着混在一起的碎片，星痕听银戎这么说，知道他是有了误解，却没有解释。

“去你府上——看白帝怎么上你的吗。”
星痕冷声道。
毕竟是最相近的血脉，哪怕生来不善言辞，在最后也会进行伤人也伤己的嘲讽。

“回我府上。”
不容许银戎反驳，星痕态度强硬。
攥着银戎的手腕，将军将他扯到自己马上。
星痕想，他就成全银戎的误会。

多少有些心疼这玉坠，银戎苦笑着揉了揉额角。
虽然，他心中还是有点漫不经心的情绪。
银戎想，星痕果然还是这个性子。

或者说，在这么长的岁月里，变了的，也只有他。

九

“你为什么要答应为我议亲，”
“你想要什么，直接给我说不行吗。”

将银戎压在床榻，星痕死死地盯着他。
星痕的声音低沉。

“银戎，你下次再给我议亲，”
“我就告诉父皇，我要娶你回来。”

听此，银戎急促地笑了一声。
抓住星痕的肩，他断断续续地喘息着。

银戎当这是玩笑，但星痕却执着地看着他。
那眼眸里是带着痛极了的情感。

“银戎，”
深吸一口气，星痕低声问，

“你和我好，是不是为了利用我”
“——你只是为了利用我吗？”

银戎做的那些事情，星痕不是不知道。
但一向正直的星痕，却没办法对自己的兄长指责。
他也是有私心的。
银戎是他永远的例外。

星痕想，既然银戎觉得高兴，那就让他这样做吧。
毕竟，银戎心情好的时候，就肯喝药。
这样，银戎的身体就会好些，就会陪着自己，对自己笑，
就这样，很多年，便是一辈子。

是天长地久。

自病后，银戎的性格便是变得无常起来。
之前，星痕从未见过银戎生气的模样。
银戎永远是笑着的礼貌的，不动声色运筹帷幄的。

星痕一直跟在他身后，用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目光，悄悄地瞄着他，仰望他。
星痕想要站在他身边。
无论是作为爱人，将领，还是兄弟。

但银戎却病了。

在那场战役里中了毒箭，又因被挟持了一段时间，被耽误了治疗，
整个人都需要好好养着。
再也去不了沙场。

银戎的性格也随着这件事，变得有些阴郁。

曾经那清风明月，春风温柔的金发青年，
凉凉地笑着，回到了庇护的阴影中。
明月藏在了云雾后。

银戎跟星痕生过气。

在某个时候，
银戎想拿刀看看自己的经脉恢复状况，但星痕一直让着他。
星痕假装维持过去的某个阶段。

这和过去总是那么相像。
那时，金发的少年总是笑着漫不经心地用扇子接自己兄弟的刀势。
而现在，
银戎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
在星痕的刀象征性地刺过来时，他直接收了刀，不躲也不避。
星痕一惊，忙收刀。

但银戎的手上已经有了伤痕。
鲜血从修长的指间滑落，和蔻丹的颜色一样。

“你别跟我生气。”
忙检查银戎的伤口，星痕沉声说。
看着可以轻易被他拥入怀里的兄长，星痕眼眶微红。

“你要是真跟我生气，你可以打我，刀在这里，我绝对不躲。”
将银戎的手处理了下，星痕被他的动作吓住了，反复地强调。

银戎在他怀里，垂着眼睫，看起来是平静的模样。
只是等着星痕将药端过来时，他讥诮地笑了一声，然后直接掀翻了药。
药汁溅了星痕一身。
若是放在以往，星痕一定会束手无策，局促不安。
但以往银戎是不会跟星痕生气的。
而此时，将药碗放在桌边，星痕沉声吩咐下人再去煎药，
星痕见银戎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药汁，知道他有洁癖，便抱起他，带他去清洗。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星痕见银戎这幅模样，心疼是一方面，但另外一方面，他又隐隐约约地盼望着银戎再依赖他一些。

但这种依赖，却非是如此利用。
扯下银戎的衣物，星痕声音嘶哑。
他想他一定要将什么问出个答案。
比如，
“银戎，你跟我好，是不是因为，”
星痕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你知道我爱你，你想要一直利用我？”

