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8 【端→靖/风浪】遗腹子（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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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江紅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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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

樓主發表於: 2018-02-08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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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8 【端→靖/风浪】遗腹子（生子）

虽然是风浪，但御神风基本没出现。
80%篇幅是疯狂单箭头靖沧浪的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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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沧浪的表现有异。
端木燹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心头思索，手上一抖，邪龙斩化剑成鞭，在半空折出一个柔韧的弧度，似毒蛇在盘踞成形。蟒鳞一般的钢节缠上靖沧浪的手臂，末尾处竖起利刺，是蛇的毒牙。
端木燹龙的钢鞭向来难缠，沾之便着，节节攀附收紧，像进行一场极有耐性的绞杀。靖沧浪与他多番交手，早知晓如何应对，此时动作却不得不稍有窒碍。再察觉到那冷硬鞭身顺手臂折过腰腹，莫名带出一种游走蛇类的黏腻感，靖沧浪简直恶心欲呕。
很奇怪，非常奇怪。
苍白欲呕的神情落在端木燹龙眼中，激出更激烈的怒意，以及疑窦。此刻的靖沧浪堪称反常，他温雅的面容笼上怒色，飘飏风举的仪态因恨火而凌乱，又在支绌的应对间进退失据。但最反常的还是——
洗墨鲲锋隔开了伺机而动的鞭尾毒牙，水花飞溅。靖沧浪旋身后退，良久方站定，时轻时重地吐息。他的脸上挂满细小水珠，又像是汗，手中长剑有意无意地横在腰腹之前。
是的。
端木燹龙厉声一喝，收鞭为刀，步履间火焰骤起，四周土木崩解焚化，如祝融起炉，飞廉煽炭。
他确定了从方才起便在心中盘旋的猜测。
靖沧浪在护着这个部位。

御神风的死是个意外。
在外等候的靖沧浪原本成竹在胸，只等对方步履潇洒地回转，告知号天穹已除，涤罪犀角已得。事实上，他们的谋划确实没有什么纰漏。
但在听闻内中悲鸣，更确认其声来自御神风之时，靖沧浪便知道这天衣无缝的谋算到底出了差错，并且，是令他椎心泣血的差错。
鬼如来抽出犀角，已无气息的御神风被轻而易举地摔在地上，像飓风掀折枯枝。靖沧浪目眦欲裂，疾步欲阻，却只来得及抱起青年再无反应的身躯。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看见自己的视野在剧烈摇晃，自己的双手在发抖。有滚烫黏腻的东西流过他的指缝，是御神风的血，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周围的血腥气尽数涌入鼻腔，靖沧浪弓下腰背，突然不能自制地呕吐起来。
也就在此时，靖沧浪才察觉到一件事。
就是自己体内，竟留有御神风的血脉。

御神风的归来是个惊喜。
靖沧浪曾以为对方既以身殉道，自己便永远不可与之相见。所以当那潇洒飘逸的身影再入眼中，如旧日一般朝他笑语盈盈，唤一声“沧浪”，他心中的狂喜便可想而知。
靖沧浪受儒学浸濡，颇习得谦谦君子之道，然而至情拨动之下，也就难免不自胜，要做出逾矩之举。乍回想已是羞愧，而逾矩后果，竟要在这心神摧折之际才被察觉。
他渐渐回神，抱着那具尸身站起来，一步步地往壶口烽燧行去。属于御神风的血腥气仍然在周围盘旋不休，靖沧浪几番要吐，都还是忍住了。
他慢慢地往回走，然后在烽燧看见了一灯禅被焚烧过的骨骸，四周的土壤还滞留着焚如要术的热气，毫无悬念地昭告着凶手。一灯禅被烧得堪称干净，血肉无存，靖沧浪却像感觉到扑头盖脸的残忍腥气，终于死死捂着嘴，不能自制地开始干呕。
悬壶子还没有死，并且作为人质，被端木燹龙用作引他一战的诱饵。靖沧浪觉得心下极乱，诸事繁杂，令他几乎不能分神于腹中刚被察觉的、还十分弱小的东西，而后者却时不时地提醒着他自己的存在。
譬如此时。
洗墨鲲锋与邪龙斩交击，格在一处，本是角力之时，靖沧浪却似力有不逮，鞋履在泥地划出一道长痕，仍然后退一尺有余。端木燹龙冷笑道：“靖沧浪，是接连的打击让你胆裂魂飞，以致不配做我宿命的对手了吗？”
靖沧浪不答，脸上冷汗渐出，只觉腹中幼儿也似被激荡功力波及，在体内不安瑟缩。靖沧浪分出一股气力向下，护住那柔弱到不堪摧折的东西，然而高手较量至紧要处，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被感知，这功力流向自被端木燹龙察觉，后者惊觉般低哼一声，眼中厉芒一闪，靖沧浪已翻转手腕，借巧劲而退，交缠之间，端木燹龙五指在他腕底堪堪拂过。
如此，便再没有隐藏机会。
男人眼中寒芒大炽，疾步向靖沧浪迫近，言语中，竟是比以往更胜一筹的阴戾之气：“你——竟怀着御神风的孽种？”