将腿缠在他腰上，银戎抬眼看他。

他嘲讽地扬了扬嘴角，笑容倒是夹杂着几分刻薄。

银戎想说是——这话说出来虽然伤人，但这与他无关。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他先主动到了星痕的床上，他不想成为这朝堂里的废子。
如果没有星痕和白帝，没有这层于他像是交易的某种关系，
他怎么能，怎么能，

但银戎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觉得滑稽觉得悲哀，觉得讥嘲觉得怜悯，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银戎觉得胸闷，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揪心的疼。
疼得让他没办法想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连呼吸都是痛的，夹杂着腥甜的味道。

他生生地咳出了血来。
淡色的唇被染红。
血落在他手上，不用涂蔻丹便足够鲜艳。

没想到银戎这个样子，之前的怒火突然消失。
星痕想自己跟他介意什么——这人如今的模样，无论怎么样也是离不开自己的。
他想银戎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只要这人好好的，剩下的什么的都不重要。

将银戎紧紧地揽怀里，星痕给他披上外衣，让下人快些给这三殿下煎药。
但在好不容易止了咳后，银戎却轻笑一声。
勾住星痕的脖颈，银戎将腿缠在他腰上。

“星痕。”
银戎柔声问，
“这么久了，你不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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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3-17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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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醒来时，并不意外的是浑身酸软。
而让银戎意外的，是星痕。
星痕已经打理好了服饰，取发冠束了发。

但星痕正抱着他。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想来时间也不早了。

“你怎么还没有上朝。”
支起身体，银戎问。
他乏得厉害，怕是上朝后更容易失态，所以还是不去比较妥当。
而星痕，

在昨夜里的折腾下，银戎的声音有些沙哑。
星痕先是倒了一杯水喂他，然后才慢慢地说，
“上朝前，我想好好地亲你一下。”

看着星痕认真的模样，银戎哑然失笑。
将杯盏放在附近的桌上，他便勾住星痕的脖颈，吻上了去。
唇舌相缠。

等到这个亲吻结束，银戎便催星痕上朝。
银戎这个模样，不知情的人若是见了，怕会觉得是不欢迎星痕。
纵然心里清楚银戎是怕自己迟到，但星痕心中还是有点不满。
所以，扣着银戎的后脑勺又来了一个亲吻，星痕的唇蹭着他的侧脸。
看着那翠色的映着自己的眼睛，星痕并不是很想离开。
他突然想起帝王有时候在哪里留宿，不想上朝的事情。
从此君王不早朝。

而现在，

嘱咐完他一定要喝了药，星痕又说，
“下朝后，我去找你。”

银戎莞尔，说好。

不过，可能是那一日着了凉，或是又少喝了哪顿药，银戎又病了些日子。
倒也不严重。
只是昏昏沉沉的，没什么胃口，也就捡着几样水果零食吃些。

实际上，银戎的胃口一直都不算好。
在年少时，作为帝王最受宠的孩子，作为名满京城的三殿下，作为值得炫耀的一件物品，银戎常伴帝王旁边。
随帝王吃饭，在长老的挑剔里，银戎必须苛刻自己的动作，细节与目光。
这样的时间长了，总是坏了胃口。
那个时候，那形同折磨的宴席结束后，银戎已经没有什么饥饿感了。
回去后，也就拣那么一两片水果吃。

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水果有冰镇着，微风徐徐，倒也惬意。
那时，有人正忙完手中的事物，从这湖边路过。
见他这般悠闲，一副自在的做派，便起了点其他心思。
扣住他后脑勺，然后便是一个吻。

这动作确实有些突然，银戎没料到。
手中的东西落了下去，喂了这湖中的鱼。

银戎并没有什么应有的羞涩的情绪。
敷衍地将亲吻结束后，看着凑过来的那些鱼，银戎觉得些可惜。

见银戎这个模样，那人猜出来他在想什么，便笑骂道，
小银戎，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给你带的。

并不反思，银戎摇了摇头，向边上坐了坐，坚决不让那人亲他第二口。

那人不气反笑，又听银戎没怎么吃东西，便说银戎这胃口，跟猫的胃口一样大小。

又捡了一片水果，银戎看着湖中的树影，满不在乎地觉得他是在胡扯。
毕竟，在年少时最开始的时候，银戎总是有点不服的较真。
而现在？

现在啊，银戎还是觉得他是在胡扯。

真真假假，过往曾经未来，真实的谎言与谁都没信过的承诺。
全都被牵扯在时间与鲜血里，成为了一场荒唐大戏的落幕与开始。

银戎漫不经心地想。
在没了那些礼仪的要求后，他仍然没有胃口。
恹恹地在挑拣水果，他神色淡淡。

十二

到银戎府上的时候，来客并没有让人通报，说是要给这三殿下一个惊喜。
门童是刚换上的，还没有摸明白这关系的牵牵绕绕，见他身份尊贵，又知这是自家殿下的兄长，便也没有怀疑。

那时，银戎正在挑拣盘中的浆果。
浆果味道清甜，色泽艳丽。
又因皮薄，所以唇上很容易沾上果汁。
像是抿了艳丽的胭脂，所以便戏称为胭脂果。

该果不好种植，适合的又不耐存放，路上很容易颠簸。
所以也不算常见。

所以银戎便尝了几颗，觉得味道还不错。
他的唇被沾红。

不过，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多，或许是注意到了来客的到来，银戎顿时没了胃口。
示意下人将这些水果撤下去，银戎也不起身。
“二哥。”
他淡淡地开口。
语气里没有欢迎的意思，但也没打算直接撵客离开。

“看见二哥，就这么不高兴？”
自然是注意到银戎的动作，赤麟心中觉得好笑。

“不是。”
银戎懒洋洋地说，
“二哥来的时候不好。”
“二哥推门的时候，这胭脂果已经不算新鲜了，味道不算好。”
抬起指尖，银戎摩挲着桌面上沾了血的棋子。
他一人下着一场残局。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
银戎笑道，
“希望二哥不要见怪。”

“也是。”
赤麟颔首，象征性地相信银戎的话。
“这个时候叫卖的胭脂果都应该是放了一段时间，自然不算新鲜。”

新鲜的胭脂果味道最好，清甜可口。
但若是放的时间长了，便会变得甜腻。
银戎一向挑剔，如此也不算奇怪。

“不过，看样子你还是肯吃些东西的，还算不错。”

自然地坐在银戎对面，赤麟的语气也很平淡。

“最近有人要送我几箱胭脂果，绝对算得上新鲜。”
“既然你喜欢，”
赤麟道，
“那等到送回京城时，我便差人全都送过来。”
并不指望这人道谢——曾经哪个金发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谢时，还捏着腔调。
态度很是勉强。
赤麟随意地解释道，
“这样我也不怎么吃，浪费了也算可惜。”

听此，银戎自然地在心中讥诮。
他想，你送的东西，我可要不起。

知道他病后，他的兄弟给他送了不少东西。
赤麟说他送的事物可以打发时间。
而那一日银戎也没什么事，也不想看那些落了尘的书卷，便差人将这些拿来，拆开看到底是什么，可以怎么打发时间。
然后，打开了赤麟的盒子。
里面放的东西也算贵重，但银戎见了，却是冷笑了起来。
这在秦楼楚馆，南风馆里都算常见，宫中也用它来调///教不听话的宫人。
那是一件玉////势。

当时他和他的两个兄弟的关系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想来赤麟也听了些风声。
然后特意送这个供银戎打发时间。
羞////辱的意思太过明显。

除了这件，银戎曾经也收过来自赤麟的东西。
但那些事物，在火里总是能烧得干净。

而现在，

银戎并没有回绝的意思。
他想着自己是不会动这些果子的，但可以让红牌解语她们分了。
实在不行，一颗颗地抛在池塘里喂鱼，这样也算一件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但在开口前，银戎察觉到赤麟身上的血腥的气味。
他不久前刚喝了药，正是对这煞气的腥甜不喜的时候。
所以，还没说出来话，银戎便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

赤麟见他这般模样，可能是想起了某个时刻，眸中的颜色变深。

不在进行那些客套，扣住银戎的手腕，赤麟似笑非笑。

“小银戎，这是谁的。”
赤麟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好揣测的狠戾。
“老四还是老五？”

明白了他是在说什么，银戎想咳嗽，却忍住了。

涂着蔻丹的手指掩住那被果汁染红的唇。
银戎弯起眉眼，凉凉地笑道，

“不是二哥你的。”