长久以来，端木燹龙一直视靖沧浪为宿命的对手。
靖沧浪只能死在自己剑下，而自己若要死，也只可丧在靖沧浪手中，这样的执着早不是简单的仇恨两字所能形容。浅薄的仇恨能被消解，深刻的仇恨只显怨毒，而端木燹龙对靖沧浪，却抱有一种既不能被消弭，又在怨毒外别有一番欣赏的情绪，那情绪已化为他骨血中无法剥离的志意，和他生灭与共。
所以端木燹龙一从天阎魔城的安排下苏醒，便想起了靖沧浪，和他那把总用冰冷的刃口朝向自己的洗墨鲲锋。每当想及，兵刃也似被主人的兴奋所感染，在手中嗡嗡欲动。
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寻靖沧浪，这种情绪简直能被称作渴求。没错，他确实渴求着靖沧浪，渴求对那张脸亮出自己的邪龙斩，渴求那张脸露出愤怒与压抑交织的神情，渴求与那人兵刃交接，像旷野上无智的野兽一般彼此搏杀。
想望已久，渴慕已久，然而当这样的景象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如此的靖沧浪——
怀着御神风的孽种——
他竟如此，竟能如此——
一种不知由何而来的愤怒席卷了他，端木燹龙发出一声长喝，不待靖沧浪发话，剑身已迸亮芒，阴毒如毒蛇吐信，含威如挟千钧之重的星陨，竟是袭向靖沧浪的腰腹处！
火焰蒸腾，靖沧浪却觉心头骤寒，端木燹龙不知为何怒意大盛，凶招频出，如此攻势之下，他护住自己尚难，更毋论护住腹中胎儿。靖沧浪几番格挡，已渐觉不济，险象环生，然而腹中所存乃是过世知己的仅有血脉，靖沧浪暗暗咬牙，鲲锋剑身为水洗练，更添一番凛冽光辉，与邪龙斩相撞，瞬间迸出万千火星。
自己定要护住这个孩子——
锋刃撞击，令耳鼓中都回荡着轰鸣，端木燹龙察觉到了靖沧浪的顽抗，更明了其深处的缘由，他起手带出熊熊烈焰，却感觉那烈焰灼烧的并非是对方，而是自己。
“哈，御神风已死，所以你要为他保住这个孽种吗？”他心中涨涌着莫名的恨火，却克制不住地想要放声大笑，“痴心妄想！”语罢，端木燹龙左掌一拍，径直击向靖沧浪小腹，他只觉靖沧浪护子的模样极是碍眼，几乎想把那腹中血肉刨挖出来，弃掷在地，但转念一想，偏觉一旦生刨了，定然损伤靖沧浪性命，对方如何能再做自己毕生对手，一时只觉又怒，又恨，又有些在这之外难以言喻的情绪，惹得他烦乱至极。
周围火舌暴涨，侵吞水汽，靖沧浪已失地利，又怀累赘，格挡之余不住后退。一阵焚风袭过面庞，对方剑势又往身下而来，靖沧浪起手欲阻，偏觉足下一软，几乎斜倒，眼见那赤红锋刃已然逼上小腹，他肝胆欲裂，失声道：“御——”
御神风！
余音尚未出口，天际一道碧色长光陡然劈入两人之间，将靖沧浪震退数丈。烟尘弥漫，不可视物，迷离间只听见一人低声道：“走！”
端木燹龙怒叱一声，拔足欲追，靖沧浪已然不见。他定定站在原处，双目迸出血丝，分明怒意汹涌，却克制不住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仿若癫狂，四周旷野都为之嗡然震动，他一边大笑，一边却又提起邪龙斩，往地上猛击数下，每一下都劈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靖沧浪，靖沧浪！”他厉声道，“你逃不了！”
这场混乱已极的争斗最终以海蟾尊的插手告终，而靖沧浪更未料想的是，海蟾尊竟一掌击毙悬壶子。他这一日在各处奔波，却在每一处都遭受打击，靖沧浪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壶口烽燧，只觉脑中空茫一片，如魂魄离身，唯有一副躯体在无知无觉地踉跄前行。
与端木燹龙的一番缠斗几乎耗费他所有气力，待到遥遥望见烽燧中御神风的遗体，和属于一灯禅的残躯，靖沧浪才终于回神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声短暂的呜咽，膝下一软，跪倒在地。
“啊……”颤抖的唇间发出一声悲吟。似感觉母体情绪激荡，胎儿挣动起来，引发腹中剧烈的绞痛。靖沧浪瞬间冷汗淋淋，身躯一时软倒，过分的疼痛令他神志不清。恍惚之间，他下意识地往御神风尸身的方向慢慢地挪着，爬着，像搁浅的鱼试图回到水中。手指碰到了那张已无反应的面孔，靖沧浪似乎安下了心，察觉到胎儿的反应也渐渐归于平静，他心弦一松，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倾波族的幼胎成长很快，大约再过两月，孩子便能降世。靖沧浪将逝者的躯体安葬完毕，心中已有了打算。端木燹龙必然不会放他干休，而他怀着胎儿，一时也不是端木燹龙的对手，哪怕是为了御神风，他也不能冒如此风险。
“还是等你生下吧……”靖沧浪叹道，手按在腹上，抬目凝视御神风的墓碑。仿佛是被唤起往日美好回忆，靖沧浪面上表情微微和缓，如枯花为水浸润，逐渐丰盈。
“神风，若你有知，便保佑接下来一切顺遂。”
这两月，靖沧浪闭关不出，端木燹龙也未放弃寻找宿敌的身影。武林众多处所，都因可能作为靖沧浪的藏身地而遭了池鱼之殃，端木燹龙像一只搜捕猎物的狂兽，仿佛靖沧浪的行踪已拧成操纵他行止的发条，只知要找，然而找到后又如何，倒是不曾仔细思索过。
是用丹炀坏土诀把未成形的血肉取出，摆在靖沧浪的眼前让他看看，还是待胎儿成形，再将它炼成魂铁？无论哪一种，靖沧浪的神态定然精彩异常，光是想象着，便觉兴奋不已。
但既找不到靖沧浪的行踪，这脑中的想象，也就仅仅是想象了。念及这点，兴奋也似退潮一般散了，换作纯然的愤怒。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愤怒也一天天地涨高，这一日，端木燹龙又去壶口烽燧，想看看有无靖沧浪来过的痕迹，那里并立着三块墓碑，周围积攒的尘土已颇可观，显然不曾有人探视过。
端木燹龙又一次落了空，指节攥紧，捏得咯咯作响。怒意挤压着心脏，像被过度灼烧的陶土要崩裂了形状，端木燹龙在石洞内来回徘徊，眼光忽落在中间御神风的墓碑。墓主名字显然是靖沧浪所书写，一笔一划极是仔细端凝，他只觉这字迹极为碍眼，却仍控制不住地紧盯着看，仿佛那横撇竖点都藏了魇昧。他吐息渐渐急迫，像爆发前的岩浆蕴集着威压，端木燹龙忽然运起功力，往那墓碑上骤然拍落。
墓碑完好如初，周围景象竟在这一瞬轰然崩解，露出的烽燧形貌与方才全无不同。
是术法。
端木燹龙惊醒过来，自己竟被靖沧浪摆了一道！他疾步在岩壁上搜寻，障眼法解除之后，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条通路。
他知道，靖沧浪定然在其中。连日来无数的想象又在同一时间涌入脑海，变作得偿所愿的狂喜，耳廓间恍惚鼓胀着叫嚣，靖沧浪，靖沧浪，他一直搜寻不得的靖沧浪就在其中！
端木燹龙脚步渐趋紧迫，最后竟变作了疾奔。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近在咫尺的呻吟。
这虚弱无力的呻吟稍纵即逝，端木燹龙却似被兜头泼了凉水，瞬间清醒下来。他回过神，看见靖沧浪倒在不远处，面上惨白一片，身躯尚略抽动着，底下积洼着一片赤红。
在那上面，还卧着一个血糊糊的婴儿。