十三

见银戎这个态度，赤麟唇角的笑意更重了些。
但并不算高兴，更多像是在讥讽面前孩子不知好歹。
差侍从过来，赤麟提笔写了些什么。

银戎只当他是要交代些朝堂的事情，也懒得想太细。
赤麟不提这件事，银戎自然也是不会提起的。
为了形式上的避嫌，他便继续将目光放在那残局上。

丹蔻敲玉子。
却不知敲落了几场风声。

这棋局，他动了很多次。
但兜兜转转，银戎无趣地发现，这总是会回到开始的模样。

吩咐完事情，赤麟的神情平静了下来。
但那金红色的眼眸，还是在涌动着晦涩的情绪。

赤麟说起帝王的旨意，也是此次来的目的。

“我最近要查周侍郎与周家。”

银戎想了想，觉得与自己无关，当是赤麟嫌麻烦，把事情推给自己。
于是，
“我是礼部的，二哥。”
银戎便抬眼看他，轻笑道，
“怕是帮不了二哥的忙了。”

“得了。”
赤麟嗤笑道，
“小银戎，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收了周家多少东西吗。”
“我是来提醒你，把东西收拾处理得干净些。”

“那还真谢谢二哥好意。”
银戎漫不经心地说。
他收的东西多了，倒也不记得到底有谁给他送了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敷衍地回应。
“这可真难得。”

挪了一枚棋子的位置，银戎刚想问时间，却发现下人将药碗端了回来。
将托盘放在石桌上，下人便垂目匆匆离开，不敢多看。

“这是什么。”
知道是赤麟吩咐，银戎便抬眼看着赤麟，
“我已经服下了今日的药，二哥此举，着实，”
将棋子放下，银戎语气平淡，但话里还是有刻薄的意味。
“多余。”

“老三，听二哥的，将这药喝了。”
赤麟也不怒，他哂笑道，
“药里面没毒，还要不了你的命。”

赤麟出生的时候，原皇后难产而亡，他被养在继后膝下。
而后来，继后又从妃嫔那里将银戎记在了名下。

在龙族漫长的生命里，那仅是一个不算长的片段。
但还是有什么事情能让人隐隐约约记得。

那时，银戎年少时体质不算差，又因为实在是被惯坏了，他便有恃无恐。
横竖他讨帝王的欢欣，又生了一副无辜又招摇的好相貌，很少有人会舍得指责他。
于是，这小孩生了病后连药都不肯喝，态度非常坚决，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喊他也不出来，最后赤麟不耐烦地开始扯被子时，发现这孩子已经抱着他的枕头干脆利索地睡了。
绝对是装的。
平日里他睡觉的时候，眼睫是不会颤得这么厉害的。

当时赤麟心性也不如后来那般，见他这般悠闲又不听劝，忍不住心生恶意，然后也很干脆地捏住他鼻子，一口口地向下灌药。

最后千辛万苦地喂完后，赤麟想这小孩也该给自己说一句谢。
但这小孩还不知道好歹，鼻尖红着，眼睛里是被呛住后的生理性的泪。
翘起的眼睫也湿着垂了下来，看起来很不高兴。
白了赤麟一眼，他气鼓鼓地睡去了。

这次是真得睡着了。

年少的体质经得起折腾，再加上药确实有作用，好得也很快。
第二天，银戎便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声音有些沙哑，人也蔫蔫的。
见这无法无天的小混蛋这个模样，赤麟觉得好笑。
将他拉怀里的时候，亲了亲他的额头，赤麟说，你就不感谢下你二哥
——昨天是我给你喂的药。

听此，小孩却闷闷不乐地开口。
他抱怨着你就不会找一个好喝点的药。
他说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赤麟当时就觉得这孩子欠教训。
后来便教训了一顿。
各种意义上的。

而现在，
“这药不苦。”
赤麟淡淡地说，
“是你自己喝，还是让我喂你？”

十四

“这药里没毒，我自然是信二哥的。”
听此，银戎叹了口气。
“毕竟，要是想要我的命，也不至于在现在。”

“但我希望二哥知道，”
抬眼看着赤麟，银戎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他说，
“这是在我府上，不比二哥那里自在。”

“小银戎，我这是为了你好。。”
赤麟叹息道，
“你如今的身体太糟，不适合的。”

“我今天已经喝过药了。”
垂眼看着被打碎的药碗，银戎轻笑道，
“更何况，这与二哥无关。”

早就猜到银戎会将药碗摔碎，赤麟让人将煎药煎了几剂，分开盛着。
药童见那是活血化瘀的，当是自家殿下心中又有什么郁结，二殿下担心，所以也没多虑。
知道他们可能会谈政事，所以在传过这药单后，银戎所居住的庭院里也没什么人。