这孩子的降生并不突然，但疼痛仍然超乎预想。
开始是断断续续的阵痛，下腹如遭撕扯，一团活肉在里面挣扎欲出。靖沧浪哑声喘息，双手在肚子上施力按压，但从体内出来的却只有一股一股的血。
慢慢的，阵痛变得连贯，像有一股巨力在拆掰他的骨骼，析离他的血肉。饶是富有定力的靖沧浪，在此时亦难以忍受，神志像被打碎一地的玻璃片，零零散散，拼不完整，偶尔照出一两个字眼，恍恍惚惚的，竟全是御神风的名字。
“神风，神风——”脸颊蹭在地上，潮湿黏腻的一片，不知是汗是泪，靖沧浪无意识地念叨着，轰鸣一片的耳鼓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腹中挣动愈发强烈，极度的痛感压迫着神经，他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在丧失了视觉与听觉的迷离之中，似乎有团东西从体内被剥了出来，长时间折磨着他的痛楚也像在这一瞬间放过了他。他像团被拧至极限又松开的布料，松松垮垮地摊开来，蜷在地上，连动弹一下的余劲都不再有。
虚弱脱力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无声的世界被遥遥而来的脚步打破。脚步声……靖沧浪神志模糊地想道，这里为何会有旁人的脚步声？然而那声音持续着，如此真切，难以划归为幻觉。
一种极为可怖的猜测忽然笼罩在他的心头。靖沧浪动了动目光，想确认孩子的位置，褪去泪雾的视野却正纳入一双含着恨火的眼睛。
端木燹龙的视线几乎将他钉在地上。
还是被他发现了，靖沧浪想道。端木燹龙阴毒的双眼俯视着他，像窥伺着猎物的鹰隼，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发麻。
“居然生下来了。”端木燹龙说。
靖沧浪无血色的嘴唇颤了颤。他想起身，却虚脱得没有一点力气。脚步声响在自己的头颅边，他看见端木燹龙捡起一个沾满血的婴儿，那血从他手中沥沥滴落，像属于被虎豹啃食过的动物幼崽。
靖沧浪不能动弹，只能睁着眼睛，想看清那个孩子。那是他的，也是御神风的孩子——他感觉到一阵心血上涌，然而在察觉到端木燹龙唇边冷笑的瞬间，那滚热的心血凝冻成了冰。
端木燹龙嗤笑道：“哼，孽种。”
靖沧浪挣扎了一下，想要阻止，却明白此时根本没有阻止的可能。他闭上眼睛，不愿看那刚诞生的幼儿死去的景象。
但耳边却是长久的寂静。过了一会，人的脚步声响起来，离开了自己，往远处去了。
靖沧浪睁开眼，看向端木燹龙。
他带走了那个孩子。