看着还没有碎的药碗，赤麟嗤笑道，

“你还真准备给老四或老五留个子嗣
——看在他们对你那么痴心的份上。
你终于感动了？”

“老三，你身体会毁了的。”

听赤麟谈到这件事，银戎冷笑了一声。
没心思与赤麟聊那段过往，银戎站起身。
“二哥政务繁忙，怕是不便在耽误二哥的时间。”
他平静地说，
“银戎身体不适，怕也不便相送。”

银戎神色不耐，直接挑明了送客。
但赤麟从来都不在意他说什么的。
苦恼地叹了口气，赤麟扣住银戎的手腕。

“小银戎，”
挑了挑眉，赤麟似笑非笑。
“你是确定要选第二个了？”

银戎总是这样。
明明有更合适的选择，但他总是对他自己，对周围人苛刻。
可真是，

不乖。

并不奇怪，银戎从小就是被惯坏的孩子。

这里很是幽静，适合用来谈政事，声音传不出去。
而此时，却也造不出什么动静。

银戎咬紧牙关，却是被扳着下颌，将药灌了下去。
赤麟看着他。
居高临下的怜悯。

药并不苦。
银戎在那金红的眼眸里看见了怒意。
是怒意。
认识这么多年，银戎不至于分辨不出这点情绪。

所以，在咽下药物时，他心中又觉得好笑了起来。
他想如果不是还在喝药，自己应该是笑着的。

无声地肆意地大笑。
讥诮刻薄的嘲笑。

他甚至有些轻蔑地想，赤麟不是喜怒不外露的性格吗。
此刻这个模样，还真是难为他了。

之前那次干呕纯粹是因为赤麟身上的煞气，倒不是因为赤麟所以为的那样。
但银戎已经是喝过药了，并不想再喝药，加上懒得和赤麟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更何况，赤麟在自己府邸上动手，未免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于是，因为这不服从，他难免被呛住了。
被灌下药后，他扶着桌子，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但他的神色还是淡的。

可以无视那些往事的疏离冷淡。
凉薄的漠然。

将碗放在桌边，赤麟将他拉怀里，轻拍着他的背。
这动作在那些相处里，很是自然。
出现在此刻也不算奇怪。

“乖，它来得不是时候。”
不去看银戎的神色，赤麟将他唇角的药汁擦去。
“听话。”
话语像是很久以前最不耐烦的敷衍，
但赤麟的声音却像是在安慰的轻柔。

“到时候，二哥再给你一个。”

十五

咳嗽止住的时候，银戎唇角的笑便刻薄了起来。
毕竟，这件事确实算是可笑。
他便笑了起来。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赤麟，”
在外维持的客套在此刻变得无聊，所以便没必要再那么称呼。
银戎冷笑着开口，
“你知道吗，这是我最看不起你的一点。”

见银戎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赤麟便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自己多少是有点冲动了。
但赤麟一直是宁错杀不放过的性子。
多年前他是这样，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样倒是显得被这人戏弄了一番。
无论什么样的情感，什么样的伤害，
总是要回应些什么的。

于是，听着银戎的话，赤麟也不打算再维持这样的场面，

将银戎压在庭院的石桌上，赤麟也冷笑了起来。
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他笑得难以自抑。
讥诮的怜悯的俯视的，。

“小银戎啊，”
可能歇斯底里的情绪最终还是变成了眼眸里的晦涩。
将银戎散乱的金发为他收起，赤麟的声音轻柔。
“你以为这还是什么时候,”
“我的三殿下，”
“——我的统帅？”

听到赤麟提起那个词时，银戎的指关节泛白。
不知是气恼被这样按着，还是因为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淡地松开手指，银戎大笑了起来。

声音是那些在太长岁月里终变得荒唐的阴郁。

被按在桌子上，也挣不开，他便看着天空。
塞外的天空比皇城里的要空旷，没有这么多枝杈的遮盖。
无边无际。

银戎曾以为他会看很长时间。
直到白云落下来，将他发梢全部沾白。
在这青山上，白雪会将他在一场大梦后掩埋。

他必将是最优秀的统帅。

而现在，

意识到外衣被解下时，银戎才将漫无边际的目光收回来。

“二哥，”
手指搭在赤麟手腕上，并不算阻止。
——毕竟也阻止不。
银戎抬眼看他。
收起那荒唐的大笑，像是从那大梦里醒来。
银戎便弯起了眉眼。

长长的眼睫翘了起来。

像是以前耍赖不肯做什么事，就胡乱地撒娇那样，
他抱住了赤麟的脖颈。

“你调查周家，若是查到了什么，能将我名字划掉吗。”
银戎说，
“处理起来，未免太过麻烦。”

“跟老四，老五上床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吗。”

探进银戎的衣领，摩挲着那温热的肌肤，赤麟的目光晦涩。

“当然。”
银戎柔声道，
“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从舍不得让我操心。”
“可比二哥你要好得多。”

赤麟便低声笑了起来。

“银戎，你看看你这个样子。”
不喜银戎用这种语气说话，也不喜欢他话里的内容，
赤麟便不客气地嘲笑——带着挖苦的意思。

“与秦楼楚馆那里的歌妓又有什么区别，”
揉捏着那凸起的柔软，听着银戎的吸气声，
赤麟的声音是含着尖锐嘲讽的轻柔。
“只要开个合适的价钱，谁都能上你。”

听此，银戎又笑了一阵。
却没有声响。
但看神色，他的目光，可以知道他是在无声地笑着，
尖锐的刻薄的厌恶的大笑。

“我难道不是吗？”
止了笑，银戎反问。
然后，他又自顾自地否认。
银戎说，
“我当然不是——我的价钱，可比那些人要高太多。”

“二哥你说我要审视夺度，那我照做。”
在这讥诮的无声的笑后，他的神情反而显得妩媚。
“二哥，你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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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0-03-1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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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0-03-17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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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银戎曾经问过相似的话。

那是他病后的第一次上朝。
天气也不算冷，但他却裹着厚厚的衣裘，神情是冰雪冻彻后的凉薄。

银戎听着对他的安排，然后平静地领命。
他的态度很安静。
仿佛之前的意气轻狂，快意骄矜，全都在病里被磨损得干净。

下朝时，谁都没有打算躲避。
不然总显得有谁在欲盖弥彰。

所以，在路上相遇，再相离。

擦肩而过的时候，赤麟听见银戎的声音。
这话本该带着怨意恼怒，不甘与那藏不住的恨意。

但银戎的语气平淡。
那时的呼吸都快被融化，但银戎并不觉得热。
他将衣裘裹得紧了些。

“赤麟。”
他说，
“你怎么还没有死。”

彼时，赤麟顿了下脚步。
他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刚想懒洋洋地嘲回去。
但并没有听赤麟开口的打算，银戎呵了口气，像是化开哪层他记忆里的塞外风霜。
神色不算悲也不算喜，银戎径直地离开。

当时赤麟是嗤笑一声，然后也离开。

过往再无迹可寻。

而此时，赤麟叹道，
“多少年了。”

确实，多少年过去了。
他病了有多少年，就这样疯了多少年。
银戎想自己却还记得那些事情，但他又烦躁了起来。
他想自己为什么还记得这些事。
于是，阖着眼，银戎想笑，却又咳嗽了起来。

他们谁都没再说什么。
许久，室内又重新恢复会难以捉摸的沉寂。
呼吸声微不可闻。

银戎醒来时，正是在傍晚时分。
想着晚上估计又要睡不着了，银戎正在想该怎么打发时间。
他甚至在心底开自己的玩笑，想着干脆将星痕或白帝请来。
夜晚很快就能消磨过去。
但转念一想，这样不行——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可不好解释。

正在银戎百无聊赖的时候，下人汇报，说是赤麟送了些东西过来。
银戎当只有那些浆果，就准备差人洗几颗呈上来，但又听下人说，
还有几瓶染指甲用的花汁，还有一方古砚。

听此，银戎便来了兴趣。
曾经他收集刀剑，而这些年，他便将兴趣全都放在这上面了。
差人取来，将烛挑亮，
银戎好好地把玩了一番。

把玩着手中的砚台，银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前来汇报事情的停洲。
“我记得，谁的生辰要到了。”

“是礼部的刘大人。”
停洲的话有些迟疑，银戎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那是赤麟安排的人手。
一是在礼部进行相关任务，另外是顺便监视下银戎的所有作为。