小小的一团东西，眼睛也不曾睁开，像畏惧着覆压在身上的力道，呜呜咽咽地发出悲鸣。
靖沧浪自是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御神风的武学也并不弱。这样的两人，竟能生出如此弱小的孩子。太弱小了，仿佛一不留神就能弄死，也正因此，才显得无趣。
端木燹龙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将这个孩子带离——哼，带离，当然要带离，难道要让靖沧浪与御神风的孽种父慈子孝吗？他轻蔑地将孩子掷在塌上，婴儿瞬间发出吃痛的哭泣声，令他头痛欲裂。
哭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终于不能忍受地将孩子提起来，掌心逸出丝丝的热气。只要轻轻一碰，这个幼儿就像泡过水的泥土一样不成形状，然而这又有什么趣味？
端木燹龙烦躁至极，脸上阴鸷之气骇得婴儿哇哇大哭。男人尽量冷静地想，等到这孽种长大一些，也许便有些意思，他既继承御神风与靖沧浪血脉，武骨必然极佳，也许可做好对手……不，只做对手未免无聊，若是让他学了自己的功夫，学了自己的秉性，有朝一日靖沧浪看见这孩子，该当作何感想？
于是他这样想着，仿佛只要这样想着，就觉得兴奋异常，连身躯都微微抖颤起来，从喉咙里发出野兽噬咬生肉一般的，满足且模糊的哼笑。
没错，等这孽种长大一些——他的手触碰在孩子细弱的躯体上，慢慢地摩挲，这自然不是充满怜惜的爱抚，而是运功的准备。
焚如要术能为这幼儿锻骨，促进他的成长。过程自然十分难忍，若是孩子禁不住，也许中途便生生痛死了吧，若是这样，所谓御神风与靖沧浪的血脉，似乎也不甚了了。
不过，端木燹龙很快就发现，这孩子确实继承到了几分血亲的坚韧。他虽骇哭不已，但毕竟没有死，而慢慢的，随着他渐长大起来，甚至连哭都不再哭了。
现在，在端木燹龙面前的已然是个幼童。他已不再哭闹，却仍让端木燹龙感到厌烦，甚至只要那副稚嫩的容貌入眼，便令他格外的涌起怒火。
毕竟那双水蓝发丝之下的蓝眼睛，与靖沧浪实在是太过肖似。
端木燹龙粗暴地捏住孩子的肩膀，明明愤恨，明明心头如被火焚，却偏偏移不开目光。这孩子长得像靖沧浪，他每意识到一次，便增添一重厌憎，捏在肩头的手指逐渐收紧，端木燹龙的眼光锋锐而怨毒，像要把未长开的孩童面容生生剥裂，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另一件事——
这个孩子，长得更像御神风。
从指下发出细微的骨裂声，他竟把孩子的肩头捏断了。