“上次二哥不是还送了我一方墨。”
将砚台放在桌子上，银戎便淡淡地说，
“和这砚台一起，送过去罢。”

停洲一怔，在想是哪块墨。
停洲做事一直麻利，记忆力也好。
但他费力地想了很久，才想起确实有这块墨的存在。

是在那场战役前，赤麟送来的。
当时银戎是受命的主帅，正是忙碌的时候，便也没细看，直接让人将它收起来。

而现在，
看着银戎，停洲心中有疑虑。

“这块墨，怕是，”

这也不怪停洲犹豫。

因为这块墨并没有经过检查。
而自银戎病后，送来的东西全都要差人好好检查。

而且，对于那场战役的细节，停洲还是能推测几分的。
他担心这块墨里有毒。

但在看见银戎那带着笑意的目光，停洲恍然。

送这东西过去，就是因为这墨里可能有什么毒。
然后这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可以让大理寺里安插的人趁机去查他府上的事物。
这些年，银戎一直想要查些什么出来。
而具体的原因，他也没说。

想通了这个关键，停洲忍不住又问，
“如果没毒呢。”

话一出口，停洲就知失言。
怎么会没毒呢。
在送过去时，这块墨里一定会有毒。

但银戎却不介意停洲的问话。

“若是没毒——”
银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支起身体，看着那摇曳的灯火，银戎弯起了眉眼。
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他慵倦地笑道，
“权当我今日高兴，赏他一个脸面。”

十八

停洲领命说是，然后退下。
在夜晚里，总有些身影是捕捉不住，总有些事情难以追寻。

不知是为谁遗憾，银戎惋惜地轻叹了口气。
他想那位刘大人的字还算不错，最近还是求几幅比较好。
并没有用那些蔻丹的意思，银戎让下人将花汁收起。

在红烛下，他看着自己的手指。
火舌舔舐着影子，摇曳烛光下，艳丽得让人满意。
他又笑了起来。
银戎想，那些怎么能比得上鲜血的颜色。

这三殿下突然起了涂蔻丹的念头，是在一个晚上。

那一日，银戎裹着冬裘，去狱里探望一个人。
在星痕和白帝受重视后，陷害便来得很快。

那些大家族里的目的，说来也很简单。
不让他们在朝堂上彻底立足。

立足后，便是抢占属于他们的利益。

然后，很快的就起了流言，说是他们在塞外杀害无辜。
在那塞外，离都城那么远的地方，总是可以做些手脚的。
然后，那些家族里又推出了哪个证人。

听旁人说，那人因为诬蔑皇子，被关在了深牢。
但那人不心甘，说要伸冤。

起初，银戎只以为这只是一场胡闹，便没怎么管。
可能是因为这层松懈，在后来，这动静闹得不算小。

在把帝王惊动前，银戎打算过去，让那人改口。
不然，让这人诬赖些什么，总是会影响到那两位皇子的。

这便是银戎出府的目的。

他在大理寺那里安插过人手，此时便悄悄地带他去见那名囚犯。

然后，

是多么荒唐滑稽的场面啊。

在看见那人的时候，银戎讥嘲地想，这倒也不算撒谎。

毕竟，银戎从来都没有想到，
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与故人相见。

之前云淡风轻的神情，变得惊愕。

深牢确实太过阴森。
银戎的身体开始发颤。

而那个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那人开始是轻蔑地抬起眼，想斥骂来客徒用功，自己无所谓性命，也要将什么揭露。
但看见来客的脸时，也愣住了。

那人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会有人来劝自己改口
——这人必然是可笑的狡诈的渺小的可悲的。

他在心里已经将轻蔑的讥诮想好。

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会是曾经的统帅。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那么年轻的统帅。

时间随着风在流动。

他们看着对方。

良久，那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

提几句题外的事情作为消遣。

银戎对他有恩。
赏识之恩，又有救命之恩。

那一年，塞外，雨寒春迟，流匪劫粮。
战败被俘。
收编于麾下。
后来，年轻的统帅，又力排众议，提拔了边境上的流匪。

此时，他们谁都没说话。

银戎取出来时准备的酒。
也不在意自己的病，隔着铁栏，银戎和他一盏盏地喝着。

此酒本是为了用来劝说。
可推杯至盏，无话可言。

什么都不需要多言。

酒罢，银戎便起身离开。

那人此时才开口。

那人嘶声道，
“末将明白。”

银戎脚步顿了顿。
那条路，他走得很稳。
他没有回头。

然后，在夜晚，银戎就听到那人自杀的消息。

那人不想改口将那件事否认，却又不会辜负自己对他的恩。
于是，便以死为回答。

彼时，银戎正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听此，便失声笑了起来。
可能是笑得太过肆意，他又咳嗽了起来。

他剧烈地咳嗽着，却是没咳出一口鲜红。
曾让他意气风发的在他心尖上的那点残存的热血，终于还是彻底冷了下来。
就算喉头腥甜，他也咳不出来这曾经的存在。

等到这咳嗽终于停止，银戎又觉得自己胸口沉闷，头疼得厉害。
但他的神情还是恢复了过来。

良久，银戎平静地开口。
他淡淡地说，这样也好，倒也算清静。

继续看着自己的指尖，银戎想，到底还是没有谁，衣锦还乡。

十九

那个夜晚，银戎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发现，自己的指甲上沾了红色。

在这幽幽烛火下，显得格外鲜艳。
银戎发现自己洗不下来。

红牌听到动静过来，一片愕然。
她说，雅少，你手上没沾什么颜色啊。

见她语气惊愕不似作假，银戎又问了其他战战栗栗的下人。
得出来的结果都一样。

所以，银戎便知道那是幻觉。
他想自己或许是被魇住了，但他还是没办法忽视指尖上的红色。
所以，银戎便半阖着眼，问红牌。

仿佛是觉得自己的手指太过苍白的语气。
他说，你平日里用的蔻丹，有大红色的吗。

在红烛下，
金发的青年，脸色苍白。
但那翠色的眼眸里是怪异的疏离与温柔。
他为自己苍白修长的手上，细细地涂上鲜艳的足以将什么彻底烧去的红色。

良久，涂好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十指丹蔻。
可真是，好看。

几日后，谣言那件事处理好后，星痕来找他。
星痕自然留意到银戎手指的变化。

那时银戎有些乏了，正在打呵欠。
丹蔻掩着曾经噙着笑的唇。
太艳丽了。

平日里，银戎微笑的时候，总是让人心生亲近却不敢逾越的温柔。
矜贵且雅致。
意气风发，快意潇洒。
但自从回来后，银戎的眉眼间便多了几分阴柔。
他依旧那么柔和地微笑。
却是苍白脆弱的，阴郁易怒，却是磅礴得让人心悸的，让人想要彻底抓住的艳丽。

此刻，更是惊心动魄。
星痕皱着眉想说什么，却让银戎勾住了脖颈。
银戎笑着问，不好看吗。

在将手探进银戎衣衫前，星痕仔细地看着他。
星痕说，好看。
他说，只要是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银戎便笑了起来，吻住了星痕的唇。
对他今日突然的主动感到奇怪，不过，星痕心底还是很喜欢他主动的模样。
所以，星痕便毫不犹豫地将他压在床榻，加深了这个吻。

星痕的动作不算轻。
从开始，便是想要小心的粗暴，与欣喜的莽撞。

银戎觉得疼。
如前面所说，他的性格变得奇怪。
所以，此刻，他便不客气地咬住了星痕的肩。

他咬得用力，等到松口时，便已经渗出了血珠。
一颗颗细小的血珠，在烛火间落了下来。
是说不出来的腥甜。
银戎便用手指去碰，使那鲜红的丹蔻更加鲜艳。

将这重新涂好的手指置于星痕面前，
银戎喘息着笑着问，他说，这样好不好看。

星痕抱着他，亲着他的脸。
不在意银戎留下的疼痛，星痕认真地说，
好看。

银戎便又笑得肆意了些。
快要喘不上来气的那种肆意。
将星痕的脖颈搂得紧紧的，银戎断断续续地笑道。
他说，
但我手上，沾了你的血啊。

不是很明白银戎此时在想什么，星痕仔细地看着他。
握着银戎的手，将它放在自己伤口上。
鲜血从星痕结实的后背滑落。
星痕问银戎，说你这样高兴吗——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的话，你可以将这伤口划开的。
吻了吻那泛红的湿润眼角，星痕的声音沙哑。
他说，银戎，我不怕疼的。

银戎笑着吻住了他。
他主动地将腿缠在星痕腰上。

大片旖旎。

便不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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