现在，轮到靖沧浪找寻端木燹龙。
他挂心着孩子下落，夜不能寐。落到端木燹龙手中，这孩子怕是早已丧命，哪怕并未丧命，必也受着日日夜夜的折磨。光是想到此，他便觉得心如刀割。
在江湖中辗转数月，他终于找到了端木燹龙，这一日，也是他们之间宿命的终结。
洗墨鲲锋驻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经过大战的靖沧浪几无余力。然而端木燹龙终归是败了，肆虐苦境的灾龙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靖沧浪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想要把洗墨鲲锋横在端木燹龙的脖颈之间，逼问他孩子的去处，然而在开口之前，他踉跄跪倒，最终竟是卧在他身旁，不能站起。
尽管动弹不得，但靖沧浪仍看着端木燹龙，口中嘶嘶地吐着气，断续地说：“你——你——”
他太虚弱了，讲不出完整的话，而端木燹龙却像知晓他的意图，在那垂死的面庞上，竟流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们该是最了解彼此的宿敌，然而端木燹龙这一瞬间的笑容，却让靖沧浪怎样都不能看透。
“你该去一个地方……”端木燹龙喘着气，轻轻地哼笑着，“那里有个人，你该见见他。”
你说什么……靖沧浪开合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脱力的身躯难以支撑烦乱的思绪，他的脑中逐渐陷入昏蒙，耳边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那个地名，其余的，却是再也不能感知了。
之后靖沧浪自然是去了。这是端木燹龙留给他的最后的讯息，若不去寻，恐怕今生他再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阴冷潮湿的洞窟，无数的水滴溅在钟乳石上，发出孤寂的回响，靖沧浪一步一步往内走着，在几乎无光的深处，他看见了一个瘦小的孩童。
“你是……”靖沧浪怔了怔，而对方并不曾回答。寂静中，他点燃火光，窜动的焰苗瞬间照亮了孩童的脸孔。
那是一张清秀稚嫩的脸。靖沧浪朝那眉目定定凝视着，陡然回过神，他发觉到这孩子生得很像自己，更像御神风。
然而那眉眼间的阴郁之气，却与端木燹龙，一模一样。

[ 此帖被半江紅樹在2018-02-08 21: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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